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河边地战事已近尾声。在京畿卫军的三面围攻之下,不管是战力还是人数均处劣势地叛军士兵迅速减少。果如赵佑隆所料,不到半个时辰,千余渡河叛军尽皆死于刀下。所有尸首均被抛入渭水,连弃械
数十战俘也未有一人幸免。
“报!”打扫完战场,赵佑隆正欲引军而去,却见一军士飞奔而来:“启禀将军,下游十里处又有一股敌军在悄悄渡河!”
“什么!”赵佑隆微露惊讶,以往和郑志愉对阵,他都只是派出少量部队过河试探,一被他发现便立即收手。像这次派出上千人,也还算是第一次了,没想到他明知自己有备,竟然还敢派出第二支部队来送死,他莫非嫌手下兵太多了吗?
当下他也来不及多想,留下少量士兵警戒之后,带着大队人马迅速向下游赶去。虽然沿河均有他布置的兵马,但这次郑志愉地举动似乎有些异常,他倒不敢对手下的人太过放心,以免陡生祸端。
“杀……”喊杀之声在渭水之畔此起彼伏,几乎没有间断。
看着最后一名叛军士兵被斩杀在地,赵佑隆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望了望潼关方向,他眼不由生出一丝难解之色。
“少爷,这已经是第八支了……”赵保声音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一夜未眠还是其他,脸色在火把的照应下竟是异常地惨白。
“第八支……”赵佑隆沉吟道,不禁陷入沉思之中。郑志愉今晚是怎么了?从第一个伏击的地点开始。每隔十来里,便会有一支部队出现,不知是船只不够还是其他原因,这些部队的出现均是在他刚好将上一支部队歼灭之时。而这些渡河的士兵似乎也不明白自己被主帅抛弃了,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人人均是死斗到底,想苦撑到那只并不会出现的援军到来。
难道是郑志愉把地点弄错了?这后面七支本来应该是支持渡河部队地人全都被运到了十多里之外,而且还这样一直错下去?赵佑隆苦笑着问自己,却又摇头自答。郑志愉再怎么草包。也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整整八千人,竟然就这样断送掉了,若是以往他获得这样的胜利,定会大肆庆祝,不过现在他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欣喜之情,有的只是无尽的疑惑与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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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四十里就是潼关了,我们要不要派人把这差事交给胜少爷?”赵保轻声问道。他向来以为自己视人命为草芥,哪知道一夜之间看了这么多场惨烈的战斗,心里竟然无端的害怕起来。若按今晚的“惯例”,再过盏茶功夫。下一批敌军便会在不远处登陆,等待他们前去屠杀了。在潜意识里,他竟有着强烈的回避欲望。
赵佑隆握了握手中地皮鞭,心中似乎难以决策。他倒不是如赵保一般想法,只是心中的疑惑一时难解。决断也不如往日果决了。隐隐中。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对手已不再是那个熟悉的郑志愉了,而且他又一时猜不透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凭着这样无用的渡河,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徒增伤亡而已。要想突破他在这里布下的防备。根本就不可能。
“报!前方十里又发现敌人渡河!”赵佑隆尚未做出决定,下游暗哨的快报又送抵跟前。
“果然……少爷,我看您有点不舒服,要不这次您就别去了,让我送您回去休息吧。”赵保关心的说道,小心的隐藏着自己那小小的私念。
“回去……”赵佑隆低声沉吟,随即猛然大吼:“糟!我中计了!”
