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也知道。”
“我给你带来一点东西。给你。”
牢门下那个小槽轻轻地吱吱响了几声。
“那是什么?”我问。
“一些干净的衣服,”他说,“三块新鲜的面包,一块奶酪,两瓶酒,一条烟,和一些火柴。”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瑞恩。你真好。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认识这一轮的卫兵。他不会说出去的,他欠我的人情。”
“他也有可能出卖你,这样他也不用还你情了,我说。”虽然我很感激你,可是下一次别这么做了。不用说,我会把所有的证据销毁的。““希望你好过一点,柯文。”
“我们都是。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这没多难。”他说。
90。
“我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四个月零十天。”他说。
“琥珀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吗?”
“埃里克掌权了,就这些。”
“朱利安在哪?”
“和他的卫兵一起回阿尔丁之林了。”
“为什么?”
“最近影子里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知道了。凯恩怎么样?”
“他还在琥珀,过得不错。大部分时间在到处寻花问柳,吃喝玩乐。”
“杰勒德呢?”
“他现在是整个舰队的舰队司令。”
我松了口气。原来很担心在海战之前他退回南部的事情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兰德穆怎么样?”
“他从瑞巴来到这里,被抓了。”
“什么?他被逮住了?”
“是。他通过瑞巴之图来到琥珀,带着一张弓。在被抓之前他把埃里克击伤了。”
“真的?埃里克怎么没把他处死?”
“哦,据说他和瑞巴的一个贵族的女人结婚了,埃里克不想在这一点上和瑞巴产生什么矛盾。莫尔是那里的国王,据说埃里克甚至想让她做王后呢。当然了,都只是闲谈听来的。但是很有趣。”
“是的。”我说。
“她喜欢你,不是吗?”
“有点吧,你怎么知道的?”
“兰德穆被判决的时候我在场。我和他谈了一会。维莉女士,自己说是他的妻子,要求和他一起坐牢。埃里克还没肯定怎么答复呢。”
我想着那个盲女,我还从来没见过。
“这发生有多长时间了?”我问。
“啊,34天吧,”他回答。“34天前兰德穆突然来了,一个星期以后,维莉来做了那个请求。”
“要是她真的爱着兰德穆,那她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我也这么想,”他回答,“再想不出比这更不寻常的组合了。”
“要是你还能见到他,替我向他表达我的敬意和歉意。”
“好。”
“我的姐妹们怎么样?”
91。
“迪尔德丽和利微拉还在瑞巴,弗洛瑞玫欧很得埃里克的赏识,现在做了大官了。我不知道现在菲奥纳在哪。”
“你听到任何关于比利耶斯的消息吗?我想他已经死了。”
“他一定已经死了,” 瑞恩说,“不过没发现他的尸体。”
“有本尼迪克特的消息吗?”
“像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布兰德呢?”
“没有消息。”
“我想就目前为止,这整个家庭我都提到了。你写了什么歌谣吗?”
“没有。”他说。“我仍然在创作‘围困琥珀’,当然了,是在秘密地写。”
我通过那个小槽把手伸了出去。
“我将为你鼓掌。”我说,同时感觉到他在握着我的手。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不过别再做了。要是把埃里克激怒了就麻烦了。”
他用了握了握我的手,又咕哝了一些什么,然后走了。
我找到他说的那盒凯阿香烟,吃了很多肉,那是最容易变坏的,然后吃了一大片面包,一边吃我一边意识到我几乎都忘了正常的食物应该是什么味道了。然后我困了,就睡了。我想我并没睡多久,醒了之后我开了一瓶酒。
在我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态下,没喝多少我就醉了。我点了一根烟,然后坐在垫子上,靠着墙,沉思着。
从瑞恩是个小孩子我就认识他,那个时候我已经成年而他不过是个宫廷小丑的候选人。一个瘦瘦的,机智的小男孩。人们经常拿他开心。我也一样。但是我作曲,谱词,而他不知道在哪找了琵琶而且自己学会了怎么用。以后我们就经常一起唱歌,不久我开始喜欢这个孩子并和他一起工作,并且一起练习武艺,不过那些他并不精通。但是我经常为以前对他做的那些事情感到抱歉,我迫使着他学习那些宫廷礼仪,后来他就做了我的随从。我从不后悔我那样做了,我想他也是。不久之后,他做了琥珀宫廷的吟游诗人。我经常让他来和我一起看书,当战争来临的时候,是对抗从影子里来的叫做威阿芒肯的黑暗势力的时候,我让他做我的随侍,我们曾经在那里一起出生入死。我在战场上授给他爵位,是在琼斯。包斯,那是他应得的。那以后,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分享诗歌和音乐。他的心是火红的,他的话是金玉良言。我爱他,他是我在琥珀仅有的两三个朋友中的一个。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他会冒着巨大的风险给我送来一些象样的食物,我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做。我又喝了一些并抽了另一支烟。以他的名义,来对他进赞美。他是个好人。我只是担心他还能活多久。
