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掌教掌门开始干呕起来。一旁的许覃也喝多了,此时半卧在地上只顾看着来人傻笑。还好他那个面瘫的三弟及时站出然后流利地向四人解释了遍来龙去脉。
四人理解了掌教掌门的良苦用心后,表示要应着他的用意把许覃带走。掌教掌门沉默了片刻道:“我和三弟送你们一程可好?”
接着便四加三,七个人一同回了客栈。
凌越说到这里,我便弄清了个事情大概。其实我觉得这掌教掌门着实是个死心眼的老好人。若换做别人遇到这事,顶缸的走了,再换个弟子做顶缸的便是了。也不知他是没想到还是不肯,硬是兜兜转转绕了好大的路想到了这么个主意。若是那鸟不能寻着清泱清泽,又或者他们知道师父落难却不肯前来救人,这主意便都是泡汤了。
看着眼前的掌教掌门笑得很是和善,我就斗胆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掌教掌门夹了颗红烧狮子头,一边汁水四溅地咀嚼着一边向我解释道:“玉鸣阁做药丸的初衷便是为了治人救人。老爹也总是教导我们兄弟说有了杀伐之心的人不会做出真正的好药丸。其实一开始我找清泱清泽来顶缸也是病急乱投医。许覃来跟我说放走了他们,我听了后反而觉得轻松。玉鸣阁的弟子大都是在阁内长大的,我虽不能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却也是朝夕相处光阴相伴过来的孩子。如今我若为了自身安危去陷害其中任意一人的性命,不要说是老爹,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宝贝丢了,当时是很多弟子在场目睹的。清泱清泽走了,我却不能就这么算了,势必要找出个人惩罚一下以示警戒。只是这些弟子都是无辜的,让我处置了谁我都下不去手。”
“许覃便在此时站出来替我救了急。他相信我不会伤害他,愿意把自己交付在我手上,让我先解决了当下窘境。且皇帝也知晓宝贝一直由倾云院看守,当下便只能把罪名先安在了他身上。”
“然后我便思考着如何能让他全身而退。后来我放出加令鸟,是因我知晓这鸟颇通人性,见了主人有难必当去寻他人来救。相信清泱清泽师兄弟会回来,也是我觉得许覃愿意冒险放走的人,应该不是寡情的人。”
“其实我心里也不是有着全然把握。若你们过了几日再不出现,我便要自己去刑房劫人了。不过还好,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这番原委说完,掌教掌门已是六个肉丸下肚。只听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道:“如今我这弟弟先交付给你们了。待时日长了皇帝淡忘了此事,到时便可再回乐仙和兄弟畅饮美酒。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此去有何风险。毕竟玉鸣阁每年都要给朝廷送去大批珍贵药丸,皇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估计也不会给太大的罪给我受。弟弟只需安安分分待在别处,逢年过节写信过来报声平安便好。弟弟要记住,来日方长,总有重聚再见之日。”
这段情意颇重的话让我们几个外人都很是动容。何况是许覃院主。只见他用力拍了拍兄长的臂膀,开怀笑道:“我知道啦!你赶快回去寻着尸体便上路吧!哈哈哈!”
好吧。我没有指望看到兄弟痛哭惜别的场面,但是离别在即,你好歹说些保重勿念的赠言吧。你这般赶着兄长离开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不知不觉,已是鸡鸣拂晓时分。七人再互道了珍重,便分作两头,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终于回朝花门了。
☆、偷听
因着没有来时的紧迫,所以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是走走停停歇歇逛逛。这样一路闲晃着回到朝花门,已是一月之后。黄西街的居民纷纷上前表达了以为我们搬走的遗憾和见到我们回来的喜悦。
他们去拉清泱清泽的手:“张大夫的诊金越发贵了,你们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和凌越冷清清地站在包围圈之外,不由感叹起世风日下人情寡淡。还好一个人及时出现缓解了我们的尴尬。他激动地握住凌越的手道:“胡师傅是我们酒铺多年的固定客户,若您走了,当真是我们店里的一大损失啊!”
……
凌越只能僵着脸露出个比哭好看一点的敷衍笑容来。
待进了朝花门,几人便开始合力打扫积了一个多月灰尘的屋子。收拾完毕后,想到已没有房间安置许覃院主,于是去找凌越商量。
我说:“要不要问问笙轩愿不愿意和院主挤一间房?”
凌越却说:“不用。把你的那间房让出来就好。”
“那我睡哪?”
“当然是跟我睡。我们不是已经快成亲了么?”
我便想起临去乐仙前,凌越的那句问话——回来之后,我们便成亲可好?
