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诚停住了脚,看李清照的反应。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李清照故□答不理的样子,只管还捋那门坠子。
赵明诚见状,头也不回的走了,摔得门帘子玲玲当当直响。
青莲见赵明诚走了,便上来对李清照道:“您是在赌气,是不是?”
李清照不语。
青莲有点急了,压低了声音:“在药店的那些,莫不是真的啦?”
李清照听她如此说,怕那赵明诚听见,连忙伸出两个指头,挡住青莲的嘴唇,急着表白道:“青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替你俩着急啊!”青莲赶着把李清照拉到床边,伸出两只水葱般的细嫩指头,点着李清照的心道:“您欣赏是他的才气,对不对?您也喜欢他的傻气,是不是?您并不是嫌弃,是不是吧!”
李清照随即双手握住青莲的指头,点着头,眼眶里已然泛出泪花。
“还不去追!!”青莲狠狠地抽出两根指头,两根葱管般的红指甲,不小心划了李清照的手掌一下,“嗖”的一下,刺痛了她的心。
青莲急得直跺脚:“先下再不去,往后可就没机会了,真没机会了!”
李清照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醒悟了,赶紧跑出门去找赵明诚,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不见踪影,她急得四下里望去,终于瞧见在后花厅那里正站着一个人,此人正是赵明诚。
李清照跑过去,扶着游廊柱子,气喘吁吁。
赵明诚见她来,也不上前,跟她保持一臂的距离,虎着脸道:“你不是巴不得我走吗?又追了来干什吗?”
李清照低着头不言语,豆大的泪珠只管叭叭得往下淌。
赵明诚看见妻子梨花带雨的娇容,登时心就软了,那里还顾得上拿架子呢,连忙将身前来,将妻子搂入怀中。
李清照不管不顾的一阵乱打,嘴里只管发泄道:“你这个坏了心肝的,就你心里苦啊!我心里的苦,你又知道多少?人家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赵明诚哪里还有个不知道的,一边搂一边哄着,嘴上认着错道:“好了,好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跟你吼,跟你吵,说好了要做一世夫妻的,这是干什么啊!”
“那你还要去莱州找女人去?”李清照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
赵明诚不禁哑然失笑道:“嗳呦,我的小心肝儿,我还以为我朝最伟大的女词人,有多伟大呢,原来啊,那心性与肚量,就和那个那个,那个针鼻儿那么大小!哎呦呦……”
“去你的,没个正形!”李清照被他逗笑了。
赵明诚见妻子终于破涕为笑了,便也正色对她道:“我不是去莱州找女人,而是皇上的调令下来了,让我到山东莱州去做知州!”
“真的?”李清照很是惊讶,
“当然是真的,诺,调令在书房的书桌上搁着呢!”赵明诚得意地道。
“那真是太好了!”李清照是打心眼里为丈夫高兴。
朝廷又开始启用旧党了,这风头说明,当朝宰相蔡京开始在朝廷里失势,新一轮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又开始了。
可这对儿刚刚和好如初的小夫妻,却没有心思去研究当今政治格局,他们只希望能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就可以了。毕竟赵明诚能够重返仕途,家里面又开始有了俸禄,怎么说都该是一桩喜事。更况且,这莱州和青州两地的距离并不远,李清照隔个各把月去探亲一次,也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
就这样,赵明诚兴冲冲的去了莱州。
只可惜,他有所不知,他似乎高兴的太早一些,因为那个阴魂不散的苏甜儿,正在莱州等着他。
先放下苏甜儿且不表,且说这边还有一个正暗恋李清照的小胡大夫。自从上次在药铺里发生了那段之后,他似乎一直都没能从这段情感中抽离出来,终于在一个刚入夜的夜晚,正要回家的李清照,在胡同里,被喝得醉醺醺的小胡大夫给拦下了。
“你要干什么!”李清照大声喝道。
这日,李清照原本是想去市集上买俩鸡蛋的,因为青莲要去河边洗衣服,就没带她去。可这买鸡蛋的功夫,李清照又看中了两幅好画,在人家摊前不愿走,这一站就站了大半个下午,最后,那两个鸡蛋没买回来,李清照倒是喜滋滋的将那两幅画给捧回来了。
这时已经入夜了,路上的行人也开始渐渐少了起来,正在李清照加紧脚步往家赶的时候,恰与这醉醺醺的小胡大夫,给撞了个满怀。
“你……你干嘛老是躲着我?”小胡大夫一身酒气,满眼醉意的看着李清照。
李清照知道他的意思,她不想再搭理他了,于是就避忌着他的眼神,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管往前走。
“你干嘛不理我!”小胡大夫一只手横在胡同口。
李清照只得停下,敷衍他道:“您是大夫,我是患者,承蒙您开得药,治好了我的病,我现在要是再赶着往您那里去,我就是真有病了!”
