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公爵,你反正是死。”越说,“但你死之前将有机会靠近男爵。他一定相信你已中毒很深,不可能对他进行袭击。你将被捆起来,注射毒药。但攻击的形式可以无奇不有。你一定要记住那颗牙,雷多。阿特雷兹公爵,记住那颗牙,一定要记住。”
医生越靠越近,他的脸和脸上松弛的皮肤挡住了雷多的视线。
“哪颗牙。”越嘟哝着说。
“为什么?”公爵问。
越单膝跪在公爵身边。“我跟男爵有一笔魔鬼交易。我必须确保他也履行了他那一半职责,我见到他就会明白。但我决不会空手去见他。你就是我的赎金,可怜的公爵。我见到他就会知道一切。
我可怜的瓦娜教了我许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在紧张对峙中确定真假。我不能每次都做得很好,但当我见到男爵时……到那时,我就知道结果了。“
雷多努力低头去看越手上的那颗牙,他感到这一切简直是个噩梦……难以想象。
越翘起自己那紫红色的嘴唇,做了一个鬼脸。“我不能靠近男爵,不然我会自己去做。不,他们会让我与男爵保持距离。而你……
啊,现在!你,我可爱的武器!他一定会让你靠近他……嘲笑你,说点大话。“一雷多感到自己右脸颊的一块肌肉开始被麻醉,越说话时脸上的肌肉也拧在一起。
越靠近公爵说:“你,我的好公爵,珍贵的公爵,你必须记住这颗牙。”他把那牙拿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这是你最后拥有的一切。”
公爵动了动嘴,然后说:“不行。”
“啊,别拒绝。因为我会为此帮你一个小忙。我会救出你的儿子和女人,别人都办不到。我可以让他们去一个哈可宁人找不到的地方”
“怎么……救……他们?”公爵问。
“让别人以为他们都死了,让他们隐藏于与哈可宁人有深仇大恨的人群中,这些人一听到哈可宁这个名字就会拔刀相向,他们甚至会烧掉哈可宁人坐过的椅子,把盐撒在哈可宁人走过的路上。”
他摸摸公爵的下颌,“能感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公爵发觉自己不能回答。他感到遥远的拉扯,看见越的手伸过来拿爵位图章戒指。
“给保罗,”越说,“你马上就会失去知觉。再见,可怜的公爵,下次咱们再见面,就没机会谈话了。”
一种凉爽、悠远的感觉漫过公爵的下颌,然后渐渐向上。昏暗的大厅缩成了一个小点。
“记住这颗牙!”越说,“这颗牙!”
第十九章
应该有一门学科,专门研究不满情绪。人民需要艰苦时代和压迫,以发展精神力量和强健体魄。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语录》
杰西卡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周围的沉静使她有一种预感。
她不明白自己的意识和身体为什么会感到沉重迟钝,皮肤下的每一根神经都涌动着担忧和害怕。她想要坐起来开灯,但不知什么阻止了她。她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啪……啪……啪……啪!
传来了一阵钝响,在黑暗中显得没有方向。就在什么地方。
等待似乎凝固了时间。
她开始摸自己的身体,发觉手腕和脚踝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东西。她侧身躺着,手被绑在背后。她动了动绑着自己的绳,发觉是特殊纤维,越挣扎,绑得就越紧。
现在,她想起来了。
在她黑暗的卧室里曾有过行动,一块潮湿刺鼻的东西捂到了她的脸上,塞进了嘴里,有手在抓她。她吸了一口气……嗅到了麻醉药的味道。意识消失了,她投入恐怖的黑暗中。
她想:终于来了。要制服一个比·吉斯特太容易,只需要阴谋暗算。哈瓦特是对的。
她强迫自己不要挣扎。
这不是我的卧室,她想,他们给我换了地方。
慢慢地,她让自己内心沉静下来。
她嗅到自己的汗味里混合着恐惧的化学因子。
她问自己:保罗在哪儿?我的儿子……他们把他怎么样了?
