这丝巾上,赫然画着那日谢滨独坐在树下的神色。那一笔一划的细腻,入木三分,每一笔都是女子不能言喻的情怀。
“你还说……”丝荫一脸娇羞地看着他,脸色潮红,撇过身子,半响吐不出一句话,“那日,在树下……”
“我知道了。”谢滨将手帕护在胸口,那手帕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入心中,化作最深的感动在心底一寸寸蔓延,他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难怪那一日她的反应是那般反常,原来她与他一样,被心底莫名的情愫缠绕无法挥去。
一见钟情?他自嘲一笑,也许是上苍有意撮合,才愿意成全他的一厢情愿吧。
忽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谢滨眉头轻拢,心中暗暗责骂是谁那么不知好歹,随口问道,“谁呀,这么晚了。”
“你去看看吧。”丝荫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受的发不出一句话来。
“你等我。”谢滨在她的手掌轻轻一吻,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似生怕她反悔连忙嘱咐了一句,随后走向门口,淡淡道,“什么人?”
“请问叶丝荫在这里吗,我是她的姐姐叶馨铃。”门外传来一个收悉的声音,谢滨顿时心花怒放,心中感激上苍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正要寻她却在此刻赶上了。
心中一喜,他赶忙开门,一刻也不敢怠慢,“是叶姑娘吗?”
“丝荫呢?”馨铃摆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走了很远的路,显得微微有些疲惫。
“姐姐!”还未等谢滨开口,丝荫从后面疾步跑来,一把扑上前抱住馨铃,眼中梨花带雨,泪光闪烁,仿佛真情流露,叫人真假难辨。
“已经搞定了。”抱住馨铃的瞬间,丝荫狡黠一笑,在她耳边缓缓吐出几个字,虽轻如鸿毛,却预示着大局已定。
“你到哪里去了。”馨铃抱着丝荫不放手,嘴里絮絮念念道,“自从昨日与你失散后,我便一直在找你。我在树林里找了一整天,都没法先你的踪影,后来我又回到了客栈,从小二的口中知道了你曾经回去过。后来我便更是心急,你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又不会武功,要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好……”
馨铃惺惺作态地说着这一番话,心底暗暗讽刺自己,现实真是无奈,越是不想就越是不得已,但愿这是她最后一次昧着良心说谎了吧。
虽然说这番话有些多余,但为了让他更相信,也不是不可。
“姐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丝荫娇滴滴地看着馨铃,一瞬间使她无法将眼前的丝荫与曾经那泼辣的女子联系起来,心中不禁一紧,难道她真的动心了?
“哦,我在市集上打听了许久,后来才得知原来你被那天的公子所救……”馨铃作势嘘寒问暖了一般,随后转身看着谢滨,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既然如今我们姐妹已经重逢,也就不惊扰公子了,我们还要赶路,请公子见谅……”
“姐姐……”丝荫故作为难地看了谢滨一眼,却又不能轻易启齿,一时间显得左右为难。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到底,才不枉费她一番心血。
“叶姑娘,我有事要与你说。”谢滨果然中计,他立马上前一把握住丝荫的手,不让任何人将她从他眼前带走,“我要娶丝荫为妻,请姑娘做主成全。”
“什么?”馨铃又急又惊,不禁将目光投向丝荫,见她一脸娇羞之态,没有任何拒绝之意,顿时心会神领,她抬起眼,第一次细细打量谢滨,思虑了许久,显得有些为难,“可是家父不在……”
“你放心,等大婚之后,我们会回去拜访岳父大人的。”丝荫一言不发,全凭谢滨一口撑着大局,仿佛还未出阁便已经全凭夫婿做主。
“好吧,既然你们真心相爱,那我也只好顺了你的意了。”馨铃看着谢滨,心中一痛,有几分不忍,也有几分担忧,一时间心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太好了。”谢滨紧紧拥住丝荫,神色之中全是苦尽甘来的喜悦之色。他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虽然辛苦,却也是值得的。
丝荫被谢滨紧紧拢在怀中,神色迷离,面无表情,黑暗中无人看得清她的表情,也根本无人在意。心中一阵麻木,分不清是痛还是喜,明知没有结果,明知只是一场算计,所谓的爱恋不过是安排好的戏,发生的一切只是戏剧里的故事。
他们的缘分,只能再戏台中靠着戏码来维持,从未有过真心。
戏子本就无情,那习惯了戏码的人,又为什么会心痛呢。
璀璨的夜空中,漫天烟火意犹未尽,在夜空中凋零陨落,曾经璀璨夜空的绚丽,如今已无迹可寻,无处可觅,只留下无尽的惆怅,在落寞的晚风中浓稠的无法散开。
☆、第二十章 美人计(7)
天色渐变,已近更深,夜幕似化不开的愁绪,渲染在天地之间。
一阵冷风吹过,直刺肌肤,令芸心感到背后一阵凉意。心中隐隐腾起一丝不祥之兆,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里,似乎黑夜总是变得无尽的漫长,似躲不开的诅咒,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
经过了清晨时的喧闹,所有人如今都是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和医堂中的病人也少了许多,或许人人都已经看透自己的命运,都在为不知有没有的明天而担忧,谁都已经顾不得眼下的状况。
夜色之中人的情绪总是变得特别的感伤,芸心不禁轻轻拢眉,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学会了在人前人后摆出截然不同的表情。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么,要么是适应,要么就是毁灭。
