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叹道,看来这个气质冷漠的女子不容小视。
不容小视?真是可笑,这世间,又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轻视的?
越是心高气傲小视对手,往往就越是容易挫败。
“你有什么办法出去。”话毕,静蝶淡然地看了芸心一眼,只见她脸上早已敛去了所有防备之色,抑或是,被喜悦之色所掩盖。
心中不禁暗暗揣度她的用意。她依旧沉默不语,面色在黑暗中显得更加阴沉,不知是四周的漆黑使人看不清她的脸色,还是心中重重的心中模糊了她的面孔。
她并未出声制止芸心,而是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只见那蝶夫人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她手中的月茵笛,不曾移动半分。面色不禁露出嘲讽之色,仿佛在看这世间最可笑的戏剧,这蝶夫人果真是别有用心。看来自己猜的不错,那她手中的镜子,莫非是……
“出去不是不可以,只是……”那蝶夫人慢里斯条地看了她们一眼,眼中若有若无的试探有意无意地从她们身材掠过,似有意要探什么究竟。
她顿了顿,只是芸心猜不透,这停顿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倘若是有意,那她,究竟想要她们干什么?
不出所料,蝶夫人只是停了一瞬间,见她们没有如期待中追问而继续道,“你们跟我来吧。”
语气不急不躁,却添了几分威胁的气息,令人无端感到一阵恐慌。
说罢,她冷冷转身,未在看她们一眼,直径向身后的一条小道走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芸心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不知是过度的杞人忧天,还是心中的恐惧作祟,在转身的瞬间,她分明看见那蝶夫人脸上勾起一丝弧度。
只是那弧度,究竟是得意,还是欣喜,她无从得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意图,绝不是那么简单!
世间最无奈的莫过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三人随着她穿过阵阵阴森的小道,四周的冰冷却丝毫没有随着迈开的步子离她们越来越远。四周点燃着阵阵蓝色的火焰,仿佛如冰冻的欲念,燃烧着幻灭后的灰烬。
芸心暗暗望着着冰冷的火花,虽然燃烧得正旺,却令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也许,它连温暖自己的力量都没有,她又怎么能期待它来温暖自己呢?
那蓝色的火焰笼罩在阴霾中的霓虹,长年的黑暗遮蔽了她原有的色彩,使得她自己都几乎遗忘了原本的容颜。也许人在一个环境久了,也就渐渐遗失了原来的本质。
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心若止水,静静凝视一团焰火,静静看清自己原本的面貌。
那她,快乐无忧的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不一样的面孔?
“好了,到了。”蝶夫人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心中升起一丝不受尊敬的不满,芸心突然才发现,原来,这些天的磨难并未改变她傲然的本质,她还是自己,是那个与世无争,万人之上的公主。
“这是什么,祭坛吗?”丝荫突然疑惑出声,语气里的不解一丝丝显露在一字一句中。
话一出口,丝荫忽然觉得有些多余,连忙挤出一丝虚伪的笑意,转口道,“我是说,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一个祭坛。”蝶夫人脸色依旧不见波澜,脸笼罩在阴霾中,正如同她面善的背后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意图。
说罢,她转过身来,目光掠过三人脸上,眼中暗沉如墨,令人猜不透她的用意。
之间三人脸上均是气定神闲,不见起伏,但那嘲讽的神情似乎在明显地告诉她,“废话!”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祭坛,是由其黑如炭的不明物组成,像石块,却又觉地没有石块那么坚硬。芸心不禁伸手,冰凉的物质接触到玉手的瞬间,一股凉意从指尖升起,似随着血液循环般流遍全身。
望着这神秘而诡异的祭坛,芸心心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祭坛究竟是用来祭拜何人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心顿时变得分外缭乱,隐隐间,她竟有了一种错觉,这祭坛,就是为她们而设的!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个祭坛是干什么用的,对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仿佛得意于能洞察她们心思,脸上已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友好亲善。
心中没由来得一阵险恶,丝荫冷冷扫过她的脸,在心中暗暗冷笑道,虚伪!
见三人皆面露疑惑之色,却心照不宣般无人开口,任凭她自说自话,仿佛心中对她所说的话毫不相信般嗤之以鼻。
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怒意,蝶夫人面色轻拢,闪过一丝不悦,要不是她们还有利用价值,她才懒得在这里与她们虚与蛇尾,多费唇舌。
一群心高气傲的黄毛丫头,倘若不是月茵笛,她们还有机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这祭坛的中央为什么是空的?”静蝶突然冷冷出声,语气中依旧是一贯的不置可否,语气冷淡得格外生疏。
自第一眼见到这祭坛,她的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尽管她总是对任何人和事都心存警惕,但她也总能够在警惕和理智之间划出一条分割线。
“姑娘真是聪明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芸心却觉得,更多的,确是虚伪和不屑。
“我明白了,这一定与出口有关!”丝荫突然兴奋地叫道,眼中满是欣喜若狂,却瞬间被一股担忧浇灭,“你不会打算用我们来祭祀吧。”
芸心突然嗤笑,心中却不如表面这般轻松,虽然被丝荫突如其来的巨大转变所逗乐,可仔细一想,倘若她真的要用她们来祭祀,那还得了?
