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恋人……)
光是这样想唯华都能感觉到体温骤然升高,她急忙拿起冰橙汁喝了几口。
不对,也不能突然叫他成为自己的恋人,那绝对不可能。所谓不可能不是不可能成为恋人,而是不能做好心理准备。不对,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是一切都能OK的,但或者也未必。
脑子里一团糨糊,唯华只觉得脑子快要短路了。这时,望却单刀直入地提出了问题。
“——唯华,死后文上的内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行动和思考都在瞬间冻结了。望看着愣在当场的唯华,继续说道。
“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都已经彼此了解了,所以我能明白。唯华,差不多该把真相告诉我了吧。”
就算望想知道,但那些内容却不是能轻松说出口的。唯华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望或许是认为她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真相,他静静地取下眼镜开始用手帕擦拭起来。这是望真的生气时的习惯。
啪嗒啪嗒,头顶上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有了这只恶魔在就放心多了。唯华抬起头,却见曾被自己击落的天使正微笑着浮在空中。
天使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虽然惹他生气了,但脱下眼镜的望还真是……哇~哇~”
“笨——蛋,你说什么呢!?别胡说!”
“在和谁说话呢?今天的唯华怎么比平时还怪异。”
“什么叫比平时还!?”
唯华啪的扭过头凝视着望。望诧异地皱起眉,与唯华对视。
(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我记得以前远远地见过望生气的样子,只是从来没有正面看到过而已。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哇~”一下,这限本,根本,根本……)
——根……
咔当,唯华猛地站起身,垂下头低声呢喃。
“我去一下厕所。”
这么多年的朋友毕竟不是白当的。在这种情况下,在唯华不愿对死后文内容作出说明而选择逃避的情况下,望却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带着明确的疑惑发问。
“怎么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怎么总问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唯华不禁气急败坏。
“我、我没紧张啊,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只在紧张的时候才去厕所的!上厕所是生理现象!明白吗!?”
或许自己过于冲动的反应削弱了望的气势。望重新戴上眼镜,像是要平复她的情绪一般挥起了双手。
“等、等等,冷静点唯华,我明白。是我不好,请你心满意足地去上厕所吧。不过,我有个建议。”
“什么啊!?”
“——一个女孩在公共场合大声连呼厕所厕所的,是不是有些不雅?”
听了这话,唯华才突然清醒过来。她急忙环顾店内四周,这下不只是店员,连客人都投来了目光。
“啊……”
瞬间,唯华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厕所在这里哦~”
耳边是天使悠哉游哉的声音。
唯华飞速地逃向了厕所。
***
“哎~呀~”
将废话连篇的天使冲进了厕所之后,唯华走出隔间开始呼吸。从她口中流露出的,是沉重的叹息。
“哈,都怪照爷爷的死后文,真是丢脸死了,根本不好意思回到座位上去……”
就在这时,原本除唯华以外空无一人的厕所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清澈的嗓音。
“关于那封死后文的内容,现在能不能对我说明一下?”
唯华反射似地回过头,只见背后站着的是文伽。当然,她的手中还握有那根被称作真山的手杖。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唯华呆呆地念叨起来。文伽平静地回答。
“一次次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不过,真山说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封死后文上的内容。我们时间不多,能不能请你简短说明一下?”
“啊?我、我不记得说过这话啊……喂,为什么把我靠近便器?你的意思是让我闭嘴吗?”
听了眼前的对话,唯华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将手伸进口袋,取出死后文。她自己也知道没法完整说明,所以她用了最能表达照三郎意图的一句话作为了概括。
“——‘那场赌局我一定会赢。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闪光之物’呢?”’
耳边仿佛响起了照三郎愉快的笑声。虽然依旧爽朗到让人有些牙痒,但同时也非常温暖。
文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有些莫名地皱起了眉头。但她的搭档真山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开口道。
“唯华小姐,那上面写的‘闪光之物’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呢?”
