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令人感觉到一股恐惧。仿佛刚从战斗场景中剪下来的,又像是刚从血淋林的池中捞出来挂上去的。
这间展览室与书斋差不多大小,让人联想到许多场景。可能是墙壁不够宽大,有些挂毯就搭在架子上,当波里斯经过的时候,那些东西慢慢摇晃着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声。
他看到正举行骑士就任仪式的年轻人披着银色盔甲,他稍微动了动低着的头;四季仿佛向彼此稍微接近了一步。此外是月光下悬崖峭壁上的城堡,以及正在过天桥的女王和侍女,用无数符文(Rune)摆成的迷魂阵里面闭眼打坐的魔法师,以及向森林一齐射箭的弓箭手……。
挂毯后面的墙壁上摆放着许多古籍。他慢慢欣赏着。挂毯展示着精巧的手工艺,十分精致。他打开其中的几个箱子,里面都是些他不懂的文字,所以只好又合上了。有些手抄本中还有细致的图画。
他慢慢顺着那些挂毯往前走,好像是长长的走廊,突然,挂毯没有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些陌生的东西陈列在左右。
枪、盾、短剑、盔甲……
波里斯从来没有听说过伯爵还收集这些东西。他又向前走了一段,然后停住了脚步。
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后出现了一处空地,莫名的感觉使得波里斯无法将自己的视线挪开。
那空地仿佛一个剑的形状,似乎是用模具弄出来似的,白色绸缎盖在上面显现出十字型轮廓。波里斯走过去,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摸了摸。
他的手顺着那十字型轮廓往下滑动,当他的脑海中闪现这把剑的时候,他的全身都颤栗着,手停住了。
那是冬霜剑。
他触摸到手柄末端的环形鞍头和稍微向后倾斜的窄窄的防护带,此外还有那长长的剑身……对他来说这一切再熟悉不过了。曾经一度压住他的身体让他后退的剑,曾经打算自由挥舞的那把剑,他很清楚其长、宽,以及它的模样。
他将视线往下一瞧,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就在剑下面有一个箱子,而那个箱子的大小正和盔甲寒雪甲的大小相吻合。上面同样用白色绸缎覆盖着。
等待两件物品入位的架子下方,有一个金色牌匾,上面写着“冬雪神兵”。
波里斯全身颤抖着,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现实。
这已经非常清楚,但因为太突然,好像大脑受到刺激无法准确思考。他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得以考虑问题。
背叛。
挂满房间的数十个挂毯,就像觉察到战斗的旗帜在那里颤动着。望着下面还没有主人的空地,惊慌失措。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还不能得心应手的一把剑。
眼前的一切证据证明他们从很早就为了将他变成两手空空而绞尽脑汁。
自己来安诺玛瑞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像一幅幅画展现眼前。偶然的相遇、突如其来的提议、改变了的命运,还有过于舒适的秋天和冬天……
那段时间他一直毫无防备,不自觉放下心,还总是相信自己一直小心翼翼,但实际上放松了警惕。
为什么没有强夺走他的东西呢?他是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就能明白一切。伯爵想要的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两者齐全的冬雪神兵。所以他一直带着假面具,装出一副细心照顾波里斯的模样,等待着波里斯亲口说出寒雪甲所在之处。
想要建耶夫南的坟墓?
波里斯浑身冒着冷汗。如果他被花言巧语所感动而说出哥哥埋葬的地方,难道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
这是真正的残酷……
比起愤怒、耻辱,更多的是一种失望,但这并不是因为欺骗自己的那些人,而是因为被骗的自己对自己的无知感到无比失望。
难道是第一次吗?不是,绝对不是。有好几次不是已经下决心不再上人的当吗?当失去冬霜剑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心情呢?
总想着不要上当,但最终还是相信了他们,彻底被骗了。总说自己警惕对方,其实是毫无防范之心。无意间,对,就是在这样的无意间相信了他们。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没有心机呢?
被他们骗到现在,但还是没有发觉,他是如此善良、愚蠢,就像掉进蜜罐里的虫子……
“呼,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失望的时候,他现在要出去,走出去然后尽快离开这里。不能再等了,短暂的平和露出了它的狐狸尾巴,他必须逃走。
但不能就此罢休,他要找到决不能丢失的冬霜剑。他因为暂时将它放置在离开自己身体的地方而感到无比愧疚。这时他才想起将进来时兰吉艾对他地说的那番话。
如果接受他的忠告,就赶紧离开这里,没必要回来向他表示感谢之类的,立即走。
现在正是不辞而别的时候。
他连灯都丢在那里不愿再拿着,径直走出了走廊,窗户缝隙中透进一些光芒,所以没有那么黑。外面渐渐亮起来。分明是天色已经亮了。必须在那些人起床之前赶快离开这里。
很多想法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兰吉艾到底知道多少呢?他到底企图什么而将他弄到这里并且让他明白这些……
“哥哥!你去哪里了?”
