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向这边张望。一切都明白了。
“是约翰派你来的?那他一定教过你联络时秘密握手的姿势?”
“握手姿势,哦,是的,当然。”
高个子向卡伦伸出一只手,卡伦左手抓住他的手,右手伸进挎包内,扣动了藏在挎包里的手枪的扳机。“砰”子弹击中了高个子的腿部,他应声倒地。卡伦趁机向动物园深处飞奔而去。
高个子倒在地上向狄克通报情况。
“狄克,你说的没错,她在动物园。这个该死的女人打伤了我。”
“我们马上就来,别杀她,听到吗?”
动物园门口,最后一批游客正陆陆续续向外走。狄克带着他的手下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动物园园长班先生看着这来势汹汹的一行人,走上前来,紧张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
“我们是法警,关闭所有出口。”
“还有人在里面。”
“让他们赶快走!快!”
狄克颐指气使地对班先生发号施令。班先生见惯了这些吃公家饭的人嚣张的气焰,不再与之争执,开始疏散游客。
“各位游客,请各位马上离开动物园。警方有紧急公务,谢谢合作!”
卡伦越往前跑,越感到孤独和恐惧。漆黑的动物园像一只张开的大口袋,等着你跑进去然后扎紧袋口。卡伦慢慢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
突然,卡伦感到有无数只眼睛一起盯向自己,道道目光都锋利得叮以杀人。是蛇,是橱窗里那些昂首挺胸,吐着红芯的蛇。动物园里现在唯一明亮的地方就是这只橱窗。橱窗里,各种花色的毒蛇全都直立着身子,盯视着卡伦。卡伦记起,小时候曾经无意中打死了一条小蛇,她还记得它临死前紧紧盯住自己的目光。后来妈妈告诉她,如果你的目光曾和它的目光对视接触,今后无论你走到哪儿,只要有蛇的地方,它们都会立起身子死死地盯住你,因为你的面容已经印在那条死去的蛇的眼睛里,所有的蛇都能感应到。此刻,卡伦想起这一幕,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四面八方都是那双眼睛,蛇的眼睛,仇恨的眼睛。其实橱窗里的只不过是些蛇的标本,卡伦实在太紧张了。
置身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中,卡伦本能地向后退,想逃开这一切。脚下一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饮料罐。
“吱吱吱”,寂静的动物园里,这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宠子里的长臂猿,它们发出了遇敌的警报,在笼了里不安地上下跳动。
“她在那儿,快!”
过分敏感的灵长类长臂猿暴露了卡伦的藏身之处。卡伦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
约翰开着他的小货车飞驰到动物园门前。前门已经被封锁,几个联邦特工持枪守卫在那里。约翰加大了油门,向着动物园的铁门猛冲过去。猝不及防的特工在他身后连开数枪,小货车摇晃着身体,向一棵老树直冲而去。“咚”的一声巨响,小货车的车头重重撞在树了上,紧急制动使它的两个后轮翻了起来,险些做了个前滚翻。
顿时,长枪、短枪、机关枪、手枪一起向它开了火,喷射的火舌将小货车封锁在中央,像一个正在烈火中烧烤的土豆。子弹如爆米花似地打在它身上,破碎的玻璃像流弹一样向四面八方飞溅,淡红色的身体上布满微热的弹孔。坐在车里的不要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早就被送去见上帝了。
狄克听到枪声,知道是约翰来了,就暂时放弃了卡伦,带着他的手下转回头来对付约翰。
一阵激烈的扫射之后,狄克向他们摆了摆手,一个特工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猛地拉开了车门。
除了散落在座椅上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闪烁着之外,车内空无一人,根本没有约翰的影子。
狄克又是一阵自责,我早该想到他已经逃掉了,他是不会坐在车里等死的,徒然浪费了那么多子弹和时间。狄克左右环视了一下,凭感觉,他知道约翰就在附近。
“他就在这儿,仔细搜查!”