“甭跟我扯着这些,你们这些文人,就会咬文嚼字的!”小胡大夫喷着酒气,含糊着道:“今天我就问你一句,就问你一句,你的心里,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在一个角落里,一个缝儿里……”
李清照见他言语粗鲁、语无伦次,哪里还及赵明诚半点呢?心里早就生厌了,又想起那日自己的一段情不自禁,不觉更加懊恼起来,赶着要走道:“您醉了,请您让开……”
小胡大夫不依,趁李清照不防备,猛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撅着嘴巴,寻找着李清照的嘴唇,嘴里还胡乱说着:“你丈夫那里没本事,让你受苦了,没错,你肯定是受苦了……”
李清照见他竟如此放肆,再也无可忍耐了,她使劲一推,拼力一个耳光扇过去,一下就把那小胡大夫给扇傻了,那小胡大夫喝了酒,脚跟不稳,一个趔趄,犹如一滩烂泥,倒在墙角,半天没回过神来。
李清照趁机迎着月光,一溜小跑的跑回了家。
回到家后的李清照,惊魂未定的跟青莲把刚才的一段,绘声绘色的给描绘了一遍。
恨得那青莲牙根直痒痒,直啐道:“我就说他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蒙古大夫吧!”
李清照现在才感到后怕,捂了捂怀里的两幅画,心里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在这样一个孤寂的夜里,她不禁又梦起从前她与赵明诚二人秉烛赏画念诗的种种情景……
☆、一片贼心在玉壶
再说赵明诚往莱州做知州的这几年,前两年还都顺风顺水,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这离了家的他,心也都玩野了。本来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古人和今人一样,有些劣根性,是改不了的,比如是个男人都爱四处远游,都爱寻花问柳,只是喜爱的深浅程度不同罢了。而这个赵明诚也不例外,一是为官确实公务缠身,二来外面的花花世界,总比家中的老妻要有诱惑力的多。
如果说,做知州的前两年,赵明诚都以公务繁忙和出门游玩为由不回家的话;而这第三年,他就又开始故技重施的出入青楼妓馆了。
老话老说“天下无巧不成书”,这事儿还真有就这么巧。就在赵明诚频频初入烟花柳巷逍遥快活的时候,她竟然又碰见了自己的老熟人,哦不,是老情人,苏甜儿小姐。
这天,赵明诚正和一帮同行在莱州的一家青楼里,寻欢作乐。不经意的一抬头,看见一个女子,正在跟老鸨在柜台前寒暄。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这个正站立着的女子的背影,那身段,那纤腰翘臀,那小小金莲,都仿佛是似曾相识似的,他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并没在意,赶紧低下头。
就在这时,一个小姐,夹了一块肉递上来,赵明诚本能的张开嘴迎上去,姐姐妹妹的叫着,只是那肉摇摇晃晃的就是不肯落入他的口中。
他张着嘴等了半天,也不见着荤腥味,这才睁开了双眼——一张俏容颜闯入了他的双目中,苏甜儿,手里正夹着一块肉,笑语盈盈的看着他。
赵明诚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起,恨不得蹦出三里开外,惊讶的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倒是那老鸨在一旁看到了,笑着道:“看来你们还真是旧相识啊!”
那苏甜儿倒是一派的落落大方,轻启那樱桃小嘴,微嗔道:“嗳呦,赵大官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如今人升了官了,也不记得我了吧!”
赵明诚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能在这儿碰见这主儿啊!只得轻咽一口吐沫,定了定神方才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就是做这行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来?”苏甜儿冷笑一声,反问道。
赵明诚抬腿便要走。
苏甜儿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门口,问:“你干什么去?”
“我换家店去!”
“你敢走!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家店半步,我明儿就把你在外面的这些烂事儿,通通宣扬出去,到时候,倘若是哪股风儿吹到你家娘子的耳朵里,可别赖我!”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赵明诚心虚了。
“王妈妈,人家赵大爷说了,非要让我陪他一晚叙叙旧,您看……”苏甜儿高声对老鸨道。
“你……”赵明诚心头一惊,又见苏甜儿跟她瞪眼,他只得愁眉苦脸地扔给老鸨一包银子,道,“她今晚,我包了!”
老鸨心满意足的拿着钱去了。
苏甜儿熟门熟路的拽着赵明诚进了一间房,进房后,赵明诚就开始脱衣脱裤。
再一抬眼,见苏甜儿只坐在床上看她,也不动,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苏甜儿扑哧一下乐了,摇着头道:“哎呀,我说你们男人啊,管他有没有学问的,都是一个心性,真是每一个好东西!”
