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确实,那个时候,送我这个眼镜的老师也说过一样的话呢。
可是,老师说的和アルクエイド说的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我看到东西,只不过是些‘线’而已、‘死’本身什么的、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吧。
“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能在物体上看出一些可以轻易切开的‘线’而已啊。”
“就是说嘛,那些‘线’就代表着‘死’啊。听好了,志贵,只要存在,任何东西都有它的终结,虽然万物都有各自的差别,但走到尽头都是同一个结果。‘死’并不是到来。而是在诞生一瞬间就包含在万物之内了,诞生和死灭是逃不开的原因和结果,因果律这种说法,你应该有听过吧?”
“万物只要诞生,就一定会有终结。这种终结,在万物诞生的瞬间就以‘会在哪里走到尽头’的概念存在于万物内部了。这就是所谓‘死期’了。既然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因素,如果具备了可以理解“死期”这一概念的机能、再开启与其相应的‘脑髓…眼球’的回路,把‘死期’这一因素可视化,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就是你所看到的‘线’的正体。虽然再怎么说也只是概念的可视化,可硬要用你们人类的科学理论来解释的话,可以说是分子与分子结合最为脆弱的地方之类,或者说,你眼中所发现的物体死因——就是物体在其遗传因子形成的同时就准备好的崩坏开关之类吧。”
“啊、开关的话,还真有点对不上啊……嗯,我是看到不到所以不敢断言啦,不过,志贵你看到的不因该光是‘线’吧?‘死’的具现化,与其说是‘线’,不如说是‘点’比较合适。”
“———啊”
对了,在初次见到アルクエイド的时候,那个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自己的时候,
把眼镜摘下后,我的眼中——是还看到了漆黑的‘点’,好像是延伸出黑线的源头似的。
“……是了。虽然只有那个时候而已,我确实是看到过黑色的‘点’的,当时你的身上也有几个,黑色的点,就好像是把黑线连结起来似的。”打比方的话,就像血管一样连结着。
“……原来如此呢,‘物体易死之线’和‘死之点’吗,伴随着这些东西亏你能正常生活到今天呢,志贵的内心,可不是一般的坚稳呢。”
アルクエイド淡淡的说着。
她说的这些。虽然我多少能把握下来了,但说老实话,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原意承认的。
“——那算什么啊,‘死的具现’什么的怎么可能存在呢,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到嘛……!”
“你不是看在眼里了嘛。通常、生物头被砍掉后就会死,切断头、身体机能就会停止的吧。反过来说,头没切断之前是不会死的吧,道理就是这样的。啊,我的事算是例外了。可是,你可以完全不讲道理,就算面对可以无视一切外在死因的对手,你也可以直达‘死亡’。被你杀过的对手,是因为被你接触‘死’这一概念的要因而直接进入‘死’的状态了。所以在你来说,并不是因为切断所以停止,而是‘直死’之后,以切断的方式表现出来罢了。”
“你看,这都不叫怪物的话,该叫什么?‘只是能切断物体的线’你说得倒轻松,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双眼,是在迄今为止存在过的所有超常能力者中都算极为超常的特异啊。志贵你呢,拥有着一双可以抹杀一切的,死神般的眼睛哦。”
“——————”
无话可说。如果照アルクエイド说的,我这双眼睛可以看到‘死的具现’那种东西的话,
如果我看到的漆黑的线,是万物的‘死期’的话—————
那么,在我身边,该被多少‘死亡’包围着呢…………
“……那,你说什么嘛。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话,那我不就连你也杀得死了。”
“是吗?那就试着看看好了。”アルクエイド拉开了窗帘。
没开灯的房间里,洒满透窗而下的月光,微微发亮。
“好了,尽管认真来看好了,啊、难道戴着那个眼镜的话,看不到的吗?”
“—————那好吧。”当然不过是看看而已了。
把眼镜摘下。房间里,立刻就充满了黑色的线。
窗外是雪白的明月,白天在太阳照射下不太好辨认的黑‘线’,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简直像要发出光来一样清晰。
在这月光中,アルクエイド身上的‘线’非常得细,不集中精神去看的话,简直看不到似的。
“啊————”
“……如果不是刚被志贵你杀过的话,应该是完全看不到的,现在多半还可以看到吧。在夜晚,我是没有‘死期’这种概念的,但是白天的话就会有了。志贵本来只能在白天杀死我的,可是被杀过一次后苏生消耗了很多力量,现在就算在夜晚也有‘死期’了————也就是说现在不再不老不死了,不过,志贵,你可以切到我身的‘线’吗?”
“——————”
………能切到吗?
