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之子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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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之子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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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什么就一把拿过来。”她说道。
  “要么如此,要么成为我们那位摄政女皇宝座前卑下的请愿者。”他说道,“阿丽亚会很高兴我们这么做的。”
  “但是我们的计划……”她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们的计划,他想,现在,她已经完全支持这个计划了。他说:“我把我们的计划看成井台上的劳作。”
  甘尼玛回头看了看他们刚刚经过的前厅,闻到了早晨特有的气味。这种气味永远带着一股万事开端的味道。她喜欢莱托这句话。
  井台上的劳作。这是一个象征。他把他们的计划看成低贱的农活:施肥、灌溉、除草、栽种、修剪——但是在弗瑞曼语境中,在这个世界的农田中操劳,也就是在另一个世界中耕耘,只不过那里耕耘的是心灵的田畴。
  在岩石门廊内逗留时,甘尼玛仔细琢磨着哥哥。她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追求分为两个层次:一、他和父亲关于金色通道的幻象;二、让她不再干涉,允许他根据他们的计划,开始一个极其危险的行动:创造新的神话。她感到了恐惧。他内心深处是否还有一些幻象,并没有与她分享?他是否将自己视为潜在的领导人类重生的神——将自己视为上帝,而人类是他的子民?对穆哈迪的崇拜已经渐渐走上了邪路,原因之一是阿丽亚的错误管理,另一个原因则是不受约束的军事化教会控制了弗瑞曼人。莱托想使这一切浴火重生。
  他在我面前掩饰了一些东西,她意识到。
  她回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梦。梦中的现实是如此灿烂,清醒之后,他会头晕目眩地漫步好几个小时。他说过,那些梦从来没有任何变化。
  “在明亮的黄色日光下,我站在沙地上,但是天上却没有太阳。随后我意识到我自己就是太阳。我的光芒如同金色通道那样照耀四方。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从自己的身体里走了出来。我转身,期望看到自己像太阳般耀眼。但我不是太阳;我只是一幅涂鸦,像孩子们画的那种画,歪歪扭扭的眼睛,树棍一样的胳膊和腿。我的左手里有一根权杖,而且是一根真正的权杖——在细节方面,比拿着它的树棍似的胳膊真实得多。权杖在移动,我害怕了。随着它的移动,我觉得自己在慢慢醒来,但我知道自己仍在梦中。我意识到我的皮肤被某种东西包裹住了——一件盔甲,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我看不到盔甲,但我能感觉到。这时,恐惧离开了我,因为盔甲给了我一千个人的力量。”
  甘尼玛盯着莱托,他想移开目光,继续朝通向杰西卡房间的走廊前进。但甘尼玛拒绝了。
  “这条金色通道可能比其他通道好不到哪儿去。”她说道。
  莱托看着他们之间的岩石地面,感到甘尼玛的怀疑正不断加强:“我必须这么做。”他说道。
  “阿丽亚已经入了魔道,成为恶灵。”她说道,“同样的事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甚至可能已经发生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不会,”他迎着她的目光,摇了摇头,“因为阿丽亚抗拒过。抗拒使她体内的生命有了力量,压倒了她自己的力量。我们则大胆地向自己内部搜寻,寻找古老的语言和知识。我们已经与体内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我们没有抗拒;我们与他们共生。这就是昨晚我从父亲那儿学来的,也是我必须学会的。”
  “他在我体内没有提过这些。”
  “当时你在倾听我们母亲的的教诲,这是我们——”
  “我差点迷失了。”
  “她在你体内仍旧那么强大吗?”他的脸由于紧张而绷紧了。
  “是的……但现在,我认为她在用爱保护我。你在和她争论时表现得很出色。”甘尼玛回想着体内母亲的形象,说道,“我们的母亲与其他人一起为我而存在,但是她已经被你说服了,所以我现在可以放心地听从她的教诲。至于其他人……”
  “是的,”他说道,“我听从我父亲的教诲,但是我觉得,我听从的其实是与我同名的祖父的建议。或许同名使我更易于听从他的意见。”
  “你接受的建议中,有没有让你去和我们的祖母谈论金色通道的事?”
  莱托顿了顿,等着一个仆人端着杰西卡夫人的早餐盘从他们面前经过。仆人走过后,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的强烈气味。
  “她同时活在我们的和她自己的体内,”莱托说道,“所以,她的建议能被我们考虑两次。”
  “我不行,”甘尼玛抗议道,“我不会再冒这类风险了。”
  “让我来吧。”
  “我想我们都承认她已经回归了姐妹会。”
  “是的。比·吉斯特是她生命的开端,她自己占据了生命的中段,现在比·吉斯特又成了她生命的结尾。但是请记住,她也携带着哈肯尼家族的血脉,在血缘上比我们离哈肯尼家族更近,而且她同样有内部生命的体验,和我们一样。”
  “但她的体验非常粗浅。”甘尼玛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想我不会和她说金色通道的事。”
  “我会的。”
  “甘尼玛!”
