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和他五位董事中的四位:梅特尔主管动力,费尼伦主管交通,隆霍姆主管贸易,杜凯因主管安全。
5张脸有的瘦有的胖, 有的长有的短,有的显得勇武,有的透着狡黠。不过这些差别是无关紧要的。他们全部有着表明纯正血统的金色皮肤,而他们的眼睛则透露出一种更深层的同属关系。他们的共通之处便是权力,在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对最高权力的渴望,这种渴望并未得到全部的满足,而且从根本上来说也是无法满足的。
第六枚硬币镶着金边,跟霍恩扔给吴老头的那枚一样。那是主管通信的象征。霍恩将这枚硬币举到了眼前。
硬币上浮现着一张女人的脸,就好像一朵花轻轻地含着一滴晨露,晨露中映射出重新开始的世界所具有的无限的可能性。她那淡金色的皮肤由金红色的头发映衬着,束发的带子上镶嵌着白色的大钻石。红红的嘴唇微微弯着,露出浅浅的笑意,在向能赢得她们的男人许诺着一个帝国。她的头骄做地昂着,在告诉他便是一整个帝国也不配放到她的脚边。她那黄褐色的眼睛望着霍恩,目光直透他的眼中,审视着,掂量着……
就是这个男人吗?
“可爱的文姐,”一个带着喘息的声音说道,“文妲·科尔纳,新董事,总经理的女儿。”
霍恩猛然一惊,朝着声音发起处转过身子,手迅即抛下硬币,朝手枪摸去。吴老头跪在他身边,手无寸铁。霍恩的手缩了回来。
“长得真美,”吴老头不紧不慢地接着说,“还是那一切东西的继承人。”他朝着缀满星星的夜空胡乱一摆手。“要是她能找到一个男人强得能帮她掌管那一切就好了。”
“千万别那样,”霍恩说道。他用手指着刚刚升起到地平线的昂星团的七姐妹星。“埃戎征服了卡农联盟,但要统治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帝国就好比涨起的大潮,”吴老头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总有一些小浪花跑在它的前面,但后面的大波涛会把它们砸碎。现在帝国已经扫平了星团,把它像小浪花一样砸扁了。它再也起不来了。当大潮最终退去的时候,只留下遍布沙砾的废墟。”
“胜败还没最后见分晓呢,只要解放者还活着。”
“你以为埃戎不知道这点吗?”吴老头反问道。“彼得·塞尔已经被送到监狱终端去了。几个月前,他死在那儿了。我听人这么说的。”
“死了?”霍恩略有点吃惊。他朝着地平线举目望去,望着昂星团,那群星星彼此之间靠得那么近,无须管道即可进行文明的交流,而在管道中是没有自由的存身之处的。他凝望着自己的家乡,第一次意识到他再也回不去了。
300光年的距离将他同星团隔绝开了。从管道中走只需6小时。而用速度仅次于管道的其他交通方式走便需花上他六倍的生命。管道是通进埃戎的,而他所做过的事和将要做的事已经把他挡在埃戎的大门之外了。
我怎么会在这儿的?霍恩在心里纳闷道,但随后他就把这个念头赶开了。
“晚安,理想主义者。”吴老头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走开了。
霍恩耸了耸肩,收起了摆在面前的硬币。
你为了得到这些钱币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把手伸向腋下的手枪,毫不费力就拔了出来。他把拿枪的手夹在两腿之间,枪口对着荒漠。
这些钱他还没挣到手。明天他就要去挣这些钱了。
历史
文明……
同其他任何东西一样,文明是有价的。现在的代价就是自由。为了获得共同生活的权利,人类放弃了随心所欲地行使的权利,他们制定出法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当文明受到来自外部的干涉时,它的代价便更昂贵了:法律由别人来制定了。
只有管道才能实现跨越星球的文明。只有埃戎知道管道的秘密。
有的人不愿付出代价。他们宁肯去买自由,宁肯为了自由付出尝尽千辛万苦的代价。