“什么呀少爷?”赵保紧张地问道,凭他之智自然是抓破脑壳也想不通是怎么中计的了。
赵佑隆回头望了望长安方向,果决的说道:“赵保,你立即带上一千人,汇同下游部队阻击渡河叛军。其他所有人立即跟我返回黄庄,同时召沿路各营,火速向黄庄聚集。”话音未落,他已策骑向长安方向折去。
“黄庄?”赵保一脸不解的说道:“那岂不是我们最开始埋伏的那里?喂,少爷!”举目望去时,赵佑隆地坐骑已然奔出数十步之外。
夜色如漆,微微地河风送来的竟是浓浓地血腥之味。
“我真是服了大人,好久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吴振翼紧跟在杨诚左右,一边挥刀杀向周遭的敌兵,一边爽声笑道。他和杨诚一直潜伏到敌军全部渡河,这才骤然难起突袭。本来以为此际是敌人兵势最盛之际,哪料到兖州军见一直没有人来进攻,再加上自己兵雄势大,一时间竟松懈下来。更何况黎明之前,正是人的感觉最为迟钝之时,这些忙禄终日地士兵大多酣然入睡,看似森严的防守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杨诚并未答话,只是嘴角微泛笑容。和聪明人打交道确实是令人痛快的事情,单看这吴振翼自午后便没有再问自己一个问题,便知此际才智不凡。自己要做什么,他都能通过思考想明,这次自己将襄阳交付他手,看来真是找对了人了。想到这里,他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更有了十足的信心。
“咻……”凭逐日弓之助,一支支普通的箭
着惊人的破坏力。自西域之战后,杨诚几乎再未真正之上,连上次平定谢明伦的战役里,也是未发一箭。不过这次为了给吴振翼留下一个有利地局面。他却不得不痛下杀手,凌厉剌耳的破空之声顿成催命的乐曲!
“啊!”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之声后,吴振翼顿觉轻松起来。民间对杨诚的神箭传说极其繁多,无不极尽吹棒,以往他对此均只是一笑了之。对于他来说,弓箭不过是辅助。只有刀枪才是战场上真正的主力,破阵杀敌无不凭借于此。可是这次与杨诚并肩做战,却让他有了全然不同的感觉,若说神箭,可谓没有半分夸张。
吴振翼也是个胆大勇猛之人,开始还对杨诚凭五百人便硬憾万人敌人心中犯嘀咕:开始千余人他还一副没把握地样子,对现在的两万敌军却视若无物。哪知道战事一起,他才感觉到杨诚在战场上的恐怖力量。别看是在黑暗之中,但杨诚却似乎能洞悉黑暗中的一切一般。每一箭射出均不落空。更要命的是,杨诚所射之人,并非无的放矢。每当有敌将出声组织士兵,便会立遭杨诚狙杀,无一例外。在这杀声震天的黑暗战场上,杨诚却能凭借丝微的声响,准确的命中声音地来源,这岂不是神乎其技!
吴振翼暗自庆幸自己能与杨诚并肩做战而非战场对垒,若是自己面对杨诚这样的敌人,实在是没有一战的勇气。再勇猛的士兵。若是没有一名出色的将领指挥,其战力都将大打折扣,白天还稍好一些,至少可以分清敌我,群拥而上。不过在这黑夜之中。一群疲惫的士兵失去了将领。那将是多么大的打击,不要说根本无法有组织的反击。还会令无尽的慌乱肆意漫延,溃不成军。仗还如何打得!
“我们直冲帅营如何?”杨诚看似不经意的射出一箭,转头悠然说道。从进攻到现在他们已突入张志明地军营一里有余。犹如无人之际,未受半点阻碍,端得是士气如虹。
“哈哈,末将也正有此意。”吴振翼也被杨诚所感染,一脸豪气云干。这批亲卫队的战力实在让他大开眼界,这样的战斗他当然要过足瘾才行了。
“好!”杨诚沉声喝道:“大家随我直杀帅营!”
“杀!”五百勇士同声齐喝,坚定的声音竟盖过了战场上喧闹的喊杀之声。
张志明立在远处,看着这支以杨诚、吴振翼为首,族四卫居中策应地铁血三角不断推进,所向披,额头竟微渗汗水。他本来想要披挂在前地,却被回禀将领所说止住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拼杀,虽仅有数百士兵死伤,却折了他十七个百夫长,五个千夫长!这对于他来说,简直不可想像。几乎是每一个阵前指挥地将领,都逃脱不了那催命的噩梦,啸声一起,便失一将!