冷静。
她应用了古老的方法,强迫自己冷静。
但恐惧仍在身旁。
雷多?你在哪儿,雷多?
她感到黑暗慢慢减退,发现了一些影子,层次渐渐分明,刺激着她的感官。白色。门下有一道线。
我在地上。
她从地板上感觉到有人走动。
杰西卡把恐惧的记忆压缩。我必须保持镇静、警觉,做好准备,我也许只有一次机会。她再次让内心镇静。
四个人。
她注意到他们脚步声的区别。
我必须装着还没苏醒。她又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身体准备好。听到门开了,有了更强的光线。
脚步声走近:有人站在她面前。
“你已经醒了,”是一个低沉的男低音,“别装了。”
她睁开眼。
站在面前的是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她认出这房子是保罗睡过的那间,靠边摆着保罗的帆布床,空的。卫兵拿了几盏挂灯进来,放在靠门的地方。门厅里几盏灯的亮光刺着她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男爵,他戴一顶黄色的帽子,黑蜘蛛般的眼睛下面是两堆肥胖的肉。
“用药是计时的,”他低声说,“我们知道你会在哪一分钟醒过来。”
这怎么可能?她想,他们必须知道我的准确体重,新陈代谢,我的……越!
“真遗憾,必须塞住你的嘴,”男爵说,“我们本来可以好好地聊聊。”
她想:只有越能办到,怎么会呢?
男爵看了一眼身后的门说:“进来,彼得。”
进来的人站在男爵身旁,杰西卡以前从未见过他,但那张脸却很熟悉……这个人是彼得。伏来,一个门泰特杀手。她仔细观察他:鹰一般的面目,那墨蓝色的眼睛说明他是阿拉吉斯土著人,可他的动作和姿态告诉她这人不是当地人。他的皮肤水色太好。个子高,但很瘦,身上有股女人味。
“亲爱的杰西卡女士,很遗憾咱们不能谈谈,”男爵说,“然而,我知道你的能力。”他瞟了一眼彼得问:“这是真的吗,彼得?”
“是的,男爵。”他答道。
声音是男高音,使杰西卡感到背脊骨一阵发凉。她还从未听到过这么令人心寒的声音。对于一个比·吉斯特来说,这声音无异于杀人者之声!
“我要给彼得一个意外,”男爵说,“他以为来这儿是领战利品的……就是你,杰西卡女士。但我想证实一件事,即他并不真的想要你。”
“你在开玩笑吗,男爵?”彼得问,脸上露出了微笑。
看到这个微笑,杰西卡很奇怪为什么男爵没有跳起来反击彼得。她随后反应过来,男爵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知道这微笑的意义。
“彼得在许多方面都相当天真,”男爵说,“他不愿意对自己承认你是一个致命的东西,杰西卡女士。我会向他证实,但这是一个愚蠢的冒险。”男爵对彼得笑笑,彼得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我知道彼得想要什么:彼得想要权力。“
“你答应过我可以得到她。”彼得说,那男高音中已失去了一些冷漠的自控。
杰西卡听出他话里的暗示,心中一颤,想道:男爵是怎么把一个门泰特培养成了这样一个畜牲?
“我让你做一次选择,彼得。”男爵说。
“什么样的选择?”
男爵胖胖的手打了一个响指:“带上这个女人,远离这个王国去流亡,或者拥有阿拉吉斯星球上阿特雷兹的公爵领地,以我的名义进行统治。”
杰西卡看到男爵用蜘蛛眼观察着彼得。
“除了称呼以外,你可以以任何名义做公爵。”男爵说。
杰西卡问自己:难道我的雷多死了吗?她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在默默地哭泣。
男爵仍注视着门泰特:“彼得,自己想想清楚。你之所以想得到她,就因为她是公爵的女人,权力的象征……漂亮、实用,受过特殊训练。但一个完整的公爵领地,彼得!这可比一个象征要好得多。
这就是现实。有了它,就意味着很多女人……很多。“
“你没有跟彼得开玩笑吧?”