我把那些烟屁股都扔进了空瓶子里。要是有人突然来检查,我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些痕迹。我吃了他给我带来的所有食物,从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吃太多了。我把第二瓶酒藏了起来,预备着将来有那么一天为了庆祝可以喝的酩酊大醉并忘掉这一切。
那些送来的东西都消耗掉以后,我又开始重复以前的生活。
我想,我主要的希望在于,埃里克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实力。是,他已经做了琥珀的国王,可是他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不知道。不像父亲那样知道。将来,我的身上有可能会发生百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奇迹,到了那个时候,我有可能复原,我在深深地绝望中期待着。但是也可能是我真的疯了,我不知道。当我站在混沌边缘的时候,我感到我的记忆中有那么多的空白。上帝知道那里应该是什么,而我看来是永远也不能知道了。。任何一个医生,无论你是多好的医生,都不能解决我们的家庭矛盾。
92。
我躺着,走着,在这让人麻木的黑暗中。我变得对声音非常敏感。我听着老鼠在稻草中发出的声响,远处其他犯人发出的呻吟声,卫兵来送食物时脚步回荡在走廊里的声音。我开始根据这些声音来判断远近。
我想我的嗅觉也更敏感了,但是我努力不去想太多这方面的问题。在这里,除了那可以想象得到的令人作呕的东西,我能闻到的只有腐烂的气味。我有的时候就想,要是我死了,要过多久才能有人发现呢?有多少面包和水没被消灭以后,那些卫兵才会想着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
这个问题很重要。
死亡的气息已经盘桓很久了。我又尝试去想时间问题,我想那可能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不过我努力使自己理智,控制着冲动,这难以抵制的诱惑,延长尽量长的时间,最后我发现只有一盒烟了。
我把盒子打开然后拿出一根。那本来是一条塞伦烟,我已经抽掉了11盒了,那一共是220支烟,要抽掉这些烟需要花费1540分钟,或者说是25小时又40分钟。我确信我抽烟的间隔至少有一小时,而我一天中醒着的时间大概是16到18小时。我想我一天大概是抽10到12根,那就是说从瑞恩上次来看我大概过了有三个星期。他曾经告诉过我那使加冕礼已经过了四个月又十天,那么到现在就大概是有五个月了。
我小心翼翼地抽着最后一盒,抽每一棵的时候都好象在享受什么决好的东西。终于,全部的烟都抽完了,我感到很沮丧。
然后又过了很长的时间。
我在考虑埃里克。他当时是怎么计划冲出包围的?他遇到了什么问题?现在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来折磨我?难道我在琥珀已经真的被遗忘了吗,即使是因为皇帝的判决?我想,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我的兄弟们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也不联系我?拿出我的那张纸牌把我带离这里是那么容易。但是没有人做。
我还用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莫尔,我爱的最后一个女人。她现在在做什么?她也在想我吗?也许没有。也许她现在已经成了埃里克的情人,或他的王后。她会向他提起我吗?也许仍是不能吧。
我的姐妹们呢?忘了她们吧,真是一群母狗。
以前我也曾经瞎过一段时间,在地球那个影子里,在18世纪被大炮击伤的。但是那只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复明了,而埃里克这一次下令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肯定是想让我终生失明的。每当我梦到那冒着热气的烙铁贴到我的眼前,最终烙上我的眼睛的时候,我都会浑身冒汗并发抖,然后尖叫着醒来。
我轻轻的呻吟着并且继续度步。
93。
现在我什么也不能做,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我就像一个小胚胎那样无助。如果我能获得重生,那我的灵魂里一定充满了愤怒。哪怕只有那么一个小时,让我可以用刀和我的哥哥进行决斗。
我又躺在铺位上睡着了。醒来以后,我发现了食物,吃完以后我又开始度步。现在我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已经长得很长了,胡子也已经很长,头发也已经盖在了眼睛上。我感觉脏极了,浑身发痒,我想是不是生了虱子了。
