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传来晓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死命摇晃着姥姥不再动弹的身子,却再也无力改变什么。
那一刻,馨铃仿佛有一缕微光从姥姥眼中飘出,在空中旋舞,斑驳,最终散尽在这空旷的寒气中。
心中的酸楚再也无法抑制,她无力垂靠在云飞腾的肩上,眼前一片湿润,她知道,自己哭了。
小时候常听姥姥说,当你想哭时,只要抬头看着明静的天空,眼泪便会回到眼眶中。但这一次,她却不再勉强,她放声痛哭,为姥姥而哭,为自己而哭。
耳旁传来晓嫣声嘶力竭的哭声,云飞腾轻轻拍打自己的声音,自己不断抽噎的哭声,唯独少了一个声音。紫兰的哭声。
月影婆娑,夜风呜咽,高木萧萧,月下寒蝉,正值酐沉睡酣眠之时。
四周阴风兀起,枝叶扶疏,挡住了苍穹,只有缕缕青烟从隙缝中投落,洒下点点光圈,斑驳,摇晃,格外得阴森。
“你确定这条路是通往仙湖岛的?”心中一阵烦躁,她的心境可不如这平静的月光,一面满腹狐疑道,一面暗暗揣测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
“我也不知道……”芸心眼中的自信犹如枯槁般渐渐零落,转变正阵阵枯朽后的落寞。
“你不知道?”丝荫眼中尽显不耐之色,再也矜持不住,急声道,“这里这么阴森,天知道前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要是……”
“我有什么办法,这能怪我吗,我也是像快点回到仙湖岛……”芸心渐渐放低语调,最后竟只剩沉默,眼中满盈着酸楚和委屈。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在这漫天枝叶搭成的巨网上如阴风般渐渐漫开,如秋风旋舞黄叶般在三人心中发出阵阵低吼,难道,她们真得要困死在这里吗?
“好冷啊。”芸心有气无力道,走了一天一夜,体力渐渐透支,芸心只觉每一步都如逆风而行般异常艰难。
十几年的锦衣玉食,万人之上,被人捧在手心的生活,如今却随着岁月的年轮与自己越走越远,芸心终于知道,为什么父王曾说过前方并不是那么容易。
“芸心,你没事吧。”秀眉紧紧拢在一起,静蝶忍不住出声宽慰道,“如果你支撑不住,千万不要勉强。”
芸心不如她,她从未经历过丝毫风吹雨打,不知能不能熬得住这马不停蹄的赶路。
“没事。”芸心挥挥手,轻描淡写道。
静蝶突然停下,凝神望了她一眼,便强行扶住她,不容置疑道,“休息片刻。”
“太好了,早就累死了。”丝荫立刻回声,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仿佛只有休息和玩乐才能令她如此快乐。
心中不禁氤氲起一丝悲凉,静蝶不禁暗叹世事无常。
她们几个心底单纯,心无城府,本该是与世无争善良单纯的女子。可偏偏命运弄人,一出世便注定了万劫不复,要与这百年来骇人听闻的诅咒深深相连在一起。
崇圣国的公主,郡主如何,万千宠爱又如何,到最终,还不一样无法避免为国牺牲的悲剧。
从小到大,边有人告诉她,她是崇圣国的郡主,崇圣国百年来的基业都牢牢系于她的手中。她必须武艺出众,谋略过人,否则,将必定葬送在茫茫杀机中。
从小到大,除了服从,她从未想过其它,也许,对她而言,活着的理由便是拯救宠圣国。
她有时也会疑惑,倘若这活下去的理由有一天成了谎言,那么,她又该何去何从?