瞬间,波里斯感到浑身痉挛,停在了原地。萝兹妮斯守在门口,正在看着他。
“起这么早?是去散步吗?”
开始他还以为她在试探他,明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还要问他,但他立刻明白那是因为自己过于紧张的缘故,所以才有这样的错觉。
萝兹妮斯天真地笑着,说道:“今天哥哥不是将要去比赛嘛,我想送你一个幸运符,但发现你不在房里,所以吓一跳。这么早就出来散步,是不是因为太紧张?”
萝兹妮斯的手上放着一个绣着三叶草的荷包。波里斯好不容易开口说道:“你,你是不是……起得也太早了?”
萝兹妮斯笑着答道:“不,我没有睡,熬夜才完成的。”
波里斯这时才发现萝兹妮斯的眼睛有些浮肿,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他因为自己刚受到的惊吓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模样。
“……好像很疲倦啊。”
他想到如何接受他的荷包然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微笑了一下,但他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但萝兹妮斯像乖巧的孩子微笑着说道:“哥哥,其实你不必太紧张,就算你输了我也不会嫁给那个恶心的白痴。但是你一定要尽力而为哟,知道吗?”
波里斯艰难地点点头,萝兹妮斯才打着哈欠挥挥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波里斯光着脚。
若想不知鬼不觉地逃跑为时已晚。有几个下女走了过去,他在展览室花了太多的时间。
当他进房间的时候,窗外飘着细雨,到了早晨天却没有亮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直至乘坐马车,他好像还没有完全回神过来。怎么吃早点,怎么收拾完东西,根本就想不起来。他神不知鬼不觉才坐在这里。
整洁的打猎服,少年用剑,斜带的帽子,擦得锃亮的靴子,从哪里看都不愧于培诺尔家的少爷,但波里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不了解自己。
冬霜剑依然留在家里,如果想带上它的话,一定会遭来怀疑。如果让他们看出自己已经觉察到某些东西,那一切将付诸东流。
这时雨停了,但天依然阴霾。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关系,伯爵也一改往日骑马的习惯乘坐马车。波里斯与伯爵对坐着,想要隐藏自己的感情比登天还难,对这些事情还不太习惯的波里斯仍是一副麻木的表情。
但幸亏伯爵似乎也认为波里斯是因为面临决斗而紧张造成的。他只是劝波里斯放轻松一点以后,就让他一个人好好想一想,并没有再去理睬他。
一同旅行的有伯爵、波里斯、秘书修,以及以兰吉艾为首的几个下人和十二个护卫兵。伯爵夫人和萝兹妮斯都不去。按兰吉艾的说法,伯爵如果去外地旅行,只要不去首都,一向都像今天这样带着十二个护卫兵。
“今天有点不如意?或者还是因为这事情使自己感觉到有点压力?”
离开住宅大约一个小时后,波里斯突然觉察到伯爵在向自己问话,这使他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但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说话的。
“什么?不……是……”
波里斯在惊慌间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为什么要结巴、害怕呢?应该大胆一点。正是眼前这个家伙为了得到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一直等待时机,自己为什么不能深藏不露而不动声色呢?
“虽然晚点,但差不多今晚就能到那儿。离预定的日期还有一天,这段时间你可以轻轻松松,那时你可以静静地思考量重要的是,这样的事情趁你想起来的时候早点决定比较好。”
伯爵用无比亲切的语气说道:“就像依扎夫所说的,草草埋葬的人是不能安息的。如果是你珍惜的人,就应该早点让他安息为好。”
如果昨天并没有事实的真相,波里斯有可能被这甜言蜜语感动,他听着这番论调,内心十分憎恶。波里斯这时才感觉到最近伯爵的态度对自己温和了许多。
他是怎么知道寒雪甲和哥哥埋在一起呢?波里斯慢慢回想着发生在身边的一些事情。
第一次,当波里斯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伯爵就说自己知道贞奈曼家族,可能不是在说谎。他因事务经常出入奇瓦契司,所以完全有可能听说了发生在他们家族的一些抗争及其悲惨的结果。如果布拉德叔叔手中有冬雪神兵当中的一件,毫无疑问会转交到坎恩选侯手中,而这件事情也会串通处理。坎恩选侯害怕别人的怀疑,所以只要是好东西决不会藏起来,他作为奇瓦契司的一员,真的是名实相符,当然也要向众人炫耀一番了。
波里斯初次见到伯爵的时候并非处于可以隐瞒冬霜剑的处境,伯爵故意没有对这方面表现多少关心。对,从那时开始就应该怀疑才对。一看就能吸引人们目光的一把好剑,他却能做到不闻不问,着实可疑。如果波里斯没有粗心大意的话应该可以觉察到的。那时伯爵看到波里斯手中的冬霜剑,是不是就已经想好连寒雪甲也要拿到呢?
