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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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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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匠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他的眼神怪怪的,茫茫然。他醉了?“乌热你好?”他问道,“活干得怎么样了?”特姆卡的两爪“啪”一声拍在一起,又猛地向后一跳,好像被他自己的动作惊了一下。
  “你可好,特姆卡?”乌热问着,向后退了一步。
  “承蒙你关怀!”特姆卡说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来。乌热退到了亭子里面。特姆卡的块头比乌热小,但是他吃得好,多年的雕刻生涯练就了一副强健筋骨。
  “我想问你,”乌热说,“特姆卡,一旦师傅去世了,你想接着教我吗?我会感激不尽,如果……”
  特姆卡狗叫般地发出高声、震颤的大笑。他弯下腰,用爪子抵着自己的眼睛,身子在打摆,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乌热。
  “随你便。”特姆卡说。
  乌热眨巴着眼睛。
  “肯瑞特奎对大歌手说——这是我偶然听说的——你将会接纳他所有的‘盖那’。他不想就此削弱他的记忆,降格到和工匠们为伍的地步;再说那也不是“快乐女神”的意思。”
  “特姆卡,那都是胡说八道,我没有那才能……”
  特姆卡“啪”的一声,打开两只爪子。爪子闪闪发亮,锋利无比,看来是新近才修剪打磨过的。
  “才能?笨蛋!他不是看重你的才能才相中你的,而是由于你那五个孱弱的‘盖那’,你那软骨头、逆来顺受的本性。他想怎么就怎么着,仅此而已!你的记忆对他毫发无损!”
  特姆卡的右“脚”向后抽了回去,两“手”掩住胸前的“盖那”。乌热先前看到过这个动作,那是他的兄弟佛丘在军中操练时,一个准备搏击的架势。
  “特姆卡——”
  特姆卡一击过来时,乌热向后跳了一步,可是太迟了——他的腰侧已被利爪撕破一块。乌热打从小时候玩“散卡”起,就从未同人打过架。他弓起腰,然后冲向前去,一边躲闪着特姆卡的爪子,一边尽力猛撞过去。但是特姆卡来了个急转身闪开了,他举爪急速出击,劈劈啪啪左右开弓直掴乌热的耳光。鸟热站立不稳栽倒在地,全身疼痛难忍。
  特姆卡的搏击十分专业,他一定是借用了士兵的“盖那”。他并没有醉,从他的茫然的神色可以知道他并没有统一起他的“盖那”们。他们步调不一,各行其是,在特姆卡的灵魂深处打乱架。但是他被要杀死乌热的欲望牢牢控制着。
  “爬起来,乌热!”特姆卡厉声叫着。这是一个士兵的腔调,一个“正义无畏神”追随者的声音。他想来一个引以为荣的杀戮。后来,声音又变得温和了一点,是那个教青年学徒工匠的声音——“我会尽快了结的”。
  乌热自觉气息奄奄,遍体鳞伤,全身作响,快要散架了。如果他出声喊“救命”,他知道特姆卡就会杀了他。不到来人救他之前特姆卡便会逃之夭夭了。他听到特姆卡蹑手蹑脚的向他躺的地方走过来。上帝保佑,他心里祈祷着。
  乌热并不是“快乐美女神”救下来的。他一定是那个新神——“拥抱新生神”解救了他。“拥抱新生神”想把自己雕刻成神像,他做了一件乌热做不了也永远不愿做的事。他抓起乌热向着特姆卡砸过去,乌热挥出爪子切断了系在特姆卡脖子上挂“正义无畏神”坠子的绳子。特姆卡——不敬神的人,尖叫着。乌热一把抓过掉下来的“正义无畏神”坠子,把它扔进了亭子的暗处。特姆卡伸爪要抓乌热,而他的身子却打了个转,跟着他的神一瘸一拐地走了。乌热跑到师傅的采石场去了。
