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在心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柳纯蓝失去了冷静,看样子大局将定,端看皇帝会如何处置了。
宝珠脸上现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拔腿就要狂奔,然而,她和柳纯蓝都似乎忘记了宫中两位会武艺的宫嫔尽皆在此。虽然我不会出手,但是宁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一个轻巧的旋身,宁夙已然轻飘飘地落在了柳纯蓝和宝珠之间,伸手拦住了气势汹汹的柳纯蓝,迎面对着柳纯蓝呵斥道:“柳容华,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在此,你就做出如此大失体统的举动,莫非你是想杀人灭口么?”
柳纯蓝骤然刹住脚步,怔怔地望了宁夙片刻,扭身扑到皇帝脚下,抱住皇帝的双腿,嚎啕大哭道:“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嫔妾什么都没有做过!”
皇帝的眼中露出一丝嫌恶,却没有避开柳纯蓝的双臂,由着她抱着自己痛哭。我登时心中一动。
看来,虽然皇帝已经有几分认定安才人的小产是柳纯蓝所为,但是对于如何处置柳纯蓝,心中尚存在犹疑。毕竟,柳纯蓝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假如没有真凭实据,即便后宫之事完全属于皇帝的家事,也难以堵住朝中重臣的悠悠之口。
宁夙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她淡淡地投给我一瞥,然后。转过身柔声地对宝珠说道:“宝珠,你别怕,有我在这里。你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事情经过?什么事情经过?”柳纯蓝抱着皇帝地双膝,看也不看我们这里,仰着脸对皇帝说。“皇上,您听我说…事情的经过就是嫔妾知道太后娘娘甚爱吃各种糕点,而宝珠那个死奴婢前天忽然跑来对嫔妾说,她研制出了一种新奇的糕点,夏天吃最好,嫔妾便想着献给太后娘娘尝鲜。虽然嫔妾知道今日安才人会去向太后娘娘问安,但是嫔妾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会把水晶燕双飞赏给安才人,更没有想到,安才人吃了之后会小产。”柳纯蓝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直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
皇帝不由向我望过来,我暗暗说了声糟糕。正想对皇帝说:柳纯蓝只是一面之词、请皇上再看看宝珠怎么说地时候,宝珠怯生生地对着柳纯蓝的背影唤了声:“娘娘……”顿时。殿内众人地目光全部投射在了她的身上。柳纯蓝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宝珠。到了这个时候。柳纯蓝肯定知道自己宫里的这个宫女出了问题。而这个宫女无巧不巧地来自于我的庄宜殿,接着。柳纯蓝自然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狠狠地盯住了我。
我假意没有注意到她,只看着宝珠,猜想着宝珠会说出一段什么样地话来。
无形之中,宝珠落后宁夙半步,站在我和宁夙之间,面向皇帝道:“皇上,是柳容华娘娘亲手将仙人冰交给奴婢,嘱咐奴婢一定要放在今日献给太后娘娘的水晶燕双飞里。”
此时此刻,柳纯蓝顾不上抱皇帝的大腿了,宝珠的话音刚落,她就一声怒喝:“作死的奴婢,你竟然敢诬赖我?”
宝珠瑟缩了一下,却语意坚决地道:“奴婢如何敢诬赖娘娘?是娘娘您说奴婢的水晶燕双飞这个季节吃并非最佳,未必能够博得太后娘娘的欢心,一定要让奴婢在里面加上仙人冰,说这样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吃。”
“一派胡言!我根本不知道仙人冰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叫你加在水晶燕双飞里?”
宝珠环视我们,道:“像奴婢这样身份卑微之人,如何能知道仙人冰的存在?是柳容华娘娘特地对奴婢说了仙人冰的特性,奴婢才将仙人冰放入糕点里,并将糕点改了水晶燕双飞这个名字。各位主子,你们想想,假若不是娘娘告诉奴婢,奴婢又从何得知?”
