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谈正事吧。刚才说到大厅的布置,我现在就陪陆局去看一下。”
陆星大笑,“不必不必,对你们酒店我一向放心,至于一些细节问题,比如节目单呀什么的,你跟我的秘书敲定就行了,我信你。其实我这次来是专门邀请你们总裁,希望她也能上台走两场秀,那将为这次活动增色不少。我跟她提过的,只是没有得到她明确的答复。”
“这个?”何苏琳微笑着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她现在不在酒店,不如这样吧,我先替她答应下来。”
“你?”陆星有些意外,“可以吗?”
何苏琳微笑,“只要是对公司有利的,总裁一向不会拒绝。她不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很能听进下边的意见。”
“是吗?”陆星的眼神耐人寻味,“她真的能出场吗?”
“能与不能,晚上就知道了。”何苏琳也意味深长地。
“那……我就只当她答应了。”陆星说。
何苏琳微笑,盯住他的手,他手腕上似乎有被烧灼过的痕迹,“您的胳膊受伤了吗?”
“没有啊。”陆星诧异,“此话怎讲?”
何苏琳垂下眼帘,慢慢地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睡好吧。”陆星说。
“那是,陆局您总是很忙。”何苏琳似乎不经意地,“对了,今晚的安全工作……”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市刑警队的人,他们负责今晚的一切安全。”
“噢,能这样就十全十美了。”何苏琳说,“来的全是大人物,我们酒店的保安怕不够。”
“我也不希望再出事。”陆星说。
“再出事?”何苏琳盯着对方的眼睛,“这之前,有谁出过事吗?”
“噢,”陆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却也没解释,“那,再见。”他匆匆告辞。
何苏琳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杨小玉进来。
“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出岔子。来的都是名流显贵。”
何苏琳点头,“不要紧的。”
“不过──”她又沉思着说,“只怕──”
怕什么呢?杨小玉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孩子,知道此人胸中有丘壑,便想听听她的见解,她却什么也没说。
杨小玉想了想,“我一会儿把汪寒洋招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这回轮到何苏琳略有诧异──汪寒洋?
陆星在停车场找到自己车,发现妹妹陆薇不在车上,他绕到酒店广场前的喷泉边,见妹妹正在那里盯着四溅的水花发呆。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一会儿去找你的方队长吗?”一夜之间,陆薇又瘦了很多,陆星看着他这个妹妹。
“我们不用去找他了,他就在这里。”陆薇看着高高的大厦。
“他在?”陆星不信。
“他一定在,我感觉得到。”陆薇很肯定。“而且他一定会出来,出来找我。”
陆星迷糊了,他不知说什么好,他自打一出生就纵横驰骋,凭他的才气、凭他的背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茫然,替别人茫然。
情之为物,就是如此令人茫然的吗?
陆星摇了摇头,他再将这些天的事梳理一遍,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人不可能迷茫一辈子,总有醒的时候。他咳嗽了一声,“你真的肯定要嫁给这位方队长?”
陆薇点头。
“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我考虑过了。也考虑好了。”
“那,听我的话,最后再考虑一次。”
陆薇很敏感,“你不赞成我结婚?”
“我赞成你结婚,但希望你嫁对人。”
“你觉得小方他不好吗?”
“他好,他不光是个好情人,更是个好丈夫,某些地方,甚至比我还好。可问题在于……”陆星这次总算是肯承认小方有比他好的地方了。
“问题在于什么?”
“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好吧。”陆薇点头。
陆星说:“有一个男人,是个很成功的作家,也是个出了名了孝子,有一年他母亲过生日,他想他妈妈要什么有什么,不如送她一件特别的礼物吧。于是他在一家宠物店找到一只鹦鹉,这只鹦鹉会说三个国家的语言,还会唱15首流行歌曲。这位作家兼孝子就花了5000美元买下这只能干的鸟儿并委托速递公司邮寄给自己的母亲。过了几天,他打电话给母亲,问妈妈对自己的那份礼物感觉如何,他母亲在那边咂咂嘴唇说:亲爱的,味道好极了!”
“老太太把那只鹦鹉给吃了?!”陆薇喊着。
“那你想不想被人吃掉?”陆星盯着妹妹。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
陆薇沉默。她懂。真的懂。
──女人出嫁,就像花木移栽,一定要找对地方,泥土,空气,阳光,水分等等,除了这,还要对方对你全心全意的欣赏与爱护。
欣赏你所有的优点,包容你所有的缺点。
否则,就会像那只鹦鹉,就算十八般武艺在身,也会被当作菜鸟儿吃掉。
“你还坚持要嫁吗?”
