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没有理会他的哀嚎,在这里,仁慈和生存是不能共存的。当所有人都在伪装,都在处心积虑,为了自保,除了武装自己,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看着表面那肤浅的恐惧,谁可以猜到,那分肤浅的背后,蕴藏的,是怎样的一份狠毒。
她们不敢去猜,也不能去猜,因为,是要一不留神,随时随刻,她们的生命就会如那美丽的落花一般,在无人问津的暗处落寞的凋零。
“这样把他吊在那里,他会不会死啊?”芸心依旧还是狠不下心,语气中隐隐有了几分担心,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多管闲事庸人自扰。但只有她自己与静蝶知道,方才的那一幕戾气,不过是为了生存的权宜之计,那藏在那份戾气背后的本质,却从来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动摇。
“不会的,他自己不是说了吗?那花枝一落地便会化作虚无,他那么胖,只要摇晃几下不就可以了。”说这番话时,丝荫的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弧度,心中也不禁感到几分出气后的舒坦。
“对了,我们该去哪?好像我们并不知道哪里是出口吧,我们是不是要回去……”说着,目光闪烁出一丝焦虑,她连忙转过身子,正欲回头,却被芸心笑着拦住,于是不解问道,“干什么?”
“出口我们已经找到了。”静蝶突然淡淡地出声,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惊喜,仿佛一切都在理所当然的运筹帷幄中。
“他跟你说了?”听完,丝荫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方才,语气也不禁冷了几分,消去了那一丝残余的戾气。
“他没有,但你知道静蝶这么做的目的吗?”看着丝荫一脸疑惑之色,芸心又不禁失声轻笑,突然感到一双充满鄙夷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连忙止住,笑着道,“静蝶引他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或是逼供。你知道的,你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瞎扯一番,好无厘头,正常人谁会相信。但那男子却相信了我们,说明说他是有人处心积虑来谋害我们的,方才我爬到那树的顶峰望着那对岸,那根本就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江,既然如此,我们一定会在中途沉船,这也就入了他们的心愿。”
“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出来。”听完这番话,丝荫依旧是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那就归功于你了,要不是你说的那么神乎奇乎,冠冕堂皇,怎么会引出那个人。方才从他的身上看出,他身上没有任何法力,试问,全无法力的人,怎么会在瞬间消失在这片无所遁形的旷野中,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密道。我们千方百计地将她引上来,目的就是找到那个出口,而你留意了吗,方才他盯着你的地方……”说罢,芸心便不再出声,想毕那丝荫绝顶聪明,一定会明白其中的端倪。
“原来如此,静蝶,你可真是聪明。”丝荫笑了一声,语气中的疑虑说变就变,浑然不见。
“那走吧。”望着这祥和融洽的一幕,静蝶也不禁眉露喜色,心中僵硬的警惕也渐渐松了几分,想不到芸心竟是如此聪慧,竟可以将她的计划猜透,看来,纯真终究不会她的身上逗留多久,就如,眼前的这份祥和,不用多久,将随着接下来的巨大的转变,而发生本质性的颠覆。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易容的。”虽然觉得一次性问这么多有些无理取闹,但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向是她的风格,她何丝荫从来不懂得如何将心思缜密的藏在心底。
“这个嘛……”芸心顿了顿,秀眉轻挑,随后笑的合不拢嘴,“那就要看粗枝大叶和心细如尘的差别了……”
“对啊。”丝荫似还未听出话中的涵义,轻轻颌首表示赞同,但下一秒,仿佛听出了什么,脸色骤然巨变,怒吼声带着嗜杀的穿透力,穿破狂野中空旷的飘渺,凝成一种久久不散的急躁,“你说谁粗枝大叶呢……”
☆、第十一章 赴落黄泉(1)
前方林木森森,光影流转,风卷残叶,显得异常的阴森。
“芸心,你听,前面那个,是什么?”丝荫有些疲乏地抬了抬眼,神情中掠过一丝倦怠之色。
“轰,轰,轰……”静蝶与芸心也听到了,那厚重而顿挫的声音,似剧烈的撞击声,声声入耳,仿佛锤在心头般,不断警示着三个不请自来的不善之客。
“不会是吃人的妖怪吧。”疑惑地嘟囔一句,丝荫全然不理会芸心不断飘过来的白眼,依旧沉醉在自己堂而皇之的遐想中,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那它遇到我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芸心,你说是吗?”
