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太空中的星球上去访问吧。”伊诺诺克说。
“现在对你来说这似乎很奇怪,”尤利西斯说,“接受这种想法需要一定的时间。但当你了解我们后,了解我们所有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了。我希望你会喜欢我们。真的,我们并不是坏人,在我们种类繁多的外星人中没有一个是坏人。”
伊诺克想,这些星球都位于寂寞的太空之中。他甚至无法猜测它们究竟有多远,他也无法猜测它们是些什么东西或者为什么会是那样的东西。他想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不是另外许多世界。那里也有人,或许是许多其他类型的人,也许每个不同的星球上住着不同的人。它们中有一人现在就坐在我的厨房里,等着咖啡煮沸,等着火腿和鸡蛋煎好。
“可这是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问道。
“因为我们是常在宇宙间旅行的人,”尤利西斯说,“我们需要在这里设一个中继站。我们想把这所房子变成一个中继站并且由你负责守护。“
“这所房子?”
“我们不能建造一个中继站,因为那样有人就会产生疑问:是谁在造房子?造这房子干什么?所以,我们只得利用现存的结构,根据我们的需要将它改变一下。但只是改变它的内部结构。我们不动房子的外表,依然让它保持原样,因为我们必须防止有人产生疑问,必须……”
“可旅行……”
“旅行于星球之间,”尤利西斯说,“这比你想像的还要快,比人眨眼睛更快。我们有一种东西你们称为机器,但又不是机器,它与你们想像的机器不一样。”
“请原谅,我无法理解。”伊诺克说,“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你还记得铁路刚铺到米尔维尔的时候吗?”
“是的,我还记得。那时我还是个孩子。”
“那么你就不妨这样想,它只是一条铁路而已,地球也只是一个城镇,而这所房子将成为这条新式铁路上的一个车站。唯一不同的是,在地球上,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条铁路因为它仅仅是一个供休息和转程的地方。但地球上的人不能买票到这条铁路上来旅行。”
当然,这样的解释听起来未免过于简单。但伊诺克感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是不是用太空火车?”他问。
“不是,”尤利西斯告诉他。“是用另外一种东西。我不知该从哪儿开始向你解释才好……”
“也许你应该另找别人,找一个能理解你的人。”
“地球上没有人能对此有哪怕是非常模糊的认识。不行,伊诺克。对我们来说,选你和选其他人是一样的。但在其他方面你比其他任何人更为合适。”
“不过……”
“还有问题吗,伊诺克?”
“没了。”伊诺克说。
现在伊诺克依然记得当时自己如何坐在台阶上,考虑着他将如何独自一人工作。同时他还想到了一个新的开端。他知道自己无法回避这样一个新的开端,他必须从头开始去创造新的生活。
突然,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开端,它要比伊诺克神志恍惚时所想像的甚至更惊人,更可怕。
11
伊诺克将电文归档后便回电表示确认:406302号的来电收到。咖啡已在炉上。伊诺克。
他注销了传播机上的内容,然后走到他离开前就已准备好的3 号液箱前。他对温度的水准进行了测量,再次查明液箱安全地放在物资管道前。
他从那里走到另一条物资管道旁。这条官方的、供紧急情况使用的物资管道位于房间的另一角。伊诺克将这条管道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像往常一样,它的情况良好。尽管物资管道一直安然无事,但每次在尤利西斯来访之前,伊诺克总要对它检查一遍。假如出了故障,他只能向银河总部发出紧急电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一旦某条管道出了故障,就会有人通过一条运转正常的物资管道前来修理,使它恢复原状。
那条官方的、供紧急情况使用的物资管道的作用恰好反映在它的名称上。它只能供银河总部人员来此作官方访问时作用,或者在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下使用,其操作程序完全不受地方中继站的控制。
作为该站以及其他几个中继站的督察员,尤利西斯无须事先通知就可以随时使用这个官方的物资管道。不过伊诺克记得,这些年来尤利西斯每次来站之前总会高兴地把自己即将来访的消息先通知他。这不是位于庞大的银河网络中的所有中继站都能享受到的一种优厚待遇,虽然有些中继站可能也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他认为,或许今晚他应该把中继站受人监视的情况告诉尤利西斯,也许早就该告诉他了,但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人类会给银河中继站带来任何麻烦。
他自己一贯热中于将地球人描述为善良的和理智的,他认为这样做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在许多方面他们既不善良也不理智,也许是由于他们还未真正长大成人的缘故吧。他们非常聪明,思路敏捷,有时还富有同情心,甚至还能理解别人。但令人痛惜的是,在许多方面他们都失败。