确实可以看到,就能够去切了。不过,象那个时候那样在一秒不到的瞬间就把她身上的线全部走遍的切法,现在的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我看很难吧,不管我看不看得到线,只要不在アルクエイド睡觉的时候,我都没机会的吧。”
“是吧,这个就是你最大的缺点了,不管你的眼里可以怎样把‘死’具现,但这种死‘线’不是你自己来切的话就没用了,就算是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态,我的运动能力也不至于低下到让志贵你捕捉得到动作的程度的。”
………是吗。
说起来,要是运动敏捷的生物,我就跟不上了。捕捉不到动作的话,就不能随意接触了。也就是说,就算是看到‘线’,能不能秒杀会动的东西仍很难说呢。
“———好疼”
头突然咝咝的疼起来,看着“线”的话,头就会疼,这从小孩子那时候起就一直是这样了。
戴回眼镜,视野也恢复正常了。
“………………”
アルクエイ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的事吗?”
“呜嗯,倒不是有什么事啦。志贵戴上那个眼镜的话就看不到线的吗?”
“嗯,是啊。以前,我的眼睛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偶然遇到的人送给我的,虽说到现在只有镜片是原来那个了,到底还是多亏了它,我才能平平常常的度日呢。”
“这样子啊。也是呢,就算拥有再坚强的心,要一直面对死亡的话,除了发疯或者刺瞎眼睛说不定还真没第三条路走呢。”
边这么说着,アルクエイド边靠了过来。
“呐,这个、给我看看”
“————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随便给你玩的。”
“又不会弄坏你的啦。真的只是看一下就好啦这总行了吧?”
アルクエイド靠得更近了,这个距离,没准她都已经动了硬抢的主意呢。
看来还真拿アルクエイド没办法了。(选项1)
“………那好吧。看过了可要马上还来啊。”
把眼镜递过去。
アルクエイド好象要从里面看出什么似的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又换上那种吓人的敌意眼神抬眼看着我。
“志贵。制作这个眼镜的人,现在也在这附近吗?”
“啊。应该不会吧。上次见她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也不过只在这里呆了一星期罢了。”
“————这样啊。太好了、不用增加多余的对手了。…………嘛、要是BLUE来作对的话,现在这样子,先暂时撤退也是免不了的。”アルクエイド忽然一脸严重的沉默下去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跟老师——啊、不是,那个制作这个眼镜的人,认识?”
“……知是知道的。现存四人的魔法使之一。这个眼镜也是很不得了的珍品呢。就算是以我的力量,也无法随随便便的弄坏它呢。”
アルクエイド的脸色越说越严重了。
“……那,那你已经动了弄坏它的念头了是吗。”
“——————哎?我、我有说要弄坏它吗?”
“………果然,你还是动了弄坏它的念头了。”
‘给我还回来’一把从アルクエイド手里拿回眼镜。
“真是的,没有这个眼镜就没办法保持正常,你不也这么说的嘛。还是说,你纯粹就是想让我不正常呢,你这家伙。”
“当然不是那样子了。只不过志贵你那么宝贝它似的,人家这边看了不高兴嘛。”
“————怎么说你啊。”
………真的,这家伙的思考方式该怎么说呢,有个人能来教教我怎么理解就好了。
“老师的纪念品当然也很重要的,不过最重要的是没了这个眼镜,身体受不了的。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看着那种线,发疯之前先就头痛得爆掉了。”
“——嗯,看来要看到‘死’,你的脑袋也要加大不少负荷才行呢,……唔嗯,志贵你眼睛变成这样一定有什么原因吧,这次就只说这么多吗?有机会的话,要再详细点说给我听啊。”
“已经说太多了啦,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这么多的。”
“这样子吗?可是我却挺喜欢和某人聊天呢。”
アルクエイド开开心心的笑着。就好像光这么聊天真的有多快乐似的。
夜越来越深了。
アルクエイド在床上坐着,我也就这么在她旁边坐着,无所事事的看着时钟。
时间是凌晨四点。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天明呢。
“还有一个小时、吗?”
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异常情况,アルクエイド本人也没一点的紧张气。
总之到目前为止、周围简直都是一派平和,虽然不知为什么,自己也确信了,今夜就会这样平和的过去吧。
“呐,志贵。”算上这个,都记不清被アルクエイド叫过几次了。
“怎么了,该说的话,我这边可是没有了。”
“真的吗?难得这样坐着,不言不语那不是太浪费了。”
“———我说啊,刚才一直,陪着听你说那种难懂的碎碎念都有几小时了?六小时啊六小时。要说累人,比起放哨什么的,这个才叫累人呢。”
听了这个,アルクエイド努嗯——的、一脸不满的瞅着我。
————说起来也是啊,不说是为什么,这六个小时以来,都是アルクエイド在时不时的找话跟我说。一跟她说‘要是虚弱睡就好了’,总是被她‘两个人说话比较有意思’给挡回来,结果就变成两个人不停的聊天了。
“…………哈啊”
真的,真的搞不懂她的思考方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咕呜呜呜呜呜呜
而且还偏赶上,肚子也饿起来了,想想看的话,这边可是从早餐之后就没任何东西下肚的。
“肚子饿了的话,就吃点什么东西好了?难得是在这种宾馆订房间,叫服务生送餐如何?”