“啊……”
这提问太过出人意料,唯华顿时语塞。思绪浮想联翩,脑中出现的,居然是还等在座位上的望——
唯华只觉得血气上涌,她当场垂下了头。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有些害羞地回答。
“……谁知道呢,我还不太清楚,想从现在开始慢慢确认。”
唯华从未想过,这个世界居然会出现名为死后文的奇迹。但要不是因为这个奇迹,自己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心情了吧,望将永远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旦那个分别的时刻降临,自己说不定会抱有强烈的失落感。
(……这就是懊悔吧,照爷爷。)
照三郎说,人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闪光之物,但自己当时却对这些话并没有在意。以后还有时间的话,说不定能和他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但这样的时刻永远不会来临了,二人的赌局,也应该是以平局告终。
不过。
身为赌徒的照三郎却似乎并不允许出现平局。在最后的对弈中,他传达了自己的“思念”。出于对年轻人的关爱,他给了唯华发现“闪光之物”的机会。
虽然你有点多管闲事。
但非常地,感谢你。
所以,唯华想。
自己应该开始认真寻找“闪光之物”了。不是像以前那样漫不经心地度过每一天,而是寻找真正重要的东西。
唯华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时真山说道。
“应该只是在半路上吧,但唯华的话一定没问题的,你一定能找到‘闪光之物’。”
“啊哈,我真高兴,谢谢你。”
或许是对自己被排斥在对话之外感到不满,文伽用平静的语气插进了二人的交谈中。
“……好像你们已经能沟通了,不过,能不能对我作出解释呢?”
这时,啪嗒啪嗒拍打翅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稍稍瞥一眼,那是眼冒金星、全身湿透的天使,以及一脸疲惫的恶魔。恶魔和天使同时落在了唯华肩头上,深深叹了口气之后开始了独自。
“……真倒霉。不找个人发泄一下我心里不舒服。”
发泄。
这词真不错。
自己做出了在公众场合大呼厕所这种丢人的事,心头的不痛快必须找人发泄一下。唯华这样想着,转身看向了文伽,随后恶作剧似地笑了笑,说道。
“啊?想知道死后文内容的话,我已经和真山沟通完了,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
文伽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顿时语塞,最后,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的性格还真不错。”
唯华爽朗地笑了起来。
“一定很像照爷爷吧。我们是好朋友哦!”
说完,她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唯华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看了看文伽和真山,随后端正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帮忙传递照爷爷的死后文。望的性格就是这样,我想他肯定没向你们道谢吧。所以,我替望一起说了。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还是没问出死后文的内容。明明应该满心遗憾的文伽,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她拉下帽檐深深遮住眼睛,随后。
“——不用道谢,这是我们的工作。”
她很酷地回答。
唯华再次鞠躬,当她抬起头时,眼前已经不见了文伽和真山的身影。看来,她们又踏上传递奇迹的旅程了吧。
心中顿时掠过一丝寂寥,但唯华立刻点了点头,自己对自己说道。
“……我得努力了。”
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去。望毫无疑问会再次提及死后文的事,那时,自己就先装作烦恼的样子,然后向他提出条件。
“那么,如果望愿意带我去什么地方玩的话,或许我会告诉你哦~”
眼冒金星的天使虽然依旧晕头转向,但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太、太棒了~和望约会啊,我想看电影——”
和望约会。
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唯华就觉得面颊通红。虽然害羞得想要逃跑,但一直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寻找“闪光之物”。
已经在心里这样决定了。
唯华给自己鼓完劲,用力推开了门。随后,向着望所等待的座位,踏出了勇气十足的一步。
——『《闪光之物》中篇』
为了让照三郎将死后文重新写得好认一点,文伽和真山走进了绿野公园。接着,坐在长椅上的照三郎立刻察觉到文伽的剜来,便对她招呼道。
“哦?找我还有什么事吗?那个什么死后文送到了?”
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与提问相悖的淡然,并没有一点疑惑的意味。
——咦?很可疑嘛。
真山带着这种异样感,只听见文伽对照三郎这样回答道。
“我已经将你给我的死后文送到了白川望手中,但他好像看不懂你写的字。抱歉,这次能不能用好认点的字迹重新写一遍?”
听了文伽的说明,真山不禁大为赞同。说实话,一开始它就怀疑这第一封信的收信人能不能看懂。虽然真山通晓数十甚至数百种语言,但在看到第一封信时,它都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日语。有些部分甚至类似于某个住在非洲的少数民族的语言形态,真山还为此兴奋了一下,以为遇到了已经失传的语言。
不过,看来那东西确实是正统的日语。当初不光是真山,就连文伽也对收信人能否看懂产生了一丝不安,但照三郎却信心十足地肯定。
“这不可能,我和望结下了闪光的友情,就算是这种乍看之下无法辨认的字,望也一定能正确理解。”
正因为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文伽与真山才将信送交给望。
但结果却成了这样。
受不了。现在的日程安排已经很紧张了,本来就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如果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愿意写第二封的话,宽容的我倒是没问题,但性格有些乖僻的文伽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可没办法保——
“是吗,明白了,那我再写一封,能给我笔和信纸吗?”
