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倒也不是,只是以为你弄错了,但他真的是看不见,一点也没错。”
“我们怎么把他弄出去?”
“不太容易,尤其他这副德性。”杜肯用一根手指在油漆上摸,油漆已经干了。“有没有松节油?”
史考特帮不上忙的摇头,并朝他笑了笑。
“真可惜,他要是完全看不见,我们就方便多了。你的房间在哪里?”
“三楼。
“钥匙还在吗?”
“当然。”
“你下楼去把行李拿上来,有多的衣服吗?”
史考特点点头。
“给这家伙穿一定太紧了,但我们不能像这样把他弄出去。”
“他的脸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去拿行李。走楼梯,我不希望你引来更多的警察。”
史考特站起来正准备离去,但又犹豫了一下。“杜肯,你知道吗……那两个警察,我觉得他们很眼熟。我不敢确定在哪里见过他们,但……”他咬着下唇说:“他们让我觉得很担忧。”
“好好想一想,同时去把行李拿上来。”
“是”
史考特出去之后,杜肯开始把原来房客的皮箱彻底寻找了一遍。他没翻到化妆品,所以到浴室去找。在水糟上方的架子上,有个蓝色的帆布包。他打开来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有:润肤液、指甲油、腮红、睫毛膏、口红、眉笔、还有一小瓶粉底液。他拿起那瓶粉底,用手指尖沾了一点,然后抹在镜子上。看起来不透明,而且很接近皮肤颜色,只是稍为暗了点。加上一点红色,就非常相似。
他带着这瓶粉底回到卧室,跪下来,将整瓶液体倒在那人脸上,然后把它抹匀。一张脸就在他的手指涂涂抹抹下,渐渐现形。他看到宽广的额头,突起的颧骨,瘦削的脸颊,还有一个细长的鼻子。当杜肯在为这个隐形人化妆的同时,他真希望能把这男人的胡须先剃掉。因为化妆品附在上面,使整张脸看起来像刺猬似的。
听到有脚步声,杜肯立刻从枪套中拔出那把自动手枪。是史考特回来了,他进来之后,将一个皮箱和一个行李箱丢在床上。
“有碰到麻烦吗?”杜肯问。
“连个鬼都没碰到,但我想起那两个条子了,今天晚上晚餐时,我见过他们。”
“在哪儿?”
“在离这里几里路外的一家餐厅,他们坐在我们对面的桌子,也许只是巧合……”
“是监视小组。”
“警察为什么要监视我和蕾茜?”
“问得好。”
史考特打开他的行李箱,拿出一件运动外套、衬衫及裤子,丢在地板上。
“有太阳眼镜吗?”
“有。”
“我们可以利用帽子。”
“他最好别弄丢了。”史考特说着从皮箱里拿出一项软呢帽,又拿出一件自己要穿的衬衫。“你把他的脸化妆得不错嘛。”
“如果那些条子在盯你的稍,那他们随时会出现。你最好到IJ口把风,我替这位朋友穿衣服。”
史考特离开之后,杜肯将棕色的长裤套上他的两条腿,用力拉到臀部以上。裤子是紧了一点,他费了半天功夫才把裤腰整个扣起来。可是他那巨大的东西还露在外面,杜肯犹豫了一下,实在不想去碰它。杜肯摒住呼吸,似乎在拿什么脏东西似的,他先把那两个睾丸塞进裤子里,接着再将那根东西也塞了进去。
当他正要将手抽回时,却——被几根银色的手指冷不防地抓住了,杜肯猛然将手拉回来。那人咯咯地笑起来。
杜肯退后一步,自枪套中拔出自动手枪。
“你不需要那样。”一个低沉粗嘎的声音说。“我会配合你们的。”?
“解释一下。”
“我刚才一直在听你们讲话,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不是那个组织的。你们把我从这里弄走,好好保护我,我不会替你们惹麻烦的。我会照你们的意思做任何事,只要你讲得出来,只要不让我落在别人手中。”
“一言为定,”杜肯说,可是并没有把枪收走。“你觉得怎么样?”
“好像快完蛋了,我以前也被枪击中过,只是没像这么糟。”
“这些伤真的会要你的命的。”
“不会的,老兄。我是奇人霍山姆,区区几颗子弹要不了我的命。”
“你能坐起来吗?”
他此牙咧嘴地把自己从地板上撑起来,他将两条手臂举到面前一看,挥动着手臂吼道:‘臊!我这下变成绿野仙踪里的铁樵夫了!”
“把这件衬衫穿上。”
他穿起来之后问:“我的老情人蕾茜在哪里?”
“在外面等。”
“她和我们一起走?”
“对”
“好极了,”他将紧绷的衬衫拉撑,并且扣起来。杜肯递给他那件运动外套。“你们想叫我走出这里?”
“就是这个主意。”杜肯在史考特的皮箱里找到一双袜子,他丢给霍山姆。
“那些从组织来的王八蛋,会找我们麻烦。”
“我们会应付。”
“老兄,你不错,不像他们全要我的命。”他穿好袜子。
“把手放在头上。”
“嘿,别这样。”
“照我的话做。”杜肯说着从后面的裤口袋取出一副手铐。他走到霍山姆后面,拉他一只手臂到背后,将它铐上。然后依样将另一只手也铐了起来。
他将一副太阳眼镜丢给霍山姆戴上,遮住那空洞的眼窝。然后又把史考特的软呢帽戴在他头上,“好,站起来!”
