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如同我梦境中一般,派出对她甚为忠心的宝蝉一刀了结了柳纯蓝么?
正当我在心中无边遐想地时候,我听见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直传进寂静的寝宫里来,我地心顿时不受遏制的快速跳动起来。
不一会儿,负责值夜地沈秋笛出现在了我地寝宫里,隔着纱帐,她压低着声音问道:“奴婢恭请皇上、娘娘圣安。请问皇上醒了么?”
我低声地回答道:“皇上尚没有醒,有什么事么?”
沈秋笛继续压着声音回答道:“回禀主子,冷宫里的柳更衣死了。御侍卿大人亲自过来找皇上。”
我没有怎么听清沈秋笛后面地话,只是听到柳纯蓝死了的时候。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随即。无边无际的喜悦从心底深处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我极力压抑着道:“什么?”我的声音似乎因为极端的惊诧而颤抖着。我半坐起身子,用双手轻轻地推着皇帝。用充满焦虑的声音唤道:“皇上、皇上……请皇上醒醒!冷宫出事了!”
皇帝睡得也不沉,自打我醒来,就看到他一直拧着眉山。因此,虽然我的动作很轻柔,皇帝还是闭着眼睛小幅度摆了摆首,似乎极其不愿被人打扰。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用无奈的语气对沈秋笛道:“皇上没有醒,你去唤御侍卿大人进来吧。”我想着:这个坏人,还是让曲若岚来做。
沈秋笛领命而出。
我伸手拽过床畔的纱袍,刚草草地披上,沈秋笛就领着曲若岚进了我的寝宫。
只见曲若岚在床前跪下,朗声道:“奴婢恭请皇上圣安!”
我在纱帐内又推了一把皇帝,皇帝终于扭动了几下身体,睁开了眼睛。
曲若岚又道:“启禀皇上,柳更衣在冷宫被人害了,请皇上即刻起身主持宫中大局。”
皇帝迷蒙的眼神中刹那凝聚了几线清明,他半抬起上身,我赶紧将一只靠枕塞在他的身下,只听皇帝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你再说一次!”
曲若岚大声重复道:“柳更衣在冷宫中被人用白绫束颈而死,尸体虽死未僵,请皇上即刻起身,在谣言传开之前,抓出凶手,稳定宫中大局!”
在曲若岚说到柳纯蓝是被白绫勒死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无端出现了宝蝉那双,因为做惯各种各样的活计、布满老茧而显得粗粝的手。
那是一双异常有力的手。
皇帝猛地撩开纱帐,我从曲若岚和沈秋笛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此刻皇帝的眼睛,定然是精光逼人的。
柳纯蓝被贬谪,本来就是一件不怎么好向兵部尚书大人交待的事了,虽然有谋害皇嗣的罪名在。但是,甫被打入冷宫,尚没有过夜,就遭人谋害我想,更是会叫皇帝头痛好一阵子了。只是,对我而言,死者已矣,任凭兵部尚书大人再如何纠缠,都别想翻出什么东西来了。
我强压下一脸“惊色”,断然吩咐沈秋笛道:“赶紧叫她们几个进来帮皇上更衣!”然而,我话音刚落,显然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瑞珠和碧笙就端了一应洗漱用具步入寝宫。
我一面望着皇帝更衣,一面问道:“皇上,嫔妾可需要和您一同前去?”
