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理事长。”
“而且是你从亚德利亚殖民地将黛莎·温代尔博士带回地球来的。”
“是的,理事长。”
“是你的功劳让她在这儿工作了八年多,并且让她一直保持愉快的心情,是吧?”
他的内心仿佛在暗自窃笑,而菲舍尔发现对方的身子挨近过来,就像真的是男人之间的密谈。
菲舍尔小心地说道,“我们之间相处得很好,理事长。”
“不过你从来没有结婚。”
“我已经结过婚了,理事长。”
“而且分居了十四年。在这种情况下,离婚手续很快就可以办妥。”
“我还有个女儿。”
“就算再婚,她依然还是你的女儿。”
“当然,正式的手续并无多少意义。”
“或许吧。”哥罗帕茨基点点头。“或许这样会比较好。你知道超光速太空船已经准备好出发的各项工作。我们希望在2237年一开始就能够发射。”
“我听温代尔博士也是这样说过。”
“神经侦测器已经装设完成,而且功能正常。”
“我也听说了,理事长。”
哥罗帕茨基将手拍拍对方的大腿,并重重地点头。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菲舍尔,说道,“你知道那是怎么运作的吗?”
菲舍尔摇头说道,“不,长官。我对太空船的实际运作方式一点也不懂。”
哥罗帕茨基再度点头。“我也不懂。我们必须相信温代尔博士和那群工程师。毕竟,还少了一样东西。”
“噢?”(菲舍尔心里凉了一半。还要再延期吗?)“少了什么,理事长?”
“通讯。我认为要是有这么一种装置,可以让太空船移动得比光速还快,那应该还有另一种装置可以让我们将载波,或是其它可以携带讯号的东西,传递得比光速更快。对我而言,传递超光速讯号比驱动超光速太空船要容易多了。”
“我不清楚,理事长。”
“然而温代尔博士却告诉我,在理论上的确如此;不过现在还没有超光速通讯的有效方法。她说将来可能会有,但现在还办不到,她不愿意再花很长一段时间等待这种超光速通讯的实现。”
“我也不想再等待,理事长。”
“是的,我也相当热切想要见到事情进展的成功。我们已经等了好几年,而我非常希望看到这艘太空船出发并安全返回。但是一当船离开之后,就意谓着我们将会失去联络。”
他深深地点着头,而菲舍尔还是保持沉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头北极熊到底想说什么?)
哥罗帕茨基抬头看着菲舍尔。“你知道邻星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吗?”
“是的,理事长,我听说过,但一般普遍认为,它通过我们的最近距离,仍然远到无法对我们造成有效的影响。”
“那是我们希望一般人民这么认为的。现在告诉你事实,菲舍尔,邻星的接近将足以扰动地球的运行轨道。”
菲舍尔因突如其来的震撼而停顿了一会了。“然后行星将会毁灭?”
“不是实体上的。然而,整体气候将会有巨大的变动,所以,到时候地球就不再能够居住了。”
“确定吗?”菲舍尔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不知道那些科学家们是否能够完全确定。不过他们认为这种可能性,早己足够让我们好好地考虑这个问题。我们有五千年的时间,而且我们也发展出超光速飞行技术——假如真的能运作的话。”
“如果温代尔博士说它能运作,我也相信,理事长。”
“就让我们承认你的信心吧。无论如何,在这五千年中,即使有了超光速飞行还是不够。我们必须建造一万三千座像罗特一样的殖民地,来容纳地球上八十亿的人口以及足够的动植物。就算从现在开始,每年要有廿六艘诺亚方舟。这必须要假设在未来五千年中,地球上的总人口数不增加的情况下。”
“或许,”菲舍尔留心地说道,“我们整体平均可在一年中建设廿六座。我们的经验和技术将逐年增长,而我们的人口控制也能在几十年内达成稳定。”
“很好。现在告诉我:要是我们利用地球,月球以及火星的所有资源,将地球上所有人类撤离到一万三千座殖民地上,为了逃离邻星的重力影响而遗弃太阳系,所有这些殖民地能够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理事长,”菲舍尔说道。
“我们必须找到相当类似地球的行星,并能毫无麻烦地将它给地球化,才足以容纳我们广大的人口。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这些,就是现在,而不是在五千年后。”
“即使我们找不到适当的行星,我们也可以将殖民地安置在适合的恒星系上。”菲舍尔不自觉地用手指在空中画出圆圈。
“亲爱的先生,那是行不通的。”
“恕我冒昧,理事长,这种方式在太阳系运作得不错。”
“一点也不。即使是现在,除开所有的殖民地,我们在太阳系毕竟有个包含百分之九十九物种的行星。我们这儿才是人类的世界,那些殖民地不过是一些环绕我们的小苍蝇罢了。这些小苍蝇能够独自存活下来吗?我们没有证据,不过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您或许是正确的,理事长,”菲舍尔说道。
“或许?这是毫无疑虑的,”哥罗帕茨基似乎有些激动。“殖民地瞧不起我们,但我们却是他们所有思考的源头。我们是他们的历史。我们是他们的典型。我们有一切丰富的资源,并让他们无数次地回来重新补充活力。若没有我们,他们将会萎缩凋零。”
“您或许是正确的,理事长,不过这种试验从来没有证实过。我们还没有过那种在行星旁的殖民地——”
“不过我们曾有过这种情况,至少在型态上是相似的。在地球的早期历史中,人类曾经移居到小岛上并和主流完全隔离。爱尔兰人到了冰岛;挪威人到了格陵兰;波利尼西亚人到了复活岛。而结果呢?殖民地人口萎缩,有些到了最后甚至完全消失。所有的情况都是发展停滞。没有文明是从那些地方发展出来的,除了从大陆地区,或是从邻近大陆的岛群。人类文明需要空间,巨大性,宽广性,多样性,要有地平线,以及拥有边境的新领域。你懂吗?”
