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能不能说得仔细一点?”也许是天分所然,乔烟眉总是对命案感兴趣,她真的是有点作侦探的潜质。
“你真是死性不改,专好钻刺他人隐私。”杨小玉撇了撇嘴,挪揄乔烟眉。
“那这事跟陆文辉有什么关系?”扈平则是直奔主题。
“他负责侦破的这个连环命案。”
“案子破了吗?”汪寒洋问。
龙琪摇头,“没破,因为没破,所以留下很多后遗症。尤其是自力,他为人热心,跟那个阿尔泰勒人非常要好。他曾跟我说,那个阿尔泰勒人见过真凶,但,那人并不敢确认,因为他看到的凶手是最不可能作案的人。这样,问题就很明显了──谁会被人认为是最不可能作案的人呢?”
“是破案的人。”乔烟眉一语中的。
“是的。我也这么想。”龙琪满意地点点头。“当时那种政治环境下,人们对政府部门吃官饭的人奉若神明,没人敢怀疑。自力当然也不敢明说,何况后来连阿尔泰勒人也死了,自力则被人指认曾出现在那个阿尔泰勒人殒命的命案现场,他说的话就更没人相信了。真相于是永沉海底。那时的情况非常可怕,大家你怀疑我我怀疑我,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那后来呢?”乔烟眉问。
“时间长了,事情慢慢也就平息了。但那那桩命案始终像个阴影,因为真凶没有伏法,他一定躲在某个地方,一旦有当年的知情人出现,他就会再下杀手。”
“这么说来,那个凶手,他当初杀人的动机是为了黄金,而他现在杀人则纯粹是为了灭口,是吗?”乔烟眉求证道。
“没错,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现在的他为官多年,积蓄恐怕远不止十万,哪里还能看得上那点黄金,他这次向自力痛下杀手,仅仅是为了灭口。他怕当初那件事万一捅出去对他不利。因为自力也是警察。身份不同往日。”龙琪说。
“噢,这样一来,自力两年前在这里遭到狙击的事就好解释了。”扈平说。
龙琪点头,“对,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两年前自力一来到这里就被人发现了?是不是有人早就知道他要来,预先布下罗网在等着他?或者说那个人他知道游自力和我的关系,他猜到游自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一定会来找我。那么,这里有谁会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一定是故人。故人是谁?”
“所以你怀疑陆文辉?”
“不光怀疑,这个人对我们很危险,他就在我们身边,熟悉我们的情况,就像一条潜伏着的毒蛇,总是伺机而动。而且位高权重,现管着我们。”
“那你说,游自力被出卖是否他也有份参与?”乔烟眉问。
“那倒不至于,他应该没有这个能耐,手还不至于能伸到金三角去。但他懂得借刀杀人。”汪寒洋说。
“这个人是陆文辉吗?”杨小玉问。
龙琪摇头“也不一定是。这里还有一个人,跟当初那件命案能扯上关系。”
“是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那个人当初在新疆服役,第一起命案发生后,他所在的连队奉命维护我们牧区的治安。黄金案的始末他都知道。这个人转业后进了公安局。”
这下问题严重了。乔烟眉和扈平对视了一眼。
“这人是谁?”
“就是现在的公安局长欧阳明。”
杨小玉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的官声一向很好。”
“陆文辉的官声也很好。也许他俩在杀过人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很平稳,他们想告别过去,可偏偏这个时候,自力出现了……”龙琪说。
扈平沉默了几秒,“我明白了,你是想在市长和局长之间选一个?”
“是。”龙琪说,“小方是欧阳明的部下,陆星是陆市长的儿子,我们的戏演得如此轰轰烈烈,市长与局长不会没有所动,那,我们就会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新账旧账一起清。”
噢,原来她的用意在这里,她就是要把陆星给逼急了。
小方从红月亮出来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局里,按日子计算他已经离队两天了,这两天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而他作为队长无故失踪恐怕会闹个沸反盈天。他刚打过电话,办公室没人接,这下他更着急了,开足马力向前冲,不巧,被交警盯上了,后面两辆摩托鸣着警笛追了上来,口中喊着:“前面的车停下!前面的车停下!!”
看来是非停不可了,小方将车靠在路边,拿出工作证,“同行。”
想不到这招不灵了,那位年轻的交警敬了个礼后说:“既然是同行,更应该合作,你这算什么?往大了说,是知法犯法。”
上纲上线了,问题严重了,小方忙解释,“我有公务。”
“这年头谁没公务,谁闲着啦?看你开得也不是单位的车吧,你去哪了?现在上面三令五审不许开公车办私事,你这八成是私征民车……”
“喂,哥们儿,没证据别瞎说,你这叫诬陷。”小方抓住对方话中的漏洞,“你知道我执行什么公务?我抓特殊犯人能开警车穿制服吗?那不人还没去就被吓跑了嘛。”
“那好。”年轻交警让步了,“你执行公务我不过问,现在你得把你的本儿留下,你大街上超速行驶是个人就看见了,我不能因为你是同行就开绿灯,规矩是给大家伙儿定的,又不光是管小老百姓的。请方队长配合一下吧。连你都不听话,我以后还能管谁呀!”