“将军,你看!”一名将佐指着西北面顾祝新的大营,恨恨地说道。
张志明转头望去,只见西北大营里已是***通明,数以千计的士兵列于营前严阵以待,却没有丝毫立即前来增援的意思。“祝新小儿,居然见死不救!”张志明跺脚骂道,虽然心里知道在这种战事不明的情况下,自己也会如顾祝新一般,不过却丝毫无法减少自己心中的愤恨。若不是自己这营士兵担负了所有的苦力活和警戒任务,搞得大多数士兵疲惫怨愤,又怎么会让敌人如此轻易的突入营呢。眼看着敌人的阵式不断向自己的大帐挺近,他却无计可施,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传我军令,让所有人避敌锋芒,拖到天明再做决战!另外,在南面和西面布置重兵,决对不能让他们从那里突破。”张志明压着嗓子下令道,虽然杨诚所处之地离他尚远,却让他极是忌惮。闻名天下的神箭将军,果非浪得虚名。
“大人是想?”周围将领对张志明的命令均是若有所思,望了望北面之后,众人又相视无言。猜到张志明的意图之后,却没有人愿去下令,毕竟谁也不想当那第六个阵亡的千夫长。
“怎么了!”见诸将均无反应,张志明不由勃然大怒:“你、你、你,你们几个速去传我军令,再有迟疑,军法从事!”
“末将得令!”见此状,众人就是千不愿万不愿,也只得自怨倒霉,迅速领命而去。
张志明咬了咬牙,自语道:“杨诚竟然亲自上阵,莫非襄阳真的没什么兵力?不可能吧,他这样位高权重之人竟会把自己置身险地?”想了想,又摇摇头。以他的阅历,当然对杨诚这种亲身上阵的事难于理解,但是使得出如此箭术之人,除了杨诚他却又再难想出还有他人。
“轰!”熊熊的烈火将帅帐包围,将微露晨曦的天际映得片通红!
第七卷 第十三章 荆襄之战·十三
轰……”沉闷而坚实的铁蹄之声震得地面也不禁颤抖急赶了四十里的赵佑隆也闻声失色。
“灭掉火把,原地列阵!”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赵佑隆却也没有手足无措。虽然不知道来得是谁,不过仅凭这声音,便知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劲敌。这个未知的对手竟然以八千士卒的性命来拖着他不断调动军队,以换取一次成功偷渡的机会,如此果决而冷酷的手段,连他也无法做出。他现在唯一可以凭借的便是手中这四千将士及四周不断赶来的援军,这一战他无论如何也败不起,否则渭水的江防便完全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咦?”过了半晌,蹄声却越来越小,渐渐竟停息下来。赵佑隆不禁略生疑惑,不过旋即明白过来:想来对方也深知这黑暗之中行军太过危险,再加上对地形不熟,一旦举火便极有可能陷入埋伏之中。反正现在离天亮不足半个时辰,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抓紧休整再发动雷霆一击更是上策。
敌人不动,他当然也不敢动。当下立即派出几名干练的兵士迅速赶去潼关报信,自己则与众人一起潜伏下来,抓紧休整。这些将士虽然勇猛,不过到底经过了连夜激战,战力已远不及最盛之时,面对渭北而来的骑兵,仍然有一定的差距。
据他所知,渭北的骑兵共有三支。一支是郑志愉的亲卫骑兵,约在万人左右,不过向来不离郑志愉的左右,郑志愉绝不会干这种亲身犯险之事,大可排除在外;而另外两支。则是连赵长河也颇为忌惮的河东铁骑和朔方骑兵,前者由征北军名将孙尧安统帅,实力不容小视,后者长年驻守北疆,也是彪悍难敌。不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这当真是他生平地第一场硬仗。
平静只维持了片刻。远方的蹄声再起,不过却要微弱许多。只见一支支火光四散开来,不断向周围延伸,敌方的斥侦骑已不断派出。赵佑隆心中一紧,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敌人便会发现自己的准确位置,说不定捱不到天亮,战半便会骤然爆发。
