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脱逃者若是被抓住,向来都难逃一死。几名逃兵此际已是面色死灰。其中两人更在不住发抖。不知道是在害怕即将到来地死亡,还是其他。顾凯锋叹了口气。竟自己跃下战马,上前扶起其中一名看起来还能保持一点镇定的人,和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部队里竟然出现了逃兵。除了愤怒之外,他竟有些好奇。防守这几处的士兵均由他亲自指派,虽然并不是他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但却并不是那种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
“小……小的,小的……”那名士兵支吾了半晌,竟然呜哇一声跪了下去,趴在地下不断抽泣。
那名什长正欲喝骂,却被顾凯锋挥手止住,细细打量了几人一番后,顾凯锋蹲了下去,劝慰道:“不用怕,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可以免你们几个的死罪。”几名逃兵所表现出来地深深的惧意让他心中疑云重重,那绝不单是因为逃跑而被抓住后的表现。
或许是顾凯锋最后一句打动了众人,有了生的希望之后,那名士兵缓缓的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启禀将军,小地也不是故意想逃,实在是,实在是当时的情况太吓人了。”
“不用着急,你慢慢说。”顾凯锋轻轻地说道。
在顾凯锋的劝慰下,几名逃兵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不过仍然没人能把一句话说得完整,足足过了半柱香地时间,才总算让顾凯锋了解了大概情形。敌人的进攻发生在午时左右,大多数士兵已用过午饭,正在营地周围休息。敌人几乎是从天而降,他们只听到咻咻的破空之声,由于一直没有敌人进犯,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风声,不过片刻之后便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了。这里的守将倒是个尽职之人,碰巧他之前也去了寨墙上监督士兵,多半便在敌人的第一轮进攻中死在了寨墙上。等营中的几个副将组织众人想要赶去支援时,敌人已从山谷北面的山林和寨墙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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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人当时夹在人群之中,只觉得满天都是敌人的羽箭落下来,成千上万的羽箭落在密集的队伍中,杀伤力极是惊人,两军尚未接触六支百人队便有三支所剩无几,另外的也都死伤近半。这些士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看着自己周围的战友不断倒下,早已是胆战心惊。正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逃啊!”几个领队在前的副将都被射死了,群龙无首,在这一声逃之下,先是从谷内赶来的五六百人不进反退,紧接着这些仍在不断倒下的人群也开始溃散。因为南边山谷没有敌人出现,大多数人慌不择路之下,便逃进了山林。每个人的心中,哪里还有丝毫斗志,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了。
“这样看来,敌人恐怕又数千人之众。”顾远吸了口冷气,情不自禁的望了望周围的山林。他原本以为敌人攻下这山谷虽然没用上半个时辰,但也相去不远。现在看来时间恐怕还要短。他这次带来的只有两千多人,虽然有其他几路军队正在周围搜索,但却让他没有半点安全地感觉。荆州军羽箭的厉害几乎让每支部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在兖州军中留下这样一个传言:荆州军的箭似乎都被施过邪法,支支都长了眼似的。
顾凯锋不置可否,转头说道:“带我去看看伤兵。”这几个逃兵恐怕
的照面也没有打。便已经吓破了胆,所说地恐怕多有不相信敌人竟能在他毫无察觉之下,聚集数千人的部队,前来袭击这里,他的心理底线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没……没有伤兵。”顾远支吾着,看着顾凯锋疑惑的表情,又补充道:“刚才小人已经说过了,战死七百,并没有提到伤的。”
顾凯锋微露讶色。默然半晌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守者,以伤敌为上;攻者,以歼敌为上。看来他们要改变策略了……”
“得得得!”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一骑快马向不远处的樊城疾驰而去。骑在马背上是一个年青地骑兵,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樊城,脸上不禁现出如释重复的神情。狂奔了一日,总算能圆满完成任务,任何人都难免有些松懈。
一丝微不可闻的衣袂之声从他头顶传来,高高的行道树上一个黑影如闪电般扑下。“嘭!”年青的骑兵甚至连半点反应也没做出,只觉身子一轻。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从肩头涌入,整个人便已离开马鞍,向道旁的草丛飞去。嘭!”已然昏过去的士兵被重重的摔在一旁地草丛中,马儿却仍没察觉背上已然换了个主人,一如既往的向前奔去。