静蝶不禁紧蹩秀眉,心中一片纷乱好似乱麻,她从未像今天一样心烦。也许是馨铃的事教会了她,她们的命,早就不是操控在自己手中。她们就如随风飘扬的落花,随遇而安,因风而定,从来无法改变风向,改变自己的去处。
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她们这般劳心劳力地为他人奔波,付出,而他人呢?倘若胜利,那便是功德无量,受人瞻仰。倘若输了,那便是亡国之将,遭人唾弃。
为什么世间之人皆是如此。一个个心细如尘,心怀鬼胎,硬是生生将这原本不属于她们的担子压在她们肩上,不管她们是否可以,也无视她们如何拼命,只单纯认定了他们认为所谓“本应该”的结局。
静蝶不禁长叹一声,难道这就是她们的宿命,她们不过只是十七岁的少女而已。
☆、第六章 蝶阴谷(3)
“静蝶,怎么了?”芸心看似体力恢复许多,脸上的苍白也渐渐凋落,变成一片清澈,好似冰封镜湖般干净。
“没事。”静蝶摇摇头,收起心中的思绪,突然想到了馨铃,也不知道仙湖岛怎么样了。按推算,已经过了一日,他们应该回到了仙湖岛,只是,这仙湖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担心馨铃他们?”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丝荫毫不避讳地脱口而出道,“没事的,有什么好担心的,馨铃她武功盖世,法力又那么好,怎么会怕那些鼠辈?”
“你知道仙湖岛出了什么事?”芸心诧异道,双眼顿时来劲,耀耀生辉,在暗沉中格外醒目。
“我猜,定是魔夜教的人勾结仙湖岛,先将馨铃引回去,然后再乘机将我们也引过去,然后来一个一网打尽。”丝荫眉飞色舞,神采奕奕道,越说越神,丝毫不在意芸心不断投掷过去的鄙夷目光。
“少胡说了。你不知道,仙湖岛的人上下团结,才不会有叛徒呢。”芸心蔑视了她一眼,不屑道。
“这也不一定。”静蝶突然冷冷出声,声音冰冷好似寒冬腊月,面色严谨好似冰封湖面,“也许她说的不一定全对,但这件事一定与魔夜教脱不了干系。”
“对,所以我们赶紧赶路,离开这个鬼地方,找到馨铃他们。否则,他们真的不知道会不会遭遇不测。”芸心一把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泥泞的身子,一脸笑意道。
“休息也够了,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丝荫也养足了精神,卸下了防备,神色不禁轻松了几分。
“那走吧。”静蝶颌首应许,她们必须在一日内离开这儿,且不说这儿阴气太重,妖孽横行,如果她们耽搁了太久,馨铃尽管武艺冠绝,那魔夜教之人又怎是等闲之辈。再拖下去,只怕馨铃他们势单力薄,寡不敌众。
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静蝶心中顿时一片纷乱,丝荫的话也不无道理,魔夜教之所以攻仙湖岛,无非是引蛇出洞,让她们人心惶惶,然后来个一举歼灭。
嘴角扬起阵阵嘲讽之意,脸上及渐渐恢复以往无波无浪的神色。魔夜教,想要杀灭她们,只怕到时候又是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吧。
“啊!”耳旁传来芸心突兀的惊叫声,如一支利剑打破所有思绪,静蝶猛的抬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诡异之色。
只见前方暗影浮动,夜色斑驳,阵阵西风卷席树梢,发出阵阵低吼,摇晃着这一片黑暗。
大片的蝴蝶漫天交织,铺天盖地,流光溢彩,形成微微扭曲的形状,挡住了去路,格外诡异。
