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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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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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太棒了,我还从未做过什么选择呢。
  “一种是我们分离你的身体和大脑。”
  “分离?”
  “修剪修剪,”她说,“然后我们更仔细地检查它们。”
  “有多仔细?’’
  “非常仔细,”她告诉我,“一层一层,一个细胞一个细胞,一条神经一条神经。”
  “你要解剖我?”
  “对,确实是那样。”
  “会痛吗?”
  “你有哪儿痛过吗?”
  她说对了,从没有过,但是说不清什么原因,我现在好像感觉很痛。
  “你不会的,”她肯定地说,“你是感知不到痛苦的。”
  “不会?我感受到的这突如其来的悲惨的命运,对正在逼近的死亡的恐惧……这些不会让人痛苦吗?它们难道不让人遭罪吗?”
  她犹豫了,好像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好像她也像我一样,可能也不是单纯的一种动物,好像也有不止一种想法。我怀疑。有可能吗?她也可能会承受一些痛苦吗?
  她承认这可能会是一种牺牲,她可能会失去我。
  我也会失去她的。但最重要的,我会失去我自己。
  “傻虫虫,你不会的。你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你的语言和记忆都会消失的。”
  “那么你呢?你会消失吗?”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也会消失。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我自己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世界。死亡是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做人的一部分。在某些时候也许不会,但很快也许某天我们就不得不面对它,就像现在。”
  知道希拉·东尼也会死,我又有了勇气,我在想她也会被研究吗?
  “你是指被解剖吗?”她笑了,“我不知道有谁会对我感兴趣?”
  “我有兴趣。”
  她笑得更厉害了,“一报还一报是吧?我的好奇的小东西。只要你有双手有眼睛来做这件事。”
  “把它们给我吧,”我忙说道,“让我有手有脚有耳朵有眼睛,求求你,希拉·东尼,让我成为一个人。”
  “我给不了,”她却这样回答,“我做不到,但我还有另一个选择。”
  “是什么?”
  “我们有一只羊。”
  “一只羊?”
  “是的,一只很棒的南非羚羊,很漂亮的家伙,我想它一定能挺下来。”
  “挺下来什么?”
  “手术。”
  她停下来等我回答她,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所以我也等在那儿。
  “那么——”她说。    .
  “那么什么?”
  “我们是不是该给它一个机会,把你的大脑与羊相结合?看看会发生什么?”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一只羊,为什么是一只羊?”
  “哦,因为我们刚好有一只羊。”
  是啊,科学就是图方便,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它可行。也就是说我们认为我们有成功的机会,我们能做。”
  这一点我早该想到,但问题是我从未想过要成为一只羊。从未想过,片刻也未曾想过,脑子里连闪都没闪过这种念头。
  “也许是吧,”她说,“但要知道,在你得到人脑之前你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人啊。”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生活本身就是有限制的。我该心存感激,可这所谓的选择实在叫人无法消受。这就像给一个瘸腿的人一条胳膊,实在是无意义的恩赐。
  此外,看起来也有些冒险。我在想他们怎么能把人脑安进一头羊里。
  “会很小心的。”希拉·东尼答道。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可我担心它们不同的形状和尺寸。我是在想他们如何能把我这柔软的脆弱的脑袋塞进那小得不能容忍的羊的脑壳里去。原谅我,可我确实觉得那地方不够大。
  她承认他们会做出一些调整。
  “怎么调整?”
  “我们会把你稍微修掉一部分。不是主要的,只是对皮层稍微整理一下。”
  “修剪修剪,是吗?希拉·东尼?”
  “如果有什么能安慰你的话,那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感觉到,你甚至丝毫觉察不到它的改变。”
  那才是令我最害怕的。我会有所变化,可自己却完全不知情。被缩小,被简化,被削掉。
  我宁愿死。
  “骄傲的小东西。”她说。
  “救救我,希拉·东尼。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帮帮我,给我一个人的身体。”
  她叹了口气。她什么意思,不耐烦?失望?后悔?“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不可能?”
