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否曾宣称出现不合理的妄想,或是任何荒谬的言论?”
“当然没有。她非常敏感。你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她不会没有道理地说——”
“这并不能证实什么。我知道。她从未对自己的洞察能力而大肆吹嘘。那或多或少都是在被迫的情况下才会表达出来的。”
“是的。不过那又如何?”
加纳平静地继续说道,“她是否曾宣称自己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她是否曾确定地表示什么事情将发生,或是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完全由于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理由?”
“不,当然没有。她会坚持实证。她不会没有证据随意瞎猜。”
“然而就某一方面而言,或是只有这一方面,她的确是如此。她确信瘟疫不会影响她。她表示过她完全地感到这种确定性,确信艾利斯罗不会伤害她,即使她还在罗特上就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随着她来到圆顶观测站后愈来愈强烈。她很确定,或者说是完完全全地确定要留在这儿。”
茵席格那睁大眼睛,伸手掩住嘴巴。她含含糊糊地发出声音后说道,“在这情况下……”随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嗯?”加纳机警地说道。
“你看不出来吗?这种瘟疫正在攻击着她?她的人格开始改变。她的心智已经受到感染。”
加纳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一阵子,然后说道。“不,不可能。在所有瘟疫的病例中,没有这方面的征兆被发现。这并不是瘟疫。”
“她的心智和别人不同。她可能受到不同方式的感染。”
“不,”加纳绝望地说道。“我不能相信。我不会相信。我相信要是玛蕾奴自称她能够免疫,那么她就不会被感染,而她的免疫性将帮助我们解开这个谜。”
茵席格那的脸色变得苍白。“这就是为何你要她待在艾利斯罗的原因吗,席尔瓦?利用她当作对抗瘟疫的工具?”
“不。我并不是为了要利用她而要她留下来。无论如何,她想要留下来,而且她可能会是个工具,这与我们单方面的利用她是完全不同的事。”
“而就因为她想要待在艾利斯罗,你就很乐于随她的兴?就因为她出于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连你或我都看不出任何合理或逻辑的渴望。你难道真的认为她这般地希望,就允许她留下来吗?你敢这样告诉我吗?”
加纳有些费力地说道,“事实上,我正朝这方向来思考。”
“你的确很容易就朝这方向来思考。她不是你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唯一的——”
“我知道,”加纳说道。“她是你唯一从——从克莱尔那儿留下来的。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一直无法从失去他的打击中完全回复。我了解你的感觉。”他以和缓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温柔地看着她,仿佛要伸出双手抚摸她低垂的头,来安慰她一般。
“同样地,尤金妮亚,如果玛蕾奴真的想要探勘艾利斯罗,我们终究无法阻止她。而且如果她一直自认为瘟疫不会影响她的心智,或许这种心灵能力可以防止感染的发生。玛蕾奴的进取意志与信心,可能是她心理免疫的机制。”
茵席格那抬起头来盯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抑郁的神情。“你在胡说八道,而你没有权利将你突如其来的浪漫情怀,投入到一个孩子的身上。她对你而言是个陌生人。你不爱她。”
“她对我而言并不是陌生人,而我的确爱她。更重要的是,我钦佩她。爱并不会让我有如此深的信心敢冒这种危险,但钦佩的心情却可以。请你好好想想。”
然后他们坐着,彼此静静地盯着对方。
《复仇女神》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二十章 证据
42。
田名山·胜诸,维持他一向以来的顽固,活过了他被允许的一年时光,然后在第二年初始,他长期的抗战终于结束。当那一天来临时,他未留下只字片语或是一声惋惜,静静地离开战场。
这件事在地球引起的骚动不大,在殖民地间更是毫无感觉,因为老头子总是在大众眼光之外,并且他是以此而起家的。只有那些与他有所接触的人才会知道他的权力,并且也只有那些依赖他力量与政策的人才会因他的过世而感到解放。
这个消息早就传到黛莎·温代尔的耳中,透过连接她的总部与世界城的特殊频道。事实上,她早于几个月前就预期事情即将发生,然而她听了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十分震惊。
现在到底会怎样?谁会是田名山的继任者,而且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她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她才体认这件事的真正意义。很显然地,无论之前作过什么样的发言,温代尔(以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们)都并未真正想到老头子的死亡。
她转向克莱尔·菲舍尔寻求慰藉。温代尔自知她的中年身体(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要进入无法想像的五十岁)无法吸引菲舍尔。而他现在也已经四十三岁,他的年轻外观似乎也逐渐消去,不过对男人而言却不是那么明显。无论如何,他抱着她,让她感到自己还是有所吸引力。
她对菲舍尔说道,“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菲舍尔说道,“一点都不令人意外,黛莎。早就知道这天一定会来临的。”
“我承认,但现在真的发生了。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由于他顽强的决定才进行的计划。现在该怎么办?”