柳纯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盯着我地目光开始变得怨毒,她一定认为是我指使了宝珠。
宝珠接着又道:“奴婢也知道安才人今日会去仁寿宫向太后娘娘问安,奴婢听说仙人冰是极其阴寒的特性之后,曾经颇为担心地问娘娘会不会对有孕之人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岂止娘娘当时就呵斥了奴婢,叫奴婢不要多管闲事。本来水晶燕双飞是奴婢做地,想来太后娘娘可能会问到糕点出自何人之手,但是奴婢问了娘娘这句话之后,娘娘便不许奴婢跟着去仁寿宫了……”
“天杀的!是你自己不要去,如今却在这里血口喷人!”柳纯蓝终于按捺不住,猛然站起身,再次向宝珠所在地方向扑来,然而,所不同地是,这次,她想攻击的人是我。只见她一面动作,一面口中喊道:“韩湘萸,你这个贱人,你教地好奴才!这样你就想陷害我?我不会让你得逞!”
看着迎面而来的柳纯蓝,我暗道:你会如何不让我得逞,掐死我么?我皱着眉头望了眼皇帝,并没有出手,而是轻巧地躲开了柳纯蓝。口中说道:“柳容华,请你想清楚,到底是谁教的奴才、到底是谁要陷害谁?”
柳纯蓝充耳不闻我的话,一扑不中,竟然不屈不饶地又向我扑过来,我只好频频后退,避让着她。眼见,就要退到墙角了。
宁夙见我退无可退,就要上前拦住状若疯癫的柳纯蓝,始终冷眼旁观的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喝道:“够了!”
柳纯蓝的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听皇帝的话,复又伸直双臂,真的向我的颈项间掐来!
宁夙一把拿住了她。
柳纯蓝开始挣扎,口中喊道:“皇上,韩湘萸这个贱人害死了嫔妾和您的孩儿,您为什么不杀了她?她因为上次长春宫戏台的事对嫔妾怀恨在心,所以陷害嫔妾,您为什么不相信?”
宁夙使力将死命挣扎着的柳纯蓝的双臂扭到身后,登时将柳纯蓝痛得眼泪长流,柳纯蓝怨毒地盯着宁夙,狠狠地呸了一声,道:“没有想到,堂堂的贵妃娘娘也会做别人的走狗。”
完全失去冷静的柳纯蓝犹如疯狗般乱咬一气,让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黑沉沉的。
我冷然道:“柳纯蓝,太皇太后娘娘早已抓住了害死你孩子的真凶,你却一直说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到底是谁在陷害谁?方才,是皇上命贵妃娘娘拿下你,你又说贵妃娘娘做谁的走狗?”
皇帝被柳纯蓝的口不择言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趁热打铁地对皇帝说道:“皇上,如今柳纯蓝在御前大失仪态,实不堪为天子嫔御。且她谋害皇嗣的人证物证俱在,请皇上处置,以彰宫廷法度。”
“你说什么!一个小小的裨将之女就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说三道四?我父亲是兵部尚书!小心我父亲派人灭了你和你们全家!”
我想,柳纯蓝的愿意是想让皇帝顾念她的父亲,分清孰轻孰重,不要听信我的“谗言”,然而,她不知道,皇帝的心中早就对兵部尚书大人心生龃龉,再加上皇嗣的问题,柳纯蓝的这句话实际上触动了皇帝的痛脚。
皇帝当下冷哼一声,森然道:“传朕的旨意,降柳氏纯蓝为从八品更衣,即刻打入冷宫!”