“得……”急促的马蹄声从东面响起,五名骑兵呈松散阵形急驰而来。眼看就要冲到隐伏在那里的千人军阵。列在阵前地士兵顿时紧张起来,未待长官下令,竟纷纷向其放箭。
“咻……”十余只劲矢从黑暗中射出,夹着刺耳的破空声瞬间将四名骑兵射落下马。余下的一名骑兵急忙勒马,没有半点犹豫,立即调过马头,闪身隐在马腹,向来的方向急驰而逃。一番动作极是流畅,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连随后而至的数十支劲矢也纷纷落空。周围的士兵见状。却纷纷发起进攻,一时箭如雨下,只是那名幸存的骑兵已然丢掉火把,脱离射程,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赵佑隆暗暗叫糟。如此一来。自己的位置便完全暴露。虽然在对方这样剌探之下,根本没有可能在这旷野之中隐藏多久。但他却希望这一刻来得越迟越好。拖得越久,援军便会来得多,只要自己布置在这一带地部队全数赶来。这一仗并非没有战胜的可能。可惜他现在已经不能抱着这种奢望了,当下秘密传令让大军收缩在一个小土坡周围,期望以密集的阵形抵挡敌人随时而来的冲击。
天色渐明,五十步内已隐约可见。轰隆的蹄声再度响起,直朝刚才侦骑遇袭的方向冲来。数十名轻骑冲在最前,不断向前方射出火箭,借以发现敌人踪影,以免遭到伏击。在这拉网式的搜索下,不到片刻,赵佑隆所隐藏的土包终于现出原形。刹时间,铺天盖地而来的河东铁骑便将整个土包围得水泄不通。
静,除了火把燃烧的劈啪之外,连每个人地呼吸似乎也停止了。骑兵们在相距五百步左右的地方嘎然而止,阵形竟然没有丝毫的紊乱。
经过片刻令人窒息的对峙之后,晨曦的第一缕曙光终于照在了渭水河畔地广袤平原上,朝霞满天,尽是一片血红。
“刷!”上千把雪亮地战刀同时出鞘,映得天地也顿失颜色。“为所有死去的弟兄,为我们河东铁骑地荣耀,杀!”孙尧安穿起昔日在草原驰骋的战袍,扬刀而喝。
“杀!”整齐而宏亮的喝声中,两千名河东铁骑从四面八方如洪水般向敌人掩杀而去,气势夺人。孙尧安苦心经营数年地这支强大力量,从一刻开始了在关中大地上的杀伐征战。
“圣主,后面和左面都被设置了不少障碍,而且有重兵保护。”童冲杀到阵前,沉着地向杨诚汇报着敌营中的形势变化。他们适才一举突破帅帐,虽然是一无所获,但却令本就高潮的士气增至极点。而敌方士兵至此之后更是毫无斗志,虽然人多势众,却纷纷四散逃避,对他们的军阵更难生丝毫阻碍。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形却渐渐有些不同了,敌兵退而不溃,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更在大规模的聚集。
杨诚望了望东方的天空,笑着问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
振翼你觉得该从哪边离开呢?”仅五百人杀入敌人大得了骄人的战绩,不过杨诚自是清楚。目前这样的局面完全是自己看准了对方的弱点,以先声夺人的气势让敌人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应对。再加上经过他一日的观察,早已看出顾良洪派出的这两将不和,所以根本不担心一直养精蓄锐的顾祝新会突然杀过来帮张志明解围。不过这一切的优势都会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到来而烟销云散,从敌人退而不溃的迹象来看,这支军队倒还不是乌合之众。当他们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中之时,所有的神秘都将消失,届时势必会陷入一场苦战之中。
“这家伙没安好心哩。”吴振翼抹了抹刀上的血渍,突破大营之后。他地战绩急速下降,令他心中颇有些不爽。这也难怪,敌兵再不似之前那样不断反扑,而是在外围干吆喝。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