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莉皱起眉头:“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可是我们尽力了呀……”伊拉哭着,“我们法师是那么弱小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维护着自己的生存,无论是哪个学院,都在从不同的方面在努力,努力获得更强的力量来保护彼此……你知道,你知道蒂娜有多努力么……”
绮莉瞪大眼睛,惊讶不已。她不知道伊拉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事情。她脑海中的记忆又被伊拉的话语勾起,她依旧记得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死神带走却无能为力,那份强烈的孤独,不可抗拒的寒冷,再一次袭心而来……
“蒂娜其实已经找到方法了啊……可是,可是她需要一种叫做冰魄钻的宝石粉末,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寒带药材,白色卷轴连样品都没有。她独自一人,一直向北走到极地冰川之中去寻找宝石。寒风与大雪将她埋葬在北方的极地——她徒步行了七天七夜,疲惫过度,失足落入冰川之中了。”
绮莉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忽然扬起眉头,侧过脸去,木木地说:“没办法收集到需要的药材,不也是一个炼金师的失败么。”
“不是的!”伊拉忽然抬起头,闪烁的泪光让绮莉都觉得有些颤动,“没有人成功过,所以蒂娜才会拒绝了朱利安和西奥多的帮助,自己去冒险。她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但是她输了。”
“是,她输了……但是她不得不进行这场赌注不是么,如果她救不了泰贝莎,就没人救得了泰贝莎。天平这边她放上生命,而天平对面的她想要赢得的筹码,就是她和泰贝莎的友谊啊!”
“说笑……完全是说笑……友谊……呵,一定只是蒂娜对自己过分自信了……”绮莉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伊拉拄着法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埋着头,沉声说:“蒂娜不是……”
绮莉侧过头来,忽然看见伊拉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来,一耳光狠狠地挥了过来。
“蒂娜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的一声,绮莉倒退了两步,脸颊被伊拉那一巴掌扇得火辣辣的。伊拉挂着一脸的眼泪,表情愤怒地瞪着她。
愤怒和委屈同时燃烧起来,绮莉捂着脸,笑了两声,忽然高声叫道:“你又明白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体验过我么!”
绮莉踉踉跄跄地向前走过去,举起手来,狠狠一挥,一巴掌打到伊拉的脸上。伊拉被扇得转了一圈,脸上立马红了起来。但是,她二话不说,脸都不捂一下,箭步上前,再一个耳光打了回去。
这一下下手之狠,伊拉直接将绮莉扇翻在地。绮莉只觉得眼冒金星,疼痛的同时,眼泪也忽然涌了出来。
她想爬起来再还击,但是伊拉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怎么没体验过你呢。你还有父亲,你还有苏茜,而我,一无所有哦。”
她埋着头,头发将眼睛都挡住了。她轻轻喘着气,颤抖着。
绮莉斜着眼睛瞪着她,心想,这就是你能说的了么……
“父亲是个学术狂,就连母亲的葬礼也不关心,更不会像母亲一样逗你陪你。苏茜虽然陪着你一起长大的伙伴,却没办法理解你,因为她和你……不是一类人……不是么?”
绮莉惊讶地一抖——她怎么会知道……至少,她怎么知道苏茜是……难道她,她知道苏茜的真实身份?
“所以,失去母亲的时候才发现母亲多重要,才发现身边的人那么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那么孤独熬不过去了,就选择转移注意力……不想承认,觉得只要周围围着一群人就不孤独,只要能够发号施令就是有本事……绮莉,失去母亲,已经把你逼疯了……不是么……”
绮莉愣住了。
伊拉,这个傻丫头,她怎么会……说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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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列蒂西娅跳到苏茜的肩上,用手挠了挠苏茜的耳朵。
“呃……无论你是否原谅我……好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埃利斯有些没底气地轻声说着,松开手。苏茜的泪水滴答滴答地滑落脸颊。
“哦,对了……”埃利斯揉了揉眼睛,说,“你知道么,中央广场的大水晶,忽然不起作用了。”
“什么……”
“现在议会长阿尔维斯和、议员和学院高层都在尝试修复水晶。希望不会发生什么大事。那个,可以请你帮个忙么,苏茜?”
“啊?……”
“我刚才遇到理事会会长卡拉了。”埃利斯说,“她似乎有些焦急,她说她要告诉我一些秘密,并且有很重要的事要我做……我跟卡拉没有任何私底下的交情,但是她忽然拜托我这些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苏茜抬起眼,问:“怎么了?”
