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围着他转着圈说:“你提不出任何主意,你到那里将要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当它想干什么以前我就到了这里,我看到了发生的事情,我听到了兰德夫·穆尔遍及这所屋子的尖叫声,我们都听到了,我们左等右等,希望出现好的时机,但是弗兰克·安德伍德和兰德夫·穆尔却再也没从入口露过面!”得汶刚刚平息下来,塞西莉叫喊道: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强大而富有经验的具有夜晚飞行力量的兰德夫·穆尔生活在那个地狱般可怕的地方,你会怎样做?一个几天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小男孩?一个用水晶球看清自己是受一个疯狂的男人怜悯的人?你怎样使他重新活过来?”
得汶有点晕,他努力使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罗夫身上,听他说话,但很难做到。他低头看了看破碎的电视机,它的内部装置还在燃烧。他顺着电线望去,线插进了墙上的插座,他的目光又一次停在了修补它的电工胶布上。那是杰克森做的吗?它是一个会做电工活的幽灵?
突然,他感到自己不像是在娱乐室,和他在一起的也不是罗夫和塞西莉,而是爸爸——他们在他们老房子的车库里。爸爸正在为邻居的别克车修理发动机,他的手又黑又脏,在他的脸颊上抹了一大块油污,使他不得不去洗脸。得汶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接近亚历山大的年龄,斜靠在汽车上,凝视着发动机,看着爸爸工作。
“爸爸,”他说,“你怎么来给威廉小姐修车?”
“她请我修,得汶。”“但是,你为什么在这里修车,而不在店里?”
“因为我这样做她感到方便。”
“她不付给你报酬吗?”
爸爸笑了,“不,我没要任何报酬。”
“你想做一个好人?”
爸爸边拧紧螺丝边说:“不是要做一个好人,得汶,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但是我们刚刚认识她。”得汶说。
爸爸直起身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得汶。在这个世界上,上天赋予我们才能。其中我被赋予的就是会修理汽车。好,我相信如果上天送给我们才能,这些才能不是免费的。上天给我们的才能不是要归自己所有,随之而来的还有责任。”
爸爸把沾满油污的手放到得汶的肩上,“你也有你自己的礼物,得汶,记住,永远记住,才能与责任同在。”
“得汶?”
他眨眨眼,回过神来,站在自己面前还是罗夫。
“罗夫,“得汶说,“我不太了解我的身世,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这位年长的男人的绿色的眼睛,“夜晚飞行力量的控制者相信巨大的力量来自于巨大的责任。”
“但是,得汶——”
“我不能放弃我被要求做的事。”他好像受到了惊吓,说,“或许那就是我的命运——我一直试图寻找的——我爸爸让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罗夫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不能说。
塞西莉惊叫一声,跑过来抱住了得汶的脖子。他告诉她,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只是感受她的温暖,闻着她的头发的香甜气味。
“这不会再发生了,”格兰德欧夫人说,“再也不会。”
“会的,阿曼达。”罗夫冷淡地对她说,“我建议你在这期间去和你妈妈坐在一起。”
她发怒了,“这是我的房子,曼泰基先生,我不必听从你的安排。”
他们现在是在客厅,罗夫已经告知了她亚历山大被绑架和得汶的决定。她看了看得汶,他和朋友们坐在窗前,正远眺着悬崖。格兰德欧夫人,虽然对他们所看到的一切感到不安,但是并没有让他们离开这座房子,显然担心他们会对其他人乱说。
“这不会是真的。”艾娜低声说,“所有这些都不会发生。”
“会的。”塞西莉肯定地告诉她。
“我们刚才怎么有能力那样战斗?”D·J问。
“夜晚飞行的力量在紧要关头能和同伴分享力量。”得汶看着朋友们的脸,“只要你们相信,你们都可以这样做。”
“罗夫说你们想要通过一个入口,是什么意思呢?”马库斯想知道。
“得汶,”D·J说。“你说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们的那扇门——那个魔鬼想要打开的门吗?”
“是的,是那个,”得汶不带感情地说,表针嘀答嘀答地走着,他觉得头脑越来越轻——就好像他的力量要飘起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塞西莉过来握住他冰冷的手。
“太奇异了,”艾娜说,身子在衣服下发抖。“我想回家。”
“你们会回家的。”格兰德欧夫人靠近他们,脸上带着勉强的假笑,说,“啊呀,这些万圣节前夕的游戏足够了,得汶和曼泰基不是向我们展示了吗?我认为他们会获得奥斯卡奖,你们说呢?”
这些十多岁的孩子都仰望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疯子。或许他们中的几个人已经这样想了一会儿了。
“还有,这么高超的法术,”她还在说,“我希望你们都不太害怕,现在都回家吧。塞西莉、得汶,太晚了。你们该准备睡觉了。”
塞西莉站在那儿,手放在臀部,冲她妈妈傻笑,“妈妈,睡觉前我们能不能喝点奶,吃些饼干?”