  “把亚崔迪家的人再树几个起来,被人视为神明?不,我们不需要,我们需要的是人性。”
  “我向来赞成这种意见,还记得吗?”
  “是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别处。
  前厅的仆人们偷偷窥视他们,从语气中听出他们在争论,只是听不懂他们使用的古老语言。
  “我们别无选择,”他说道,“如果我们不行动,还不如伏刃而死得了。”他使用的是弗瑞曼人的语言,本意是“把我们的水洒在部落的蓄水池内”。
  甘尼玛再一次注视着他。她只能同意,但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迷魂阵。他们两人都知道,不管他们怎么做,未来总会有彻底清算的一天。从体内无数生命中汲取的经验更强化了甘尼玛的这一信念,但利用这些生命的经验,就是加强他们的力量。
  甘尼玛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潜伏在她体内,犹如一群潜藏的魔鬼。
  除了她的母亲。她曾经占据了甘尼玛的肉体,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直到现在,甘尼玛仍然能感觉到那场体内斗争带来的震颤。如果不是莱托的劝阻,她可能会就此迷失。
  莱托说他的金色通道能带领着他们走出困境。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只是也许隐藏了什么。他需要她的创造力来丰富他的计划。
  “肯定会测试我们。”他说道,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是用香料。”
  “也可能会用到香料。当然,还会在沙漠中进行魔道测试,看我们是不是畸变恶灵。”
  “你从来没有提过魔道测试!”她责备地说,“这是你梦境的一部分吗?”
  他想要咽口唾沫润润嗓子,诅咒着自己的疏忽。“是的。”
  “在你的梦中,我们……堕入魔道了吗?”
  “没有。”
  她想像着测试——那个古老的弗瑞曼检验,通常以横死收场。看来这个计划还有更多的复杂之处。这个计划会让他们走在钢丝绳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无论倒向哪一边,都不会有人扶持他们。莱托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权力吸引着疯子。向来如此。我们一定要竭力避开我们体内的那些疯狂者。”
  “你确信我们不会……堕入魔道?”
  “如果我们创造了金色通道,就不会。”
  她仍然怀疑,说道:“我不会怀上你的孩子,莱托。”
  他摇了摇头,强压着内心想要坦白的欲望,用古老语言中的皇家正式用语说道:“我的妹妹,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但你所说的并非我的渴望。”
  “很好。那么,在和祖母见面之前,让我们讨论讨论另一种做法。一把插在阿丽亚身上的刀或许会解决我们的大多数问题。”
  “如果你相信这么做可行的话,就等于相信在泥地里走路却不留痕迹。”他说道,“再说,阿丽亚会给任何人这种机会吗?”
  “大家在议论贾维德的事。”
  “邓肯表现出戴绿帽子的模样了吗?”
  甘尼玛耸了耸肩膀。
  “我们必须按我的方法去做。”他说道。
  “另一种方法可能还没那么肮脏。”
  听到她的回答之后,他知道她已经打消了疑虑,同意了他的计划。他感到欣喜。但他发现自己正看着双手,怀疑手上沾着洗不净的污迹。




第十四章

  这是穆哈迪的成就:他将每个人的潜意识都视为未经开掘的记忆库,保存在其中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形成我们共同基因的最初的细胞。他说,我们每个人都能衡量出与那个共同起源的距离。看到这一点并说出这一点之后,他做出了大胆的决定。穆哈迪承担起了整合基因记忆、让它不断进化的任务。于是,他撕破了时间的面纱,使过去与未来融为一体。这就是穆哈迪传承给他儿子和女儿的创造力。

    ——《阿拉吉斯的圣经》哈克·艾尔-艾达

  法拉肯大步行走在他祖父皇宫内的花园里,萨鲁撒·塞康达斯行星上的太阳升高至正午位置,他的影子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短。他必须得尽量迈开步子才跟得上他身旁的高个子巴夏。
  “我还有疑虑,泰卡尼克。”他说道,“哦,宝座对我有吸引力,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有更多的爱好。”
  刚刚与法拉肯母亲激烈辩论过的泰卡尼克扭头看着他身边的王子。随着十八岁生日的来临,小伙子的肌肉正越来越结实。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体内文希亚的成分越来越少,而老沙德姆的影子却越来越强。老沙德姆喜爱自己的私人嗜好,胜于承担皇室的职责。这一点使他的统治手段变得越来越软弱,最后使他丢掉了皇位。
  “你必须做出选择。”泰卡尼克说道,“哦,当然,你无疑会有时间满足其他某些爱好,但是……”
  法拉肯咬了咬他的下嘴唇。他到这儿来有新的任务,但他觉得有些泄气。他宁愿回到那片岩石圈起来的土地上,沙鲑的试验正在那儿展开。这是个具有无限潜力的项目:从阿拉吉斯手中争夺香料的垄断权。那以后,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确信那对双胞胎会被……除掉?”