男爵像跳舞一样轻盈地一转身:“玩笑?我?记住……我放弃了那个男孩,你也听了奸细关于那小子所受训练的报告。他们都一样,这位母亲和儿子……都危险得要命。”男爵笑起来:“我现在得走了,我会专门派卫兵来,他是一个十足的聋子。他受命把你送上流亡的旅程。如果他发现这女人控制了你,他会出手制服这女人。
他不会允许你拔出她的塞口物,直到你们完全离开阿拉吉斯。如果你选择留下来……他就要完成别的命令。“
“你不用走,”彼得说,“我已经选择了。”
“啊……哈!”男爵大笑起来,“这么快的选择只有一种可能。”
“我要公爵领地。”彼得说。
而杰西卡却在想:难道彼得不知道男爵在撒谎吗?可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是一个畸形的门泰特。
男爵低头看了一眼杰西卡:“我对彼得这么了解,这不很有意思吗?我与我的军事长官打赌,彼得一定会做这个选择。这是一种需要。这样再好不过,啊……哈,太好了!你明白吗,杰西卡女士?
我对你没有成见。这样最好。我也没有命令把你干掉。当别人问我你出了什么事,我会不屑一顾,推得干干净净。“
“那么,你把这事交给我了?”彼得问。
“我派来的工兵会听从你的命令,”男爵说,“一切都交给你了。”他盯着彼得:“是的,我的手在这里不能沾血。由你决定。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必须等我离开以后再干你想干的一切。是的,啊……对,对,这样好。”
杰西卡想:他害怕真言者的质询。谁?哦……哦,是圣母凯斯。
海伦,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圣母的质询,那么皇上也一定与此事有染。啊,我可怜的雷多!
男爵最后看了一眼杰西卡,转身走出了门。她用眼光跟着他,心想:正像圣母所警告的那样……对手太强大。
两个哈可宁士兵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面具、脸上有伤疤、手里握着激光枪的人,他站在门口。
看着那张有伤疤的脸,杰西卡想,就是那个聋子,男爵知道我能用声音左右其他人。
疤脸看着彼得问:“那男孩放在外边的垫子上。您有什么吩咐?”
彼得对杰西卡说:“我本来想用一根绳子把你和你儿子拴在一起,但我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让感情蒙蔽了理智,对一个门泰特来说很糟糕。”他看了一眼先进来的两个士兵,转过身,说道(聋子可以从他的嘴唇读懂他的话):“奸细建议把那男孩弄到沙漠里去,把他们俩都扔到那儿去。他的计划不错,沙蜥会消除所有证据。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尸体。”
“你不想亲自动手吗?”疤脸问。他根据嘴唇的运动理解意义,杰西卡想。
“我学男爵,”彼得说,“把他们扔到内奸说的那个地方。”
杰西卡听出彼得的声音里有门泰特的沙哑,意识到:他也害怕真言师。
彼得耸耸肩,转身走出门,在门边他犹豫了一下,杰西卡以为他会转身最后看她一眼,但他没有。
“我,今晚做了这事,我也不愿面对真言师。”疤脸说。
“你不大可能面对那老巫婆,”另外一个士兵说,走近杰西卡,弯腰,“站在这儿瞎聊也完不成任务,抬起她的腿,然后……”
“为什么不在这儿杀掉他们?”疤脸问。
“太麻烦,”第一个士兵说,“弄得污七八糟的,除非你想把他们勒死。我?喜欢干净利落,把他们扔到沙漠上,砍几刀,把沙蜥引过来,那就不用打扫现场了。”
“好吧……就这样,我想,你说得不错。”疤脸说。
杰西卡仔细听着,认真观察、记录。但她口中塞着东西,而且还要注意那个聋子。
疤脸挂好激光枪,抓起她的脚。他们像抬米口袋一样抬着她,走出门,把她扔到一个带升降机的垫子上。他们把她转了一下,放好。杰西卡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脸……保罗!他也被捆着,嘴里塞着东西。他的脸离她不到十厘米,闭着眼,呼吸均匀。
他服了药?杰西卡想。
士兵抬起垫子,保罗的眼睛露出一道缝,看着杰西卡。
他千万不要使用声音控制术!杰西卡祈求着。有一个聋子士兵!