因此人们从埃戎帝国的跟前逃开。他们乘着破旧生锈的飞船,顺着星际航路逃去,逃离这种文明以及帝国的日益扩张的范围。
在一个曾叫做昂星团的地方,自由停止了奔逃。星团中的各星球既近得可以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可以互通贸易,又远得无法相互征服。低速飞船将这些星球串联成了卡农联盟。这个联盟的象征不是一艘飞船,而是一个人。
而在现在的星团上,在经过两场大战之后,自由已经死了,埃戎已经将它碾碎了。因为自由是会传染的,而桥梁是有利可图的。
消息传得很快:彼得·塞尔已经死了。
但是塞尔是一种象征,而作为象征的东西同自由一样,只要还有一个人相信便不会死去……
《星际桥梁》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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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窄桥
霍恩一下子醒了过来,神经因警觉而兴奋异常。
他手中端着枪朝荒漠中极目望去。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开始泛灰了,群星也从那儿隐去了。但危险不在荒漠中,荒漠中没有生命。
他把目光转向左侧,但凹地中依然是漆黑一片,漆黑而又安静。但是漆黑之中有点东西改变了。
一个常常遇到危险的人学会了依靠他的直觉,靠它来对无意识的观念进行微妙的分忻。这也是情势所迫,因为危险不容你从容判断。
虽然僵硬的肌肉在提出抗议,霍恩还是悄然起身爬下斜坡。凹地中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尘土中黑色的灰烬表明曾有人到过这里。
吴老头和鹦鹉已经走了。他们收拾起寥寥几件行李,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就是让人不懂的地方。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让自己拥有过真正睡着的奢侈享受了。他的睡眠离清醒只差一步,周围环境只要有一点变化便能惊醒他的瞌睡。他们怎么可能不吵醒他而离开呢?
他根本没准备睡觉。越是接近目标,危险性便越大。难道是身体对受到超过忍受限度的驱策而做出的反抗?真是滑稽。但不管怎么说,他睡着过了。他觉得自己比刚出发时还要精力充沛、头脑清醒。
如果说即便他处处小心,仍然被吴老头下了药的话,那么吴老头一定是聪明过人了。霍恩只能这样想下去,不然他快要怀疑他们是否到过这里,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真正出现过。
霍恩下意识地把灰烬掩埋好,然后耸了耸肩。他觉得这下没有后患了。
怎么说这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那老头儿本来对他很有用的,霍恩确信吴老头知道一条通往方山山顶的路。不过为此生气是毫无道理的。对霍恩来说,吴老头是一样可以利用的东西。因此,如果吴老头有办法的话,他当然有权逃避被利用。
霍恩考虑了一下爬方山的问题。借着渐亮的天光,他看见石崖上没有缝隙。很可能寻找缝隙要花上他一天的时间,那太长了。
霍恩顺着单独的一行靴印跑上斜坡,研究起足迹来。它笔直地沿着悬崖边伸向前方,一直远到看不清楚为止。
霍恩跟着靴印,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起来。足迹还很新,最多只有一两个小时,靴子上的补片印得很清楚。霍恩熟练地阅读着痕迹:在这儿吴老头把手提箱换到了左手;在那儿他停下来歇了口气或喝了点东西,接着出现了一条之字形蛇行痕迹,然后又突然消失了;再往前,脚印边又出现了一只兔子的痕迹。
