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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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惊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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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吧。”周行这么说时,心情是矛盾的。他希望那攀岩者能救大家,但又希冀着他掉下来摔死,这仅仅因为,他做出了大家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看周围人的表情,好像他所做的,事不关己呀。” 
    “我们又不会攀岩。这事,只有会攀岩的人才能去做。” 
    “我好累,好想坐着歇息一会儿呀!”女人忽然直愣着目光大叫起来:“喂,警察,维持秩序的警察,这会儿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招呼一下,让大家轮流坐坐位子呢?” 
    周行被女人的失态吓住了,又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让女人走开。这个起念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又颇兴奋。 
    女人胸部顶着他的感觉,传递来让人情绪亢奋的信号。周行回味着饼干的味道,感到吃的不是饼干,而是女人身体的某个部位。他忽然觉得,像是有十好几年没有亲近过女人了。这种感觉无比真实。所谓的女人的滋味,就像是儿时在妈妈怀中咂到的奶汁,灿烂遥远而引领冲动,携带着一股神秘的甜腥味。 
    这真是一次无与伦比的地铁经历。出去后,他一定要把它原原本本告诉老婆。 
    七、疯了 
    攀岩者又来到了一节车厢的外面。 
    他发现,这节车厢里的人,全都在昏睡,脑袋耷拉在别人的肩上。 
    他感到有点不对头:乘客们面色灰灰的,身体缩了水一样,似乎,全是老人。 
    而且,好像,已经有人死去了。不,又像是在冬眠。 
    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小寂这么想着,心里打鼓,加快速度通过了这节车厢。 
    下一节车厢也十分反常,主要是不那么拥挤了,竟然富裕出了活动的空间,乘客就像动物园笼子中的狼一样疾速地来回走动,仰着头,伸长脖子大声嗥叫。 
    看到小寂剪影一样出现在车窗上,两个中年男人猛蹬后腿,跃起在半空中,做爪牙状猛扑过来,结果双双撞上玻璃,嘭的两声,昏死了过去。 
    疯了。小寂想。 
    八、难以满足的欲望 
    终于,车厢里有人偷吃东西,被边上的人发现了。 
    原来是一个民工,他的编织袋里装满了玉米棒子。 
    他原本是不准备暴露这个秘密的,但实在忍不住了,便假装晕车,蜷曲着身子伏在编织袋上,像个刺猬一样埋头偷偷地啜吃玉米粒。 
    但还是有人闻到了气味,不留情面地揭露了他的自私行径。 
    “让他吐出来!”车厢里惟一的警察严厉地发布指示。 
    一簇簇拳头暴雨般地落向民工,就像打一只臭虫,竟然就把他当场打死了! 
    “谋杀!”周行心里惊叫一声,眼光却忍不住投向了被迅速打开的编织袋。 
    层层叠叠的玉米棒子裸现出来,刹那间,使沉闷压抑已久的车厢里燃放开了一种陌生而优雅的金色,那正是一种装饰性的华丽梦幻,但在平时却被人忽略了。从死去的乡下男人身边,食物飞快地传递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显露出了公平的快捷,而女人却并没有得到曾被许诺的特殊照顾。大家如若群怪一样静谧地噬吃起来。整个车厢里充满了牙釉与舌脉相与磨动的尖锐之音,咒语般十分的整齐而响亮,与车轮的轰鸣形成了非凡秩序的协奏。 
    
    吃了东西,周行感觉好了些。他看看表,发现时间已过了十小时,到了下午五点。是下班的时候了。然而,上班,这时看来,那不是天下最好笑的事情吗! 