“还是算了,吃上一肚子的话不就没有了放哨的紧张感了,比起我来,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吃些什么才好吧?身体虚弱又不愿睡觉,至少也吃得点东西吧。”
“志贵要是算了,那我也跟着算了。普通的食物嘛,吃不吃都没什么的,再说我一个人吃又很无聊的。”
“普通的食物?食物也有普通的跟特别的———”
……啊啊,对啊,アルクエイド是吸血鬼,这么说,对这家伙,人血才是“食物”来的……
“————之分的、你是吸血鬼嘛,人血外的东西吃不习惯也正常的。”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但是アルクエイド确实是吸血鬼来的。
アルクエイド自己也说,吸血鬼为了生存必需要吸食人血的。
这样的话————,这个家伙到底吸过谁的血,到底……杀过多少人了呢?
“——————”
偷偷的瞟了アルクエイド一眼。
……想象不出,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的确是吸血鬼,可说她在吸人血的样子,还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
视线对上那一瞬,慌慌张张的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アルクエイド直直得看了我的脸半天,哼哼恩——的,露出饶有意味的笑来。
“很在意吧?”
“在、在意什么啊?”
“我到现在为止吸了多少人的血呢——现在,你不是很在意吗?”
“呜——————”
这边的想法,完全被看透了。
アルクエイド的笑容,满满的都是从容和轻松,不知怎么,我并不欣赏那个笑容。
并不欣赏那个笑容———而且,这么一来,アルクエイド她杀了多少人,我更在意了。
“——那自然会在意的。现在我和你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你什么时候会心境一变的袭击起我来,我也没办法预测不是嘛。”
要这样子的话,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呢。
一脸‘原来如此,那还真难办呢’样的,アルクエイド嗯嗯的欣然赞同着。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目前为止我究竟吸了多少人的血呢?”
アルクエイド嗒的轻轻从床上跳下,走向窗边。
“多少人,这个嘛———”
爱尔奎特一脸嘻嘻的笑着,高兴的望着陷入沉默的我。
……可恶,这不分明是在挑衅嘛。好,这种问题,吓不到我的。
估计……应该是…………
“上百人,是吗?”
“可惜,答错。”
“那么上千吗?”
“嗯,还是答错。”
アルクエイド哧哧的得意兮兮的笑着
………怎么搞的、忽然变得很不爽。
“可恶,那…虽然我是觉得不太可能、难道是几十人?”
“照样答错,真是,几十,上百上千的,志贵你是这样看我的吗?过分,还没猜到吗?”
“还不对吗?吸血鬼这还真是活得没常识哪,人类活着的话肚子都会饿,你们要活着不是不吸血不行嘛,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算什么啊。”
“嗯,虽然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可是我这八百年,一口人血都没有吸过;普通的人类,也一个都没杀过。”
——————唉?
“慢着—————这个、你是说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我、很害怕吸血的。”
————哈啊?……吸血,她竟然是害怕的?
“你没骗我吧?很害怕吸血……可你不是吸血鬼嘛,为什么啊?”
“……那估计是个胆小鬼吧…我。说不定不管活多久,都只能是个半桶水的吸血鬼呢。”
仰起脸望着夜空,アルクエイド带着幽怨似的轻轻念着。
窗边的她,就这样没完没了的往长空里望着。纯白的背影仿佛云霞般朦胧。
“……这样啊,半桶水、是嘛。”
这么默默地念着,我摸了摸胸口,心总算落肚里了。
………不知怎么,好像自己很欣慰的样子似的。
安心也是当然的吧,起码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传说里那么凶恶的存在了。
她说的没错的话,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就给她杀掉了。
这么说我安全了,……不,比起知道自己安全了,我实际更因为全然别个的事实,在欣慰着。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比如说,听到了アルクエイド只能是半桶水的吸血鬼的事,就会感到这么欣慰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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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忽地一晕,晕眩又开始微微的发作了。
“志贵?你怎么了,额头上出这么多汗的。”
“没什么,不过是头里、发疼———”
抬头去答アルクエイド,愣了——————
アルクエイド背后的窗外,玻璃的那边,还沉寂在暗夜的漆黑中的楼群,楼顶上,
青色的鸦、向这边、直直盯着。
“那个—————”
身体,只能发着愣,往窗外,呆呆的瞪着。
アルクエイド回身向窗外看去。
“………ネロ?”
‘说得不错。总算找到你了呢,真祖的公主哟。’
不知从哪来的,似乎是直接代表上面意思的意志,直传进来,在房间响着。
アルクエイド的眼神散发着敌意。
窗外的鸦,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