霍山姆站了起来。杜肯引着他来到门边,史考特正蹲在那里从斧头劈的缝中往外看。
“有没有什么动静?”
“看起来没什么,”史考特转头看了霍山姆一眼,皱一皱鼻子说:“看起来不太像。”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只要没人靠近看,他就过得了关。”
“那起码要离一里远。”
“你的行李最好留在这里。”
“我要拿我的打字机和录音机。”他匆匆离去,一会儿拎着他的皮箱折回来。
他们一行离开了房间,杜肯搀着霍山姆的右臂,史考特抓着左臂。当杜肯一推开防火大门,两只左轮枪正指着他们。
两个男人对他们露齿而笑,高个子那个说:“你好,请进,请进。别只站在那里。”
他们走到楼梯的驻台。“亚瑟,看来联邦警探透到他要的人了——我们的人。你很难缠,山姆,我认得出就是你。”
“操!你去死,蓝古斯。”
“你不好逮,我一定要谢谢你们两位。当然,还有艾小姐,感谢你们鼎力相助。”
“很高兴帮得上忙。”杜肯说着脱了史考特一眼,“不要轻举妄动。”
史考特点点头。
亚瑟走过来搜史考特的身,取走了他的刀,也拿走了杜肯的自动手枪和弹簧刀。
“很好。”蓝古斯说。
“很高兴能与警方合作。”
“现在我要告诉各位我们将怎么做,亚瑟和我当然都是土桑警局的优秀警员。因此,我们可以不问任何问题而押解你们三人走出旅馆,然后载你们到我们所选择的地方。”
“我猜一定不是警局。”
“正确,你是个聪明人,也许根本不是联邦探员。”
“只是个普通人。”
“你们三人很有身价,如果能毫发无伤的把你们押到目的地,我们将有一笔可观的奖赏。从另一方面来看,山姆是最优先的,而你们两位则是不论死活的,因此你们如果想要抗拒的话,我会很高兴现在毙了你们。”
“我们不会抗拒的。”
“好极了,你们现在扶着山姆走在前面下楼梯,到大厅之后,我们从大门出去。”
“依你的吩咐。”
杜肯和史考特搀着霍山姆,朝楼下走去。
“你们两个天杀的,就让这两个家伙透到我?”
“我们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你们这两个果子,你们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你。组织的人根本不会问你活,老兄,他们会拿报电线刺穿你小弟弟……”
“不准说了!”蓝古斯说。
“你们最好就在楼梯这里让他们毙掉,我告诉你……”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蓝古斯说。
“如果他们把你‘混合’,那就生不如死了。”
“把我弄离开这里,我会带你们好好游历一下。”
“你总是会有这些想法,”蓝古斯说:“那就是你会弄到今天这般田地的原因。你怎么会妄想能逃脱呢?”
“到现在之前,我都做得不错。”
“当然,我们的人已经追踪到你了,山姆。对一个隐形人来说,你留下太多看得见的线索。给你一个忠告,虽然现在嫌晚了点——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行为,千万不要上报。”
“谢了。
他们到了进入大厅的门口,“停!’盘古斯说着走到前面来,用手将门推开。当他们经过大厅的时候,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眼光。
“趁火打劫。”蓝古斯向他们解释,其他的警察似乎都相信了。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来到外面。“蕾茜怎么办?”杜肯问。
“看在老天的份上!”史考特急得叫了起来。
“噢,我们不会忘记艾小姐的。”当他们来到小巷时,蓝古斯说:“走这边!”显然他知道车在哪里。
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中央,快接近车子时,杜肯见蕾茜正从车窗往外望。他举起手装作要搔肚皮,却握拳伸出食指,然后拇指不停的上下扳动。
他们抵达车边,蓝古斯用枪顶着杜肯的耳朵说:“又小姐,你不介意加入我们吧?”
杜肯点点头,于是蕾茜打开驾驶座的门,她把史考特的手枪握在腰际。杜肯手臂一抬,将蓝古斯的枪格开。轰然一声巨响,子弹从杜肯颈边擦过,把他颈子上的汗毛都烧焦了。第二声枪响来自车内,子弹正中蓝古斯的胸膛。
亚瑟蹲低身子,举枪瞄准蕾茜,霍山姆乘机开始奔逃,史考特将手提箱一挥,砸飞了亚瑟的枪,杜肯伸腿绊倒霍山姆,他一跤摔落街心。史考特此时伸出两指戳向亚瑟的眼睛,接着一掌劈向他的咽喉,杜肯乘势捡起蓝古斯掉在路上的手枪,朝着亚瑟的头部开了一枪。
然后他们拖着霍山姆回到车上,把他塞进后座,杜肯由他头上爬进去,蕾茜坐在驾驶座旁,史考特将车子一加速,四人扬尘而去。
蕾茜缩成一团靠门而坐,当她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的种种情景——枪支的跳动、那人中弹后的惊愕表情,以及他向后倾倒时,在空中乱抓的双手——都使她颤栗不已。她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她必须射杀他。但没什么用,她感到冰冷又恶心。
车子起初在街道上飞驰,突然一个急速转弯,接着又是一个,蕾茜紧握着门把,只差没被甩得东倒西歪的。然后车子又恢复到正常速度。
“后面看起来没什么情况。”杜肯说。
“我们要去哪?”