纵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她可不想批平白无故枉死在这里!
听完丝荫的话,那蝶夫人也开怀一笑,阴冷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轻松。
“我本以为像这位姑娘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定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想不到也是如同寻常人般在乎生死。”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来这女子并没有什么心思,倒是比较容易利用。
果然,一句试探的话,停在丝荫耳中竟带了一丝挑衅的味道,与生俱来的傲然使她立即反击道,“哼,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我又没有千年道行,也没有妖法互体,怎么担保可以长命百岁,岁岁平安呢?”
丝荫毫不留情地奚落道,语气两透出浓浓的嘲讽。
也许,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她语气中的嘲弄和不屑,无论是有意无意,都已化作利箭穿心。
那蝶夫人听后,只是莞尔一笑,面色暗沉几分,倒也不恼,全当是耳旁风般置之不理。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萧冷,凝重的表情使其她三人都为之一振,神色顿时僵住,只听她幽幽道,“这祭坛的秘密就是……。”
☆、第七章 血影更深(4)
“这祭坛,本是用来祭拜隐帝和他的家族的。”蝶夫人突然淡淡道,眼里那明显的仇视生生映入三人眼中,只是她们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
疑惑,她们根本无暇去参透。
“这祭坛的背后,隐藏得是一个机关。”除了冷,三人再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通往出口的机关吗?”丝荫突然出声,语气里的兴奋历历在目,她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是。”蝶夫人淡淡地肯定了丝荫的猜测,但下一秒,三人眼里萌生的兴奋便顿时被垄断,“但要开启这个出口,就必须进行一场祭祀。”
“那这祭祀是不是少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嘲讽,静蝶的脸上丝毫不见惊讶之色,方才听她说那番话时,她便料到,这件事必有下文。
“这位姑娘真是聪明。”也许是过于安静的缘故,蝶夫人第一次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诧异,仿佛才发觉她的存在。
可是,她并不介意,多年来的冷漠早已让她变得冷若冰霜,清心寡欲,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呢?
她林静蝶,从不是依赖在他人的目光下生存的人。
“你们刚才提到的,这祭坛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道这儿,她有意没意地顿了顿,只是停顿的瞬间,芸心分明清晰地看到她眼角的那一抹笑意愈来愈深。
那是残忍到极限的兴奋,只有深陷欲望的人,才会有这般的得意。
可是,她的欲望,抑或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这祭坛少了些什么?”不禁压住心中的猜疑,丝毫不让它们浮现在表面上,心中顿时一阵惊讶,自己从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伪装。
还是,伪装,本来就是人的本质,只是未到适当的时机去发挥而已。
“这祭坛的中心,需要的,是一颗灵珠,名紫炎珠。”仿佛满意于三人的反应,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得意,在黑暗笼罩中,显得分外诡异。
“那这紫炎珠在什么地方?”丝荫漫不经心地问道,语气中却微微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万一又是什么狼巢虎穴,那只怕她们还未拿到那紫炎珠,便已经异死他乡了。
心中突然变得有些烦躁,不知是气愤自己的无能,还是焦躁于那蝶夫人的搬弄是非,在这万籁寂静的夜色中,她却总是不能做到心若止水。
心若止水?这样的境界,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贪生怕死,方寸皆乱,本是人在面对危机时的本能。人最恐惧看不透,却最无奈看破一切。
滚滚红尘,人世险恶,不能也不是只靠区区一双慧眼就可以明辨是非的。
“这紫炎珠,在玉龙山庄,从蝶阴谷出发,走几十里路,一日之内便可到达。”天渐渐开始破晓,可四周死亡的气息却丝毫没有散去,也许,有时候,黑暗也不是黎明能够散去的。
黎明能散去的,仅是四周的阴霾的气息,散不去的,却是人心间的恐惧。
“好。我们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们,倘若我们拿回了那紫炎珠,你必须遵守诺言,放我们出去。”芸心并未犹豫,爽快地答应了她,虽然心中还是困惑,倘若这真的如实,那为什么她不离开这里。
或是,她从来就不曾想离开这里。
倘若如此,那她就不怕她们开启出口后,常年困死在这里的群妖们蠢蠢欲动欲求解脱吗?