    他困乏到了极点,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然而,当着女人的面酣睡,仍然有着最后的腼腆,但仅仅是努力撑了一撑,还是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的手却不老实起来,伸出去摸了女人的乳房,又窸动着去搂她的腰肢,慢慢地,左手掀开她的裙裾,右手探了进去。 
    女人脸红了,却没有制止。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和肌肉,僵直地一动不动站着,仿佛是在用全身心品味一道此生从未吃过的美味佳肴。只过了一会儿,她便一把捉住那只在裙下乱动不停的大手,往里面更深地插入。 
    梦中,周行忽然射精了。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想控制住,却来不及了。 
    他醒过来,看到女人紧闭双眼,面色宛若朱红的百合,呼吸如同海潮,温湿的气流正浪花般一股股激喷在他的脸膛上,都要把他融化了,而周行的手还深埋在女人的裙底,已是瘫软得像一朵棉花了。 
    这一瞬间,周行觉得面前的女人具备了令人目眩的完美无缺,而他的身体还在作最后的余波抽动,竟然比真正的做爱还要亢奋。他也脸红了。这时,他看看周围,不禁吃吃笑起来。 
    好几对男女都脱光了衣服,站立着正在性交,完成着一种当下姿势的正确性。他们发出了动物似的吭哧吭哧声,这种声音,在周行听来,像教堂里的唱诗一般美妙悦耳。 
    有个七八岁的女孩从人缝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她细嫩纤小的脸蛋上,稍纵即逝地挥闪过了一道英姿飒爽的成熟美感。 
    这时,周行又感到了极度的饥饿。他试图理解为这是站立射精之后的一种必然的沮丧。 
    九、命运的悬崖 
    到了第六节车厢,攀岩者小寂觉得这里也很奇怪,整个车厢空空的。乘客像是全部蒸发了。 
    但是,也许,是从始发站起便没有允许上人吧。可是,难道不也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什么意图而预留的空车么? 
    然而,跟着又是一节全空的车厢,这种空,是超越寻常认识意义上的真正的空。 
    小寂的心情更紧张了。 
    他仿佛看见,车厢里有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在泳动,这正好加剧了空的茂密,使之在局部的解脱中无限幽陷了下去。小寂听见窗玻璃在格格地颤响,就像是紧张无比的上下牙床在用力打架,隐约之间,又透出一种如若断续呻吟的声音,携带着看不见的巨大能量像要从铁笼中奋力挣出。 
    小寂明白,这是因为内在空的强大逼迫。然而,不妙的是,他猛然间又想到了此刻不该去想的老套鬼故事,这使他沮丧地意识到,他这样的俗人,是无资格重新进入具备了全新意境的车厢了。 
    他心绪茫然,头皮发紧,手松了松,差点掉下飞驰的列车。 
    还好,他具有攀岩者稳定的心理素质和敏捷的身手,在坠向死亡的瞬间,迅疾地把握住了。他重新攀回了命运的悬崖,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这时,他有些累乏,也有些饥渴,但还能够忍受。但可怕的是不断加重的寒冷,千万根银针一样钉满他的每一个毛孔。 
    在下一节车厢,他看到了满满的人。他不再去想刚才的挫折,把一切抛开了,心里也踏实下来。但仔细一看,吓得一哆嗦。原来,乘客们正在吃东西。 
    他们拿着的,是人手、人腿和人肝一类。大家吃得满嘴鲜血淋漓。 
    十、变老了 
    周行和面前的女人已经性交了两次。他们不再不好意思。而周围的人也都在干同样的事情。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也在坦然承受的姿态中,接受了群体的轮奸。 
    女人双手轻柔地托举着周行的脸颊,懒散地憧憬着他濡湿的双瞳,好像周行是一个美丽而惟一的果冻。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骤变,失声叫道:“瞧你的脸,怎么这么难看!” 