我记得自己当时是点了头的。
好吧,既然如此,再扭捏已是无趣,反正无论如何是早已铁了心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早些睡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妥。而且之前两人已同床共枕过两晚,凌越的睡相很好,不打呼噜不磨牙。除了喜欢把我牢牢锁在怀里,我使了全力也挣脱不开。
这么想着,我就把自己房间的被褥衣物都挪到了凌越的房里放好,然后再给现已是许覃院主的屋子里放置好需要的物品。
等忙活好停下歇息,已是晚饭时刻。我到了饭桌旁,就看见许覃院主的肩膀上停了只五白加令鸟。这鸟儿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学着清泱道:“吃饭喽!吃饭喽!”音调倒模仿得很是似模似样。
清泱在旁笑了道:“上次这家伙从乐仙飞到这来差点累折了一条小命,幸好恢复能力挺快,我临行前给它备的吃食它也吃得不错。听邻居们说,它每日除了进食便都是站在朝花门的牌匾上,一副一定要等到我们回来的坚定姿态。”
“真是只颇通人性的鸟儿。它叫什么名字?”
“茴香豆。”
“……好名字。呵呵。”
就这么闲聊着吃过晚饭,清泱清泽带着徐覃院主去看屋子,笙轩也被差役带走说是姐夫找他。我在前院坐了会,实在无聊,想了想还是去寻凌越。
推开屋子,凌越正拿着本书看得入神。连我走近也没察觉。我却不知道他何时喜欢看书了,当下便被他这认真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越慌忙抬头,见是我,脸上立时浮出一丝可疑的绯红,着了慌地把书往身后藏去。我却动作比他更加迅速,一抄手就把那本书捞了过来。
随便翻开一页,是两个没穿衣服姿势纠结的男女。再翻,还是那两个男女,不过换了个更纠结的姿势。再再翻,哇!竟然有这么高难度的姿势!
我去看那封面,只见上书六个大字:初ye必学技巧。
那边的凌越声如蚊呐解释道:“那个,嗯,我买酒的时候路过书铺,那老板塞给我的……”声音越说越低,像打了瞌睡被先生当场逮住的偷懒学生。人赃并获,想赖都不行。
我看着他这十成十的做贼模样,不由揶揄道:“师父该不会……不会吧?”想来他大我四岁,和我遇见时已是二十岁的年纪了,我就不相信他没在情窦初开时喜欢过别的姑娘,没在情动难抑时做出些冲动举动。
“当然会了!”凌越涨红了脸辩解着,“我可是非常会呢!”
“哦?看来师父在我之前倒是有不少佳人陪伴呢。”
“胡说!我可是一直冰清玉洁的!”
……看吧,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我悠哉等着眼前人解释一下如何在“冰清玉洁”的状态下成为“非常会”的。
彼时凌越也知失了言,只能懊恼地揉扯着头发招供道:“我只是觉得在成亲之前,掌握点相关的知识挺有必要的。”
“师父年少时没有情动过么?”
凌越的眼神因着我这句问话变得辽远深沉了起来。他一时没有动弹,像是陷入了长长的往年回忆之中。那眼神带着点落寞,掺着些痛楚,还有丝不易觉察的怀念。
我因为他这五味杂陈的表情,心里渐渐别扭起来。凌越当年应该很是喜欢过一个人,虽不能知道为何最终没能在一起,可看他这失了魂魄的模样,显见是一直没忘了那个人的。
只是既然没忘,为何又口口声声对我说喜欢?
这么想着,心下愈是愤怒,当即甩了袖子便要走人。
却不想腰身被身后那人迅速勾住,我一时控制不住平衡,跄踉了两步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我听见凌越在我额上低低笑了:“吃醋了?”
不待我有反应,凌越又道:“当年那个女孩子,是喜欢着别人的。即使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里也不会有我的。当时便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还好,现在已不是了。”
他的话语里藏着我不能知晓的往事,且这往事他如今并不打算告诉我。他那句“现在已不是了”也很是模糊,叫人揣度不得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有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很知足。”凌越伸手扶住我的脸颊,向我认真道。他干净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光点,“新雨,我现在非常幸福。”
听着他深情一片的告白,我不由动容起来,也伸手抚向他的俊脸。
然后扯起脸皮狠狠捏住。
“别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跟我说你那单相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越痛得龇牙咧嘴,忙伸了手奋起反击。
两人就如此维持着亲密的姿势打闹了一会。最后累了,就偎着对方停下然后呼呼喘气。喘了一会,两人蓦地对上了眼,又觉得这般如同孩童的行为着实幼稚好笑,便都扑哧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其实我并无意追究凌越的情感过往。凌越表面看着慵懒怠惰无所事事,其实内里细心缜密聪明非常。莫塍曾说我叫他名字时语气熟稔不似初见,依着凌越的聪明,当时我唤莫塍名字时就在一旁的他,不可能没有察觉怀疑。但是他却只字不提。
他对我以前是谁,做过什么,和什么人好过,一概从不过问。
他只会抱住我说,他现在觉得非常幸福。
过去的好和坏,便都是过去。活在当下的人,认真过好当下才是。
如今我生活在这离了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小地方,有一群平常但是善良的普通人做我的邻居。朝花门的生活虽不富足,但是温饱足以。偶尔来了闲情,搬了藤椅在屋檐下看凌越舞剑也是美事一件。有时觉得困了,就歪了头直接睡去。
不似少年时在莫府的小心翼翼,我如今睡得非常安心。连梦都做得平和完满。梦中木棉花开了一次又一次,朝花门迎来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人。凌越和我渐生华发,却始终牢牢牵着彼此的手。
不论世事如何变化,两个人都坚定着相伴相守。
所以当下我便打定注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跟他问了个让我不解很久的困惑:“为何你搂住我睡觉的时候能睡得那么自然?”