莫非是上苍有意与他们作对,明明早用尽全力,却还是总有意料之外的变数轻易闯入,将他们的全盘计划打乱。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要与他们敌对的。
仇恨永远是与是非并存的,只要有是非的存在,他们就永远也躲不过杀戮。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芸心顿时觉得心中一阵苦涩,落寞之意渐渐涌上心头,随着冷冽的阴风越发肆意,将她渐渐吞噬。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这般的辛苦,即使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磨平了所有的希望,等到望穿秋水,等到红颜垂暮,还是不肯放下。
情,永远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即使痛彻心扉,也不舍得拔去。
门外突然传来阵阵敲门声,一声声刺入耳膜,显得异常的刺耳。
芸心心头一紧,浑身顿时被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意紧紧裹住,带着巨大的压力紧紧地附在她的身上,让她不堪负荷。
心中升起阵阵疑惑,这么晚了,还有谁深夜造访。
纵然心中有疑,芸心却未作迟疑,抬起脚步,一步步踏在地上,声声都带着入骨的寒意。
走至门边时,芸心犹豫了一下,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回头。纵然只隔着一道木门,但芸心却依旧感到了门外阵阵的杀机。
但那又如何,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一切都是迟早的事,与其被偷袭,她宁可主动迎战,失败了那么多次,难道这一次她还怕他们得逞吗。
芸心压住心头的紧张,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怀里的软鞭,奋力将大门拉开,木门沉受不住这突然的力道,发出吱嘎的一声,似在叹息这注定静不下的夜色。
大门打开的刹那,芸心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一步,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想象中的敌人没有出现,芸心只见门外站着一群村名,个个表情怪异,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芸心,似欲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令她感到一阵不舒服。
火光之中,木质的大门显得格外的脆弱,似经不起任何的推敲,也掩护不了任何的人。
“你们干什么?……”心中疑惑,芸心正欲开口问清来意,只觉得眼前一黑,似有什么东西毫无防备地顺着鼻息从鼻尖流入,芸心只觉浑身轻如鸿毛,没有一丝的力气。意识渐渐溃散,芸心企图开口,却轻地连自己也听不清。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她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往全身套下,断绝了她与这世间最后一点关联……
月娘娇羞,似不敢面对这人事的薄凉,胆怯地躲进云层,天空中霎时漆黑无光,只剩点点星辰无力撑起着夜色的漆黑。
几个村民望着手慌脚乱地把芸心装入麻袋,脸上神色一松,却还是惊魂未定,“只要把她成功送给那个大人,我们全村人就都有救了。”
火光之下,每个人都面色惨白,即使炙热如火也映不红他们没有血色的脸。
火光照应着这些失去方寸的人,疾病缠身,活的患得患失,还要担忧能不能挨得到明日,他们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可是……”其中一个村民似受不了良心的谴责,犹豫了半晌低声道,“她毕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谁知道疫病是不是他们带进来的。不然为什么除了我们染病以外,他们全都安然无恙。”另一个村民连忙开口,理不直气也壮,口口声声都在自欺欺人。
“就是了,她不是想救我们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牺牲了她,换来全村人的活,也是值得的。”另一个村民连声附和,头头是道地为自己找借口。
人无论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总是用最纯洁的借口去掩饰最龌龊的行径。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换了一个时间的差别。就算是牺牲他人,去换来自己的苟且偷生,在生死关头,所有的仁义道德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空话,谁都骗不了。
“快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的,就走不了了。”一个村民压低了声音急促催道,不敢多停留一刻。他们本就是趁虚而入,虽然个个都是自欺欺人,心底却还是免不了一番心虚。仿佛命悬刀口般,多一刻,就多一分杀机。
“快走……”几个村民捆紧麻袋,似怕芸心突然醒来,反复检查了一遍确定麻袋口绑紧了以后才扛起芸心,匆匆闪去。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求生的机会,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静蝶等人随时可能发现他们的企图,而贪官也随时可能变卦,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争取最大的利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是一样的自私,谁也不欠谁。
村民们心中越发的凝重,脚步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声声踏在地上,似隐隐不安的心,即使藏在最深密的黑暗中,也依旧掩不了蠢蠢欲动的杀机。
麻袋里,芸心只觉得头昏脑胀,神经似被一双巨手紧紧握住,一股晕眩的感觉从腹部冲上来,剧烈的颠簸令她感到阵阵作呕。