细细明看,不难辨认,无数斑蝶汇至一团,形成许许些狰狞的线条,“蝶阴谷。”
三人不禁提高警惕,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哇,好美啊。”丝荫脸色的戒备之色渐渐转为昭然若揭的喜悦,她不禁加快步伐,跑向那片簇拥的蝴蝶中。
“小心,有毒!”静蝶顿时脸色大变,她慌忙中抓住芸心的手,心被不安和讶异塞满,还未来得及上前拉住丝荫,只见前方突然一声巨响,漫天蝴蝶好似片片妖娆而无情的暗器般向她们飞来。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危险,就如那漫天飞舞的彩蝶,人们只能知其表而不知其心,又有谁能猜透那美丽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杀机暗藏。
阵阵寒意迎面而至,漫天盖地的蝴蝶好似千军万马般向她们汹汹而来,来势凶猛之极,叫人无处可避。
“快趴下!”静蝶方才出声,随后只听一声巨响,阵阵凛冽的寒风划过肌肤,好似刀刃般叫人割肤生疼。
芸心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双眼一下子陷入黑暗,仿佛有千万光圈直逼双眼,映得人无法睁开双眼。
一片纷乱中,静蝶突然举起手中的利刃,锦袖飞扬,飘逸绝世,片片刀光泛着泪光,紫竹林中落蝶似雪,风韵洒落,在空中斑驳,旋舞,最终沦为尘土,含笑而亡。
丝荫也不甘示弱,她飞速举起手中的利刃,片片飞旋,悲鸣,泣血,似有意与这宁谧做对般割破这化不开的黑色。
衣袖飞扬间,刀光剑影,兵刃相交声不绝于耳。风掠长空,席卷树梢,竟好似阵阵呜咽声。
芸心紧闭双眼,手一直牢牢被静蝶拽着,不曾离开半分。
大片蝴蝶丝毫没有畏惧,士气不减,前赴后继,大片大片好似阵阵潮水般涌来。
“快走!”紧握剑柄的玉手奋力一挥,静蝶谋中闪烁着令人费解的神色,紧紧抿着的双唇突然开启,重重喊道。
眼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愕,芸心下意识地抬头,望着前方,只见来势汹汹的蝴蝶没有丝毫动摇,一阵高过一阵好似天边的黑幕般渐渐吞噬晚霞。
看着丝荫的身影渐渐埋没在成群的蝴蝶中,芸心心中不禁一阵惊恐,一时间,她竟有了一种错觉,也许这幕后黑手就隐藏在这一片深沉的浓稠中。
“可恨的东西。”丝荫顿时失去耐心,眼里满是焦急烦躁之色,双手舞动的瞬间,一只巨大的斑蝶迎面而至,脸色变得有些恍惚,双眼猛的放大,她仿佛望见那嘴角闪着残忍的兴奋的魔鬼舞弄着魔爪,将富丽堂皇的何府瞬间湮灭成一阵废墟。
心中不禁一阵紧缩,仿佛漏了一个洞般将所有的害怕和担忧全都毫无保留地一一撒出。
一股莫名的愤怒油然而生,将她瞬间填满,她一声惊吼,扬起利刃又是一挥,衣袖飘逸,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水幕,倒映出心中的不安和担忧。
夜色骇人,寂寞梧桐,竹林深深,几许坠毁的翅膀如飞雪般飘落,纷纷扬扬,倾泻而下,带着淡淡清香,凋零坠落却芬芳依旧。
眼神不禁冷寂几分,丝荫只觉思绪游离,眼前一片迷蒙,以至于直到她们冲出重围后依旧思绪恍惚,眼前只有何府被满门屠杀的血腥场面。
魔夜教的人并非等闲之辈,倘若他们可以找到仙湖岛,又何尝不可找到扬州,找到何府?
心没有来的一阵紧张,直至静蝶和芸心略带担忧地询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仓惶抬头,有些不知所措,含糊其辞道,“没事,我哪里有事。”
她紧紧抿着唇,生生压下心口传来的阵阵压抑感。
她们如今身处险境,更本不得而知前方究竟是狼巢还是虎穴,她又岂能在这个时候给她们添乱?