格兰德欧夫人瞪着她。
“你们或许该走了。”得汶对朋友们说。
“我不这样认为。”马库斯告诉他,“我不能离开,留下你自己在这里。”
“我们决不离开得汶。”D·J说,——艾娜也随声附和。
得汶笑了。“你们是我的好朋友,但是你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办。”他大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
“得汶,”D·J告诉他,“直到你回来,我们会一直呆在这儿,处理这件事。”
格兰德欧夫人走近他们,说:“我正要告诉你们,你们现在都必须回家!”
“阿曼达,”罗夫叫她,“你的妈妈肯定是很不安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也可能想和她在一起。”他补充说。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转向塞西莉,“你和你的朋友不要离开会客厅,你懂吗?”
“他们不会离开这间屋子,格兰德欧夫人。”得汶告诉她,“你可以相信我。”
她第一次正视他,脸上带着一种特殊的表情,这种感情数十年来一直紧紧占据在她的心头。他们几乎不能看穿这个外表,但从她的眼睛中得汶看到了痛苦、畏惧和关注。她走过来,伸出双手,用手抚摸着他的面颊,她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她转过身,冲出屋子。
“她知道了,”得汶问,走近罗夫,“她一直知道我的力量。”
“我不知道她知道这事多久了,”罗夫说,“但是当我说你是唯一可以救出亚力山大的人时,她没有问任何问题。”
“她也没有奇怪吗?我就是夜晚飞行的力量,她一点儿都没有惊奇吗?”
“一点儿都没有。”
“那么,她必定知道我的双亲是谁!”
现在,这个神秘的事物愈发显得恐怖了。罗夫在手中拿着一本打开的书,正在专习地读。得汶不知是什么书,但他知道那是罗夫所说的属于他爸爸的一本书。
“得汶,”塞西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着她,她的染发油从脸上滴下来,她穿着旧睡袍站在那儿,好像新港一个孤独的美女。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情。他也是。他只是拥抱了她。“噢,得汶,”她最后说,“请小心,请回到我这儿。”
“我会的,”他说,他们简单地吻了一下,她在他的拥抱中禁不住大哭起来。艾娜在她身后,轻轻地拉开了她。
得汶又回头看了看朋友们,他仅仅认识他们很短的时间,但他们感到彼此就好像是很熟识、互相信任的老朋友了。他想起了在马库斯脸上看到的五角星形,他究竟会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会不会知道这些神秘现象的答案呢?在他可能永远迷失在地狱中之前,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吗?
“得汶,”罗夫说,“你准备好了吗?”
他挤出一个笑容,“我们走吧!”
D·J举起了一只手:“祝你马到成功!”
得汶露齿笑了。
罗夫有去东跨院的钥匙。他打开门,大门在他的推动下吱吱地打开了。他们踏上了通往塔楼的台阶。得汶只是在瞬间想到,会有另一个神秘的东西藏在那里。他们沿着走廊往前走,发现了布满灰尘的陈旧的后楼梯,他们走上得汶和亚历山大曾探险过的东跨院的上层走廊,他记得墙上熄灭了的汽油装置,还有墙纸上已褪色了的诗人。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上帝将魔鬼抛向地狱的彩色玻璃画。得汶想让自己沉思一下这种滑稽场景,但,马上抛弃了这个念头。
“得汶,”罗夫声音洪亮地说,他的手电筒光在黑暗中照到了一个山洞。“如果你退回来我不会责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那么我将不能称为夜晚飞行的力量,或你不能称为监护人了。”他说。
罗夫低头看了看他。在手电光的后面,得汶可以看到罗夫有力的绿色的眼睛,“我们都是新充当这个角色的,得汶,我的爸爸不能教我很多,我担心我真的不能称为监护人。我希望我知道更多,该做些什么,你能给我提一些建议吗?你可能发现了什么?”
得汶露齿而笑,“我只发现了你。”“你有亚历山大需要的一切。”罗夫真诚地说。
他们进入楼上陈旧的会客厅。他们来到了里屋,站在这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的门前。这里热得几乎让人无法忍受,就像一盏太阳灯炽烤着他们的脸颊。得汶看到罗夫也在向后退。
“罗夫。”得汶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是什么使你今晚到乌鸦绝壁的?是什么力量使你这样做的?”