    周行摸摸脸。他摸到了满脸密林般的大胡子!而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才刮过脸啊。 
    以前,他曾经尝试过留髯,有意两个月不刮胡子,也没有长得这么厉害的。面对女人的惊诧和不解,他狼狈而惶惑了。 
    他定睛去看女人,发现她的头发间,竟生出了大把的银丝,眼角绽出了裂谷似的深黑皱纹,口红和容妆正在雪崩般脱落,她的脸膛已然变化成了一种迷彩掩映下的冰地鬼魅。 
    周行不怀好意地咳咳笑起来,像是赢得了毕生最满足的报复。 
    他看看表,发现已到了晚上八时许,十二个小时过去了。 
    热恋期真正如同白驹过隙呀。深怀厌恶的周行不愿再看女人一眼,把目光移开。 
    他看到边上的人们,也都老了下去。他暗自惊诧,难道,现在的一分钟竟相当于一小时、一个月、一年?是什么样的物理学法则,能使时间的流程变快呢?而这全车的乘客恐怕正是凶猛的时间在进食后所消化出的垃圾,正被搬运向一个神秘的焚化场所。 
    “乱看什么!我又饿了。老公,你得给我找东西吃!”女人狠狠地掐周行的手臂。 
    这人疯了!天下最愚蠢者,难道不正是女人么?周行恐惧地想挣开她,却发现根本不可能。如同刚上车时一样,他仍没有腾挪处。这原是车厢这种存在所表现出来的真实啊。周行停止了挣扎,努力想像自己是列车上的一颗螺丝钉。 
    “太可怕了。我们很快就会死去的。”一个头发掉光的老头说。他上车时还是个满头黑发的中年人。 
    “谁来帮帮我,”一个十几分钟前才完成性交的女人叫起来。“孩子,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顷刻间,从角落里传来了婴儿的哇哇啼哭声。周行面前的女人猛地睁大眼睛,停止了摆布周行,循声去寻找,双目中重复溢满了温情、善良与神往。周行通体一震,预感到了未来奇迹发生的可能性。 
    有人提议:“赶快把这孩子宰来吃掉吧!好久没闻到肉腥味儿了。” 
    又有人说:“最大的问题是人太多了。杀掉一些人,大家就会过得好一些。” 
    警察喝道:“谁在说这话?他还想活不想活了?”说罢掏出手枪来。 
    十一、更多的变化 
    小寂又来到一节车厢外面,发现里面的人已经不多了。地板上有一滩滩的碎骨和污血。有几个老婆子坐在椅子上,敞开胸怀,乐呵呵地在给新生儿哺乳。有几个老头在死命砸车窗玻璃,却砸不开。 
    “看来,终于有人产生了联系外界的想法!”小寂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停下来,朝他们大声呼喊,并从外面帮忙砸,但玻璃毫不动摇,连一丝裂纹都不出现。仅仅过了几个时辰,玻璃就变得钢铁一般坚硬了。 
    企图逃脱樊笼的乘客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有人吃力地用粉笔在玻璃上写字给小寂看。是方块字的模样,但小寂一个也看不懂。另一个老头着急地把写字的人拨拉到一边,自己来写,写出的也是同样的奇怪文字。 
    那些字像是西夏文。小寂想,很可能,这里的人们发展出了新的文字系统。但是,怎么这么快呢?说不清为什么,他此时更想看到英文。 
    小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想,太迟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自己了,甚至,连外界的努力也抵达不到他们这里了。 
    毫无疑问,列车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或者,不是列车的变化,而是车厢中的人类社会在变化,也是整个物质世界和环境在变化。 
    无助的小寂离开这无助的人群,继续前进。他看到,列车顶部不知什么时候漂浮起了一层一尺多厚的白色雾霭,有一种幽灵般的阴森感觉。白雾中有些小东西在悠动,像是蜘蛛。 
    借着这白雾泛射出的淡淡辉光,他第一次看清了前途:列车一眼望不到头,哪里是原来以为的长度! 
