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绝情。好歹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了。穆承谦哀戚地瞅了裴舒迟一眼,裴舒迟视而不见。
还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面对什么的黎唯唯目送着穆承谦人等——其他人真的都在那个等字里面——的离开,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也不想化成石像好不好,但现实实在是太惊人了。
不对,根本就是惊猪,惊鸟,惊大象!
他、他、他……那个不知道叫穆什么的,居然和黎向诺长得一模一样!!
他也穿越了吗?!
狐狸尾巴
由于穆承谦的出现,裴府厨房里很是热闹。
“只不过才来几个时辰而已,这样的女人缘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啊?”
灶上的锅子在冒着热气,噗吱噗吱的,不停翻滚的气泡表明井水已经烧开。黎唯唯心不在焉地看着沸腾的水,不时转头对着不远处的人群嗤之以鼻,往灶肚里加柴火的动作未停。
穆承谦前脚出了意迟斋,她后脚就进了厨房。本来还打算跟他好好相认一下,结果冒出一堆丫环老妈三姑六婆的要跟他家长里短。
裴府差事什么时候那么闲了?
“哦呵呵呵~穆大夫真能干啊,年纪轻轻就当了神医。不知道家里娶妻了没有?”洗衣服的王婶儿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重点。
“哎呀~穆某也希望能有个娇妻相伴,只是一直都没有遇上钟情的女子,看来穆某是要做孤家寡人了……”穆承谦的遗憾神色让在场的女人十足雀跃了一把。
老姜出马一个顶俩,六十几岁的李婆婆顺应民意接着问下去。
“那小穆大夫喜欢啥样的闺女啊?我们可以给你介绍下啊。”
“李婆婆您的气质是穆某最倾慕的类型,年轻的时候肯定是美人胚子,可惜穆某晚生了十余年啊!”说着,往药罐中加了一把怀牛膝和丝瓜络,抽调几根柴薪调小了煎药的火候。
“哎呦,瞧你说的,十年前我也五十多岁了,呵呵呵……”
“怎么会,依我看您五十多岁的时候风韵最盛了。”
黎唯唯在旁边听着都要吐了,欺骗老人家他都不会良心不安么?偏偏女人都吃这套,无关年龄大小。
李婆一把年纪了还笑得花枝乱颤,小点儿的丫环们也就放开了手脚,互相推挤着跟穆承谦说话。
“穆大夫……您、您会在府里待多久?”小姑娘说话含娇待怯,问完话就往旁边的丫环堆里挤,不敢再看穆承谦。
“恐怕没有三个月穆某是走不了的,这些时日都要靠姐姐妹妹们照顾了。”
“嘻嘻嘻嘻……会的会的!”
……
这样恶心人的对话大概说了有半个时辰,穆承谦才端起药罐跟大家伙儿话别。黎唯唯见状也忙不迭地端起茶壶跟上了他。
转了个回廊,确定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的时候,黎唯唯才小跑上去跟穆承谦并肩而行。
“喂,黎向诺!”
“什么?”
“什么什么?我叫你呢,你不会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吧。”
“在下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装什么不好,装神医。你那点烂底子,只适合骗骗女人啦~”黎唯唯不小心把自己排除在了女人之外。
这边穆承谦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裴兄的这个妾室给他感觉怪怪的。他很清楚她和他同时出现在厨房的目的不单纯,所以他还故意拖久了时间。他在等她主动摊牌,没想到等到的是莫名其妙的说辞,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似的。
“真是的,我你姐啊!你不认得啦!……呃……虽然样子变了,但气质还在啊!我是黎、唯、唯,你和蔼可亲的大姐耶!”
“在下从小跟在师傅身边,不曾听师傅提及我有个姐姐,况且你要是想认识穆某,该自称是我的妹妹比较合适。”
这个建议很中肯。黎唯唯的确实小穆承谦一只,连年纪也小他五岁。
好不容易才在他乡遇见亲人,黎唯唯不可能就这么接受黎向诺不认识她的现实。
“在下在下在你个头啦!说我就好啦~你真的不记得我?没理由的,你脑壳坏掉啦?”怪不得他穿越后的样子没变,原来是以牺牲记忆为代价的。
“依穆某看来,问题出在你的身上,既然已为人妾,就洁身自爱一些,别以为用些坑蒙拐骗的下三滥招式就可以赖上男人,穆某不耻。”留下这些警告后,穆承谦就转身不多做停留。
他从没有对女人疾言厉色过,黎唯唯算是第一个。他的嘴向来都是用来夸赞女人美貌娇艳,哄她们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何,对这女人,好像说什么都不需要保留。
真的有些特别。
什么玩意儿?!他居然敢说她赖男人,下三滥,还不耻!
黎唯唯追着穆承谦踏进书房。
“小崽子你不要命啦!你居然说我……”
“唯儿。”
“他居然说我……”
“唯儿。”
“干嘛啦?”黎唯唯应得很不情愿,干嘛老是打断她的话。
“承谦太累,需要去休息一下了。”
“什么?”他才刚进门好不好,“你的药还没喝。”
“凉了我自己会喝。”识相的快点走出去。
“是了是了”,这是对待掌握自己生死的人该有的态度吗?“我走就是了。”
穆承谦临行哀怨的一瞥里写着,重色轻友的家伙!