  “没有丝毫可能。”
  “那好,杀了我吧。”
  这可是最后通牒!听到这些词儿进出来实在奇怪,实在不像蠕虫——我敢这么说——那是受了我体内人的支配。
  我相信她不会真这么做的。她不会毁了她亲手完成的东西,我不信。当然,我是可以被毁掉的。
  她又叹了口气,好像是她要遭罪,要被压缩塞进一个不属于她的空间里去似的。
  “哦,虫子,”她说着,  “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个梦。我希望我能说它是某种预兆,可它不是。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王子,蠕虫王子,烂泥和垃圾堆里的一只漂亮的蠕虫王子。在梦里,有个少女被派来研究我,或者是让我研究她吧。这个长着金头发、红脸蛋的讨厌东西不要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直到最后把我放在掌心带回了家。她把我放在床上,晚上我们就睡在一起。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人,而少女却变成了小小的只能放在我手心的小公主。我想知道她所有的隐藏着的秘密。“我想了解你,”我隐藏不住心中的狂喜,“里里外外的,我要解剖你(我不是要伤害你)。我真的想这么做。”

  我说过我永远都不想变成羊吗?我说过宁愿死吗?也许我说得有点太着急了,那是自尊受到了伤害的表现。
  事实上,我会变成羊的,我会变成希拉·东尼计划的任何东西。她有灵巧的双手,不安分的本性和足够的能力。
  语言和思想多么奇妙,理性多让人自豪。但是真正统治世界的却是本能。希拉.东尼的本能控制了我,她会随她喜欢把我切成一片片或是一块块,直到天都要亮了才漫不经心地把我拼凑回去。她的热情总是那么高涨,不知疲倦,没有什么能阻止她,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她。当然我也不能。
  那么好吧,我会成为一只羊。我会成为一只羊并为此而高兴,我会成为一只羊并为此而骄傲。
  如果这意味着要削掉一些东西,那就削吧。少一些皮质,也就少了一些无聊的想法,少了一些无法兑现的希望,少了一些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
  我怀疑自己是否还会再恋爱,我怀疑自己是否还会再在意他人。
  我怀疑自己是否还会再怀疑,不过,不再怀疑倒不是件坏事,怀疑总是把事情搅得更糊涂。希拉·东尼从不怀疑,她总是下定决心,然后开始行动。她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我是她手中的模具。
  开始行动吧。
  开始吧,希拉·东尼。改变我的尺寸,依你的意愿修剪我。
  虽然你的计划是无情的。无情,但并不是毫无价值的。
  这个世界是混合物和怪兽的世界,人和半人的世界,会成为一个有趣的世界,也许会变得更好,乐趣更多。
  人天生的创造事物的本性,这到底有什么好的?取得进步又能怎样,生活得毫无拘束又有什么好处?
  做虫子有什么好处?这倒简单——没有好处。
  值得庆幸的是,我将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这样吗,我可能会知道吗?今天这个日子终于到了,很快我就会成为顶着山羊外壳的新生命。而我要经历的一系列改变的第一个就是,我又要退回生命的起点。我会失去说话的能力,这一点看来相当确定。但是思想,思想这座大厦也会倒下吗?文字,构成这座大厦的砖块也会土崩瓦解吗?
  如果它们会,那么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新生命呢?一个更低级的东西,我情不自禁地想。但更低级一些也比我原来的强啊。圈定自己的命运,或者不停地反复思考自己的命运没什么意义,至少对我。如果我真的失去了我曾珍视的那些东西,那又怎么样?我会伤心难过地失去语言功能,我会失去那种原始的无拘无束的状态,我怀疑怕老婆可能会成为将来的新问题,不过羊至少不太可能大声嚎叫。
  如果手术过后,我失去了更多的东西,谁会在意?我满脑子都想着我能做什么,在雨里,新鲜的空气里,斜斜的太阳下,我会爬上小山坡,唱我能唱的歌,我还会在草地里散步。
  活着是一种赐予,不管是微小的、让人悚然的蠕虫,还是胖胖的、满身是毛的山羊,抑或是人。
  亲爱的同胞兄弟,
  让我们鼓盆而歌吧,
  道一声谢谢,
  然后适应。





《烟草语言》作者:冯斯·梅纳德

  城里下着大雨,卡斯伯想张口让雨滴滴进嘴里,润湿他那僵硬的喉舌。他在街道间穿梭,向后仰着头,瞪着满天的乌云,任由雨水落进他的嘴中,打着他的双眼。
  他要跑过呈斜坡的鲍尔大街,到玛尔广场去。到了那儿之后,他就会放慢自己这种奔命般的速度,变成一种漫游的步子,同时,还他是要尽量把头向后仰。然后他要向左拐,同时用眼睛的余光四下打量。路人们瞪着他,但他毫不理会,——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惊奇的凝视了。
  在城里的所有建筑中,他最喜欢玛尔广场左边的那条街,这条街狭窄、弯曲、街上到处是精巧的建筑,里边住着听人们忏悔的神父。每一所建筑物前部都有一扇大大的窗户,神父们按传统坐在窗户里,穿着他们那种特制的奢侈的圣衣。
  当他的姐姐不太忙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那间屋的门打开,让他进来,给他一小杯热巧克力喝。他喝完之后,她就会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在没有觉得太冷前赴回家去。
  有一次,她让他出去的时候,他几乎撞上了一个忏悔者,那家伙比常人胖三倍,高了两倍。
  “这是什么,修女?你现在还招待小男孩吗?”这人的嗓音很深沉悦耳。