菲舍尔说道,“是的,理事长。”(他顿首表示赞同,有必要与他争论吗?)
“所以”——哥罗帕茨基将左手握住右手,一幅教导学生的姿态——“我们必须找到一颗行星,至少要有一颗来当做开始。这代表我们要找到罗特。”
菲舍尔扬起右眉表示不解。“找到罗特,理事长?”
“是的。自他们离开后已经十四年,他们现在到底怎样了?”
“温代尔博士的意见,认为他们可能无法存活至今。”(他心里痛苦地说着。每当想起这件事总是令他十分痛苦。)
“我知道她的意见。我和她谈过,在她面前我也接受这种说法。不过我想要有你的看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理事长。我只是强烈地希望他们还活着。我在罗特上曾有过一个女儿。”
“你现在可能还有拥有一个女儿。想一想!会有什么东西能摧毁他们?机器故障?罗特并不是一艘船,而是一座五十年间没有发生过严重故障的殖民地。它从这儿穿过虚无的空间到达邻星,而在虚无的空间中能有什么东西会对他们造成损害?”
“一个小型黑洞,一颗没有侦测到的陨石——”
“有什么证据?那些都只不过是机率极低的猜测罢了,某些天文学家这样告诉过我。是不是什么超空间的内在性质摧毁了罗特?我们到今天已经做过许多关于超空间的实验,并不曾发现任何内在的危险。所以我们可以假设罗特安全地抵达邻星——如果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而且没有比这更合理的其它目标了。”
“我也希望他们平安地到达。”
“但是问题才刚开始:如果罗特安全抵达邻星,那他们目前在做什么?”
“活下来。”(这是一句介于陈叙和疑问之间的话。)
“要怎么做呢?环绕邻星运行?一趟单程的孤独旅行就只是为了绕行一颗红矮星?我不这样认为。他们可能会萎缩,而且不出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点。我相信他们正迅速地在萎缩当中。”
“然后消失?这就是你的结论吗,理事长?”
“不。他们可能会放弃而返回故乡。他们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后,想要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无论如何,他们一直都没有这么做,而你能知道我的想法吗?我想他们在邻星星系发现了一颗可住人的行星。”
“但是在红矮星旁不可能会有可住人的行星,理事长。能量不够,除非你能足够靠近恒星,并且又能解决潮汐力的问题。”他停了一会儿后感到有些羞愧地补充说道,“温代尔博士是这样告诉我的。”
“没错,天文学家也是这样对我说。但是”——他摇摇头——“经验告诉我,无论科学家对自己的想法有多么肯定,大自然总是有办法让他们吓一跳。无论如何,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让你踏上这趟旅行吗?”
“是的,理事长。前任理事长答应过我,要将这件事做为长年为政府服务的报偿。”
“我有更好的理由。前任理事长是个伟大,受人尊敬的人,但在最后也是个生病的老人。他的政敌认为他是个偏执狂。他确信罗特早就知道地球的危机,并且不通知一声就离开,是为了要让地球灭亡,因此,罗特必须接受惩罚。无论如何,他已经过世了,现在是我在这儿。我并不老,不病,也不会偏执。假如罗特现在平安地处在邻星,我们的意图并不在于伤害他们。”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你是否该和温代尔博士讨论这方面的事,理事长?她是这艘船的船长。”
“温代尔博士是个殖民地人。而你是个忠诚的地球人。”
“温代尔博士为了超光速计划忠诚地工作了这么多年。”
“她为这项计划的忠诚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对地球的忠诚呢?我们可以依赖她把地球的真正意见,忠实地传达给罗特吗?”