  开斋节过后一周乌热就回来了。虽然还有点虚弱,但他已觉神清气爽,准备动手干他的工作了。等到“拥抱新生神”开光的那一天,他将最终为自己的家族赢得荣誉。
  他坐在台阶上,紧挨着肯瑞特奎。在他们的前面矗立着盖着布的雕像,乌热巴不得马上就能看到“拥抱新生神”的真正面目,可是只能等到揭幕时。突然他困惑起来——人们将会看到什么?神的模样像个贝瑞福特呢还是像个罪犯?正在伸出手去援救一个被囚禁的“盖那”。如果不是神假他之手雕了这尊神像,他绝不会胆大包天干这种事。他胆战心惊,要是人们看不到神的那只手会怎么样呢?要是他雕刻的是个异教徒呢?结果会怎么样呢?他把思绪集中到“快乐美女神”上,让她把他作为制陶人置于正中,正在轮车上拉陶坯。他想得头都想晕了。那些整治绿石的健壮可爱的贝瑞福特、那血乎乎的头攒动在尘土飞扬的采石场里;那高赖斯以及他们怪异、罪恶的习俗。他想象这尊像是贝瑞福特,伸出手去欢迎他们。他直愣愣地坐着,满脑子都是离奇古怪的想法,一直到了神像开光之时。
  牧师在叫他的名字,他呼的一下离开凳子,踉踉跄跄地跑上了台面。观众们万头攒动,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个人平息了小孩们的吵闹,然后大家都静了下来。他走上前去从“拥抱新生”神像上拉下幕布,人群中发出一阵大叫。
  大出预料,它不是“拥抱新生神”。体态一模一样,他倾注了无限深情雕刻在绿石上的竟然是自己本人的雕像。可是在石像的躯体里刻进了明显凸出的“盖那”们;共有十七个——一个新神所要求的新的数目。神伸出去的爪子不是去抚慰那个倒下去的“盖那”,而是在用它光焰四射的巨爪击碎一个小小的高赖斯士兵。
  在石头里面还有用粗壮、流畅的线条寥寥几下刻就的师傅的一只手。
  人们喝彩、欢呼。乌热转过脸去瞧着师傅。师傅的两片嘴唇裂得大大的,满足地哈哈傻笑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我要补充些你忘记的东西。这个活儿做得不错。但是传达的信息不对,我要印证一下。”
  “要紧吗?”乌热琢磨着师傅的话。
  “你说呢?”他洋洋得意地盯着乌热,“你已经证明了你比我有价值。很快我这个躯体就会烂掉,你将携带我的‘盖那’和所有我的记忆、我的能力,我们将成为一个人。然后我们将由‘快乐美女神’指使我们的手去雕刻。”
  乌热隐隐地闻到从肯瑞特奎站立处飘来的腐烂皮肤的臭味。师傅就要死了,但是他不想死,他甚至连大一点的改变都不想。乌热明白,他的五个纤弱的“盖那”根本不是师傅的十六个的对手。他自己的“记忆”只会在一片吼叫声中低声下气。有一些也许要被清除掉,因为二十一个即使是对于一个年轻的身躯也不堪重负。某些东西或许必须留下来?比如乌热的勤勉以及他对那块石质的钟爱。但是当他想起肯瑞特奎在石料场拧断贝瑞福特头的那一幕,那将是十六个满足的狂叫,也许同时有三个怯弱的会胆战心惊。他应当感到快乐才是。他的神是“快乐美女神”,他是最伟大的信奉神的雕塑家,他以自己的肌肉、爪子创造了神圣与威严,难道这些不值得欢欣鼓舞吗?万一他的记忆消失了,那将会是什么结果呢?他曾看见自己是个捧在母亲手中的新生婴儿——第九个,一个不受欢迎的儿子。他记得母亲抱着他时,他一下一下地抚摸母亲的眉毛。
  “没有什么可供他继承了。”母亲戚戚地说。
  “我们会找到点什么的,”父亲说,“也许是个圣职。他还会得到我的一个‘盖那’。”
  “该是两个。”母亲说。
  面对这个啼叫不息、面黄肌瘦的婴儿,父亲皱起了眉头,两个?就给这条瘪鱼?