皇帝望了我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倒是曲若岚对我说道:“娘娘,柳更衣的死状很是惊怖,奴婢建议您最好还是留在自己的宫中,以免受到惊吓。”
其实,我并不想去。因为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尘埃落定,我没有必要为自己找不痛快,去到冷宫那种晦气的地方。何况,曲若岚的话中也有这个意思,我能不去,就更能置身事外。
于是,我点了点头,接受了曲若岚的建议。
第137章、疯癫
因为需要在早朝之前就拿出对策,皇帝更衣完毕,就带着曲若岚急冲冲地走了。
曲若岚来之前,我就已经睡不着了,皇帝走了之后,更加难以入睡。因此,尽管时光尚早,我仍旧吩咐沈秋笛她们帮我换过水,慢条斯理地开始洗漱穿衣。
当碧笙用方巾为我擦拭脸面的时候,我闭着眼睛,不由想:宝蝉的手法很激烈、很残忍,不知道会否留下什么痕迹?然而,我转念又想:宝蝉是否是抱着必死之心去做这件事的?毕竟,如今的安才人,在这个宫里,可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不方便叫人去查看东配殿的情况,但是,我可以派人去冷宫等候消息。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对沈秋笛道:“适才曲大人来请皇上的时候,你也在。我不方便跟着皇上去冷宫,这会儿,你去帮我看看到底具体什么情况,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沈秋笛望着我,微微颔首。
待到沈秋笛离开,我对碧笙道:“起来这么早,没有事做。宫里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终是心中不安。待会用完早膳,我去御花园散散心,你们一会儿准备一下。”
碧笙一面帮我梳头,一面问道:“娘娘是想到御苑里走走、还是找个地方坐会儿?”
我沉吟片刻道:“趁着太阳不大,先走走。等到太阳全出来,再找个地方坐坐。”我心里想的是,去看看娘亲在御花园留下的那些植物生长的可好。虽然娘亲说过,我不方便去御花园照料那些植物。她在宫里另外安排了可靠的人,但是因为我不知道娘亲安排地是谁、是否尽责、是否一切正常……终究还是亲眼去看看比较好。
此外,我想到。有一种东西对此时的安才人用得上。白美人必定已然真正离去,那么。留下没有什么希望的安才人在宫中还会有何用?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她地性命以慰白美人因为她这样污浊的人不配但是,我也不愿意安才人清醒地活着。
沈秋笛回来得很快。
当我还在吃着适合夏季养生地清粥小菜时,她已然回来复命了。算算时间,皇帝应该去上朝了。我无暇去想皇帝今日将在朝堂上面临怎样的风波。径直问沈秋笛道:“如何?”
此时,因为宫中接连出了这样大的事,庄宜殿内的所有人都在清梅堂上候命。沈秋笛环视一圈,有条不紊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尽管柳更衣死状极惨,但是情况没有曲大人所言地那么严重,并不需要皇上如何费心。”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问道:“详细说来。”
沈秋笛道:“奴婢打听到,柳更衣因为不忿皇上的处置。闹了整夜都没有睡。但是,她不能出冷宫,她的宫女银蝶便出来想办法说是看能不能求见皇上一面。这个时候。仅有柳更衣一个人在冷宫里,不知怎么给凶手得了空子。”
我问道:“可有凶手的蛛丝马迹?”
沈秋笛道:“奴婢先前说此事并不需要皇上如何费心。是因为银蝶回去的时候。凶手还在屋子里。”
我扬眉:“哦?凶手是谁?”
沈秋笛脸上现出一分犹疑,片刻之后方道:“是宝蝉。”
我的心放了下去。但是随即又提了起来,我问道:“怎么会是宝蝉?”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被银蝶瞧见?如此忠心的宫女倒少见,假如没有安才人,我可能会对她生出几分兴趣的。
沈秋笛道:“据说当银蝶回去的时候,宝蝉手中犹拿着勒死柳更衣所用地白绫。而且,当时宝蝉还对银蝶说了一句话。”
我没有追问宝蝉说了什么话,只是拿眼注视着沈秋笛。
沈秋笛自然接了下去:“奴婢打听到,当时宝蝉说的是我是来为我家主子和小主子报仇的。”我暗暗吁了一口气,问道:“宝蝉就说了这一句?”
沈秋笛点头,道:“之后宝蝉就紧紧地闭着嘴,一言不发地做在冷宫里,直到银蝶叫了人去。”
我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问道:“皇上处置宝蝉了么?”