“小伙子口才不错呀,上电视台当主持人多好,站大街上风吹日晒的。”小方心里憋气。
“我爱站大街上,街上热闹。甭说没用的,快拿驾照。”交警同志寸不让。
以后甭落我手里,否则我让你带“白金手镯”住不花钱的“招待所”。小方恨恨地想着掏驾照,但上下衣兜都摸便了,就是没有,是不是没带呀?坏了,肯定是落哪儿了,平常上路也用不着,没撤了,他只好堆起笑脸,“喂兄弟,我今天忘了带了,就这一回,下不为例,行不行?”
“拉倒吧!”年轻交警一句给顶回去,“谁不知道你们刑警队的人,开个车上街挺蛮横的,警灯一开,连急救中心的救护车、119的消防车、银行的运钞车都得给你们让路。我不信你们每次都是抓犯人?今天我还就妨碍你方队长的公务了,没本儿,你就跟我回队里一趟,交罚款外带背诵交通规则。下车!”
小方那个气呀,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但他又不能违抗,毕竟他也是执法者,而更重要的是,周围已陆陆续续站了好多路人,让别人看着交警刑警打架,好看呢?
他被“押”回交警队,队里有多一半人他都认识,一个系统的嘛。一位漂亮的女警还给他倒了杯水,说:“我认识你,你是刑警队的神探方队长吧?”
看来他的名气还不小,“是啊,我是,要不要签名?”小方没好气。
“要,给签一个吧。”那警花真的拿过一个本儿来。
小方一看,竟是罚款单。
“方队长你就签在这儿吧。” 警花抿嘴一乐,
小方差点晕过去。
“方队长,你好啊。”欧阳明这时踱着八字步进来,“能耐大了,有人给提供好车了,也就有胆气在街上横冲直撞了。怪不得外边的人说市刑警队养了一窝土匪。”
小方诧异地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来吗?”
“能来,但……”小方压低声,“有些话能不能回去再说。”
“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那就别做呀!”欧阳明的声音更高了些,“再说,这也是在咱们公安系统嘛,又不算外人。”
“好了好了,你老是在外人面前丢我的脸,咱们还是快走吧。”小方埋怨。
“走?”欧阳明乐了,“你先交了罚款再说。”
“还真交?”小方瞪大眼。
“谁跟你闹着玩呢,你超速行驶外加无照驾驶,不光交罚款,回头你还得到这儿学习交通法规。”局长一本正经,看样子不像开玩笑,“快点掏钱,我不给你垫付。”
“多少?”小方摸着口袋,口袋中空空如也。
“这──”欧阳明指着自己的部下,对交警队的人说,“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能离开?”
警花笑道:“您不来当然不行,既然您老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这点钱方队也不会赖的,是不是?”
“还是小姑娘会说话,哈哈!”欧阳局长大笑,挥挥手对小方说:“走吧。”
上了车,小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欧阳所答非所问,“见你一面不容易呀。”
“是你让他们拦住我的?”小方醒悟过来。
“那也是你违法在先嘛!你不违法,谁能扣留你。”欧阳明一派官腔,“说吧,这两天你去哪儿了?刑警队长快开了锅了,我还得替你掩饰,说你外出了。”
“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好不好?我也是个人嘛!”小方不满。
“看看现在几点了,北京时间上午10点一刻,是上班时间,还私人空间。成精了你。”
“你先说急着找我什么事吧。”小方心不在焉地开着车边。
“谁说我急着找你了?”欧阳明一口否认。
“你不急着找我,能和交警队的人合伙算计我吗?我看您老人家还是实话实说吧。”
欧阳明笑了,“什么也瞒不过你小子,走,去我家。”
“现在不上班时间嘛,上你家多不合适。”小方冒了一句。
“哟!”欧阳明笑了,“小伙子还记仇,得,回去再说,我找你真有事,别老惦记着刚才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你们刑警队那帮大爷也该整顿一回了。上班就穿制服,纪律部队,要整齐划一,你们倒好,连局里开会也穿得五颜六色,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没给你们发警服呀。”
“刑警队情况特殊嘛!老有外勤,衣服换来换去多麻烦。”
“我看最特殊的是你,说,这两天去哪儿了?这车又是谁的?”