“……自然?”凌越不解。
“呃,就是……那个,嗯,”我想了想,索性豁了脸皮直接说了出来,“就是说,我总算是个女的吧,你搂着我睡的时候都不会有想法么?”
这次凌越听明白了。他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嘴角挂了抹坏笑反问道:“你想让我有什么想法呢?”
看我羞恼地要去捶他,他又换上好笑神情,捉了我的手搁到他的胸口上道:“其实一直都很有想法,尤其你在我身上扭来扭去的时候。只是我觉得你我还未成亲,若没有给你名分做了那事,便是对你不敬,便是对这份情感不诚。”
说罢又来瞧我的脸色:“现在民风颇为开朗,很是有些男女看对了眼便私定终身的。我这般心思,是不是太迂腐古板了些?”
刚才还在想着他聪明,如今听了他这认真到刻板的话却又觉得这人着实傻气。
但是,又非常可爱。
这么想着,不由也咧着嘴傻不愣登地笑开了:“明日我们便去街口算命的陈先生那里求个成婚的好日子可好?”
“好啊好啊!”门外传来笙轩兴奋的声音。
……
凌越抄起手边茶壶直接扔了过去。他这次使了大力,伴着咚的一声脆响,那茶壶直接在门上砸了个大洞出来。
然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四个很是眼熟的人狼狈跌落在地,与我们四目交对后,露出开朗的笑容招呼道:“今晚的太阳很圆啊!呵呵!”
……
瞧着我和凌越不发一言愈加阴沉的神色,许覃院主笑得越发欢乐道:“我先去院子里占个好位置赏日好了。哈哈哈!”边说着,边移了身子向后退去。
清泱在旁应和道:“我也要去。”然后拉了清泽学着院主的姿势迅速逃离。
只余了笙轩,他踌躇了片刻,终于咬咬牙开口向我们请求道:“能否把那本书借我研究一晚?”
……
凌越和我此时终是心有灵犀了一把。二人同时脱了脚上鞋子,朝门口那人狠狠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哇咔咔传说中的莫锦程终于要登场了。O(∩_∩)O~~
☆、叔叔
第二日吃了早饭,清泱领着师父师弟三人照常去街口摆摊。我就和凌越去寻那街头算命卜卦都颇为灵验的陈先生。
这陈先生听了我们二人的来意,也不多说,直接让我们将各自的生辰八字写于纸上。待我们写好后细细看了,便曲了手指仔细掐算起来。他这计算的时间有些长,中间不时皱了眉撇了嘴,唬得我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生怕他下一瞬就要说出八字不合不宜婚嫁之类的断言。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最终陈先生放下纸张,朝我们笑眯了眼睛道:“二位的八字很是般配。十月初十最宜嫁娶。十月初十,便是十全十美。老朽先在此恭祝二位新婚大吉了。”
我听了这话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凌越,他却是淡定从容一派信心满满的模样。付了费用,又再三谢过陈先生后,凌越便执了我的手离开。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凌越突然朝我笑道:“其实不必如此紧张。我们不是早已认定彼此,且下了决心要守着对方直至终老的么?难道那先生说些不好的话,你就会因此不要和我成亲了吗?”
“当然不会。”
“那便是了。不管是天造地设还是命格不合,我们都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坚持着对方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想的话,就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
凌越这话很有道理。既然认定,便不要因为外界的影响动摇。且我们今日本来就只是来求好日子的,刚才着实是我想多了。
一时间只觉得豁然开朗。
于是就这么和凌越挽着手逛着,不觉就走到了清泱的摊子前。摊子重新开张,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捧场。这些人中,除了来买药丸的新老客户,便都是把摊子围成一个半圆包围圈的女子。果真是如李婶所言,各个年龄层的女子都有。那四人无意中做出的一些小举动,都能引起这些女子的疯狂尖叫。
且那些女子中还有两张眼熟的脸。一个是李婶,眼神一直在清泽身上流连,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娇羞神色。那另外一个,就是秦家独女秦碧蓉。
老秦家好歹也是黄西街数一数二的富户,如今却不知怎地愿意让女儿如此在街头抛头露面。那秦碧蓉也大喇喇地融入那些女子中,并不见丝毫扭捏。只见她微微眯了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便露出了个楚楚动人撩人心怀的笑来。
这笑,却是冲着许覃院主去的。
我暗道声不好,按着这美人的作风,恐怕今天的晚饭又得起些波折。
果然,平静了一天的的宅子大门,终是在晚饭时被一脚踹开。
秦碧蓉依旧是先朝众人报以一笑。也不管六个人无视她继续吃饭的残酷现状,再次口出惊人之语道:“不知许大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