沈秋笛点头:“皇上和曲大人到冷宫之后,宝蝉对皇上说了一句同样地话,又说了句此事和我家主子没有关系,便当场被皇上下令杖毙了。”
听到沈秋笛吐出“杖毙”两个字,我的心脏不由抽搐了一下尽管是间接地,我地双手终究还是染上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两日之间,三条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我地指缝中消失了。我心中不会产生谁不该死、谁死有余辜这样的想法,我只是默默地将心狠手辣背负上,让心脏上冷硬的外壳包裹住心内所有的软弱。
失神良久,我搁下手中举了好半天的筷子,吩咐道:“将这些收拾收拾,我去东配殿看看安才人。”
“娘娘,不必了。”沈秋笛出言阻止我。
我讶然挑眉看向她,沈秋笛迟疑片刻,道:“安才人不在东配殿。”
“那她在哪里?她才刚刚小产!”
“安才人见不到宝蝉,冷宫里的事自然瞒不过她。皇上没有到冷宫的时候,她已经在冷宫了。曲大人一见到她,就叫了四位女史将她看了起来。”说到这里,沈秋笛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皱眉道:“在自己宫里说话有什么好犹豫的?”
沈秋笛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后来皇上到了冷宫,安才人不知怎地忽然爆出一股大力,挣脱了看守她的四位女史,在皇上见到宝蝉之前,就惹怒了皇上。皇上令人将她绑起来,然后,当着她的面,杖毙了宝蝉……”
在沈秋笛说到安才人惹怒了皇帝的时候,我便心知安才人已然绝望了。我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是,在听说皇帝绑起她,当着她的面杖毙了她最忠心的宫女的时候,我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我不知道本就绝望的安才人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心中所想。我只知道皇帝在那一刻表现出的冷酷无情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强压住心头的冷悸,问道:“后来呢?”
沈秋笛的面上现出几分不忍:“奴婢听说,宝蝉在棍杖下咽气之后,安才人又哭又笑,疯了……”
第138章、移宫
我循着旁人看不出的特定路线在御花园中散心。我看着御花园内,各个不起眼的地方,茂盛地生长着的“稀奇古怪”的植物,想着在朝堂上焦头烂额的皇帝,我的心情是不受影响的愉悦。我默默地道:皇上,将你的后宫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原本,宝蝉勒死了柳纯蓝,住在庄宜殿东配殿的安才人就叫我十分地不放心,如今,她自个儿疯了,且被皇帝关进了冷宫。省了我的事儿不说,更比我自己出手要好多了。
太阳高升之后,我回到清梅堂。被我派出去和素云接头、打探皇后动向的碧月和等待皇帝散朝之后消息的沈秋笛都已经回来了。
我先问沈秋笛,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况。
沈秋笛回答我说,由于疯癫了的安才人被皇帝就手关在了冷宫,而在朝堂之上,因为事情有完整的前因后果、凶手又已经就戮,兵部尚书大人尽管心怀强烈的不满和愤懑,也只好认了。毕竟,和宰相大人渐行渐远之后,宰相大人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为他出头、和皇帝作对。
此外,虽然柳纯蓝之前和太后娘娘行走甚近,难说不是出自兵部尚书大人的授意,但是,兵权固然重要,宁大将军手中握着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兵!正在积极争取宁大将军的太后娘娘,自然不会明里偏向一直和大将军作对的柳尚书。于是,又一桩强行被皇帝归于家事的后宫命案眼看就要不了了之了。至少表面上,已是一派风平浪静。
庄宜殿东配殿的安才人疯了,被皇帝关进了冷宫,长乐殿西配殿的安才人却还在。柳纯蓝死后。以那位安才人在永寿宫地地位最尊,自然安才人便成为永寿宫的主位。只是,一位住在配殿里的主位宫嫔难免令人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所以。交待沈秋笛去打探今日早朝地情况的同时,我还命她去探听一下那位安才人可能会有地动向。毕竟。宫里的女人这么多,让一个总是依附别人的才人就这么上位了,宫里会有多少人不服气?