“可是我……”陆薇开了头,说不下去了。
“行了,别跟我说你怀孕三个月了,我虽然不是女人,但我做过一年的计划生育工作,我知道怀孕的妇女是什么样的。”陆星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不是……”陆薇摇头,“小方他不是为这个?”
“不为这个?那为什么?”陆星这回真的纳闷了。
“你别管了,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跟小方结婚。”
陆星没话说了。沉默半天,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
“妹子,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再三地好好想一想。”
陆薇在想,想了一会儿后,“如果现在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干脆地从这里走掉,不,在更早的时候,我就抽身走掉。不去等永远也等不到的。”
陆薇沉默,很久,然后淡淡地说:“我等。”
她等。她决定了。就算等到的也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又怎么样,至少在这一辈子,她等到了,也占有了。
如果得不到,就占有吧。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这是个俗世。
上官一大早就站在空中花园。她接到命令,今天在龙琪大酒店维持治安。因为晚上来的都是要人,所以得提前检查场地。
清晨,空气澄鲜,秋日的风是萧瑟的,还带点儿凛冽,拂到额头上,像冰块。所以大脑特别清醒。她琢磨着文室的命案。
昨晚龙琪说──“文室绝不可能是陆薇杀的。”
当时,上官真的感觉对方知道凶手,可是站在这里让冷风一吹,她又开始疑惑,龙琪她真的知道是谁杀了文室?
记得,在11月2日,程淑惠指控龙琪教唆她杀死丈夫庄竞之,是陆星拉了一车人来为龙琪作证,也就是说,11月1日晚,陆星跟龙琪同时出现在庄竞之的家宴上。是偶然遇到?还是……不管怎么说,都太巧了。而且第二天,陆星就把羊博士“塞”进了酒店。
文室死了,至少对他也是有好处的,可以嫁祸给龙琪,搅浑一池水,让她心有旁骛。现在已经证实,昨天龙欢的绑架,与他有关。
还有,如果文室不死,陆薇藏在文室卧室保险柜中的衣服就不会被发现,那她做的这一切,就全白费了。
所以文室的死,对兄妹俩来说,可谓一箭双雕。一双两好。
可是,龙琪为什么说,绝对不会是陆薇呢?当然,应该不是陆薇亲自动手。那,她的意思就是把凶手的目标,指向陆星了?
是这样吗?
她叹了口气,真伤脑筋。
“为什么叹气?”小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是你?”上官回过头,有点吃惊。
小方也接到局长的命令,让他来这里维持秩序,同时,他还接到陆星的请柬,诚邀他晚上秀一场。
“你没事了吗?”小方问。
上官笑了笑,“还好。”
昨晚的事,就像一场梦。既然是梦,醒了就没事了。
“一会儿,我们下去检查一下那个走秀的大厅。”
“不用这么紧张吧?离晚上还早着呢。”上官说。
“不是,我上午还有点事。”
“什么事?”上官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果然,小方说的,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小方说:“我答应过陆薇,今天要跟她去登记。”
“这么说,你真的要结婚?”
小方点头。
“真的?”上官又问。
“真的。”
“为什么?”
小方没有回答。这是他的私事。
“……11月1 日,陆薇在红月亮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上官慢慢地说着,“那个男人就是文室。”
小方看着他这位聪明能干的部下,“女人如果能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将会很可爱。”
若要这么说的话,我已经很可爱了。我已经对这件事保持沉默了。上官这样想。
“有件事我很纳闷。陆薇在你那里待了差不多10天,你就没发现?”
“我……那个家,几乎不回去。”小方说这话时,皱了皱眉。
“为什么?”
“我……有时真的很尴尬。”小方脸红了一下。
“为什么?”上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这个年轻的队长。他好像很容易脸红。
“陆薇已经把那里当成她的家,挂满了她的衣服,包括内衣。我……”
上官冷笑,恐怕内衣里还有人吧!别的男人怕是巴不得呢。“听说你小时候在少林寺待过一段日子?”
“你在暗示什么?”小方敏感地。
“陆薇很漂亮。”上官说。
小方看着上官,淡淡地说,“只是就感情而言,最好的是闻香止步,而不是被填鸭。对于男人,尤其是。希望你记住。”
上官默默地看着小方。
“说实在的……”既然话到这儿了,小方索性来了个坦诚相告,“对龙琪,我倒真有一种想摸一摸的冲动,她的脸、和她长长的睫毛,可我不敢……”
上官叹了口气,看来,喜欢不喜欢吃一样东西,只在于你有没有食欲,而不在于东西的好坏。感情也是。
“不过……你跟陆薇在一起,已经七年了吧?”