“啧啧。”吴嘉火摇晃着脑袋。望着远去的战马不住赞叹。“这家伙。当真比我还快。”话一说完,他轻松的扛起那人。大步向河边走去。周围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汉水的浪涛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发出低沉地呜鸣。虽然扛着一个人。吴嘉火却极是灵活,小心的避开几个沿岸岗哨之后,从一块突起地石头上纵身一跃,便消失在漆黑的江水之中。
不到片刻,他已现身于一处岩缝之中,嘲弄的看了一眼头顶上那座哨楼之后,径直向石缝内摸索而行。行了十来步,便已进入了一个足可站立地洞穴之中。洞穴往上延伸,数步之后便已极是干燥,一丝微弱的火光照映下,四五个人正围坐在洞中一处较为宽阔之处,正谈论着什么。
“怎么样,没出意外吧?”铁严华迎了上来,看着吴嘉火带起的一路水渍,不禁微微皱眉。
吴嘉火昂着头,不以为然的说道:“手到擒来,你该担心的应该是欧凌哲那家伙吧。”
“他?那还得着担心,现在他恐怕已经提着顾良洪私藏的老窖,赶回来了呢。”铁严华一边说着,一边在吴嘉火放下那人身上摸索着,没几下便搜出一个密封的蜡丸,向吴嘉火得意的晃了晃之后,径直向杨诚走去。
“打开来吧。”杨诚和声说道,看着跟在铁严华后面一脸奇怪表情的吴嘉火,打趣道:“怎么,看到尾巴了?”铁严华在众人中年最长,又精得很,便被戏称为老狐狸。没想到铁严华倒也不气,有时还甚为得意,就这样被叫开了。
吴嘉火摇了摇头,不服气的说道:“我说老狐狸,怎么一下子就被你找到了?”他沿途差不多把这个人身上搜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此际当然有些不服气了。
“打架我是不如你,不过这个嘛,嘿嘿。”铁严华得意的笑道,拍开蜡丸,看了看之后递给了杨诚。他一直负责着对外情报的查探,对于这些密藏的手法当然极为熟悉。吴嘉火本是个极为好强之人,再加上现在和铁严华算得上是同行,便难免有一比高低的心思,两人便这样斗上了。
杨诚笑着看了看两人,便向手中的纸条看去:“果然不出我所料。”说罢便将纸条递给了童冲等人。
“连顾凯锋也劝顾良洪缓取襄阳,他的话顾良洪恐怕要听一听了。”欧凌战等人凑在一起,一边看一边说道。
杨诚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可惜他现在看不到了,而且就算看得到,恐怕也未必有后悔的机会了。”夏侯超的部队已经在今天早里全数渡河,而午时一过,靖海营的三艘战舰已将汉水封锁,顾良洪把三万大军放在襄阳城外,已经不可能再有放弃的可能了。现在夏侯超等人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明天的攻城,一场恶战已再所难免。
“是啊,现在他正在黄渠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大人去钻呢。”吴嘉火朗声笑道。杨诚在黄渠现身的消息已经四处传开,顾良洪一日之内三次调兵,黄渠周围部署的兵力已与大本营樊城不相上下了。
铁严华查看了一下那名骑兵,点了点头之后走过来说道:“族的秘法还真是了得,这人虽然被水泡了这么久,恐怕还有一会才会醒。”言罢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大人此前在黄渠说的话不会是当真的吧,我们手里面现在可就只有不到三千人。”虽然他对杨诚的事迹了熟于胸,不过这以一敌十的仗,他还真免不了有所担心,毕竟这次的对手并非一般人。
杨诚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见我食言了?要想短时间内打败二十万兖州军,一般的手段如何能达到。现在,就看南乘风会不会食言了。”
第七卷 第二十章 荆襄之战·二十
咚!咚!咚!”低沉的战鼓声在襄阳城外响起,四支千人队开始缓缓移动,向两里外的襄阳北城逼近。队伍的正中,两辆巨大而沉重的撞车赫然耸立,近百名赤着上身的精壮士兵喊着号子,全力推动着撞车,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了四道触目惊心的印痕。
“这次看来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潘泽海不无忧虑的说道。这场对峙从早上一直延续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近四个时辰,虽然对他来说敌人的进攻来得越迟越好,但这种难耐地等待毕竟不是他这种文官出身之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吴振翼冷哼了一声,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久违的渴望。看了看远方敌阵中的帅旗所在之处,晒笑道:“听说夏侯超骁勇异常,向为兖州军中的第一猛将,没想到还不是个胆小鬼!现在才想着要进攻,早就错过战机了,哈哈,害我白紧张一场。”
潘泽海颇感意外的看了吴振翼一眼,指着敌人前锋后面正在集结的大队人马说道:“敌人蓄势而发,必定会发动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你难道不担心我们顶不住吗?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虚张声势啊!”吴振翼自从与杨诚分别回到襄阳之后,便在四面城墙上遍插旌旗,而与敌人相对的北面更是刀枪林立,列士如林,摆出了一副兵强马壮的浩大声势。还别说,这一着还真把渡河的兖州军给唬住了,除了不断派出侦骑之外,竟没有组织一次攻城的行动。