罗夫看着他,“我有一个访问者。”他平静地说。
“谁?”得汶问。
“不要管那些。”他打开了门,好像是烤箱里的热浪扑面而来。他们都有些畏缩,但仍努力向前。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得汶看到屋子里面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屋子里面漆黑,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手电光移动着照在书上、案卷桌上,和看起来酷似得汶的肖像上。
“你知道吗?”他低声说,“这张肖像上的人可能是我。”
罗夫仔细看了看,用手电光先照了照肖像的脸,然后移到颈部,又移到手上,然后又照了照脸。“是的,”他承认,“的确可能是。”
“罗夫。”得汶说,“如果我在那里弄不清这个问题,请答应我,以后你要尽力查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不知何故,我感觉如果你查明了真相,我也就明白了。”
罗夫悲哀地低头看了看这个男孩,“我答应你,得汶。”
“也告诉塞西莉……”他哽咽着说,“告诉她,我……我……”
罗夫笑了,“我想她已经知道了,得汶。”他停住了,“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会告诉她的。”
手电的亮光落在了上门闩的门上。
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罗夫又来回照了照书橱外的几本旧书。他拍了拍上面积满的厚厚的尘土,用手电筒照着读道:
“‘从前,恰是大冰期来临之前,世界上居住着向往光明的天使和喜欢黑暗的魔鬼,他们为了争夺统治权而互相厮杀。他们的主人是四大神——土神、水神、气神、火神——他们是自然界无所不能的统治者,既不善良也不邪恶。对他们动荡的、混乱的臣民挑起的战争持中立的态度。’”
得汶听着,但是很难集中精神。他知道当他最终明白自己是谁,是什么时——仅仅是到了的末日。
罗夫已经翻看了好几页书,用手电光在上面扫着。“‘虽然这些人是不朽的,但是他们周围的世界却是充满了必死的生命,随着季节的变化盛开与枯萎。
‘这些生命成了这两类人的斗争中的人质。魔鬼统治了有毒而多刺的植物,吃肉的兽类,草丛中的蛇;天使拥有了草食动物和鲜花,空中的小鸟,和能结果子的树。’”
“罗夫,”得汶说,“我会在某个阴雨天中,点着一个烤火堆,拿着一杯雀巢速溶咖啡,好好阅读一下这些书。但是现在我需要一些实用的应急措施,否则我就不能跳进地狱,救出小男孩。”
罗夫叹了口气。他放下书,用电筒照着书柜。“你看,”他说着,抽出另一本书,“好吧,看看这本书是怎样写的:‘一个男巫从另外的领域的人那里得到了力量,但是他们的力量只能在自然界是持中立的上帝那里得以保存,任何打破世界平衡的事物就会颠覆善与恶的力量分布,也就是说不管正义或邪恶何者占了上风,结果都会导致普遍的平等的颠覆,使社会出现了等级。’”
得汶变得不耐烦了,“请翻译一下,罗夫。”
“善比恶更强大,”罗夫明白地告诉他,“像杰克森·穆尔这样的人物打破了保持万物活动的力量的平衡。”得汶记着爸爸的话,他说过,“所有的力量都来源于善。记住这个真理,得汶,你会常胜不败。”
“这是真理。”得汶梦呓似的说。
“这是真理,我的朋友。”罗夫回应道,“你要回来,你要和亚历山大一起回来。”
得汶克制着自己。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令他窒息。他知道害怕是他的致命缺陷,但是他又怎能拒绝它?退缩是不可能的,他盯着面前的金属门。现在他能听到它们在门后疾走、奔跑。“让我们出去,开门,让我们出去。”
“但是,罗夫,如果我打开这道门进去,魔鬼就会逃出来。”他说。
“不。书上解释说夜晚飞行的力量会进入一个任何东西都不能逃脱的入口,这扇门只为你开,不为它们开。”
得汶只是站在那里,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该努力拉开门闩?他知道自己不能用手来做……
“还有一件事,得汶。”罗夫说,“我记得我爸爸和你爸爸常说,夜晚飞行的力量必须完全相信自己的力量。如果你想成功,你必须相信自己,得汶。记着以你的信心战胜魔鬼。记着今晚在客厅你做了什么。”
“但,那是在我的地盘,”他声音嘶哑地说,他的嘴干得就像是沙漠,“现在我在它们的领地。”
罗夫给他打气,“你必须相信自己,得汶。”
他能吗?他在考虑他命令魔鬼释放艾娜的方法。这个方法使他能够将每个攻击他的东西打发到地狱中去。这个方法他已经能够授予他的朋友。
但是以前他在面对杰克森·穆尔的时候曾经软弱无力。
“记住,得汶,你比它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强大。”
“它们中的任何人。”
它们中的任何人!他觉得勇气陡增。他抓紧裤子口袋里的圣安东尼像章,那是他一直确信会给他带来力量的像章。
他转向罗夫,“我相信,”他坚定地说。
“那将精力集中在门上,”罗夫已将门闩向后拉了一点儿,“这正是我想要劝告你的,我的朋友,祝你成功!”
得汶看了看门。很沉。巨大的门闩很安全。他想像着它是被侯雷特·穆尔慈善的力量用魔法密封的。他想像着门后面的魔鬼。他看到亚历山大在他们中间。突然间他记起了这个孩子的话。
“你不会离开不管我,是吗?”
“我来了,亚历山大,”得汶喊着,“你能听到吗?我来救你,带你回家!”
门上的门闩晃动起来。
“是它,”他想,“来就是为了发现这个。”
他知道他的全部生命都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