    十二、技术带来的希望 
    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只是勉强忍住还没有吃人,这大概要归功于这节车厢里还有警察的存在。那起群殴致死民工的案件,已经使他很不安了。但警察也不能阻止人们飞快地衰老下去,不能阻止人们无节制地性交。时间的节拍越来越急促。更多的孩子在呱呱坠地,引起人口爆炸。车厢里越来越拥挤了,这样下去,肯定是要被撑破的。大家焦急地议论纷纷:“攀岩的那家伙怎么还没有让车停下来呀。” 
    
    “说不定,早掉下去了。” 
    “也许,让司机杀死了。” 
    “哪里呀,饿也饿死了。” 
    “别说风凉话了。即便是在车厢里面,也必须要想出法子自救。再无动于衷下去,便真的晚了。” 
    这最后的话音使乘客们立时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想起了心事。大家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那是一个极其遥远而幸福的年代,车厢外面永远有站台在不停地出现,引诱人们走进虽然货架空空却不见盗贼的商店,或者尽管一贫如洗但恩爱无尽的家园。 
    一个老头自出事后便一直躲在角落里哭泣,这时,听到这番话,眼中冒出一股毕生罕有的亮光,哆嗦着开口道:“我有一种办法,大概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怎么不早说哩。” 
    老头说:“我在科学院工作,我的研究所最近研制成功了一种微型能源转换器,能够把一种能量转化成另一种,比如说,把潮汐的动能转化为人体能够直接吸收的热量。这本来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用的。可是,研究成功后,社会上谁也不感兴趣,说是荒唐,说是没有用处,因为,温饱问题不是早解决了么?我今天恰巧带了一台,是准备拿到一个部门去争取投资的。可我竟糊涂着自己也不相信它了,正准备等列车一到站就把它扔到垃圾筒里呢。但是,现在,或许刚好能用得上吧。” 
    
    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台熨斗似的灰色金属机器。立时,车厢里骚动起来,离得最近的人,都伸出脖颈来观看这高科技带来的最后一线希望。 
    “可是,怎么使用呀?”人们不解。 
    “是这样的,这列车不是停不下来么?这就好了。我们得想办法把整列火车滚滚向前的动能,转化为单个人体需要的热能!”老头朗声解释,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虽然热能还没有真正产生,但车厢里已复洋溢着了热情。大家说:“太好了,幸好是在这节车厢里,实在有福气!我们能够活下去了。我们的孩子也能够活下去了。” 
    “废话少说,开始干活吧,还需要设计一套连接和传送装置呢。”老头道。 
    “这是难得的机遇,要抓紧时间哪。”警察在一旁叫嚣。 
    周行却想,活下去,人口越来越多,却也是一个问题啊,这可不是技术能够解决得了的。另外,整列车的动能都变成热能转移到单个人的身上去了,这会不会反而造成列车的停滞呢?虽然都期盼着这一时刻的到来,但一旦成真,却不习惯啊,列车可能会巨型爬虫般停在这黑暗隧道的中途,而站台仍旧是遥不可期,到那时,车厢里的这群乌合之众,能够把持住么?说不定,会出现混乱呢。而丧失了前进动力的机车,最终也无法继续为乘客们提供能量了,结果仍然是崩溃。因此,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出生在车厢里的婴儿们,他们将怎么面对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呢? 
    他看到,面前的女人,已经苍老得像一团皱纸。她似乎等不及了。她整个的人形干枯得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就像千年古树再也无法分泌树脂。老婆子白骨精一般死死地抓住周行的双臂,把散发着酸臭腐气的狰狞头颅贴倚靠在周行的胸脯上,无牙而流脓的嘴里嘟咙着什么,周行却一句也听不清。 
    但是,忽然间,他却明白了她的心思,那是一个垂死女人所应有的念头,气泡一样挣扎着从枯死的泉眼中翻冒出来,最后一次燃放了对逝去青春的绝望追念。 
    周行立刻想到了自己的末日,那分明已不再等同于见不到妻子和孩子的切肤悲伤,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万念俱空。他嗓子一腥,哇地哭出声来。 
    这时,有人在叫:“成功了!连接上了!”周行的脑子里哗啦一声涌进了一片片闪亮纷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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