霍恩在路边看到一只被扔掉的半升的瓶子,标签上写着:乙基酒精,合成类,酒精度18度。埃戎出口管理局监装。
霍恩开始感到渴了。他把水壶中最后一点水喝了,只有微少的一小口,聊胜于无罢了。他重新旋好水壶盖子,舔了舔嘴唇。
几乎在不知不觉间,脚印变得更新鲜了。吴老头就在前面,只有几分钟的距离了。霍恩像一路上时时在做的那样抬头望去,只看见左面是陡峭的悬崖,前面是红色的尘上。
然后脚印不见了。它们终止于一面被风刮得光光净净的岩石斜坡前,再也没有从任何交界处回到尘土中。
霍恩朝悬崖打量着。鸟儿可以从上面飞过去,但吴老头绝办不到。霍恩仔细端洋着紧靠崖脚生长的灌木。它呈现出一种不太可能的绿色。有些叶子有刚擦过的痕迹。
霍恩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 后面露出一片黑色。是一个洞口,有1米高,0。67米宽,霍恩不喜欢山洞或隧道,因为里面有大多不确定的东西。但这个山洞却是通向森波特的。
霍恩手足并用地在黑暗中爬行,感觉到光滑的岩石是潮湿的。这一点点细微的水流应当就是洞口那丛灌木的成因了。在荒漠中水是一种稀罕东西,空水壶碰在洞壁和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提醒着霍恩水有多么稀罕。这声音对于嗓子眼儿沾满尘土的霍恩来说不啻是一种折磨。
他苦笑了一下,爬得更快了。渐渐地四周的黑暗变淡了,现出光明的轮廓,终于豁然开朗。
霍恩小心地直起身来,岩石已经在他的身后了。见惯了荒漠的土褐色之后,眼前的绚丽色彩一时让他的眼睛有点刺痛。满眼弥望的是一片绿色,中间夹杂着红色。蓝色与黄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各种感觉又被这许多的气息给激活了。他有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
这时,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他必须离开这里,重新回到死亡中去。
他拨开密集生长的绿色植物,将它们的颜色与气味统统踩在脚下,走到了一片空地中。透过周围的树丛与灌木,他可以看见光秃秃的灰色花岗岩依然绕着这片谷地毫不中断地延伸着。现时的情形比刚才好不了多少,不过吴老头肯定是顺着这条路走的。
水流的美妙声响已近在咫尺了。霍恩踏出一条路来循声而去,毫不顾忌树枝和荆棘在撕扯着他的手臂及前胸。他在小溪边站定。树上的鸟雀静了下来,但见他站着没动,便重又恢复了歌唱。
霍恩在小溪边舒展了一下身躯,然后一下子把脸埋到了水里,一任涓涓的溪水缓缓流入口中。然后他又抬起湿淋淋的脑袋,让水流冲向他的喉咙,荡尽荒漠的尘埃。
真是好水啊,和碱性石膏泉的苦涩相比,这水简直甜得让人难以置信。他重又弯下身子去喝,这次喝了个够,直到他看见溪水对面有一只兔子正用好奇的黑眼睛打量着他。
霍恩小心翼翼地摸出枪来,调到低射速然后快速瞄准了兔子。他需要吃肉。但他拿枪的手臂慢慢放下了,兔子转过身去,纵身一跃,消失在灌木丛中。
片刻之后,就当霍恩还眯缝着眼睛在看的时候,一只褐色的鸟儿从灌木丛中弹起,朝着远处的石崖飞去了。霍恩若有所思地目送它飞到看不见为止,然后又喝了几口水,并把水壶灌满。
霍恩快步朝远处的石崖走去,一路上不时蹲下身子避开树枝,或是绕开一丛丛的灌木。待走到近前时,他透过树丛看见这儿的崖面已经破碎了。崖面的大部分已经掉落下来,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在崖面前堆成了一个陡峭的斜坡。
弯腰从最后一棵树下钻出来之后,霍恩看见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正吃力地向斜坡的顶端爬去,脚下蹬松的石头骨碌碌地顺着斜坡滚下来。一个更小的身影在天空中绕着他的头顶盘旋。
霍恩握枪在手。
“站住!”霍恩叫道,语声在山崖间前后回响。