  “他是我兄弟,现在,如果你希望被赫罪最好道歉吧!”他以前从没见过他姐姐这么生气,而且很担心那个忏悔人不会道歉,那她又会怎么办。但那个大个子说,“对不起,小主人。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卡斯伯认可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回头的时候,看到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内,门关紧了,接下来窗户变模糊了。他好奇了,就在四周徘徊不去。过了一会,他听到门后传出笑声,尖叫声,然后是啜泣声。然后他狂奔回家,再也不希望见到那个人了。
  他的家和这座城里两百五十所房子一样。他的祖父用了一生来挣得这个家,而且拒绝改动它的外表。他的祖父是一个很讲规章制度的人,把自己对舰队的责任看得很重,虽然他已经退休二十多年了;而正是舰队的军事规则规定城里的房屋不能有改动。实际上,人们做了细微的变动,而且城镇负责人也没有反对。但祖父却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甚至在房子内部,规则也比装饰更重要。标准的家俱,标准的设备,保持着鲜明的原始风味。走进这间房子,你简直不能说出你正处于哪个时代。
  唯一例外的是起居室中烟囱上挂着的一幅巨幅油画。画面上的一群人站在一片空地上,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其中有的人面带笑容。有一个女子正跳起来接一个抛向她的大球,画面的左侧看得见一座巨大的建筑的金属墙面。别人家里都没有这样的油画,多年来它一直是卡斯伯心中不安和骄傲的原因,虽然这种骄傲显得很朦胧。
  这幅油画实际上是这个家庭长期的隐患。卡斯伯的父亲反对家里挂着这种动画,虽然他从来没在言语上表现出来。卡斯伯,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无法开口,他可以很清楚地理解父亲肩部的姿势和面部的表情表达了一种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有时候,冲突是不明显的,但是当卡尔进入他们的生活的时候,矛盾就激化了。卡尔是弗莉卡的追求者,他千方百计地追求着她,用尽各种方法向她求婚。他看起来好象与她很般配,是一位善良的绅士。弗莉卡表现得很冷谈,但卡斯伯看得出她其实很感兴趣。
  然而,当卡尔最终获得了到这个家庭进餐的邀请的时候,他发现了这幅油画,同时作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企图把这幅画引入谈话内容。
  “赫尔·摩思,你这间起居室里的这幅艺术品真漂亮!”
  祖父的眼睛从汤盘上抬起,用一种非常干涩的语气说,“这不是艺术品。”
  “我不明白,”卡尔说。而弗莉卡一直用她的眼睛和下巴说着“闭嘴,请闭嘴。”
  “这是一艘船上传过来的现场录像,”卡斯伯的父亲说。“要经常维修,而且花费很大。”
  “我愿意承担的费用,”祖父说。
  “现场录像?但这画面几乎是静止的啊!”
  “他们的时间是纵向的,”卡斯伯的父亲说。“一秒差不多是我们的一年,而且时间差还在加大。他们上路有三十多年了,当然,是按地球时间来算的,是一次银河系外的探险。你看,我父亲的妻子就在上面,那就是她,要跳起来接球的那个。如果你再等一年,你就会看到球到了她手上。很奇妙。对吧?”
  “闭上你的嘴,”祖父说。他曾作过保安,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命令意味。
  但是卡斯伯的父亲在他当初选择成为维修工时就已经违抗过祖父了,他回答道:“我才不闭嘴呢,你那蠢婆娘已经死了,对你而言,她就象被淹死在北海里了一样。”
  祖父从他的位子上站了起来,白色的湖须籁籁发抖。如不是他身体的每个部份都显示出一种强烈的无法抑止的愤怒,他的样子是很滑稽的。卡斯伯的父亲也站了起来,把他的汤盘往墙角一摔,那盘子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汤水四浅,然后他大步走出了房间。
  “走吧,卡尔,”弗莉卡说道。“我不想再在这房子里见到你了。”
  卡尔站了起来,离开了这间屋子。卡斯伯也跟在他后面出去了,把他的母亲和姐姐留在餐桌边。
  那年轻人在走廊上停了下来,他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他走到街上去了无疑是承认了一种失败。这时候他看到卡斯伯出来了,他仿佛舒了一口气。他在台阶的倒数第二排坐了下来,示意卡斯伯也在他身边坐下。
  男孩在第三排台阶上坐下,这样他和卡尔一样高。天已经变冷了,他残废的手掌在隐隐发疼。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掌轻轻地按摩扭曲的手指,以缓解那种疼痛。
  卡尔点燃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抽。“她是个奇怪的女孩。我指的是你姐姐。”他说。卡斯伯摇摇头。“得了,也许你比我更了解她,想想她会不会再对我发火?”卡斯伯又摆摇头“我想她也不会。”
  卡尔叹了口气。卡斯伯带着一种探究的神情看着他的脸。“干嘛?”卡尔说。然后他明白过来,把香烟递给他。卡斯伯小心地用左手接过来,放到唇间。他深抽一口,让烟充满他的肺部,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他再吸了一次,然后卡尔把烟拿走了。
  香烟发挥了它独到的魔力,他头脑中有什么东西放松了,他感到自己僵硬的舌头恢复了活力,现在他可以说话了,他的嘴里充满了烟草语言。他让自己开口说话,告诉了卡尔所有他想说的话。
  当然,结果是一样的,“啊嗯嗯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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