还是,比起这,对她有着更多的利益。
东方破晓,浮影摇曳,四周灰土败瓦四处飞扬,卷起的,还有她们心中隐隐的不安和恐惧。
四周的树越来越密,晨曦的光竟丝毫没有点燃黑暗,仿佛就如她们三人一般,注定要穿梭在这黑暗中找寻望尘莫及的出口。
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语,各怀心思。
微弱的光透过丝丝枝叶,打在她们脸上,却丝毫无法投入她们的心底。正如这黎明破晓一般,点亮的,除了黑暗,再无其它。
“你们说,她会不会指一条黑路让我们走。”终于,丝荫隐隐不安地出声,透过昏暗的光线,却依稀可以分辨此时她脸上的点点恐惧。
话毕,又是一阵僵滞的沉默。无人出声,无人移动,似有意要僵持在这黑暗之中。
眉头轻拢,微微一皱,背上升起丝丝凉意,静蝶似乎感到有千万思绪涌上心头,在心中翻滚,飞扬,难以平息。
不知是多年来的经验在告诫她,还是对人性的险恶缺少认识,她隐隐觉得,如若没有那月茵笛,只怕她们早就葬身在这妖孽横竖行之地了吧。
那么,既然这蝶夫人知道月茵笛,那她究竟是谁。
心中闪过一丝大胆的念想,静蝶突然变得面如土色,心在一瞬间高高悬起,仿佛悬起的,还有心底对未知的警惕和猜疑。
倘若这蝶夫人是魔夜教派来的人,那如若她们顺着她指引的路往下走,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事到如今,除了这样,她们有还有退路吗?
人们总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又有谁知,得虎子的前提却是要拿生命做赌注。
“你看前面是什么……”芸心突然一声惊呼,语气里已经添了几分喜悦,那喜悦,是长途跋涉的人眼前的登山一亮,是养精蓄锐的鲜花的灿烂绽放,她的眸华中,已添了几分毫不遮掩的欣喜。
也许,人在长时间的黑暗中呆久了,在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间,也就忘了如何去掩饰。
高木萧萧,绿叶扶疏,庭院深深,黛瓦红墙,纵然是琼庭玉宇,在这荒郊野岭,所剩的,也就只是苍凉。
四周高木阵阵,遮住了苍穹,却没有丝毫的收敛。不时有阵阵冷风掠过,枯叶凋零,浮影摇晃,似在无奈它短暂的命运。
前方仿佛笼罩再一片阴霾中,那深如墨汁的阴霾,似化不开的情绪,也亦如三人刺客眼中解不开的纠结。
前方,孕育的,究竟是出路,还是杀机?
血影刀光,就如那更深时分的浓稠般,愈演愈深,翻涌着看不见的波涛,吞食着渐渐殆尽的坚定。
“走吧。”努力淡却心中的恐惧,芸心抖了抖唇,强装镇定道。
心中一阵苦笑,再怎么伪装,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其实心中,还是底气不足的吧。
“这前面,是不是那蝶夫人口中的玉龙山庄。”丝荫突然出声,眼中璀璨的眸华亦如这四周般安谧,只是这眼里的情绪,究竟是安谧,还是恐惧到极限的死寂?
见静蝶并未开口,目光中已经添了几分防备之色。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仿佛明了了几分,心顿时沉了下去,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未战先惧,这从来就不是她何丝荫的作风。她竟也懂得,什么是恐惧,原来所谓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未到危机时的自我安慰罢了。
可事到如今,除了自欺欺人,她又还能怎样?
前方不知何时拢聚起一团薄雾,盘踞在黑暗间,仿佛形成一道鬼魅的笑,淡薄如纸,却诡异地如夜色中的月华,忽明忽,时隐时现。
可无论风平时多么猖狂,终要随着冷风扶摇而烟消云散。
就如人世间的浮华一般,无论多么荣耀显赫,位高权重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徒付一生去追求那物质上的财富,到头来,不过是枉然。
没有人会因此而看得起你,也没有人会因此而对你付出真心。
就如她一般,十七年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可真正待她真心的,又有几人?
前方笼罩在一片阴沉中,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也许,自进了蝶阴谷以来,所谓白昼与黑夜,早已无足轻重。
夜色顿时蔓延,带着丝丝冰冷的气息,一寸寸弥漫在夜色中。
纵然心中明白,不过是妖鬼作祟,但两人心中依是胆战心惊,仿佛下一刻,就要永远地融入这黑暗之中。
四周是一片万籁寂静,寂静地仿佛没有生命的存在。抑或,这里本就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这里有的,除了死亡的冰冷,就是无尽的黑暗。
风掠长空,卷起阵阵枯叶,不时发出沙沙声,似乎在哭诉,何处逢春?
万籁寂静中,三人可以清晰地听到脚步践踏地坪的声响,那么沉重,令人无法忽略。
一声声,带着她们逼近又一个布满荆棘的险境。
前方的楼宇随着踏过的步伐离视线越来越清晰,两个小厮装扮模样的人在楼宇前,一脸的不耐烦,嘴角还残留几滴鲜血,似方才与人打斗过。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妖怪,也有血?
突然想到了什么,芸心的心猛得揪紧,一股不祥之兆悠然而生,在胸口蔓延,是她再也无法像方才那般轻松。
难道,也有人在她们之前,丧命于这些妖鬼的魔爪中。
出自本能地防备,她反射性地四处张望,期待搜出什么端倪,只是目光中已经不再是好奇。
“喂,前面的,走错路了吧。”三人还未靠近,一阵冷冷的声音响起,似要将她们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