小方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西汉学者扬雄有句话──天下有三门:由于情欲,入自禽门;由于礼义,入自人门;由于独智,入自圣门。我想我是入不了圣门,那就不要误入禽门。”
“看不出,你还……挺专情的。倒真为你们男人争光。”
“上官,真正的专情痴情者,其实就出在男人中。就像一般家庭都是女人做饭,可顶极名厨,往往是男人。”
上官听得这句话,叹了口气。因为这世上“名厨”太少。
“你还看《红楼梦》?”她换了个话题。
“本来不喜欢这类书。那年实习,有个大学发生了一桩十二金钗命案,初看很简单,却一直难以入手,好像隔着玻璃看花。后来在中文系的一个教授指点下,我看了两遍《红楼梦》,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那个案子原来是你们破的?”上官问。那个命案出来后,当时的各高校成了鬼城,人人自危。
“不全是。”小方说得很简洁。显然,他不愿意旧事重提。
太阳升起来了,暖暖地。
“不早了。”上官说。带有提示的意味。
小方却没动。他看着重重叠叠的花丛,沉默着。
“你真的要结婚?跟陆薇?”
“为什么老是问这个问题?”
“我只是不希望你……”上官说到一半,想了想,“在你的心里,龙琪和陆薇谁更重要?如果她们两人同时遇上危险,你会先管谁?”
问完,她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陆薇。”小方想都没想就说。
回答得太快太肯定,让上官有种挫伤感。怎么会这样?
小方又说:“龙琪她不需要我管,陆薇需要。” 说着,他脸上浮动着一种伤感,被灼伤一样的痛楚。
上官看着他,听着这话,终于明白龙琪输在哪里了,正如赵敏和周芷若,前者的厉害,人人都看得到,而后者的厉害,别人却看不到。
“你的陆薇,恐怕与你想的不一样。”
“她很单纯。”
“是吗?”
“我们相处7年了。”
上官叹了口气,陆薇在小方的心里,其实很重要,甚至比他想像的还重要。而更重要的是,陆薇小白兔的形象,在他心中也根深蒂固。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在文室的保险柜中发现陆薇衣服的那一刹那,你在想什么?”上官死死地盯着小方。
被问的那一个,沉默了好一会儿,“要听真话吗?”
“当然。”
“我想的是龙琪……”
上官心里一动,即使是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的,仍然是龙琪,而不是陆薇,他想龙琪什么?肯定是哀叹自己这辈子再也无福摸一摸龙琪的脸和她的长长的睫毛,他们已经被命运错开了。
这就是心里与心外区别。看来有些事,的确是不能勉强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上官听着队长的真情告白,想:我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她犹豫着,作为一个警察,她应该道出真相,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不能说。陆薇一个姑娘家肯用这种事来赌一场婚姻,除了爱到极至,还能怎么解释?
爱一个人有错吗?
如果有,那也是上天的错。
所以,就算要说,也应该把这个权利交给陆薇。虽然爱一个人没错,但她的方式错了。让她自己改错吧。这个机会应该是她的。再者,文室的案子是个命案,作为最后跟他一起的人,陆薇必须道出真相。
上官摇了摇头,选择了保持沉默。
陆薇终于看到小方出现在长长的台阶上,他年轻英俊的脸被清晨的阳光一衬,简直华光四射,恍如天堂福音──当然,这是在陆薇眼里。
小方也看到了陆薇,美丽的她本来像一朵富贵牡丹,如今却宛然夏日里的最后一枝玫瑰,楚楚怜人。
小方心里又多了一层愧疚,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我今天,负责这里的安全。”小方给陆薇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他是得给她一个解释,他马上就是她的丈夫了,他以后所有的行为,都要给妻子一个交待。婚姻就是一种责任。
“我知道,我哥哥要在这里办一场时装秀。我晚上也会来。”陆薇善解人意地。在小方面前,她一直都是这样。
“那我到时去接你。”
这句话让陆薇开心地笑了,“不用,你忙你的。我会自己来。”
一旁的陆星看着这两个人,摇了摇头,人生真是一场戏呀。你得到的角色不是你喜欢的,可你照样得演下去。“好啦,上车吧。我今天还很忙。”
小方接过陆薇手中的手袋,为她拉开车门,“你提的这是什么?”
“给你的早点啊,你肯定没吃饭。”
这话让小方很感动。龙琪大概不屑于为他做这种小事。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