你没资格对我说这句话。裴舒迟如是回答。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你知不知道他刚刚说我什么……”黎唯唯瞪大眼睛还想要继续控诉,却看到裴舒迟随手关门后径直地走向她。
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啦,但现在是白天啊,而且他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看,完蛋了,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嘿嘿嘿……”黎唯唯干笑着退后了一步,“你怎么了?”
“没什么。”裴舒迟冷着脸。
“没什么就不要再走过来了。”裴舒迟瘦是瘦,可是那个身材和高度对她来说还是会有压迫感的好不好。黎唯唯已经伸出胳膊想要阻止他了,成效似乎不大。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对付你我还是够力气的。”她连恐吓都用上了,但裴舒迟还是不为所动。
伸直的胳膊由直变弯,最后的下场是手握成拳抵在她与裴舒迟的胸膛之间。
前有恶人后有书桌,她被困住了。
欺负她下不了手,是不是?
“你到底想干嘛啦?!”她真的下不去手啊~
“为什么偷看男人?”目光相互触及,裴舒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充满醋意的男人。他莞尔,因为他确实嫉妒。
“我什么时候偷看男人了?”黎唯唯觉得冤枉。
“就在承谦给我诊脉的时候。”
“穆承谦?我哪有偷看,我那是正大光明的在看!”
狡辩!就是正大光明的他才更怒。他人就在她身边了,她还敢这样,简直罪无可恕。
“然后你就给我跑去泡茶?”泡了一个时辰。
“我是去泡茶啊,驽,茶壶在几上。”证据还是热乎乎的呢,她傻笑。
“我以为一个时辰烧的水已经够我沐浴的了。”
“我就是……怕水烧不开你喝了会坏肚子……”在裴舒迟审视的目光下,黎唯唯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只剩下嘟哝了。
“恩?”淡淡的勾起嘴角,裴舒迟哪里还有什么病弱美男的气质,根本是掺着邪魅的主。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烧水效率慢,运动神经差,导致服务不周到,大爷您就原谅我吧。”
“唯儿,别想糊弄过去。你的不诚恳都写在脸上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对付了?靠她那么近,搞得她都不敢轻举妄动,连掰瞎话都失败。
没办法,实话实说好了,反正早晚她也会跟他坦白的。
轻轻吐了口气,她仰头与他对视。“如果我说穆承谦可能是我的亲弟弟你相信吗?”
“不信,”裴舒迟否定得很快,“我已经认识他两年了,你才出现月余而已。”
“可是他跟我弟长的一模一样,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并非不可能,你不是都来到我身边了。”说这句话时,他莫名的愉悦。
“你就是不相信我喽!”敢说声“是”试看看。
“承谦怎么说?”毕竟他是当事人。
“厚~讲到这个,都是你老打断我,他居然说我是在用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男人,你说他有多过分!”
心里的石头放下大半,郎无情妾无意,裴舒迟很乐意回答她,“他的确很过分。”
“对吧~”黎唯唯被贬低的价值又走高了,而且裴舒迟身上的那股气势也消了下去,让她也放松了下来。
“我们再来谈谈另一件事吧。”裴舒迟又认真了起来。
“还有?大爷啊,我又做错什么了?”
“没有,我的唯儿。”
我的,唯儿。这四个字就像一滴饱满的蜜水,“嗒”地一声落在她的心上,然后速度极快地晕染开,整个心房都被甜腻占领,余韵回味无穷。
她的愉快带动他的心情也飞扬起来。“唯儿你来自哪里?”
明明是那么好听的声音,却使刚刚还在雀跃的心像被浇了盆冰水似的,冷却了。
她在兴奋什么,她是穿来的,是穿越!睡一觉就会回去了,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无端的,她开始心浮气躁。“那个地方说了你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间生气,裴舒迟的手臂稍一收紧,将她桎梏怀中,头埋在她的颈间。“我想你留下,为我留下。”
不经思量的,话就从唇瓣吐出。“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许久许久,裴舒迟都没有抬头。
话太重了吗?黎唯唯有些后悔,她该委婉点的,她是真的不能留下。
“诶,那个……我……我们……”哎,要怎么说嘛。
“你会留下来的。”闷闷的声音就在耳边,用着非常肯定的语气。
“我不可能留下的。”她好心劝解。
“你会。”
“都说不会了!”不要激怒她。
“我可以让你留下。”
“榆木脑袋,那咱们走着瞧!”
“好。”
……
“裴舒迟,我们要保持这个暧昧的姿势多久啊?”她不想老被抱着啊。
“再一会儿……”她抱起来好舒服,裴舒迟意犹未尽。
“什么再一会儿,哪轮得到你讨价还价啊~喂!你在干嘛?!”