不过伊诺克认为,如果人类有了机会,如果他们碰到了好运气,了解到了太空的情况,那么他们一定会牢牢地掌握自己的命运,一定会迎头赶上的。最终他们就会加入到宇宙大家庭中去。
人类一旦加入了这个大家庭,他们就会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且还会奋发努力,因为他们还比较年轻,而且精力充沛,有时他们的精力也许过于充沛了一点。
伊诺克摇了摇头,穿过房间,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他拿起面前的邮件,将温斯罗用来捆扎邮件的绳子解开。
邮件中有几份日报,一份周报,还有两份杂志:《宇宙》和《科学》。此外,还有一封信。
他把报纸和杂志推向一边,随手拿起那封信。他发现这是一封航空信。邮戳是在伦敦盖的,他对回信地址所提供的姓名感到非常陌生。一个陌生人怎么会从伦敦给他写信?他感到困惑不解。不过他心里明白,任何一个从伦敦或从任何地方给他写信的人他都不会认识,因为在伦敦或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他都没有熟人。
他拆开那封航空信,在面前的书桌上把信纸摊开。然后他把台灯移近一些,以便让灯光直接照在信纸上。
亲爱的先生,我想您一定不认识我。我是英国《宇宙》杂志的一位编辑。你订阅我们的杂志已有许多年了。我不使用本社的信笺写信,因为这是一封普通的私信,有些地方可能写得不够得体。
您是我们杂志年龄最大的一位订户。也许使您感到兴趣的是,您的姓名在我们的订户通讯录上已有整整八十多年了。
尽管我知道这与我并无多大关系,但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究竟是您本人对我们这本杂志订阅了如此长的时间,还是您父亲或一个与您关系密切的人才是最初的订户,而您只是在继续使用他的姓名而已。
我的兴趣无疑是一种毫无理由的,不可宽恕的好奇心理。先生,您本人完全有权对我的询问不予理睬。但如果您对回答上述问题并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能收到您的回信。
我只能替自己作出如下辩解:我为这个本杂志工作已久,对于有人认为它值得订阅八十鑫年,我感到非常自豪。我怀疑其他许多出版社是否也能因有人对他们的刊物保持如此长久的兴趣而夸耀一番呢。
先生,请接受我对您最崇高的敬意。
您的忠诚的。
然后是签名。
伊诺克将信从身边推开。
他想:又出现了一个。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监视他的人。不过他的信写得小心谨慎,彬彬有礼,而且也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但是,又多了一个注意他的人,这个人对订阅杂志长达八十多年而感到奇怪。
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人还会越来越多。他不但要提防那些将来可能会监视他的人。他可以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目,但他却不能躲藏起来。人们迟早会盯上他的,并且会蜂拥而来,聚在他的门外,急切地想了解他为何要躲起来的原因。
他知道,等待观望的想法已经失去了意义。外界正在向他逼近。
他不明白他们为何不能让他一个人安静一点。假如他能对他们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也许他们就不会来打扰他了。可他不能对他们解释。即使他能够解释的话,他们中依然会有人向他拥来。
位于房间另一端的物资管道向他发出了嘟嘟声,伊诺克随即转过身去。
那是瑟彭人来了,它在液箱内看上去像是一团黑糊糊的、近似球状的东西。在伊诺克的头顶上,有大约一立方米的物体在溶液中缓慢地移动。
那也许是行李,伊诺克想。可电文已经说明它不带行李的。
正当他急忙穿过房间时,他听到了卡嗒卡嗒的声音,那是瑟彭人在对他说话。
“给你送来一些死去的植物,”那卡嗒声说。
伊诺克望着在液体中浮动的那一立方东西。
“请收下,这是我带给你的。”瑟彭人卡嗒卡嗒地说道。
伊诺克笨拙地也用卡嗒声来答复对方。他用手指敲着液体舱的下班说:“谢谢你,仁慈的客人。”
他一边说,一边怀疑自己对这堆物质的称呼是否正确。他想,一个人在这种告别讲究的场合可能会陷入极端困惑之中。对他们中的有些来客,人们可以用华丽的词藻去称呼(即使在那种情况下词藻华丽的程度也因人而异),至于对其他一些来客,人们往往用最简单、最直率的语言来称呼。
他走近液体舱,取出那堆东西。他发现那是一块体积很低大而又十分沉重的木头,像乌木一般黑,纹理非常细密,看上去石头。他暗自觉得好笑,心想听了温斯罗的一番话之后,自己快成了判断艺术材料的专家了。
他把木料放在地板上,然后转身望着液体舱。
“你能告诉我你用它来干什么吗?对我们来说,这种东西毫无用处。”瑟彭人卡嗒卡嗒地说道。
伊诺克迟缓了一下,从自己的记忆库中竭力搜寻着恰当的词语。“雕刻”一词的代码是什么?他感到纳闷。
“可以吗?”瑟彭人问道。
“请原谅,仁慈的客人。我不常使用这种语言,因此用得很不熟练。”
“请免用‘仁慈’一词,我是个很普通的客人。”
他轻轻地敲着木头说,“把它必变成另一种形式。你的眼睛能看见东西吗?如果能,我就拿一个样品给你看。”
“我看不见东西,”瑟彭人说,“还有其他许多生命体也看不见东西。”
这个瑟彭人到达时是个球状物体,现在它开始转为扁形了。
“你一定是个两足动物吧。”瑟彭人卡嗒地说道。
“是的。”
“你们地球是一个固体星球吗?”