说着,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双目中露出一股不容轻视的傲然,转身看着旁边的芸心,不禁花容失色,脸色变成尴尬的窘态,随后加快了步子急声道,“喂,等等我……”
夜,在无声的寂寞中,一寸一寸蔓延,略过的,是渐渐沉淀的野心。
她,在紧促的步伐中,一步一步前进,走向的,却是另一番艰险莫测的嗜杀。
天空中,阴气渐渐散去,斑驳的月光似得以解脱般,倾洒一地的银白,皎洁如玉,斑驳成影,残差交错,却是百花殆尽的苍白。
风,将摇醒一阵阵紫竹,方才那乱花飞舞早已不见踪影,在这微不足道的暗处,没有人会在意,这阴森,究竟是用多少的阴霾堆砌而成;就如,此刻,没有人会在意,这暗处中飘零沉浮的女子们芳魂何踪。
一切已是注定,她们的生命,注定要奔腾在嗜杀血腥之中,用最灿烂的春华,去渲染那两国之间百年来的仇恨纠葛,用最殷红的鲜血,去换取那患得患失的平静。
她们知道,这条路,注定是万劫不复,但她们也知道,永久的和平,注定是无法用和平的手段可以换来的。
她无法猜到,前方的人,又会在这美丽而宁静的外表下,用什么样的方式,以什么样的借口,将她们推向那嗜血杀戮的巅峰。
纵然,一旦上了这巅峰,便是四面楚歌,因为,巅峰的背后,就是万丈悬崖。
成与败,只在两个字之间,却是生与死的差别。
成了,踩着是他人的血,一步一步转危为安,输了,便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轰,轰,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抑扬顿挫,坚韧有利,似在坚持着什么,却只是无能为力的挣扎。
那浑厚的声音,在宁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不协调,一声一声,仿佛如一把钝刀般,拙劣地砍着心中的警示。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祥之兆,静蝶轻轻皱眉,眼中的一丝光火渐渐熄灭,一片深邃的荒芜。藏于锦袖中的玉手不禁握紧了刀柄,一股金属的硬物之感从手心流至心头,霍然松手,才发现,手心已经一片通红。
眼中依旧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她迅速地将手重新缩进锦袖,那手中的一股燥热仿佛在警示着她,这黑暗背后不为人知的狼子野心。
这般的引人注目,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三人抵达那声音的源处时,心中一紧,目光腾起一丝防备,双眼不信任地望着前方,眼中的敌意,亦如前方那满脸血腥的人。
只见前方,一个满面猩红的男子手握斧子,身形健硕,眼中血丝满布,锐利如鸢的双眼却透露出一丝不可抑止的疲倦。
只是,令三人费解的是,除了闯入时敌意的一眼,这男子至始至终都并未理会她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身后的哪一课树,仿佛眼中除了眼前的大树再也容不下其它。
粗糙蜡黄的手血丝斑斑,却依旧不肯停息地砍伐眼前的那颗树,那一声刺耳的巨响就是这斧伐巨树的成就,三人不禁心生疑惑,莫非他与这棵树有什么深仇大恨?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每当他往树山砍一寸,等他将斧子重新举起试图砍下一寸时,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就会不可思议般的痊愈,仿佛方才的一切皆是幻影。
每当他砍一寸,树就恢复一寸,无论他怎么砍,都于事无补,只不过是让体力白白枉费在这般年复一年的过度消耗中。
“他在干什么?”芸心还沉浸在眼前的不可思议中,目光始终不曾移动,但双眼却仿佛透过那身影看到了别的东西,某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
“你们看,这里没有出口。”静蝶不咸不淡的一句却生生将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芸心勉强掩饰住心中的恍惚,强装镇定道,“没有出口?”
“怎么会呢,那我们该怎么出去?”仿佛无时无刻,丝荫的话,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这,不正是三人心中所担心的吗。
一句未经思考毫不避讳的话,不偏不倚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砸如三人心中柔软的地方,随后剧烈的激荡起一阵阵难以平息的波纹。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幽幽的飘来,如夜色中的一缕阴风,虽然轻微,却是那么的突兀和彻骨。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神色苍老,面容狰狞的老妪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杵在身后,布满皱纹的脸上微微有些狰狞,仿佛隐忍着无尽的沧桑,浑身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荒凉。
“你是……”静蝶眼中本能的氤氲起一丝敌意,倒退几步,神情中满是戒备。
方才她们一进入这里,目光便被那身形矫健的男子吸引,所以自然忽略了那身后面若尘霜的老妪。
“我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老太婆,我住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老妪面露苦涩,神色中尽是掩饰不去的沧桑,岁月虽然已经流逝着渐渐远去,但留下的痕迹却在那张苍老的脸上异常的清晰。
“那他是……”神情有些不解地望着前方,只见那男子依旧孜孜不倦地砍伐眼前的大树,那猛烈的压迫使得大树频频摇动,发出阵阵沙沙声,似风卷残云后的荒芜与空洞。