  “没有什么能百分之百确定的,我的王子,但是前景不错。”
  法拉肯耸了耸肩。暗杀是皇室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的语言中充满了各式除去重要人物的微妙的表达方式,只需一个简单的词语就能让人知道是在饮料中下毒还是在食物中下毒。他猜那对双胞胎会被毒药除掉。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想法。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那对双胞胎都是两个有趣的人。
  “我们必须搬到阿拉吉斯去吗?”法拉肯问道。
  “到风口浪尖上,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泰卡尼克觉得,法拉肯似乎在回避某些问题。不知这些问题到底是什么。
  “我很不安啊,泰卡尼克。”法拉肯说道,他们绕过一处长着灌木丛的角落,朝着被巨大的黑色玫瑰包围的喷泉走去。灌木丛后传来园丁们修剪枝条的声音。
  “什么?”泰卡尼克立即问道。
  “有关,嗯,你加入的宗教……”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的王子。”泰卡尼克说道,他希望自己的声音仍然能保持镇定,“这种宗教和我这个战士很相配。对萨督卡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合适的宗教。”至少这后句话是真的。
  “是的……但我的母亲对此感到异常兴奋。”
  该死的文希亚!他想,她的举动引起了她儿子的怀疑。
  “我不管你母亲想什么,”泰卡尼克说道,“一个人的宗教观是他自己的私事。或许她从中看到了某些有助于你登上皇位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法拉肯说道。
  哈,好个敏锐的小伙子!泰卡尼克想。他说道:“你自己去体会体会那种宗教吧;你马上就会明白我为什么选择它。”
  “可那是……穆哈迪那一套呀。他毕竟是亚崔迪家族的人。”
  “我只能说上帝的行事方式是凡人所无法了解的。”泰卡尼克说。
  “我明白了。告诉我,泰卡尼克,为什么刚才你要我和你一起散步呢?马上到正午了,这个时候你通常都会奉我母亲的命令去什么地方办事。”
  泰卡尼克在一张石凳前停住脚步,石凳面对喷泉以及喷泉后的大玫瑰。水声抚慰着他,当他开口说话时,他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喷泉上。“我的王子,我做了一些你母亲不喜欢的事。”他暗自想道:只要他相信了这个,她那该死的安排就有可能成功。泰卡尼克实在是希望她的安排会失败。把那个该死的传教士带到这儿来。她简直疯了。那么大的投入!
  泰卡尼克保持着沉默,等待着。法拉肯问道:“好吧,你干了什么,泰卡尼克?”
  “我带来了一位占梦者。”泰卡尼克说道。
  法拉肯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有些老萨督卡原本便喜爱玩这种解梦游戏,被“超级做梦者”穆哈迪打败之后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们认为梦中有让他们重返权力和荣耀的通道。但是泰卡尼克一贯对这种游戏惟恐避之不及。
  “听上去不像你干的事呀,泰卡尼克。”法拉肯说道。
  “我只能说这是由于我新近皈依的宗教的缘故。”他看着喷泉说。说到宗教,当然,这就是他们冒险把传教士带到这儿来的原因。
  “那么,就从你的新宗教说起吧。”法拉肯说道。
  “遵命。”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年轻人。一切都要依靠他所做的那些梦,这个年轻人的梦境铸成了柯瑞诺家族重掌大权的道路。“教堂和国家,我的王子,科学和信仰,甚至包括发展与传统——所有这些,都被整合在穆哈迪的教义中。他教导说世上没有不可妥协的对立。这种对立只可能存在于人们的信仰之中,有时或许还会存在于他们的梦想中。人们从过去中发掘未来,这二者是同一个整体的组成部分。”
  虽说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法拉肯发觉自己被这番话吸引住了。他听出泰卡尼克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情愿,好像他是被迫说出这番话的。
  “这就是你带来这位……这位占梦者的原因?”
  “是的,我的王子。或许你的梦能够穿越时光。只有当你认识到宇宙是个统一体时,你才能掌握潜伏在你体内的潜意识。你的那些梦……怎么说呢……”
  “可我认为我的梦没什么用,”法拉肯抗议道,“它们确实让人很好奇,但仅此而已。我没想到你会……”
  “我的王子,你做的任何事都是重要的。”
  “谢谢你的恭维,泰卡尼克。你真的相信这家伙能破解宇宙的神秘?”
  “是的,我的王子。”
  “那就让我母亲不高兴去吧。”
  “你会见他吗?”
  “当然——你带他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母亲不高兴吗?”
  他在嘲弄我吗?泰卡尼克不禁怀疑起来。他说:“我必须警告你,这位老人戴着个面具。这是一种机械装置,使瞎子能通过皮肤观察外界。”
  “他是个瞎子?”
  “是的,我的王子。”
  “他知道我是谁吗?”
  “我告诉他了,我的王子。”
  “很好。我们去他那儿吧。”
  “如果王子能稍等一会儿,我会把那个人带到这里来。”
  法拉肯看了看喷泉花园的四周,笑了。这个地方倒是与这种愚昧行为非常相配。“你告诉他我做过什么梦吗?”
  “说了个大概,我的王子。他会问你一些具体的问题。”
  “哦,很好。我等着。带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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