吴振翼一脚踏在墙垛的凹处,拔出犹带血迹的长刀轻轻地抚摸着。从昨天早里到现在,兖州军已数十次派出小队斥前来查看军情。其中大半都死在了他组织的那支只有五十人的骑兵敢死队的刀下。除了满城的旗帜、刀枪,夏侯超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多余的情报,是以就算是以他地脾性,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襄阳城内空虚的情况,都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望了望西面仍冒着浓烟的景山,吴振翼极是自信的说道:“夏侯超一天没拿下景山。便绝不敢大举攻城。他现在的举动,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总不能让这上万将士白站一天吧。我敢打赌,只要前锋稍有失利,他后面那些虚张声势的人连一个也不会上来。”
“虚张声势?”潘泽海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好像是我们才对吧,怎么我总得你好像手里真的握有千军万马一般?”虽然当年他曾随潘宗向远征西域,不过也只是做些文案事务,偶有参议军务也大多是听的份。不过他也并非胆小怕死之人。本来这一次杨诚只让他负责安抚百姓,但今天一早敌人在城外列阵之时,他便主动地赶来北门,要与守城官兵共进退。吴振翼知道自己这个老上级一但犟起来,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动,便也听之任之了。
吴振翼回头报以灿烂的笑容,悠然说道:“跟你说还真不好说明白。总之在杨将军手下做事,让我觉得天塌下来总有他顶着,我们这些个矮的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其实他心里现在对能否打赢这仗倒还真的有些莫名的自信,杨诚从开始亲自坐镇襄阳。又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构筑景山防备,让他一度以为可以和杨诚并肩一战;直至大军压境,杨诚竟带着他率数百人直冲敌人大营,全身而退之后又在大战前夕突然渡河北去。这一切的举动其实在他心里已留下不小的疑团,但是经历过那场激烈而振奋的突袭之后。便让他心中对杨诚生出一声难以言喻地信任。这种信任与其他荆州军将领一般,牢不可破。
“或许真的让你小子蒙中了。”望着景山上袅袅升起的七股白烟。潘泽海若有所思的说道。若不是再三从吴振翼那里得到证实,他绝不敢相信杨诚只留了五百人在景山之上,以他这个外行人看来。这根本就近乎于神话了。夏侯超当然知道,矗立在襄阳西南的景山和荆山,是夺取襄阳地关键所在。虽然他一直没有派人进攻襄阳,但从他踏上汉水南岸那一刻开始,景山上地战斗便几乎再没有停止过。特别是今天,兖州军几乎每隔一个半辰便派出一队人马攻上山去,最激烈时竟接连派出三支千人队。可是这山上冒起的股股白烟,总能让他们先一步得知兖州军地惨败。
景山山高林密,大队人马根本无法展开。而杨诚的亲卫队个个都是从数万交州士兵中精挑细选而来,不仅接受了族四卫的严格训练,而且还有山林中难有敌手地杨诚时加指导。虽然杨诚在景山上经营了短短十几日,但却足以让景山成为敌人的无间炼狱了。而现在,擅长正面厮杀的夏侯超便品尝这其中的滋味,不难想像他的心境是如何的恶劣了。不得景山,但无法窥得襄阳虚实,吴振翼称他此际是被迫为之,并非是空穴来风。
吴振翼看了看潘泽海,知道他已明白过来,当下收剑归鞘,整了整戎装,豪迈的说道:“大人在此安坐喝茶,末将去去就来。”言罢已大步向城楼下走去。
“你干什么?”潘泽海奇怪的问道,后者丢一下句“客人来了,总得好好接待一下吧。”人已消失在潘泽海的视线之中。“哎……”潘泽海站起来叫道,随即又无奈的坐下,自言自语的说道:“为将者,怎么能轻易犯险呢?”对于杨诚和吴振翼,他总是无法真正的理解,至少以前的潘宗向,便绝不会有他们这般冒险的举动。不解归不解,不过他已心知肚明,自从踏入荆州的那一刻起,吴振翼便真的振翼而飞了,他和潘家都再不能束缚得了了。
此际的城楼之下,吴振翼跨步踏上一块拴马的大石上,看了看周围全副武装卧在战马旁休息的战士,大声的说道:“兄弟们,是我们出发地时候了!”
“哗啦!”五十名战士几乎同时站起。笔挺的身姿并没因为连续的战斗而打半点折扣。“愿听将军差遣!”声如宏钟,尽显众人无比的斗志与敬意。
大多是吴振翼在襄阳城中寻来的荆襄豪杰之士,其中中逃难而来的勇武之人。吴振翼出身低微,极易与中下将士打成一片,这些本是桀骜难驯地豪杰之人,已然被他的人格和勇武所倾折。而经过今天的数次并肩做战之后。这支初创的骑兵已非昔日可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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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振翼点了点头,飞身跃上心爱的坐骑,马鞭凌空炸响:“开门!”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吴振翼策马在前,领着众人缓缓而出。交待好策略之后,队伍陡然加速,向不到千步的敌军前锋冲去。城楼之上,一股紫色的烟雾冲天而起,异常显眼。
这次兖州军的进攻本来就是试探性地。是以行进的速度极是缓慢,吴振翼的主动出城显然大出他们的意料:虽然城中的虚实让他们有些摸不清楚,但在他们大举进逼之下,谁还会主动开门迎击?更不要说只是一支数十人的小骑兵队。但吴振翼就这样直直的冲出来了,惊愕之余,前锋部队立即停了下来,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远在阵后的夏侯超见此情景也是惊疑不定,不过他却立即以最快的速度给前锋下令,没有他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这次最让他感觉吃亏地是。由于没有大型的渡河船只,三万兖州军竟然连一匹战马也没有。虽然他的手下也仅有一只不到千人的骑兵队,但每一次作战,他几乎都没有下过马背。那种速度上的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