“沙漠。”
“去哪条路?”
“走这条很好,转弯时我会告诉你。”
史考特点点头:接着他看看蕾茜问:“你觉得怎样?”
“不舒服。”
“你刚才很了不起。”
“他……他们是什么人?”
‘温然是追踪霍山姆的某个组织派来的。”
“霍山姆?”
“就是我们这位隐形的朋友。”史考特说。
‘售爱丝的儿子?”
“对了。”霍山姆喃喃地说。
“我的天!他竟然……用那种方式屠杀了她?他自己的母亲?”
“她是个贱人!”从后座传来粗嘎的声说:“跟你们一样。”
“闭嘴!”杜肯吼道。
蕾茜转过头来打量着杜肯身边的这个人,他的软呢帽和太阳眼镜都已不见了。没有眼睛模糊的脸,看起来十分怪异又陌生。说他像霍山姆,倒不如说像个死人的头。她赶紧将头转回去。
最近十年以来,自从他非礼琼丝小姐之后,蕾茜就不曾见到过山姆。但她还记得山姆看她时的那种虎视耽眈的神情,甚至有时他还会跟踪蕾茜。
晚间,在卧房换好睡衣之后,她总是喜欢拉开窗帘,这样到早晨时,屋内会照满灿烂的阳光。有次她拉开窗帘时,发现有个怪物正凝视着她。他的鼻子和脸因紧压在玻璃窗上而扭曲变形,她尖叫一声,那张丑脸往后退,五官恢复正常,她才认出是山姆。
“你这个杂碎!”他抱头鼠窜时,蕾茜尖声叫骂道:“你他妈该死的杂碎!”
那晚,她父亲立刻打电话给山姆的双亲。他们怒不可遏,表示一定痛惩山姆,他们果真言出必行,第二天早上,山姆带着乌育的眼圈和满身的抓痕,到学校上课。
他非礼琼丝小姐的事,蕾茜从来不知事情的真相如何,但谣传他强暴了那位年轻的女老师。日后,每当蕾茜想起这事,都觉得恶心。她该自责吗?当了解到她是多么庆幸被强暴的是琼丝小姐而不是自己时,只有把事情搞得更糟。
好吧,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她了,而且是一次又一次。想到这里,她紧夹着双腿。深怕他会再度对她展开攻击。
从车窗望出去,蕾茜看见他们已离市区很远了。沙漠中的道路是一片黑暗,只有高挂的残月和车头灯的光柱。道路两边的地形荒凉而崎岖,远处的仙人掌,孤独无言的注视他们的过往,偶尔会出现一栋农舍,但都是漆黑仿佛无人居住似的。
蕾茜希望她能安全回家,而霍山姆则被关到老远老远的地方,永远无法再侵扰她。关起来,或让他死掉。
“这边左转。”杜肯说。
将车速减缓,史考特驶入一条狭窄的双线道。
“我们找个地方停车,来听听你朋友的故事。”
“准备把我写成小说?”霍山姆问。
“蕾茜和我,”史考特说:“想写一本关于你的书,我们想录下你全部的故事。”
“别浪费时间了,兰芙黛不会让你们活着做这件事的。”
“兰芙黛?”杜肯似乎颇为震惊地问:“她与此有关?”
“有关?见鬼,这整件事就是她在背后指使的。而你们全在她的名单上,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了,他们会要你们的命。太可惜了,蕾茜,我最恨看见漂亮的女人被糟蹋掉。”蕾茜听见霍山姆咕响的说:“我只是指出攸关性命的事实。”
杜肯看了蕾茜一眼说:“你没事的,我们会照顾你。”
“他说的对,是不是?他们要杀我们?”
“他们捉不到我们的。”杜肯说。
“拿什么来阻止他们?”
“我和史考特。”
“很高兴听到你如此的有自信。”蕾茜说。
“如有必要,我们可以改名换性用一种新的身分出现。”
“我不认为我会喜欢这种方式。”她凝望着车窗外面说。新的身分,表示不再有文蕾茜,不再有绿州镇了,一生流离异乡,担心事实被揭穿,而杀手接遗而至。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绿州镇已不是她一心之所系了,自她双亲车祸遇难之后,她会待在绿州镇的原因,只不过因为这个城镇是她所熟悉而感到舒适的地方。
大多数儿时的玩伴,都已远离他乡,论坛报的工作虽然愉快且有保障,但总让人有种水无休止的感觉。她一直希望能到洛杉矾或旧金山去寻求更具挑战性的工作,但惰性使她裹足不前。为何要放弃在绿州镇安定又习以为常的生活,而去追求一个未知数呢?也许,也许有一天她会单独离开——如果有必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