“若找出这人?怎么跟他清账?那两个都握有实权。”扈平考虑问题总是比较实际。
“那还不容易,一根银针顺着血液可直达心脏,死而无声。”乔烟眉阴森森地冒出一句,随即眉宇间也溢出一股杀气,本来清丽温婉的容颜顷刻间变得狰狞起来。
“不行!”汪寒洋反对,“对付官场中人,最好用他们自己的办法,玩出个文温尔雅,不动声色。”
听她说得幽曲动人,乔烟眉双眉一挑,“说说来听听。”
“官场勾心斗角,他们天长日久宦海沉浮,彼此间一定会有利益冲突。搜罗一切有价值的线索,悄悄提供给他们的政敌……死,便宜他了,让他身败名裂。”汪寒洋慢慢道来。
“这样是不是见效太慢。”乔烟眉问。
“慢工出细活。”汪寒洋答。
杨小玉看着她们俩个,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乔烟眉行事像一个黑帮老大,狠毒;而汪寒洋呢,则是一个宦门的世家子弟,阴毒。
这两人倒是学得挺快,毒性立显。
“好了,不管用什么手段,现在方队长一介入,大幕就等于是拉开了,可上演什么节目,我们却作不了主。大家就准备着粉墨登场随机应变吧。”龙琪说。
大家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之前,扈平,请你为我做一件事。”龙琪慢慢地说道。
“请讲!”扈平早就准备这一刻了。
“明天一早,你带烟眉走,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乔烟眉闻言脸上现出一种吃惊的神情,她的戏份,就到此为止了吗?这不刚开始吗?扈平看了看她,问龙琪,“去哪里?”
“你自己决定,或者由她决定。但越远越好。”
扈平沉吟──为什么让我决定?对,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人长一张嘴,难免有说漏时,就连龙琪自己,她也不想知道。
他这边暗自盘算着,乔烟眉的脸渐渐红了,显然,她很激动,她竭力克制,轻轻地对龙琪说:“你要送我走吗?我想这是我的事,你至少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烟眉,我一向认为你是个明理的人,你会赞同我的决定。”
“我当然应该赞同,因为你是为我着想。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把火引到这里自己却逃之夭夭,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明理’的吗?”乔烟眉软中带硬。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龙琪不接招,只用一句话点明主题。她一向如此。
“不,上天既然这样安排了,它也就是我的事。”
“你还年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涉险地。烟眉,整个事件中你是个意外,我已经很愧疚了。但愿我还能有所补偿。”龙琪说。
乔烟眉笑了,就这么笑着沉默了很久,没有人知道她笑什么,只好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她慢慢地说,“龙总裁,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很有城府心计,直到见了你我才明白,你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很纯净。”
“噢?”龙琪显然有点吃惊,因为第一次听人说她单纯。
“因为游自力的事,你一直对我很内疚是吗?其实你不应该这样想,因为我这么做是有代价的,在我接受这一切之前,游自力给了我很高的报酬。这个报酬高得让人无法想像。”乔烟眉说。
“是什么报酬?”杨小玉抢着问。这话龙琪是绝对不会问的,龙老板是君子,从不发人隐私。老板作君子,秘书就只能当小人。
“江远哲在找我,知道为什么?”
龙琪看着乔烟眉,一言不发。
“为什么?”杨小玉又一次抢着问。
“话只能点到为止。”乔烟眉说,“我现在想说的是,也许我是个意外闯入者,但我所做的以及正在做的,都是为利益驱使。所以龙总裁,你不必对我抱歉,更不必对我负责。我不光是游自力,更是为我的利益在奔波。”
龙琪说,“你的既得利益与我无关,但你因游自力而涉险则与我有关。所以,我一定得送你走。”
乔烟眉闻言盯着龙琪,对方也在看着她,俩人对视着,很久,然后微微一笑。乔烟眉说:
“龙老板,你有时候很清高。”
“是的。”龙琪承认。
乔烟眉叹了口气,“你清高,别人就将在你的清高中取利。”
龙琪想了想,“如果清高可以生利,那我又何妨让一点利给他人?一毛不拔者,是为铁公鸡。这是从商者之大忌。”
乔烟眉笑了,“很好!”
──什么叫风度,这就叫风度。
她说:“行,我走!不过──”
“不过什么?”龙琪问,马上又说,“不论是什么,我都答应。”
“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吧。”
“你有没有掂过身败名裂这四个字的分量?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你有花不完的钱,活得逍遥自在,你如此作为,又为了什么?”
到了家,欧阳明又打开他那个摄影室,把小方塞进去。
“去年局里分房子不是有你的吗?干吗还住在这里?”小方今天是全身装满火药,看什么什么不对劲。
“我家就三口人,四室一厅很够了,要那么大作什么,大刘结婚没地方,我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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