一张白白的脸朝他转了过来。霍恩把枪举到了眼前。从高倍的瞄准镜中望去,吴老头被牢牢地抓在十字标尺上,好像离他只有几米远。他往下看着枪口,黑黑的眼睛大张着,脸色苍白,犹豫不定使他一时不知所措。
一个长着翅膀的褐色家伙从视线中飞掠而过,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山崖间。
“呆在那儿别动!”霍恩喊道。
吴老头此时突然动了起来,以与他这样一个矮胖老头儿不相称的迅捷,向岩石上方拼命爬去,十字标尺一直尾随着他。一丝恼火的表情掠过霍恩的脸:这老头儿真蠢,他这是咎由自取。霍恩的手指扣动了扳机,但就在最后一刹那他把十字标尺朝边上一闪。
子弹呼啸着离开了枪膛, 划过空气,打在离吴老头头部左边1米的岩石上溅开了。然后吴老头就不见了,跟那只褐色小鸟一样,遁入黑黢黢的崖面中去了。
霍恩厌恶地放下枪朝着岩石上冲去,丝毫不顾碎石在他的脚下翻滚滑动,有造成脚下天然斜坡大滑坡的可能。细小的砾石扑簌簌地滚下坡去。在一处石头疏松的地方,他绊了一下,单膝着地了,但几分钟之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黑黑的洞口。
溪水在光滑的地面上蚀刻出一条弯曲的槽道,消失于从洞口削落下去的疏松岩石中。正是这水流加上多少世纪以来长久的冷热交替,使得崖面疏松、倾圮了。
霍恩迈步走入黑暗之中。洞口圆得很不自然,洞壁也呈现出不自然的光滑。这是一个隧道,而不是一个山洞。
隧道看来是直的,在前方远处的黑暗中一点亮光在摇曳。霍恩朝着亮光跑去,心里在想脚下会不会有又宽又深的大洞呢,但他马上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亮光摇曳着,差点消失了,但随即又亮了起来。终于霍恩看清了那是一只手电筒。吴老头正拿着它在疲惫不堪地走着,脸转过来朝后望着。鹦鹉在他的肩头。
霍恩呼吸轻松地踏进手电筒闪烁的光环时,吴老头停了下来,靠在隧道壁上,叹息了一声。汗水从他黄色的面颊滑落下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真是个有决心的人,”他喘息着说道,“就其本身而言,那倒是一种令人钦佩的品质。”
“品质的好坏得看它用来干什么。”莉儿用刺耳的声音说道,她的一只眼睛在电筒光中闪闪发亮。
霍恩的脸色很平静。“昨天晚上我说过你得带我到森波特去。如果这就是通往森波特去的路,那咱们就接着走吧。”
吴老头把一只手放到胸口,像是在平抚着疼痛。“我是个老人,我刚才走得太快了。还有,你对我开了枪,我差点就被你杀死了。”他的声音中兀自带着惊恐。
霍恩点了点头。“你差点就被我杀死了。快带路。”
手电筒从吴老头的手中滑落下来。霍恩捡起电筒,把他从墙边推开。吴老头抗议了一下,但还是朝前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霍恩问道。
吴老头耸了耸肩说:“人要是活得够长的话就能知道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有时候我觉得我活得太长了。森波特还年轻的时候,整座山像蜂巢一样布满了通道。深一些的后来叫水淹了。剩下的很多都被埋进了山洞。不过这条应该是通向山顶的。”
有两次他们必须手足并用在成堆垮下的碎石上爬行,这些碎石差点把隧道给堵死了。吴老头再次发出抱怨时,霍恩伸手去拿他那只破旧的手提箱。吴老头有点不情愿地把箱子给了他。手提箱重得出奇。霍恩推着吴老头向前走进黑暗中,手电筒的亮光只能在黑暗中占得小小的一席之地。
他们在黑暗中默默地走着,缓缓地攀登着,时不时的脚会踏进冰冷的水流中。这些水要么好好地在地里流着,要么遇到了石块的阻挡而蓄成了小小的水潭。
“一个在荒漠上浪迹的人,”吴老头喘着粗气开了腔,“一个来自埃戎卫队的浪迹荒漠的人——对被打败的星团表示同情——赶着到森波特的废墟去参加胜利庆典——还带着一把枪。这些加起来倒是挺有趣的一幅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