  乌热承受着欢呼,举步回到肯瑞特奎旁边坐下来,一股臭气真呛死人。
  这条瘪鱼永远成不了战士,他的父亲早就这么认为。
  我宁可成为高赖斯,乌热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宁可完完全全地死一回,也不愿变成肯瑞特奎。
  “大家洗耳恭听,现在宣读奥瑞克尔做出的判决”、传旨人高声念道,“其罪行:阴谋叛乱,鼓吹邪教,投敌叛国。但就其躯体来说并无罪过,将予以保留,可是已不再适合于作为记忆的载体,将其放逐到蛮荒之地。宽宏的鞠瑞克尔!”
  他们架着乌热,他没有反抗。他疲惫不堪,虚汗淋淋。他瞧着他的胸脯,真奇怪,胸前吊着的“快乐美女神”坠子不见了。他仿佛重新又成了个小孩儿。在他离开时,他不停地怅望那尊名不符实的“拥抱新生神”像。神像身上的“盖那”纷纷脱落。是他毁了这个神吗?那是个假神,是个妖怪。
  医生从他的肉里剥离出一个“盖那”,他看着它在火焰中燃烧扭曲。一个怪异的嘶嘶尖叫声传出来。他吓得直抽气,像个气球般鼓胀起来。他们又拿出一个“盖那”,是他祖父的那一只。他的祖母长相如何呢?他只能记得她是位老人。真可叹啊!真可叹!她曾经一定是又年轻又漂亮。难道他不曾常常这么说过吗?
  他们又拿出一。他需要一个神,一个主宰他的神。可是他再也想不起“快乐美女神”。他背叛了她。他想起了“拥抱新生神”,名副其实的“拥抱新生神”,就是那个贝瑞福特的雕像——伸出双手渴求希望。足的,他想起来了。他们又拿出一个“盖那”,它在火里被烧得焦黑,扭曲成一团。乌热,他在思索着。我的名字是乌热。他们去拿最后一个“盖那”。“拥抱新生神”,他想起来了,就是那块大绿石。记住了。
  巨兽站在院子里。风儿清爽,森林里弥漫着春天般的气息。那里会有猎捕。他被人架着。他们闻起来好似来自同一家族,他也就没有反抗。他们放他走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可怕的散发着恶臭的老家伙,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忧伤。还有另外一群正张牙舞爪,又喊又叫,他也举爪回击,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他招架不住,只好落荒而逃。
  他径直向森林走去,森林里散发着春天般的气息。那里会有猎捕。





《永不衰老的孩子》作者:'美' 普劳格

  戴惠平 译

  这孩子坐在会客室里,双手落落大方地搁在膝上。她身穿一件颜色艳丽的印花布上装,要不是经过相当考究的熨烫,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衣料很蹩脚。那双鞋子虽然质地很差,倒也经过一番修饰整理。她挺着腰板坐着,神态庄重,不做小动作,双脚也不擦着椅子腿乱晃动。多少修女苦口婆心地教育孩子们不能急躁,却未能奏效;可这一位的耐心真好。她似乎常常习惯等人似的。
  梅·福斯特站在一面反射镜旁,细细打量着这个新来的捣蛋学生。她看够了,便踱步离开了镜子。她对自己每次会见前偷觑学生的做法感到内疚,但又马上找出理由,认为这样做能帮助她更好地解决问题。如能事先将会面人估量一番,那么会见时,就能省去争论,先发制人。跟这些捣蛋学生打交道用不着搞那么多清规戒律,如果你想不得胃溃疡的话。
  如此镇定自若或许是她的一种策略,梅暗自思忖。不对,这解释不通。尽管这些小家伙都是出色的演员,但表演总是给观众看的;而这个女孩不可能怀疑到屋里有一面特殊的镜子,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来福斯特夫人的办公室。其实,这块镜子另有一大好处:当自己不在房里时,教导主任仍可观察到孩子们的表现。梅负责这项工作已有十五年。她深深体会到:这些孩子会耍两面手法,有人在与没人在,他们的表现大不一样。同他们相比,杰克尔和海德倒成为一对言行一致的双胞胎了。