第135章、慰藉
皇帝的旨意一下,当即有人将柳纯蓝带去冷宫。柳纯蓝一面挣扎、一面破口大骂我和宁夙,恶毒的咒言一路逶迤而去,传的甚远。
我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何况,柳纯蓝的父亲兵部尚书大人,虽然渐渐不再受皇帝的待见,但是,他毕竟犹在朝堂之上,发挥着自己位高权重的作用。
我望着皇帝沉郁的脸色,知道这不是赶尽杀绝的最好时机。皇帝已然下旨将柳纯蓝打入冷宫,我若在这个时候建议皇帝处死柳纯蓝,会暴露出我隐藏着的用心,使人抓住机会说我不够宽宥。
我缓缓走到皇帝身边,与宁夙一起分立在皇帝的左右。
我轻声道:“皇上今日费神太过,安才人那里,就让嫔妾去安抚吧。”
皇帝侧首望着我,脸上是有点疲惫的神情,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回答我,殿外扑进来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伏倒在皇帝脚前,哭泣不止。正是柳纯蓝的贴身宫女,银蝶。
我注意到皇帝紧抿着唇,脸上有一丝戾气一闪而过,便道:“银蝶,你有什么事要禀告?好好说!这样嚎哭成何体统?”
银蝶不意是我先开口,伏在地上的身子僵了一僵,方道:“请皇上容许奴婢去冷宫服侍我家主子。”
皇帝不耐烦地道:“你自去冷宫,难道还有人会拦着你么?”
向来,被打入冷宫的宫嫔是有贴身宫女跟着的,然而刚才,皇帝的旨意一下。跟随皇帝的女史就将柳纯蓝拖了出去,自然没有人敢跟上前了。
银蝶听了皇帝地话,磕了个头谢恩。离殿往冷宫跟去。
皇帝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宝珠,思忖片刻。对宁夙道:“长乐殿的宫女安置问题,朕交给你了,你和曲大人联系一下,看如何将这些宫女重新分配到各宫里去。”
听了皇帝地命令,我不由想:他将长乐殿的宫女交回曲若岚大人手上。说明他虽然没有对柳纯蓝赶尽杀绝,却也有了破釜沉舟地决心。看样子,柳纯蓝是回不来了……
见宁夙领下命来,皇帝又扭头对我道:“走,朕和你一起去庄宜殿。”我轻轻点了点头,随着皇帝一起走出长乐殿,留下宁夙处理皇帝交待的善后事宜。
一路上,皇帝没有说一个字,我便也默然不语。只是在想。皇后究竟许了宝珠什么好处,令得宝珠出言诬陷柳纯蓝?联想到之前宝珠势力绝情的做派,我想恐怕是皇后允诺将宝珠调入昭阳殿吧?只是。皇帝一声令下,着曲若岚大人重新分配这些宫女。就不知道宝珠能否如愿了。因为。皇后是必定不会主动出言向曲大人要人的,这样。就等于暴露了皇后和宝珠之间的关系。
只是,假若宝珠什么都得不到地话,一怒之下,极有可能掀出事情的真相。我不由感到好奇:皇后可有什么后招防范这一点?
后宫里的消息向来传递得特别迅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很快地令各宫风闻,何况是柳纯蓝被贬这样大的事?当皇帝和我回到庄宜殿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殿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东配殿内,宝蝉陪安才人无言地坐着,显然也收到了风声。
见皇帝和我回来,宝蝉立刻站起身向我们迎来,将我们让进屋子,沏上茶水。
皇帝坐定之后,才将目光投向安才人。我却发现安才人的脸上殊无喜色莫非,她尚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想了想,我开口道:“安姐姐,长乐殿的宫女宝珠证实了是柳更衣谋害了你肚子里地孩子,皇上为你找回了公道,你该谢谢皇上才是。”
我这话占了理儿,却并非是抚慰的意思,依我对安才人的了解,她不当场跳起来已经算好地了。
果然,听了我的话,安才人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道:“谢自然是要谢地,只是皇上,俗话说杀人偿命,柳更衣谋害皇嗣、杀死了您地孩子,您只是将她贬为更衣就算了我知道皇帝本无意和我同来安慰安才人,他和我一同回到庄宜殿,应是出于别的什么想法。而安才人如今地这句话,显然触动了皇帝的逆鳞,令他感觉到了烦躁,只是,皇帝没有将内心的不愉快在脸上表露出来。
我连忙道:“安姐姐,话不能这么说失去了孩子,皇上一定和你一样痛心,只是皇上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再说,柳更衣已然身处冷宫,你就别说什么偿命了。”当着皇帝的面,我似乎在说,身处冷宫的柳纯蓝其实比死好不如,但是,我知道安才人一定明白,皇帝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的意思,同样是在说后患将无穷。
这次,我的话音落地,安才人没有再说什么,皇帝原本就没有安慰安才人之心,一直默然不语,气氛有些尴尬,我只好道:“安姐姐,你好好将养身体,一定要注意我之前和你说的事项。”说完,也不待安才人回答,就赶紧拉着即将压制不住心烦的皇帝离开了东配殿。
皇帝没有要离开庄宜殿的意思,我便默默地陪着他往清梅堂走。走到半路,皇帝忽然出声问道:“是什么注意事项需要你特地叮嘱安才人?”