照三郎理所应当似地回答道。
……果然很可疑。
一般来说,当有人明白自己不得不重新写同一封信的时候,就算是自己的错,也会多少觉得有些不耐烦。但照三郎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现。
或许文伽和真山抱有同样的想法,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文伽似乎选择了工作优先,她立刻将手伸进背包中,取出用来书写死后文的信纸和笔。
接下纸笔,照三郎拄着拐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公园一端设有一个类似凉亭的休息处,那里有石桌和石凳,看来他打算在那里写信。
但是,向休息处走去的照三郎,却望向了刚才自己所坐的位置对面的长椅。那里正端坐着一位老妇,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垂着头一动不动。照三郎注视着老妇,目光有点惆怅。
“……你的朋友?”
跟在照三郎身后的文伽忽然发问。照三郎似乎有点意外,他第一次用有些慌张的语气回答。
“啊?啊,算、算是吧,脸挺熟的。”
随后他便加快脚步走进了休息处,将纸铺在石桌上,做起了写信的准备。
文伽闭着眼睛靠在离照三郎不远处的立柱上。虽然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不打扰他写死后文,但真山认为,其实是因为文伽不擅长应对照三郎这种人,所以才会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过,这也难怪嘛。
真山回忆起与照三郎初会的场景。照三郎是个不拘小节而且性格开朗的人物,在第一次见到文伽时也毫不拘束,差点用一个类似于性骚扰的拥抱当作打招呼。回忆起文伽那时脸上浮现出的明显的厌恶表情,真山觉得有点可笑。
没过多久,坐在石凳上的照三郎动起了笔。文伽一直闭着双眼,等待他写完的那一刻。
于是,无所事事的真山陷入了一种无聊的状态。虽然它想和文伽再下一局将棋,但文伽此刻正抱着胳膊紧闭双眼,安静得仿佛进入了熟睡状态一般。虽然她不可能真的睡着,但很明显,她不想说话,大概是想到如果自己太吵或许会给死后文的书写带来影响。
真山无可奈何地将意识集中到照三郎手边。不知是不是出于学习的兴挥.它将照三郎正在写的书信与最初的死后文在脑中比对,试着想要读懂这种独特的文字。
但立刻,真山意识到了某个问题,它有点难以启齿似地说道。
“呃,照三郎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这封信会比上一封好认吗?我怎么觉得它和上一封没什么两样?”
听了真山的发言,文伽忽然睁开了眼睛。她一言不发地走到照三郎身边,探出身子看向他正在写的死后文。纸面上爬着的依然是那蚯蚓般的痕迹,和第一封相比看不出有任何的改善。真山甚至觉得,这些文字是不是进化成了其他的语言形态。
文伽挑了挑眉,淡然开口。
“……是我没说清楚吗?我记得是请你把字些得好认一些,让收信人能看懂。”
但照三郎却没有一丝愧疚,依然平静地回答“这样就可以了”。
文伽闻言,语气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抱歉,我们也不是闲着没事,如果还得回来找你的话——”
说到这儿,文伽微微睁大了双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说你本来就打算好了要写第二封?收信人身边难道有能读懂你文字的人?”
“这个嘛。”
照三郎只是微笑,没有给出任何像样的回答。
真山没有介人二人的对话,思绪早就陷入了一片混乱。
文伽到底在说什么呢?
照三郎又在掩饰什么呢?
文伽将一只手撑在桌上,直视着照三郎。
“不要不说话,请你好好回答我。”
与文伽认真的语气相反,照三郎只是“嗯”了一声。虽然原因不明,但真山觉得现在的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刹那间。
真山眼前的世界忽然横了过来。文伽握着真山猛然间向照三郎侧挥过去。
照三郎的反应速度快得根本不像个老年人。他迅速取过靠在一边的拐杖,从侧面挡住了文伽的进攻。文伽一个翻身,挥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动作却在下落的瞬间忽然变为突刺,目标直指照三郎的心脏部位。
文伽的举动实在出人意料,但照三郎的动作也非常了不得。
他似乎深谙武道心得,面对突刺他侧身避开,并为了逃避追击,毫不犹豫地在石桌上作出一个前滚翻并防御,于是,手持真山的文伽便被隔在了桌子那边,照三郎超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真山被挥得头晕脑涨,但还是趁着这个间隙大喊道。
“等、等等!文伽,你干吗突然这样做!?没学过要善待老人吗!?而且,你若无其事的把我这个搭档挥来挥去就不觉得过分吗!?反对暴力!尊重人权!!”
但文伽没有作答,而是用充满了敌意的双眸紧盯着照三郎。
照三郎愉快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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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山说的没错,你得善待老人呐。而且就算被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照三郎边说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