保罗又闭上了眼。
他在进行意识呼吸,镇静自己,倾听敌人。那聋子是个麻烦,但保罗压住自己的绝望。母亲教他的比·吉斯特意识镇静摄生法帮他做好准备,寻找破绽,随时都能迅速出击。
保罗又悄悄看了一眼母亲,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但嘴里也塞着东西。
他不明白是谁抓住了她。他自己被抓的原因很简单……睡觉前吃了越给的药,醒来时发现已被捆在这个垫子上。也许她也是同样的遭遇。逻辑告诉他叛徒是越,但他仍没有最后下结论,有一点他不清楚……苏克医生怎么会叛变?
垫子稍稍地在倾斜,哈可宁士兵正从门廊走出去,来到星光闪闪的屋外,升降架碰到石梯,发出嚓嚓的声音。然后便是沙地。头上出现一架巡侦机的机翼。垫子被放在地上。
保罗调整视力,以适应黑夜暗淡的光线。他看见聋子士兵开了机舱门,伸头进去瞧了瞧,问:“是让我们用这艘飞船吗?”他转身看着同伴的嘴唇。
“这就是那奸细准备的巡侦机。”另外一个士兵回答。
疤脸点点头:“可这玩艺太小,咱们只有两个人能进去。”
“两个就足够了,”抬垫子的一个士兵说,把嘴唇对着聋子,“咱们现在开始就得小心谨慎,克奈特。”
“男爵告诉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消失。”疤脸说。
“你担心什么呢?”另外一个士兵问。
“她是比·吉斯特巫婆,”聋子说,“他们有超能。”
“啊……哈……哈……”那士兵在他耳边抢了抡拳头,“他们中有一个,嗯?知道你什么意思。”
站在他后边的士兵说:“她一会儿就变成了沙蜥的美味。想不到一个比·吉斯特巫婆也有这样的下场。她的超能会控制住一头大沙蜥吗?”
“行啦,”另一个士兵说,他走到杰西卡身边,抓住她的肩,“来,克奈特。你可以跟着一块儿去,如果你想证实一切。”
“你真好,切科。”疤脸说。
杰西卡感到自己被抬起来。机翼在星光下闪闪发光。她被塞进后座,保罗被放在她身边。她发现捆保罗的绳子是一个单扣。
疤脸,就是那个被叫做克奈特的聋子坐到了前面,叫切科的士兵坐到他旁边。
克奈特关上门,打开控制开关,巡侦机起飞离开了地面,向南越过屏蔽墙。切科敲敲同伴的肩,说:“你为什么不去监视他们?”
“你知道往哪儿飞吗?”克奈特问。
“我跟你一样,听到了那个奸细说的地点。”
克奈特转过椅子。利用星光,杰西卡看到了他手上的激光枪。
巡侦机里边的装饰材料似乎可以聚光,杰西卡调整自己的视力,能把舱里的动静看清楚,但她却看不清疤脸。杰西卡试了试安全带,松的,有点割手。她知道有人在安全带上做了手脚,只要用力蹭,就会蹭断。
杰西卡暗想:难道有人来过这巡侦机里,为我们逃脱做了准备?谁呢?慢慢地,她把腿从与保罗连着的绳子里松出来。
“这么漂亮的女人被浪费掉,真是可惜,”疤脸说,“你有没有染指过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