一个琥珀王子,居然会到这样得一种境地,我感到很悲凉。从小我们就被教导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干净,酷,并且戴着宝石,就像我们在塔罗牌上那样。很显然,不是那样的。
至少,我们像其他人一样有我们自己的资源。
我自己和自己玩智力游戏,给自己讲故事,回忆那些美好的事情,记忆中还是有很多的。我回忆起一些因素:风,雨,雪,夏日得温暖,春天清凉的风。在地球那个影子了,我有一架小飞机,我驾驶着飞机在空中飞行的时候,我喜欢那种感觉。我回忆着那闪光的云海和远处的风景,那缩微的城市,那宽阔湛蓝的天空,那朵朵白云(它们现在在哪?),以及机翼下清澈的大海。我记得我曾经爱过的女人,聚会和那些战争。当我回忆这些的时候,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我想象着琥珀之国的样子。
突然有一次,当我又善感的时候,我的泪腺又发挥功能了,我哭了。
在度过了很长的时间以后,在度过了那满是黑暗和睡眠的时间以后,我听到有脚步声停到我的门前,而且我听到钥匙在锁里转动的声音。
现在距瑞恩探视我,已经有很久了,究竟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忘记了酒和烟的味道。
走廊里有两个人,甚至在他们开口之前我就已经从他们的足音上分辨出来了。
我听处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
门开了,我听到朱利安在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马上回答,他又重复了一次。
“柯文? 这边来。”
现在我也每什么别的选择,所以我起身向门口走去。当我感觉到已经走近了的时候,我停下了。
“你想干什么?”我问。
“到我这来。”他拉着我的胳膊。
我们在走廊中并肩向前,他什么也没说,我也就什么也没问。
从回声中我可以判断我们进到了一个大厅,不久,他引导我走上台阶。
我们一直向上,到了王宫。
我被带到一个屋子里,坐在椅子上。一个理发师开始给我剪胡子,理发,当他问我是想修修胡子还是想剃掉的时候,我没听出他是谁。
“剪掉吧!”我说。然后一个指甲修饰师开始工作,剪掉了我全部的二十个手指甲和脚趾甲。
然后我洗了澡,有人帮我穿上了干净的衣服。那些衣服我现在穿着已经空荡荡的了,而且长满里虱子,不过让我们忘了这些吧。
然后我又被带到了一个黑黑的房间里,满是音乐、好的食物的味道、人声笑语。我认出这里是那个大宴会厅。
当朱利安引我进入并安排我坐下的时候,声音逐渐停下来了。
94。
我坐在那里直到喇叭响起,然后被迫站了起来。
我听到有人在祝酒:“敬埃里克一世,琥珀之王!国王万岁!”
我没有喝酒,不过好象并没有人注意到。那祝酒的人是凯恩,我听到他在我这一桌的上首。
我尽量地多吃,因为那是我自从加冕礼之后吃到地最好地食物。我从周围人地话中我知道今天是埃里克的加冕礼的一周年,这表明我已经在那个地牢里度过了整整一周年。
没人和我说话,我也什么也没说,我好象就只是一个幽灵。毫无疑问,让我出现只是为了羞辱我,而且让作为我那些尚存的兄弟的代表,是我们围攻琥珀的代价。而且每个人都被命令忘掉我们。
宴会一直持续到夜里。有人把我伺候的很好,一直有人给我添酒,我一直坐在那里,听着舞会上的音乐。
这时桌子已经被移走了,我远远的坐在角落里。
我醉得很厉害,在早上的时候,什么都结束了,只剩下清扫的时候,我被半拖半走的弄到了牢里。我唯一后悔的是我还没醉到弄脏地板或其他人的衣服。
我在黑暗中的第一年已经结束了。
95。
我不想你被我那些重复的叙述弄烦,我在地牢中的第二年和第一年没什么两样,也同样以以场宴会收尾。第三年也是如此。第二年瑞恩又来了两次带来一篮子食物和一些闲话。每次我都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了。第三年他来了六次,每两个月一次,每次我都告诉他不要来了,然后吃掉他带来的食物并听他说一些闲话。
琥珀现在有什么不对劲了。一些来自影子的奇怪的东西来到了琥珀,他们带来暴力,花样繁多的暴力手段。当然,他们被消灭了。埃里克一直在努力想弄明白他们是怎么出现在琥珀的。我没提到过我的咒语,不过后来我高兴的发现那已经变成了现实。
兰德穆,像我一样,仍然被囚禁着,他的妻子和他在一起。我其他兄弟姐妹的情况没什么变化。这样一直到了第三年的加冕礼;这时我几乎感到获得了重生。
眼睛。
是眼睛!它们已经出来了,我感觉好极了,马上打开了瑞恩给我带来的那一瓶酒,并打开了我保留的最后一盒烟。
我抽着烟,啜着酒并享受着埃里克被打败的感觉。但是我知道如果那和我有关,可能将是致命的。但是我知道他不知道。
因此我很高兴,我抽烟,喝酒,并且看到了一小点亮光。。是的,光。
我发现了一小点光亮的地方,在我的右边的什么地方。
好吧,让我们来这么说吧:我在一个医院的病床上醒来,而且了解到我不久就可以痊愈了。
我痊愈的速度比其他人都快。琥珀的领主和女士们都有这种能力。
我已经活过了瘟疫,也活过了莫斯科战役。
我好得比我知道得任何人都快都好。
拿破仑曾就此发表过评论,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也曾发表评论。
重新长出神经器官可能会耗费比较长的时间,仅此而已。
我又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