这样就更加可疑。初次见到伯爵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偶然发生的吗?旅行中偶然遇见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把好剑,后来才知道是贞奈曼家族的人,之后就策划要夺取冬雪神兵,这种假设似乎没必要去相信。
那样的话,伯爵是否对贞奈曼家族的事情早就有所耳闻,或者对冬雪神兵早有听闻?
瞬间,波里斯觉得这一切真的非常可怕。
现在自己前往梅尔迭洛子爵家的目的,束缚于过去的约定,为了不让萝兹妮斯嫁给那个白痴决定让两家的儿子决斗的故事……这所有一切其实都是编造的!
虽然还无法了解事实真相,但光凭这些想象就足以让他感到万箭穿心。他果真能拿着冬霜剑从伯爵的手中逃脱吗?
这完全在于他的本领有多大。
《符文之子-2 冲出陷阱》作者:'韩' 全民熙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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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越过黑暗
“快点过来,赶了这么长的路,真是辛苦了。”
“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了。”
据培诺尔伯爵的介绍,伯爵和梅尔迭洛子爵是少年时代的同窗。他们就读的位于卡尔地卡的国立葛洛摩学院在安诺玛瑞共和时期也很好地保存了下来。当然,两位贵族上学是安诺玛瑞共和之前的旧王国时期。为了和当年的王国相区别,现在的安诺玛瑞被大家称之为新王国。
梅尔迭洛子爵家位于帕诺萨山脚下,所以与其说是住宅,更像是别墅。据说他比起那些社交聚会更喜欢探险旅行、登山、打猎等。他魁梧的身材一看就像个十分豪爽的人。
“是这孩子吗?哟,你说是养子,但长得怎么这么像你啊?朋友,非常可疑呀。”
好像很不礼貌的言语措辞,但伯爵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大声笑道。
“真是,可真疑心呀。那你赶紧领一个长得像小熊的养子怎么样?”
他的儿子正好从外面开门进来。波里斯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在意两个人在说什么,但这回却扭头看了一下对方。
“奎达夫,赶快过来行个礼。”
“是,爸爸。”
据说他的实力已经足以参加银色精英赛大会了?但现在看来,总觉得这个少年看上去其实更适合举刀弄斧。他的个子和波里斯差不多,但其宽阔的胸膛和臂膀、脖子,还有腰部显得非常健壮而有力,觉得“熊”这个词形容他非常适合。况且他给别人的印象是十分笨拙的。
两个少年握了握手。他那双宽大的手足以盖过波里斯的手。
“现在夜已深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呢,带孩子们去打猎,让他们放松放松,你看怎么样?最近有几头野猪在周围出现,要不要抓它一头开个烧烤聚会,怎么样?”
波里斯听着眼前这位贵族用豁达的语气说话,更加怀疑,这个人是个真正的贵族吗?真的是伯爵的朋友吗?这所庄园的确是他的家吗?
“你怎么没有把你那位漂亮的女儿也一同带过来?你说,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女儿,我就格外喜欢你的女儿,为什么总躲着不让我见呢?”
“萝兹得了轻微的感冒,在家休息呢。不然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是吗?希望能赶快好起来。”
当然,所谓萝兹得病是在说谎,但波里斯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些细小的问题了。已经过了午夜。经过简单的夜宵和客套话,伯爵和波里斯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了一整天的马车,波里斯觉得自己很疲惫,何况现在夜已很深,但波里斯就是无法入睡。好像自己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串通好来欺骗他的。他突然想到萝兹妮斯,难道她也参与了这次表演?
心稍微平静之后,他觉得并不是那样。萝兹妮斯因为自责,对自己的感情是绝对坦诚而忠实的。从平时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是一个完全可以装模作样的人。严格地说,她的性格还没有成熟。
波里斯越想越不能入睡。他从床上坐起来,觉得进房间足有一个小时了。如果无法睡着的话,出来走走也是件好事。
他轻轻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虽说是二层,但如果事情紧急的话,他会毫无顾忌地往下跳的。但窗下是片荆棘。他走到门边,试着转了一下门把。门打开了,但外面有很多灯光照耀着,非常明亮。他想起刚才梅尔迭洛子爵说过周围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晚上是不关灯的。
他抱着剑躺在了床上。既然不想放下冬霜剑就逃跑,只好跟着他们演戏,等到回城堡以后再想办法逃走。
第二天的打猎,波里斯并不心甘情愿。
因为昨夜没睡好觉,觉得很疲倦,但他没有办法。伯爵从十二个护卫中选了七个人,梅尔迭洛子爵则叫了自己手下十几个猎手,猎狗也有十几条。眼下住宅的院子里充满狗吠的声音。
“给我借五个猎手和十三条猎狗怎么样,你和你儿子,还有我们,比一比谁先猎到野猪,怎么样?”
“好,但带走的猎手由我来挑。”
“随你的便,你以为我拿你开玩笑吗?”
波里斯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