好在芸心和静蝶没有多加在意,只是眼中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担忧,随后面色又变得沉寂。
三人继续并肩向前,前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危机重重,却比方才更添了几分萧瑟。
虽正值春日,却冷若秋霜。
长风呜咽,树梢低吼,不时有几只蝴蝶翩翩飞过,片刻无踪。
“快看!”芸心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眼中点点溢彩,满是欣喜之色,仿佛前方便是柳暗花明。
“什么事呀?”丝荫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并未看她淡淡道。
“你看,这些石块,很漂亮啊。”芸心嘴角露出没有刻意掩饰的笑容,美得好似天边的晚霞,刺痛了他人的清眸。
此时此刻,万物寂静,也只有开朗如芸心还可以依旧面不改色,潇洒自如。
话毕,芸心陡然俯身,拾起静静平躺在地上的石块,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得意之色。
“你看,这石块有些斑驳,上面刻有奇怪的图纹,可能对我们有什么帮助。”芸心将手抬了抬,让小巧的石块贴近了双眼几分,仿佛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般啧啧赞叹道。
“就你乐观,懂得苦中作乐。”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丝荫撇撇嘴,有些无奈道。
“好了,继续向前吧。”脸上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情绪,静蝶一如既往般不曾有过丝毫变化。
继续向前赶路,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潮湿,扑面而来好似层层轻纱,令人感到全身一阵冰凉。
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静蝶脸色浓了几分,秀美不禁紧紧拉拢在一起,仿佛被一个部位都在防备状态。
冷风瑟瑟,寒意正浓,不断有冷气钻入袖中,一阵阵侵入骨髓的凉意令三人不禁提高了戒备。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暗影,心中腾起一丝不祥之兆,三人加快了步伐,呼吸也渐渐加速,仿佛迟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只有芸心依旧不急不躁,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一面紧跟着两人急促的步伐,一面四下找寻那散落四处的碎石块。
说来也怪,这也许这些石块本是一块完美的玉石,因某种原因被重重击碎,散落四周,比比皆是,处处可见。
“怎么没路了?”三人心中腾起一丝凉意,脸色不由从惊愕变成急躁,“难道我们真的要困死在这里?”
☆、第六章 蝶阴谷(4)
“不可能,这里一定有机关。”静蝶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毫不踌躇地否决了丝荫的质疑。虽然心中亦是拿捏不稳,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这里一定是山外有山,别有洞天。
“你们快看!”芸心突然兴奋道,声音提高了几分,好似一阵钟鸣般敲碎两人心中的踌躇,“这里似乎有机关!”
丝荫顿时来神,一双昏昏欲睡的眼腾上一缕精光,仿佛蓄势待发,“在哪里?”
“你们看这里。”心中有些好笑于她如此迅速的转变,芸心忍住想笑的冲动,手指着墙角的凹痕,由于过于偏僻,加上光线太暗,要不细心观察几乎难以发现。
手轻轻拂过凹痕,略微粗糙的表面摩擦着手心,微微凉意顿时透过手心充斥着每一寸肌肤。一股奇怪的感觉流遍全身,静蝶迅速抽回手,心中暗暗揣测这个凹痕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个形状很奇怪,好像一只展翅飞舞的蝴蝶,又好似……”芸心满脸不解地看着凹痕,自言自语道,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芸心顿时变得异常兴奋,眼中溢彩点点,“你们说,这个缺口会不会与我方才从地上捡的那些石块有关?”
说罢,芸心小心翼翼地拿出一路拾起的石块,将它们捧在手心,眼神中满是彰明较著的兴奋,那种兴奋好似困死陷阱的猎物费尽艰辛终于冲出层层束缚重获自由的洒脱和欢乐。
是吗?“丝荫立刻凑上前,拾起石块若有所思道,”好像有些头目。“
但说罢,她话锋一转,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芸心手中的那一堆碎石,毫不留情道,”这些碎石该如何拼凑起来,而且,你又怎知道这一定管用?“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了。“芸心眼中顿时氤氲起一丝愠怒,十分不悦于她的冷淡,却也不恼。话毕,她垂首凝视这堆散石,心中暗暗思量究竟该从何而起。
她凭着直觉伸手拾起两块裂痕相似的石块,将其按边缘拼在一起,脸上亦是将信将疑之色。
突然,两块碎石仿佛有磁力一般紧紧相连,合二为一,天衣无缝,连那粗糙的裂缝也悄然无踪。
脸上顿时涌上一层欣喜,芸心几乎是反射性地抬起头,只见丝荫和静蝶目光紧紧盯着手中拼凑在一起的石块,脸上皆是难以置信。
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脸上的冰凉卸去几分,渐渐转为点点红润,满是抹不去的喜色。那欣悦好似终于驯服桀骜不驯的烈马一般,从心底油然而生,没有刻意的伪装和虚伪。
”这怎么可能?“见状,丝荫半眯双眼,一脸疑惑之色好似阵阵愁绪渐渐累积,随后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