沈秋笛道:“回禀娘娘,奴婢打听到,今儿个一早。事情传开之后,西配殿那位就去请见了景阳宫的舒懿妃。皇上尚未下早朝的时候,西配殿地那位就在舒懿妃请示皇后娘娘、得到准许之后,搬回了景阳宫。”
西配殿的那位,是个聪明人。我不由想:两位安才人的性格品性,真是大不一样。
放下了一桩心事,我刚想挥手让沈秋笛退下,却听沈秋笛道:“娘娘,奴婢还另外听说了一件事。”
我道:“哦?你讲。”沈秋笛说道:“娘娘。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有意让您迁去永寿宫长乐殿居住。”
我怔了一怔。永寿宫长乐殿是比庄宜殿大不少,然而,永寿宫内没有如同融雪轩这样适用于夏季的建筑。而且。皇后娘娘这样想,又有何用意?难道说。柳纯蓝没有得到我的庄宜殿。我却去占了她的长乐殿,反而自己将庄宜殿拱手让出?
我面上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是道:“知道了,看皇上的意思了。”皇后只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我相信皇后是无法擅做这个主张的。
挥手让沈秋笛下去休息,我将碧月唤进了寝宫,由碧笙在门外把守,这才问道:“碧月,刚才沈秋笛所言是确有其事么?”
碧月点点头,道:“应该没有错。奴婢去找素云的时候,恰巧舒懿妃去找皇后娘娘。奴婢模糊听说当时皇后娘娘说了这样几句话她要搬回去没有问题,只是这样刚刚花了大钱修缮整理地长乐殿又空置了,岂不是很浪费?如此,就说到有的宫住的人多、有地宫住的人少。皇后娘娘地意思,是想做些调整。而第一个调整,自然是长乐殿不能空置。皇后娘娘一下子就想到了娘娘您,说是您去住最合适。”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如此大规模地调整想必还需要得到皇帝的认可。于是,我将这事先放在一边,对着碧月眨了眨眼睛。
碧月心领神会地道:“素云在坤宁宫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很是重用她,日常吃地食物、服用的药草,都由她掌握着。素云说皇后娘娘最近很是积极地在调理身体,少吃多餐、保证睡眠。连宫嫔日常的晨时定省都中止了。甚至,皇后娘娘还对皇上口称近日身体不适,需要休养,暂时谢绝了皇上每月的例行探望。”
好极了!碧月在告诉我,皇后正在完全按照我的嘱咐使用我的药方。那么,这样一来,皇后娘娘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不会如何管事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真的能狠下心去拒绝皇上,不然,每个月,她至少都能得到皇上的一次宠幸的。由此可见,她对于皇嗣是如何地重视!
我马上又想到:皇后空出来的这几天,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
虽然宫中发生了如此惨剧,但是不至于使皇帝完全没有心情宠幸宫嫔。而有了我之前的引导,皇帝自然不会去宠幸淑贤德三妃了。
我想了想,有可能被皇帝降幸的低位宫嫔,发现其中并没有哪一个获得或者说曾经获得过皇帝长期的宠爱,那么,这几次机会,是否我也可以争取?毕竟,无论如何殚精竭虑,都比不上自己生一个皇帝的孩子。
我忽然觉得,搬去永寿宫未必不是件好事了。因为永寿宫属于西六宫之一,距离长春宫戏台、选秀的储秀宫、宁夙所居的启祥宫都较为接近。而庄宜殿虽有融雪轩,我却不怎么用得上。何况,承乾宫虽然忝为东六宫之首,但只是距离钦安殿和太后娘娘所居的仁寿宫很近。如今钦安殿已空,我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和太后娘娘做过多的接近,自然是搬去永寿宫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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