脖子上有股冰冰凉的触感,而后被湿热取代,微微一疼,酥麻酥麻的。
“呀!”黎唯唯奋力挣扎开,扑腾腾地跑回了隔壁的卧房。
“铜镜真差,太模糊了……”她在铜镜前面扯开领子,认真检查起裴舒迟脑袋停留的地方。白皙的肌肤上有着一小块青紫。
“好像红了……”
“那是吻痕。”罪魁祸首带着笑意出现在镜面上。
“你还敢说?!我有同意你在我身上做记号吗?”黎唯唯怒吼回去。
“啧啧啧,这是彩头,早上猜谜的彩头。你忘了吗?”
“彩头?我哪有定这个彩头,还有那个猜谜怎么能算,你事先知道答案了啊!”真是一头奸诈的狐狸病痨鬼!
“这样啊,”裴舒迟有些为难,琢磨之后,修长的手指勾扯开衣襟,露出清瘦的锁骨。带着媚人的甜笑,病白的指尖划过玲珑光滑的曲线,“要不,你也亲一下?”
湖边谈话
裴府后园有一个很大的湖,湖水清澈透亮,黎唯唯很是喜欢,时常倚着假山,赏湖赏到出神。
落日西斜,凉风阵阵。往常这个时候黎唯唯都会拉着裴舒迟到处晃荡,美名曰“促进肠胃消化有益身心健康的饭后散步运动”。
晚饭后的黎唯唯一个人溜达到了湖边,她刚以“天气变冷了,病人要待在室内”为理由拒绝了裴舒迟要跟她出来的请求。
傍晚的湖边很宁静,时不时的“噗通”声是黎唯唯在投石子儿。石子儿在湖上激起细碎的涟漪,同心圆一圈接着一圈荡了开来,彷佛没有停下的时候。
黎唯唯的心也是同样。
不知不觉,她到兑宛城都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时间过的真快。
每天睁开眼睛都是在古代醒来,好像她本来就在这儿,没离开过一样。相比较之下,以前的生活反而虚无飘渺得更像是个梦了。她现在的处境就好像赌博押大小,骰盅没打开前,没人知道结果,而她不睁开眼睛就没办法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虽然如此反复,她依旧怡然自在,随遇而安。因为她来去都没有包袱。
“我要你为我留下来。”这是裴舒迟对她说的话。
不能否认,她刚听到的时候是有些雀跃,但只要考虑到现实问题她就打退堂鼓了。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来去是她可以掌握的,她一定会选择走的。裴舒迟还无法构成她必须留在古代的条件,并非他不够资格,而是她不想。他们彼此只是过客罢了,她不想陷进去。趁她还能管住自己的时候。
“喝!”想事情想到神游太虚,黎唯唯很久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穆承谦。
“你在这儿干什么,想通了要和我通奸成双了吗?”下午的事她可还没忘。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呿。”当然要怕,她好事没做过多少,就是亏心事做得比较多。
“裴舒迟说我长得颇像令弟。”
“那又怎样?你不是说我脑袋坏掉了吗?”黎唯唯轻哼一声。
“我是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他,而且我没有说你脑袋坏掉。”
“是,你的确没说我脑袋坏掉,你是说我不洁身自爱,下三滥的勾引男人,令你很不耻!!”有比这跟过分的么?不给他一脚就不错了。
“我一向对女人都很君子的。”
“那么能够让您人生第一次不君子真是我的荣幸。”明明顶着黎向诺的脸却要当不熟的人讲话,真是有够别扭。
“呵——你确实很有趣,怪不得裴舒迟那个驽得要死的男人会愿意找我医病。”
穆承谦笑得爽朗,黎唯唯懒得理他。
“我跟令弟真的很像吗?他是怎样的人?”从小一个人跟在师傅身边学医,也没有同门的师兄弟,穆承谦多少对这个和自己相像的人有些好奇。
谈及家人,黎唯唯的话匣子才肯打开,她很久没见到他们了,该不会都当她死了吧。都当她死了?这句话忽然间点醒了黎唯唯,如果她穿回去的结果是发现自己附身的地方竟然是没人气的骨灰盒怎么办?
我被烧成灰……
苍天啊,还是不要想这个了。
“你好奇黎向诺?他就是一个十成十劣质的臭小子!举个例子说吧,有天你走在街上遇到一个姑娘姿势非常不雅地跌倒在地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上前搀扶,然后关怀安抚。”
啧,果然是一个滥情的公子哥儿会做的事,黎唯唯暗自腹诽。
“无论这个姑娘美丑吗?”
“姑娘家心善就美,何来美丑之别。”说这话时黎唯唯好像看到穆承谦脑袋上顶着明晃晃的光圈,有这种想法的男人在现代已经灭绝了。
“好吧,还算是有绅士修养,那你猜黎向诺怎么回答的?如果这个姑娘姿色平平,他会站一会儿再走开,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如果这个姑娘美貌如花,那他就会视而不见的从旁边经过,因为美女的自尊心是绝对不能伤害的;如果这个这姑娘不幸长得倒人胃口,那抱歉,好不容易看到的奇景,他会旁观全程直到那个姑娘站起来为止。”
“呃……令弟的想法很是特别。”
“当然特别了。”他还说如果摔的人是我就会一直站到我爬起来,然后大声的嘲笑我,把我归到第三类里。
他的审美观真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