纽约市立动物园水族馆内,几只来自异域的大型鳄鱼在水温箱中缓慢地摆动着身体。
突然,它们凸出的双眼发现了一个活的运动着的目标。哦,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她为什么那么慌张?险些撞在大厅柱子上。它们发达的头脑开始运转起来。
卡伦慌乱之中闯人了水族馆。这里简直是神话中的水晶宫。宽敞的大厅内摆满了形状各异的透明玻璃水箱,五颜六色的各类海洋生物,在它们各自的宫殿中自由自在地邀派巨大的仿真椰子树为它们营造出浓烈的热带风光,纵横交错的木制隔栏将整个大厅分成不同的展区,每一展区都陈列着来自不同大洲、不同海域的水生动物,各有特色不拘一格。卡伦被眼前的美景,细致缜密的格局弄得有些辨不清方向,她猛一抬头,发现大厅左侧一个最大的水箱里,几只面目狰狞的鳄鱼正挺直身子,鼓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卡伦不禁有些毛骨惊然。
当卡伦沉浸在对那几只丑陋的鳄鱼的恐怖之中时,她的耳朵又听到了另一种、更让人胆颤心惊的恐怖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
几个持枪人正疯狂地摇动水族馆的大门。卡伦慌不择路地冲向左侧大门,门外几条高大的身影在玻璃窗外扭动着身躯,门窗被他们晃得发出怒狮般的吼声。“哗啦!”左侧大门的玻璃被微型冲锋枪的枪托击得粉碎,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从碎裂处伸进屋内拧开了门把手。卡伦站在大厅中央,像一只被猎人的捕鸟网罩住的小鸟,在牢笼里没头没脑地乱撞,顾左顾右,无路可逃。
潮水般的黑色向卡伦迎面扑来,夹杂着小心翼翼的招呼声和脚步声。仿佛下了一阵陨石雨,大厅里满布黑色的雨点,数不清的穿黑色紧身衣的杀手一步步、一层层向卡伦逼近。突然,四周枪声大作。飞驰的子弹在卡伦身体周围交织成一张火网,子弹击在天花板上、大理石地面上溅起片片火花,高大的仿真椰子树被子弹击穿,巨大的树干轰然倒地。透明玻璃水箱被打得粉碎,美丽的海洋生物在地板上张大嘴巴,苟延残喘,美的消亡原来如此丑陋残酷。
只在电影中才会见到的场面在卡伦眼前真实地展开,一仿佛跨越时空走人了某部恐怖电影。一时间,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非常虚幻。黑衣人、枪战、混乱的环境,这不是菲莉普的一部著名惊险片吗?猝然而至的激战,使卡伦头脑中一片空白,仿佛置身其外。恍惚间,没有思想,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自己。卡伦不知身在何处,满眼只是一片压城的黑云,滚滚而来,蜂拥而至。很长一段时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玻璃窗无声地碎裂,椰子树颓然倒地,一切混乱、激烈都通过视觉神经刺激她的感觉。骤然间,子弹的呼啸声,玻璃的破碎声,杀手的叫喊声像决了堤的洪水轰然爆发,仿佛音响被开到了最大档,超过一百分贝的噪音直敲卡伦的耳膜,她被震得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震耳欲聋的嘈杂中,神经却恢复了正常,起初的恐怖又回到她心里,卡伦本能的反应就是举枪还击。尽管她看不清敌人的具体方向,尽管她根本就没有瞄准,但手中的枪还是一发接一发地“发射”子弹。她甚至不敢抬头,不敢睁开眼睛,她所能做的唯—一件事就是将手枪中的子弹全部打出去,慢慢地,雨点渐小,枪声渐稀,零散的子弹如流星划过,宽敞的大厅里一切复归平静。卡伦也停止了射击,双方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箭在弦上的平静,积聚更深层爆发的活火山似的平静。
慌乱之中的卡伦并没有注意到,凌厉的子弹只是带着风声在她身体周围划着直线,它们打在天花板上、地面上和她身后巨大的玻璃水箱上。却并没有一颗是真正向她飞来的。狄克命令要活捉她,所以他们的子弹长了眼睛,只是造造声势而且,并非要直取她的性命。如果他们想这么于,训练有素的特工对付一个被吓呆的弱女子,简直易如反掌。初涉沙场的卡伦被这番狂轰滥炸震慑得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听觉,哪里还有精力注意到子弹的走向,盲目地、本能地还击,是此刻大脑支配她做的唯——一个动作。这些特工们可谓煞费苦心,他们成功而有效地控制着节奏,停止了紧锣密鼓的进攻,改头换面一变而为温和的汤姆大叔。
“别开枪!卡伦!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保证…
……”
一声尖利的枪声打断了他耐心的叫喊,卡伦不加思索地扣动了扳机。继续发射。
“嗒嗒”几声空响,子弹打光了。
隐藏在椰树背后、经验丰富的特工们听到两声空发的枪响,马上断定她已弹尽粮绝,肆无忌惮地从隐避处蜂拥而出。
“她没子弹了,抓活的!”