固体?伊诺克感到纳闷。“嘿,是的,相对液体而言,它的确是固体的。”
“在地球上固体占四分之一,其余均为液体。”伊诺克发着卡嗒声。
“我的星球几乎全是液体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固体,那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世界。”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伊诺克卡嗒嗒地说。
“请说吧,”那生物说。
“你是个数学家。我的意思是你们全都是数学家。”
“不错,”那生物说,“数学是一种极好的消遣,它能使大脑充实。”
“你是说你们并不使用它?”
“哦,是的,以前曾经用过,可现在不再需要它了。在很久以前,我们曾经有过所有形式的应用数学,可现在它只是一种消遣而已。”
“我听说过你们的计算方法。”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计算方法,概念也更先进。”瑟彭人发着卡嗒声。
“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你了解在北极七号星上所使用的方法吗?”
“不了解。”伊诺克卡嗒卡嗒地回答道。
“那就没有必要把我们的计算方法告诉你了。你必须首先了解北极星的计算方法。”
伊诺克记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本来是可以了解到一些情况的。银河系中的知识浩如烟海,而他自己却孤陋寡闻,即使在他听说过的那一点点知识中,他真能理解的也为数甚少。
地球上有人能搞懂它们的意思。人类为了搞懂自己所听到的那一点点知识甚至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还会把所有的知识都投入应用。
在太空的星际间存在着无穷的知识。其中,有些是对人类知识的进一步发展,有些则涉及人类还未曾考虑过的事情,对它们的使用方法和用途人类甚至还没有想到。如果光靠他们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
一百年之后,伊诺克想,一百年之后他能学到多少知识呢?那么一千年之后呢?
“我想歇一会儿,”瑟彭人说,“跟你聊天我感到非常愉快。”
第四章 异星人
12
伊诺克转过身,搬起那块木头。不少溶液从木头上淌了下来,流在地板上,闪闪发光。
他搬着木头,穿过房间,走到一扇窗前,开始对它观察起来。木头很重,呈黑色,纹理细密,在其中的一个角上还留着一块树皮。木头是被人锯下来的。有人把它削成了现在这样大小,刚好能够放进液箱中供瑟彭人休息的地方。
他想到了自己日前在一份日报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在那篇文章中一位科学家坚持认为,在一个液体世界里,任何伟大的智慧都是无法形成的。
然而那位科学家错了,因为瑟彭人已经发展到了如此高的水平,还有银河大家庭中的其他液体星球也同样如此。他想,假如人类要了解银河文化话,他们不但有许多东西要抛掉,而且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呢。
例如,光速的极限问题。
要是没有东西比光速跑得更快,那么,银河的运输系统便无法工作了。
但伊诺克认为,人类把光速视作基本极限并不该受到指责,就此而言,人类,或任何种族,只能把自己的观察作为论据并以此作为前提。既然人类科学还未发现比光速跑得更快的假设是正确的。但是,那只不过是一种正确的假设而已。
无论距离相隔多远,那些将生命体从一个星球转送到另一个星球的冲击波几乎都是一种瞬时速度。
他站着沉思了片刻。他认为无论谁都难以相信此事。
真是瞬息万变,液体舱内的那个生命体刚才还躺在另一个中继站的另一个液体舱里呢。
那儿的物资管道替它准备了一个模型,不但有它的身体,而且还包括它的生命力,即给予它生命的那种活力。然后,冲击波几乎在瞬间跨越了太空,抵达本站。在这里,生物模型被用来复制该生物早已死了许多光年的躯体、大脑、记忆和生命。液体舱内几乎立刻形成了新的生命体,不过与原来的一模王码电脑公司软件中心样,它的身份和意识都在延续(它的思维仅仅中断了一瞬间)。因此,它实际上仍然是原来的生命体。
那些冲击波也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但这与速度无关,因为它们可以跨越整个银河系而不会造成多大的时间差。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这些冲击波会发生故障,所以就必须建立许多中继站,必须有成千上万个中继站。似乎灰尘、气团或高电离区域都会破坏冲击波。如果在银河系的某些区域遇到上述情况,冲击波在各站间的运送距离就会大大地缩短。它们还得绕过某些区域,因为那儿的干扰气体和灰尘过于密集。
伊诺克不知道,这个现在躺在液体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