“废什么话!这不是正是你想要的么!”赵明诚道。
“罢了,罢了,今天姐姐我,还真没那个性头!”苏甜儿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玩我啊?”赵明诚衣服脱到一半,听她如此说,有点恼了。
“哎,那玩意,你不想做,就不做嘛,硬来,没意思的!”苏甜儿还只管逗他,然后又说:“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是真有事儿!咳,不是那事儿!”
赵明诚听了,又把衣服穿好,嘴里嘟囔道:“就你?不为那些事儿的,还平白来找我?”
苏甜儿见他不信,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制的小茶壶出来,还没等她放下,赵明诚瞥了一眼道:“不真!”
苏甜儿有点惊讶,但又强装镇静地问:“你都没仔细看一眼,我刚拿出来还没放热乎,你就说是假的呀!你看仔细咯!”
赵明诚坐近了,又拿起玉壶把玩了一下,道:“什么假不假啊,鉴定行里最忌讳说真假了,不好的东西要么说是赝品,要么说是不真!张口就说真假,一看这东西就不是你的!”
“不真,不真……”苏甜儿嘴里跟着机械地嘟囔着,心里却想: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咬文嚼字儿的!
“这东西,你哪儿得的啊?”赵明诚问。
苏甜儿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一朋友的!”
其实赵明诚没有说错,这把玉壶的确是假的,是那个与她同伙儿的商贩下去收文物的时候,收漏了眼,买着假的了。她这次来找赵明诚的实际意思是,希望趁着赵明诚在文物鉴定圈里的特殊地位,给他们再找个下家,倒卖出去。
赵明诚为人比较单纯、实在,听苏甜儿如此说,也就信了,于是说:“你回去告诉你那个朋友,他这东西看走眼了,这壶乍一看像玉,其实压根里面就没有一块玉,它的原料是石头,是一种叫‘珉’的石头做的,这个石头的外形特像玉,乍一看跟玉差不多,市面上用此石造假的特别多。这东西得冲着亮光看,为什么你刚才一拿出来,我就说这玩意儿不真呢?就是因为你放在了烛光底下,玉叫光一照,都会发出温润的光泽,它透亮;而石头是不透亮的,实心的。再者,我刚才还上手摸了摸,就更加确定这是石头了。”
“你这把壶,肯定不是玉壶,充其量,也就是一把石壶!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做工还不错,做个摆件放书桌上,自己欣赏着,也不错!”赵明诚接着解释道。
苏甜儿才没那个闲情逸致摆着玩儿呢,她想着怎么能把这玩意儿尽快倒卖出手,于是乎先夸赞赵明诚道:“赵大官人真是好眼力,不愧是玩鉴定的行家!”见赵明诚被夸得心花怒放之时,趁机又道:“不知这市面上,能卖几多银子?”
赵明诚正被她夸得心里头美滋滋的,也没多想,下意识地道:“市面上嘛,这玩意儿多得是,一件一大把,能卖上五两银子就不错了!”
苏甜儿听了这话,差一点儿没给气死,因为那个商贩买回来的时候,可是用了五十两啊!
赵明诚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警惕地问道:“怎么?你想让我倒卖赝品啊!不行,那可不行!”
苏甜儿见他明白了,也就明说了。
赵明诚听了恨得咬牙切齿的,立马站起来怒喝道:“你们这些无良的商人,就是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人,把这个圈儿给搞得乌烟瘴气的!快拿着你的赝品,滚远一点儿,小心弄脏了我的地方!”
苏甜儿见谈不拢,也不再做无谓的劝说了,便拿起玉壶要走,见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不禁气也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好一个正人君子啊,您可得睁开您那双慧眼好好看看,您呆着的这间屋子,到底是有多干净!”
第二天一早,苏甜儿就找到了一个下家,这把伪玉壶被一个专管出使边疆的学士给买走了,此人名叫张飞卿,苏甜儿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赚了一笔,不多不少,整整五百两。
此事发生之后,赵明诚越想越觉得苏甜儿这个人不简单,但是他又想不透苏甜儿到底是图什么的。俗话说:“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着”,赵明诚决定以后离这个女人,还是远一点好。
宋朝官制有规定:官员若在一地当官满三年者,要调任。于是,转过年来的春天,赵明诚接到调令,从莱州又调遣至淄州(山东淄博市)做知州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
话说自从赵明诚去了淄州担任知州以后,他开始有意无意的纠正自己的私生活,把自己的兴趣点又给拉回到收藏文物古籍、金石字画方面上来。
就说在这淄州境内,有一个村子叫邢家村,其中有一个叫邢有嘉的人家。赵明诚做官的时候,就听人说,此人眼光不错,家藏不少好东西。
这日,赵明诚休假无事做,就想起这个人来了。一时兴起,就去登门拜访。邢有嘉开门一看,原来是知州大人亲自登门拜访,也是颇为惊讶的。落座以后,几经寒暄,这个精明的小商人发现,赵明诚竟是一派知书达理、温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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