菲舍尔说道,“当他还在世时,你一直希望他死去。现在你反而开始烦恼了。不过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担心。计划还是会继续进行。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有初步的成果了,不可能停止计划。”
“你有没有估算过这项计划花了多少钱,克莱尔?将会有个新任的地球调查委员会的理事长,并且环球议会也自然而然地将抓取一些控制权。在可见的未来,不会再有另一个田名山出现。然后他们就会看紧预算,并且不用担心田名山那只可以瞒天的双手,他们会将预算给要回去。”
“他们能怎么做?到今天为止已经花费了这么多。他们会说停就停,而不想从中获得一些成果吗?如此一来将只不过是留下个烂摊子罢了。”
“他们可以将一切归咎于田名山。他们可以说,‘他是个疯子,一个独裁的顽固家伙’以某些观点看来这的确是事实,你我都知道。而现在他们没有任何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他们可以将地球带回理性,并且放弃这个成为全球巨大负担的计划。”
菲舍尔笑着说道。“亲爱的黛莎,你对政治的洞察力可能就和你的第一流超空间学识一样地卓越。政府组织当中的理事长职位——在理论上,以及大众所认知的范围里——是个权责相当有限的官员,并理所相当地要接受大总统以及国会的控制与监督。那些理所相当地拥有强大权力的,经过选举所推出的官员,却永远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何让田名山控制,躲在墙角深怕自己的心脏不被田名山允许而跳动。他们只证实自己的懦弱无能,并且不敢冒险以防止自己在下次选举中失去已有的职位。他们会继续这项计划。他们只会作象征性的经费删减罢了。”
“你怎么能够这样肯定?”温代尔喃喃说道。
“经过长期观察民选官员的经验,黛莎。除此之外,要是我们喊停的话,我们将会让殖民地赶过我们让他们如同罗特一样进入深空之中,远远地将我们抛到后头。”
“噢?他们会怎么做?”
“根据他们已有的超空间辅助推进知识,你难道不认为进一步发展出超光速飞行是不可避免的趋势吗?”
温代尔嘲讽地看着菲舍尔。“亲爱的克莱尔,你对于超空间科学的洞察力可能就和你第一流的攫取机密能力一样地卓越。你就是这样认定我的工作吗?那就是超空间辅助推进发展的必然结果吗?你有没有想过超空间辅助推进是相对论理论的自然结果?它仍然不能使人超越光速旅行。要以超光速移动必须要在理论与实际上,有真正的空间跳跃。这种结论不会自然地发展出来,而我也早已向许多政府官员解释过。他们抱怨进度缓慢以及花费过巨,而我必须向他们解释困难的地方。他们可能会想起,然后会毫不吝惜地根据这一点而停止这项计划。我实在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们可能会被别人所超越。”
菲舍尔摇头说道。“当然你可以这样对他们说。并且,他们会相信你,因为这是事实。我们会被别人轻易地赶上。”
“你有没有听懂我所说的话?”
“我听得懂,但你遗漏了一些事情。想想一般常识,特别是你刚刚所提到的第一流攫取机密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克莱尔?”
“从超空间辅助推进跳跃到超光速飞行是巨大的一步,对于刚要踏出第一步的人而言,就像你一样。然而,殖民地现在还未踏出这第一步。你真的认为他们对我们的计划,对超空间城市等等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吗?你认为在整个太阳系中,只有我和我的地球同僚在攫取机密情报吗?殖民地也有他们自己的情报系统,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努力辛勤地工作。就这件事而言,几乎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知道你在地球上了。”
“那又怎样?”
“就这件事情来说。你认为他们没有电脑可以查询你曾写过与发表过的论文吗?你认为他们无法获取那些论文吗?你认为他们无法努力详尽地读懂那些内容,然后无法发现你的超光速想法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吗?”