“你们想不想听我说一个故事。”那老妪依旧面不改色,眼中的苍凉正一点一点被涌起的深幽所消耗取代。
“说罢。”心中始终无法做到对这样一个老者狠绝,她不由地松下心中的戒备,露出本质里友好的笑意。
她知道,无论眼前的人是什么意图,她的故事,她们都必须知道,否则,她们将会如一股奔腾的水,在半途便被那顽强的巨石挡住去路。
而铲除那巨石的最佳方法,不是硬碰,而是见机而行。
“我知道,你们是通往玉龙山庄是吧。”意味身长地看了她们一眼,那老妪轻轻走上前,点燃一道烛光,微弱的烛火渐渐点亮四周的昏沉,却无法撑起这一片黑暗。
亦如,她们的能力,也只限制在某一个格局内,只有不断地扩大,才有能力,去抗衡那遥不可及的野心。
“是。”没有多做否认,静蝶坚定地点了点头,谁都可以猜到,来到这里,说是不为那玉龙山庄,反倒是会令人起疑。
“但你们过不去的。”那老妪轻轻叹息,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悲哀与惋惜,未等她们作答,她便幽幽道,“因为,那出口,被堵在那大树身后。”
☆、第十一章 赴落黄泉(2)
“什么?”此话一出,三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错愕,一句语气不重的话,却是那么坚决的否定了她们的希望,那棵树砍一寸生一寸,无论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那那个男子,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被困死在这里?“丝荫有些迫不及待地出声,语气中略显焦急。
”不是。“出乎预料的回答,使三人皆是一惊,那老妪见此,只是微微一笑,笑的却是那般的苦涩,她的眼变得有些朦胧,唇轻轻抖了抖,最终缓缓道,”这故事还要从头说起。“
”那男子原本是蝶阴谷外的一名樵夫,靠打猎捕食为生,家中有一名美眷,与他同甘共苦,不离不弃。“那老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一切,只是在陈诉一件无关紧要的过往。
”后来,有一次,那男子上山,巧遇一名道人,道人告诉他,他家中的妻子是一名蛇精。男子起初不信,那道人给了他一道符,要他在月圆之夜配上硫磺放至屋内。“
”那那个男子真的这么做了?“芸心面露疑惑地问道。
”男子开始不理,但在那道人的再三劝说下,再联想到了妻子的种种异常,便相信了他。“那老妪面色平静的好似一滩死水,目光空洞的仿佛没有一丝生机,娓娓道”月圆之夜时,他篇说妻子与之赏月,再偷偷潜回房间,将撒了硫磺的符咒贴至床头,当两人兴致勃勃的回来后,他的妻子便感到异常痛苦,随后翻到在地,最后化作一条巨蛇。“
”男子当时吓得六神无主,便抛弃妻子独自跑进了树林中,他跑着跑着,最后在树林中过了一宿。“
”当他会去后,他妻子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君舍弃之,魂断何踪”,“那男子见到后,泪流满面,但为时已晚,他的妻子已经不见所踪,了无音讯。”
“后来,男子几乎日日夜夜四处打听他的妻子,但皆是所寻无着。”老妪淡淡叹了一口气,却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感叹这故事的凄婉,随后继续道,“后来,有一次,男子听到有人在山间发现了一条蛇妖。他突然感到了仿佛他的妻子又回来了,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跑进了山林,看到的,只有这……”
说着,她的手,颤抖着指着那一颗树,指着那过往的不堪。
“那棵树上写着八个字”君舍弃之,魂断何踪“,那男子痴痴地傻笑,从此之后,他便日日夜夜拿着斧子砍伐这一颗树,他坚信,他的妻子,就在树的身后,只是,每当他砍一寸,那树便恢复一寸,无论他砍到筋疲力尽,也依旧无法动弹半分,直至今日。”
老妪淡淡的诉说这一切,面色依旧是云淡风轻般的淡然,仿佛已经诉说了千百遍般,一切在她眼中,已经不再重要。
“这是他告诉我的,说完这话,他便不再言语,没日没夜地砍树,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心中升起一丝惆怅,也许人生,皆是如此吧,缺憾,总是会有其它东西来渐渐代替,久而久之,也就渐渐遗忘在心头某一个不去触碰的暗处,那最初的疼痛,也渐渐转变成最终的淡然。
一阵缄默无声无息的蔓延,万籁俱寂中,人的心境,却无法做到这般的平静。
夜色中,所有人和事都随着渐渐低垂的黑幕而收起那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藏匿在宁静的背后,等待这黎明破晓时的一触即发。
冰冷的气息在空气间一寸一寸扩散,四处无声,止若死海,沉默,在夜色中尴尬地僵持着。
“你们说,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的路,真的堵死在这里了?”丝荫望着前方冷若冰霜的两人,眉心已经紧紧拢成一个“川”字。
“我觉得这件事一定有办法,我们不应该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棵树上,毕竟……”芸心顿了顿,目光疑虑地望着不远处的老妪,只见她面露倦怠之色,静躺在一个木椅之上,面色安详,双眼紧闭,鼻尖的节奏轻缓地起伏,似已酣眠。芸心这才放下心来,语气淡然了几分,接着道,“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句话,似有意没意提点着什么。潜意识中,芸心也不想这般的多疑,但事到如今,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知觉告诉她,这里的一切,绝非表面那般清晰,而这清晰的表面下,翻滚在夜色中的,皆是看不见的暗涌,一旦来袭,便是雷霆万钧,避之不及。
“芸心,丝荫,正如你们所说,我看这件事,也绝非那么简单。”沉默了许久,静蝶突然凝声道,眼中似有似无闪过一丝柔肠的寒光,瞬间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