  梅跨出暗室,扭亮电灯,走到办公桌旁边。她最后扫了一眼文件夹,然后合起来,朝对讲机说道:“露易丝,请你把那孩子带进来。”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那孩子走了进来。尽管梅早有思想准备,仍不免大吃一惊。这孩子太瘦了,比刚才坐着时瘦得多,不过,还不像有什么毛病。这种瘦,很像九十多岁的健康老人的那种俊俏。虽不十分结实,倒也颇能持久。还有那对眼睛。
  梅曾是第一批赴中非的和平队自愿人员。两年之中,为了消灭饥荒和营养不良,她拼命工作,除金钱以外,还使用了现代技术所能提供的各种手段,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政治和部落之间的世仇决定了成千上万的人必须缓慢地挨饿而死。就在那里,她看到过相似的眼睛。
  儿童经得住疼痛、饥饿、急行军,甚至丧失双亲的痛苦,最终还能靠年轻人的弹性得以恢复。但如果他们血肉消失,变得皮包骨头,肚皮肿胀,那么,在他们苟延残喘的余生,眼睛里便会出现一种特有的神色。幼小的心灵里己经印上了一条深刻的教训;成人世界不可信,死神的魔爪必来临。十年以后,梅还经常在恶梦中看到那些孩子可怕的目光。
  眼前站着的女孩双目直穿梅的灵魂,这种目光似乎对死亡太熟悉了。
  梅迅速从惊愕之中解脱出来。女孩环顾了房间四周,好像在检查防火太平门,然后瞥了一眼梅办公桌上的文件,大步走向来访者的坐椅,“咚”的一声坐了下去。
  “我名叫麦丽莎,”她说完,又紧张地一笑,“您就是福斯特夫人吧。”这时,她又表现出十足的孩子神态:克制不住的局促不安,一只鞋踢着另一只鞋,眼睛闪耀着毫不在乎的青春光彩。
  梅摇晃了一下身体,慢慢地镇静下来。此刻,她发现自己方才的观察很不全面。多正直的孩子——麦丽莎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一个顽固的捣蛋鬼,倒不如说是八岁儿童的典范。多大年纪?十四岁。十四岁了?
  “麦丽莎,今年以来,你已经第三次被停学了。”梅以教师特有的严肃口吻说,眼里显露出一种威严的神色。
  “说得对。”这孩子毫无悔改之意地回答。眼见得权威不起作用,梅的目光变得蕴含同情与谅解。
  “想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梅温和地问。
  麦丽莎耸了耸肩。
  “有什么可讲的?那个毛老头,哦,毛里希先生又同我在历史课上争论起来,”她咯咯地笑出了声。“他想靠强迫命令来赢得争论。”她板起脸孔说。
  “毛里希先生讲授历史课已有多年,”梅以调解的口吻说,“也许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知道得比你多。”
  “毛里希的脑袋打过楔子了!”梅听了不禁眉毛往上一翘,但姑娘正在忿愤之际,根本不顾梅责备的脸色。“你知道他向班里兜售些啥玩意儿吗?他企图说英国的工业革命是一大倒退。说什么孩子每星期要在工厂工作六、七天,一班连干十四个小时,一周下来,只能挣到几便士。这就是他所看到的一切!他从来不问问自己,条件要真那么坏,为什么还有人肯干?”
  “那么,你说为什么呢?”梅若有所思地问,她被孩子的热惰所感染了。
  姑娘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这是当时城里最好的工作,道理就在这里。假如你不喜欢工厂,你可以去讨乞、偷窃,或去农场干活。在那些日子里,如果你讨饭或偷东西叫人抓住,就会被放在油里活煎。这不是开玩笑。再说干农活吧,”她做了一个鬼脸。
  “一星期七天,早晨天未亮一直忙忙碌碌干到太阳落山,结果怎么样?年成好,你能捞到吃的;年成坏了,你就得挨饿。但是,空着肚子还得像吃饱时一样干活,而且要更卖力气。如果在厂里工作,至少在庄稼歉收时,你有钱买食物。那就是进步嘛,不管你怎么看问题。”
  梅思索了片刻。
  “可是,那些被机器搞残废的儿童呢?”她问,“那些由于终年吸入灰尘,或终年烧火炉,或终年缺少光照而搞坏了身体的孩子呢?你看见过耕地的小孩被一群烈马践踏在地的情景吗?你中过暑吗?”她讥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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