温代尔紧闭起双唇,“那么——”
“是的,好好想想。当你写下超光速的想法时,你只不过处于想像阶段。你只是在众多理论想法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没有人会认真地去审视。但是现在你到了地球并待在那儿。你突然从眼前消失,并且不再回到亚得利亚。他们可能无法详尽了解你在做什么,因为田名山偏执的态度可以让这项计划保持在高度机密下进行。然而,就你已经消失的这件事实就可以得出许多推论,毫无疑问地,从你出版的著作,从你一向以来的工作领域,就可以得出许多线索。
“就如超空间城市无法完全保密一样。难以想像的巨额投资必定会留下某些踪迹。因此每座殖民地一定都在四处抓寻线索并拼凑成认知的一部分。而每项拼凑都指示他们能够更迅速地超越你的情报。你就这样告诉他们,黛莎,如果有任何想要结束这项计划的提议。如果我们停下来,我们就会在这场竞赛中被人超越。这种想法会比起田名山的方法,更让人提起劲来行事,而这也是真象的价值。”
温代尔沉默了好一阵子,仔细地看着菲舍尔。
“你说的没错,亲爱的机密探测员,”她最后说道。“我一直将你视为爱人而非顾问,真是一件错事。”
“这两者为什么无法同时并存?”菲舍尔问道。
“虽然,”温代尔说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动机。”
“那又有什么关系,”菲舍尔说道,“就算真的如此,我的动机也可以与你同时进行。”
43。
议会代表团最后终于到访,新任的地球调查委员会的理事长,伊戈尔·哥罗帕茨基(IgorKoropatsky)亦随行而来。
他是个沉默的男人,留着平顺短灰色的头发,有着大鼻子与双下巴,体态丰足。无疑地,他是个精明的人,但却没有田名山那种近乎病态的强悍。
当然,议员们与他一起,仿佛在展示这位继任者是他们的所有品,并且受他们的控制。他们一定很希望能长期保持这种情势。田名山是个太过于长久的痛苦经验。
没有人提议将计划结束。相反地,一般都认为计划应该加速推行。
如果可能的话。温代尔很小心地指出殖民地可能超越地球的压力,而众人都几乎无异议地接受这种观点,似乎是迫在眉睫的事实一般。
哥罗帕茨基以承担责任的发言人身份说道,“温代尔博士,我并不需要在超空间城市做趟长期的正式参观。我以前已经来过了,而我的首要之急是花时间在重整政府组织上。我无意对我的前任理事长表示任何的不敬之意,但是任何重要领导人的变更,总是需要相当大的组织变革,特别是前任的任期过长。在实质上,我现在并非是正式受命的身分。所以,就让我们非正式地自由谈谈,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并且希望你的回答,让对科学造诣不够的我能够了解。”
温代尔点头。“我会尽力的,理事长。”
“很好。你预计什么时候会有真正运作的超光速太空船?”
“你必须要先了解,理事长,这是一个相当难以回答的问题。我们无法预期到所有的困难与意外。”
“假设只有那些合理的困难,而且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我们已经完成了科学部分,剩下来的只有工程方面的事务,如果幸运的话,或许,我们在三年内会完成一艘太空船。”
“换句话说,是在2236年。”
“当然不可能再快了。”
“能够搭载多少人?”
“或许是五到七人。”
“它能航行多远?”
“随我们的意思,理事长。这就是超光速的美妙之处。因为我们是穿过超空间来移动,在那里一般的物理定律并不适用,如能量守恒,对它而言,航行一千光年的花费与航行一光年无异。”
理事长不自在地皱了眉头。“我不是物理学家,不过我个人很难接受那种毫无限制的环境。你们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吗?”
“我们有限制。如果要做超空间的转移时,我们需要真空的环境,而且重力必须在某个强度之下。透过经验,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发现其它的限制条件,而这需要靠数次的测试飞行后才能得知。这些结果可能会降低真实的飞行能力。”
“一当这艘船完成,你们的第一个航行目标是什么?”
“以保守的态度而言,第一趟旅程不应该远于冥王星,不过那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浪费时间。既然拥有恒星飞行的能力,真正的航行目标应该更具有震撼性。”
“就像是邻星?”
“那是个合于逻辑的目标。前任理事长田名山希望目标在那儿,不过我必需指出还有其它更有趣的恒星。天狼星只有四倍的距离远,而那儿可能有机会观察到近距离的白矮星。”
“温代尔博士,我认为邻星必须要定为目标,无论田名山的理由为何。假设你到了其它的星球——无论哪一颗——然后回来。你怎么能够证明你真的到过那些地方?”
温代尔露出吃惊的表情。“证明?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你如何提出反驳,针对那些宣称航行是个骗局的指控?”
“骗局?”温代尔站起身子。“这真是侮辱。”
哥罗帕茨基突然语调显出优越的气息。“请坐下,温代尔博士。你并没有受到任何指控。我只是尝试对付预期会遭遇的情况,并帮你对抗这些问题。人类大约在三个世纪前移向太空。在这些历史发展中产生了许多小插曲。当第一座人造卫星脱离地球而升空后,有些人宣称那些人造卫星所传回来的每样东西都是假的。第一张月球背面的相片被指控是伪造的。即使第一张从太空向地球拍摄的相片,对那些相信地球是平坦的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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