伴着这声叫喊,十几名特工分行排列,前后三排,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一步步像探地雷一样向前搜索。虽然他们明知道眼前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弱女子,但内心却丝毫不敢怠慢。一个个都摆开了架势,两只手紧紧握住微型冲锋枪,身体微微后倾以保持重心稳定,灵活的脖颈,不时地转向四周,机警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们运动的速度并不很快,但在卡伦看来却犹如汹涌而来的洪水,马上就要将她全部淹没。他们已经绕过了隔栏,跨过倒地的椰子树,美丽的海洋生物被他们踩在脚下,生命在片刻之间终结。又近了,卡伦已经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也有一个卡伦。是那条蛇的眼睛,临死前印下卡伦面容的那双眼睛,它来报复了,是他来报复了!“她在那儿!快!”
黑色的人群加快了进攻速度。卡伦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像一只等待宰杀的小羊羔,绝望、恐惧而无能为力。
突然,黑色的人潮乱了阵脚,最前血的两个黑影颓然地倒了下去。卡伦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凌空飞起像一发炮弹破门而入,一道愤怒的火舌从他胸前喷射而出,对面的特工应声倒地。是约翰!卡伦不用思想,心中一个声音本能地告诉她,是约翰来了。只有约翰才能洞悉她的处境,只有约翰才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救她于水火,他是她一生的保护神。
“你迟到了!”
当约翰扑倒在卡伦身边时,她又感到了真实的安全,无论情况多么危险,约翰总会有办法的。脱口而出的不是紧急情况的汇报或是恐惧心理的倾诉,而是一句半带埋怨的俏皮话。
“堵车,交通问题!”
满身灰尘尚未抖尽,呼吸尚不均匀的约翰也不失幽默地回应了一句。难得此刻他们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调节气氛的轻松话语一结束,接下来面对的依然是箭在弦上的紧张局势。对面黑压压的人群重整旗鼓、蓄势待发。约翰也在进行激战前的准备。
“还有几颗子弹?”
“打光了。”
约翰查看自己的手枪。
“还剩两颗!”
还剩两颗,刚好一人一颗,此刻卡伦才真正感到了局势的危急。但这念头一经产生便被她扼杀了,她痛恨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约翰会有办法的,他会有的。
约翰看着手中仅存的两颗子弹,一时也有些愁眉不展。如果是他一个人,凭这两颗子弹也许还能冲出重围,但现在身边还有一个比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的证人——卡伦,事情就变得越发棘手了。他的猎隼般的棕色眼睛鹰一样机敏地环顾四周,伺机寻找突破口。
来自亚洲和美洲的几只大鳄鱼此刻有:玻璃水箱中也受惊不小,它们紧张地爬上岸边又潜入水底,往返数次,仍然不能使心情平静下来。这是它们在此生存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怪事,纷飞的枪弹起初使它们感到害怕,现在则是一种兴奋和刺激的感受在支配它们的神经,这与前些天游客们疯狂投喂食物的感受惊人地相似,鳄鱼先生们不禁跃跃欲试。
“上!”