“我能够发问吗,理事长,地球对罗特的意见是什么?我认为不会是为了他们的不告而别,而表示指责或惩罚的意见?”
“没有错。我们现在想要的是相互联合,以同为人类文明的关系,表达友善的意图。只要建立起友谊,马上就有可能得到罗特以及其行星的相关资料。”
“如果温代尔受命——如果能向她清楚解释这些的话——她一定会传递这种讯息的。”
哥罗帕茨基低声轻笑。“一般都会这么想,不过你应该知道得更多。她不再是个年轻的女人。一个具吸引力的女人——我毫不怀疑——不过她已经五十岁了。”
“那又怎样?”(菲舍尔自觉受到冒犯。)
“她知道一当她回来之后,以珍贵的超光速飞行成功经验,她会变成一个极端重要的人物;也因此她将会设计更新,更好,更先进的超光速太空船;她也必然要训练年轻人成为超光速飞行员。她也很确定自己不能够再去尝试超空间飞行,因为她太过于重要而无法再次冒险了。因此,在回来之前,她可能会更进一步地探险。她无法抗拒观察新星球的吸引力,也无法抗拒机器条件极限的尝试。不过除了她找到罗特并获取相关资料之外,我们不能再让她做多余的冒险。我也无法负担时间的浪费。你了解吗?”他的语气变得相当严厉。
菲舍尔吸了口气。“当然你没有理由要她——”
“我有完全的理由。温代尔博士一直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一个殖民地人。我希望你知道。在所有地球人当中,她是我们最依赖的人,然而她是个殖民地人。她一直是我们心理分析的对像。不管己知或未知的情况下,她已经被详细地研究过,而且我们十分地肯定,要是有机会的话,她会放手下去探险。她会和我们断绝通讯。我们无法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我们也无法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那么你为什么和我讨论这些,理事长?”
“因为我们知道,你对她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对于她所坚持的——只有你的引导能够改变。”
“我想你可能高估了我的影响力,理事长。”
“我很确定这点。你也受到详细地研究,我们有良好的医师作过你的分析——可能比你本人还要了解你。我们也知道,你是地球的忠诚子民。当年你可以和你的妻女一起跟着罗特离开,不过你却以失去他们的代价回到地球来。更进一步地,你知道前任理事长,田名山先生,会认为你未带回超空间辅助推进的情报,而视作任务上的严重失败,并代表你的工作也将从此丧失。这一点就让我觉得,我可以完全信赖你,在一旁观察温代尔博士是否能够保持控制,并尽快地将资料带回来,而这一次——就在这一次的旅程中——你能带回我们所需要的情报。”
“我会试试看,理事长,”菲舍尔说道。
“你说得挺没信心的,”哥罗帕茨基说道。“请你体会我所要求事情的重要性。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否强大,并且那颗行星是什么模样。只要我们知道这一切,我们就能知道我们该怎么做,以及我们必须壮大到什么样的程度,还有我们必须要准备怎样的生活。菲舍尔,因为我们必须要有一颗行星,而且现在就要拥有。除了利用罗特的行星外,我们毫无其它选择。”
“假设它存在的话,”菲舍尔悲凄地说道。
“它最好存在,”哥罗帕茨基说道。“地球的存亡就全靠它了。”
《复仇女神》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二十七章 生命
59。
席尔瓦·加纳慢慢地睁开眼睛并眨动双眼以适应外在的光线。有那么一会儿,他无法看清眼前的任何景物。
第一个他认出的身影是瑞内·道比森,圆顶观测站的神经生理科主任。
加纳无力地说道,“玛蕾奴呢?”
道比森看来面无表情。“她应该很好。现在我只担心你的状况。”
加纳觉得自己已经回复活力,试着想要表现出他的黑色幽默,“如果瘟疫天使降临,我现在一定比预期的还要糟糕吧。”
然而道比森却是沉默不语,加纳直接问道,“我已经受到感染了吗?”
她总算有所反应。身材高大细长,她弯下腰来斜视着他,这使她蓝色眼睛旁的皱纹看来更加明显。
“你觉得如何?”她问道。
“疲倦。非常疲倦。好吧,到底如何?”希望对方能够回应他的前一个问题。
她说道,“你已经睡了五个小时。”还是没有回答问题。
加纳低声咕哝。“无论如何我非常疲倦。现在我要去洗个澡。”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道比森做了个手势,一个年轻人很快地走了过来。他恭恭敬敬地将手扶住加纳的臂膀,但被加纳却恼怒地将对方甩开。
道比森说道,“请帮帮你自己吧。我们还没做完诊断。”
十分钟后加纳回到病床上,他悲伤地说道。“不需要诊断了。你有没有帮我做过大脑扫描?”
“当然。立刻就做过了。”
“那么?”
她耸着肩。“我们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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