我自如地道:“以安姐姐的体质,原先并不容易受孕,所以,才侍奉皇上多年,一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之前皇上问起的时候,嫔妾就说过,用药物为安姐姐调理了一段时间身体,排除了障碍,所以安姐姐才怀上了皇嗣。只是,嫔妾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小产了。之前,太医有叮嘱过安姐姐诸般将养事项,嫔妾提醒安姐姐务必要按照太医说的做,不然经此一回,恐怕安姐姐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其实,无论如何,安才人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安才人恐怕自己也心中有数,所以,临去之前,我特地叮嘱她,用意在于让她更加放不下。
听了我的解释,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当夜,皇帝留宿在了庄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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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梦冷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冷宫。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是在梦里。盛夏的夜晚,睡眠清浅,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我所处的方位不明,触目所见,冷宫那斑驳古旧的宫墙上面爬满苔藓和葱郁的藤蔓植物;油漆块块剥落的木格菱窗上糊的窗纸显得泛黄且有大小不一的孔洞;没有任何花饰的木门上更是有道道斧斫的痕迹……
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我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是在白天。屋门洞开,屋子里面却光线黯淡,没有几线阳光射进去,屋内,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是大团大团乌漆抹黑的影子。
柳纯蓝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中央多年没有刷过新漆的桌子旁,目光没有焦点。因为没有阳光的透射,她的脸色灰蒙蒙的。我没有看到银蝶的身影。因此,当我身后传来喁喁的人声时,我以为是银蝶。
然而,当我回转身,看到的却是安才人的贴身宫女,宝蝉。
宝蝉的脸色无比阴沉,紧抿着双唇保持缄默的她,缓慢地动作,竟然能够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犹如敏捷的狸猫。宝蝉与我擦身而过,在那一刹那,我看到她的袖子中有一缕银光闪过……这似乎是一直盘桓在我脑中的结果,我的心跳仍旧停止了一拍。
宝蝉走进冷宫,用身体从里面压上了房门,随即,我就听见内里传来柳纯蓝惊恐的喊叫声。那长长的一声喊叫,夹杂着无边无际的惊恐和绝望、充斥着不甘心的凄厉……
我浑身一颤,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柳纯蓝地尖锐的叫声似乎仍旧在我的耳畔回荡,引起了我地耳鸣。令我好一段时间听不到声音。
我低头看见皇帝放在我胸口的左手,微微蹙眉,伸出自己地右手。轻轻地将皇帝的手移开,随即。胸口窒闷的感觉好转了许多。
窗外,星辰未坠,漫天柔光。尚未到皇帝早朝的时候,我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回想方才的梦境,我地心思到了东配殿的安才人身上。
我一直知道。因为争宠而显得有些表面无奈的安才人自有她狠绝的一面。虽然没有证据,我始终认为白美人是被她所害。因为宫嫔之间的争吵和讽刺就能狠得下心去害死单纯的白美人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害死自己孩子、夺去自己在后宫中所有希望的人?我一直非常期待看安才人将会如何报复柳纯蓝。
她会如同我梦境中一般,派出对她甚为忠心的宝蝉一刀了结了柳纯蓝么?
正当我在心中无边遐想地时候,我听见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直传进寂静的寝宫里来,我地心顿时不受遏制的快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