虽然身子不能自控,但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收回,虽然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从今日发生的事情来看,她也早已推测出了一个大概。应该是那个贪官下了令用自己去换来这人村民的幸免,心中顿时觉得一阵悲哀,芸心只觉得全身无力,想不到,自己为了那些村民几番历险,命悬刀口,到头来在他们眼里不过卑贱的形同草芥。
为他们付出了一切心血,到头来却只能对自己感叹,真是可笑。
☆、第二十章 美人计(8)
有利可图时,便是感恩戴德,用尽价值时,便是过河拆桥,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世事就是如此现实,何况还是在生死面前。
芸心试图操控自己的身子,但无奈浑身都被麻绳紧紧束缚,一点细缝都没有留,一身武功等于作废,连移一寸都几乎是没有可能。
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将自己送入虎口?芸心自嘲一笑,不甘,愤怒,悔恨,追根究底,只能怪自己将好心放错了对象,为自己埋下祸端,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己。
不知是自己太过无知,对人性的认知太过薄弱,还是他们掩饰的太好,让自己忽略了潜在的贪婪。这一刻,她第一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那种彻入骨髓的冷令她实在无力招架。
心中的冰点渐渐扩散,一寸寸从心底向全身蔓延。芸心闭上双眼,在黑暗中才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脆弱。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情爱,也逃不过现实的枷锁。远水解不了近渴,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几个村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加快了步子,扛着芸心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芸心顿时只觉得一阵晕眩,身子随着村民不安分的脚步跌宕起伏,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令她仿佛随时要将胃里能呕的东西全数呕出。
夜色笼罩下的前方,隐隐站着一个人影,似有意与他们作对,不识时务地挡去了所有人的去路。
“什么人,大爷我要赶路,快滚开。”村民们理屈词穷,深怕计划败露,便摆出一副气焰高涨的模样,对着来人汹汹咆哮道。
“为了保命这样对你们的恩人,你们还知不知羞耻。”借着微弱的月光,几个村民虽然看不清来者的模样,却只觉得一股凛冽杀气直逼而来,令人闻风丧胆。
“你管得了那么多吗?”看来是来者不善,几个村民不禁向后退了退,各自拿捏了一把冷汗,看这架势就知道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主,这一劫,恐怕是很难躲过了。
“给你们两条路。”身影的主人缓缓开口,黑夜里,一双锐利如鹰的眼似利刃般带着杀意剜过所有村民,口气纵然依旧平和,却听得出几分威胁,不怒自威,“一,把人放下,我全当放了几条狗;二,……”
“不用了,你们先走!”说罢,一个村民手提大刀,一马当先,抢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一臂独挡的架势,“让我来跟他拼了。”
芸心被困在麻袋中,隐隐听着这一场因自己而起的风波。
真是无奈,即使自己身困其中,却依旧与这杀戮脱不开关系。这些事情,从来都由不得自己选。
听着那再收悉不过的声音,一股莫名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终究还是赶来了,他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就算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世上有陈芸心这个人,他也不会弃自己而去。
一句不负,不仅仅只是一时的气盛,却是将两人紧系一生的誓约。
纵然隔着一曾麻袋,但芸心却依旧不能忽略那直刺而来的阵阵杀意。那一股凛冽的风似无数剑气从每一个毛孔中钻入,直刺胸口,将她从梦境中拉醒。
这样的萧枫,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她永远无法适应的。眼下的萧枫,除了那收悉的身影,连充满杀意的气息,都是陌生的。
他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难道自己真的可以不介意他的其它,难道爱情真的足够包容所有的虚伪吗?
因为看不清他的容颜,她此刻才仿佛清醒了很多,不会被那淡然的气息所迷惑。他明明就在眼前,但两人之间隔着的,还有太多,也许,用尽一世也数不清。
仅存的理智,在不安和惊恐的撕扯下,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片麻木。
“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所以才会把自己推上绝路。”萧枫嗤笑一声,眼中却冷若冰霜,嘴角的弧度似扯开一角的杀戮,露出冷冽的本性。
只听村民绝望惨叫一声,手中的大刀顷刻间转为烟灰,他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冷风迎面而至,仿佛将他全身扯碎,之后便失去知觉茫然倒地,垂死之际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快跑。”村民们顿时方寸大乱,顾不得别人,先救了自己再说。他们慌忙将芸心放下,连滚带爬地纷纷逃命。
萧枫没有多说一句,也没有穷追不舍,他的目的已经到了,芸心面前,适当的时候就该收手。
他直径走到芸心身旁,利索地将麻袋解开,帮芸心松绑。看到芸心困在麻袋里的那一幕,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