经过短暂的相持,对面的黑潮卷土重来。约翰机警的目光仍在向四周环顾。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那只巨大的水箱上,几只面目丑陋的鳄鱼正鼓着眼睛盯视着他。
鳄鱼,鳄鱼!这个名字在约翰的脑子里迅速地打着转。对,鳄鱼!一个完整的计划已在约翰心中酝酿成熟,他低声对卡伦说。
“看见那后门吗?准备好了,我叫你就往后门跑,明白了吗?”
“明白了。”
眼前的黑潮仍在继续涌动,间或伴有一声声命令兼鼓气的吆喝。
“快!上!他们没弹药了!快!”
黑色的人群亦步亦趋地向约翰和卡伦逼近,他们绕过了五色斑澜的热带鱼箱,一步步靠近鳄鱼先生的家园。
“啪!”
一颗子弹在空中呼啸着打在透明玻璃水箱上,如潮的水浪翻滚而出,几只鳄鱼被大水裹挟着冲出牢笼。一味只注意前方动向的特工们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更缺乏思想准备。当他们正在考虑刚才那颗子弹射中了谁的时候,已经置身于水与鳄鱼的包围之中。
被冷落了数天的异域鳄鱼现在终于找到了爆发的裂口。鳄鱼属食肉性动物,但大多数鳄鱼并不伤害人类,仅以鱼类为食。只有少数种类如亚洲的海湾鳄和咸水鳄是已知的袭人种类。对于执行公干的特工们来说,今天真是一个不幸的日子。新引进的四只鳄鱼里有两只就是海湾鳄。而已经过这段冷清的日子,它们被撑大的胃口已饥肠滚滚,今天简直是天赐美食。
第一只海湾鳄对准一名特工的胳膊露出了它尖利的锥形齿,像一把锋利的铡刀,开合之间嘴起刀落,一只粗壮的胳膊从肩膀处被齐齐咬断,含在它嘴巴像一根枯死的朽木。肩上的伤口像一团被扯烂的破棉絮,血水汩汩地涌出来。顿时,无色透明的箱水被染成了红色。另外三只鳄鱼闻到这诱人的血腥味,也开始行动起来。体型最庞大的一只美洲鳄扭动着巨大的身躯追赶着一名正在逃避的特工。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有人相信一只蠢笨的鳄鱼能以如此快的速度追赶食物。脚下没踝的积水让巴瑞特工无法全速前进,这一慢一快之间的差距,着实了不得。美洲鳄距他已不到半米远了,触于可及。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也许是因为地面实在太滑,巴瑞一个趔趄倒了卜去,不待着地,在半空中就被一只张开的巨嘴接住了。倒在地上的只是半截冒着血泡的身体,上半截身体已成了美洲鳄嘴中的美餐。另一名特工手持冲锋枪继续向前跑,企图利用同伴的掩护冲出重围。一只眼睛最大的海湾鳄岂容他逃脱,一口咬住了他持枪的胳膊,一扯一带,可怜的特工便被五马分尸了。浅色的大理石地板被染成了深红色,大厅中同是一片沸腾的红色的海洋,是人与兽搏斗的海洋。翻滚的血浪中忽而闪现出张开的巨嘴,忽而露出一只断臂残肢,没有头的躯体。
人与鲁在搏斗中沉落起浮,鳄鱼在享受噬血的快感,人类却展示着无能为力的渺小。
约翰和卡伦躲在树后,目睹着眼前这场残不忍睹的争斗,甚至忘掉了此刻的危险。还是约翰保持着镇定与清醒。
“卡伦,快走!”
卡伦如梦初醒,向着水族馆的后门直冲过去。约翰在击碎水箱的一刹那,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鳄鱼是不会分辨好人坏人的,对于食物它们的态度都一样。
就在约翰爬起身向大门迈进的时候,一只美洲鳄从背后向他发起了进攻。巨鳄张开沾满鲜血的大嘴,直向约翰的腿部而来,他猛地缩回腿,顺势给了它狠命的一击。这只鳄鱼今天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沉重的回击,一时怒从心中起。气急败坏地向约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