“她说……要我马上去查阅……查阅关于泰坦的资料。”埃利斯说,同时从袍子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她说,找有这个图案的相关书籍。”
苏茜结果羊皮纸来一看,忽然脸色苍白:“这是……这是一个魔法阵?”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魔法阵的知识……”
“我看到过……”苏茜说,“伊拉的猫带我去教学区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图样,是被隐藏起来的痕迹,用冰霜魔法进行处理才能看出来大致的模样……”
“……什么?白色大殿有这个?”埃利斯有些紧张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卡拉跟我说的时候,就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
“我们赶紧去找书吧,我帮你……”苏茜忽然眼睛一转,若有所悟地说,“说不定米拉的失踪和这个也有关系。”
“米拉失踪了?你说的是……莱伊文带来的那个小妹妹米拉?”埃利斯惊讶地问。
“嗯……我把炼金学院找遍了,都没找到她。现在大家都在中央广场,没人注意到这些事。听说理事会会长卡拉被称作‘夜之妖巫’,行踪诡异,为什么会让你来替她做这些事呢?她有什么理由信任你,而且,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炼金学院长西奥多呢?”
苏茜的反应非常敏锐,埃利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说了一些事。他补充道:“说了,卡拉说了,她说她告诉学院长的时候,学院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责骂她胡言乱语……她说西奥多靠不住了……”
“靠不住?他可是你们的学院长啊。”
“我也不知道啊!”埃利斯抱着头,“她说……我是和莱伊文、麦伦走得最近的目前她能够找到的炼金生……而且,卡拉虽然行踪神秘,但是对炼金学院贡献巨大,她说这对炼金学院很重要,一定不会骗我的。”
苏茜点点头,忽然幽幽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又不是炼金学院的学生。”
“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苏茜,你觉得我,你觉得除了做饭一无是处的埃利斯,还能信任谁呢!”
埃利斯焦急无比的情绪让他满脸通红。苏茜望着他,忽然觉得心头一酸,一暖,交织一块。
“走吧!”她忽然伸出手,拉住埃利斯的手腕,向着炼金学:炼金生物分类的区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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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格的守护水晶已经碎裂了,石头人也被破坏了。他知道他们这队输了,按照比赛规定,他们全队六人都会被传送回白色卷轴。
“终究还是因为我技艺不精,连复仇都没办法完成了。”祖格双手发抖地握着剑,咬着牙,瞪着自己的手指,“这到底是……为什么……”
“祖格……”莱伊文叫着他的名字。
“不要来嘲笑我!”祖格忽然大喝一声,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将长剑挥向莱伊文,“如果你真的懂得剑士的尊严!”
这一剑从上而下,暗影狂啸着劈落而下,名为“卷之影”,在斩落下的时候,暗影之力与符文之力卷成一道狂乱旋风,将四周草木碎石卷得急速四散飞驰,如同箭雨一般地向四周猛袭,连粗大的石柱都被那些飞射的小碎石给击穿。
“血剑式:轮。”
力量强盛的暗影剑击,与莱伊文手中飞旋的血红长剑撞击在一块儿。竖向飞速旋转的长剑“血舞”如同一轮血之轮刃,连续向前切割而去,每一次撞击都将周围的空气震得爆裂般四下扩散,两人被沸腾而起的尘土遮住身影。
待得尘埃落定,祖格愣愣地瞪着前方。莱伊文反握长剑,血红的剑刃,停在祖格的颈前。
祖格眼神凌乱不定,上下牙齿因为颤抖而发出格格碰撞之声。他深深地喘着气,不相信这一切。
手中依旧沸腾着暗影力量的长剑,已经不再具有攻击性。他甚至没办法抬起手臂,那把剑,忽然变得好生沉重。
“你已经没有守护水晶了,”莱伊文埋着头,说,“这一剑下去,你就真死了。”
祖格瞪大眼睛,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嘟囔着说:“我……真的输了……”
他垂下头去。
莱伊文收回长剑,退了两步。
“尤多拉……原来是这样啊……”祖格双目无神地瞪着地面,“原来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啊……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实际上我弱到不行,不仅照顾不好你,连剑术也会输给别人……我如果不是现在这种自以为是的水平,你也不会……不会……”
祖格忽然抬起头来,发出一声万兽齐鸣般的咆哮,兽人粗犷的吼声让莱伊文都觉得震慑,而那咆哮之中,也带着几分无助和凄凉。
“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祖先,对不起大地之母啊!”
莱伊文忽然眉头一扬。祖格抓起手中长剑,忽然将长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弱肉强食!死吧,祖格!为了自己的尊严!”祖格大声吼道,将长剑狠狠向自己心口送去。
为了这一剑下去必死无疑,他的剑,爆发了暗影力量与符文力量。
“妈的,蠢货!”
忽然一道血影闪过,祖格手中的剑脱手而去,飞得老远。
祖格顿时呆住了。
“你很弱?你知道我对付你有多吃力?难道兽人都这么不长脑子?”
祖格抬起眼来,看着莱伊文。莱伊文一剑将祖格的长剑击飞之后,忽然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将剑插入土地之中,支撑着身子。
“呼……呼……”
莱伊文深沉和急促地喘着气,就像要窒息了一般,快速进出的空气带动他的声带,发出令人胆寒的哮喘般的声音。祖格发现,莱伊文脸上、手上的血管都恐怖地扩张,血液的红色透过皮肤渗出来,丝丝红色让莱伊文看上去恐怖无比。
莱伊文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了上面透肤而出的血红色的血管纹路,也觉得惊讶无比
“你这血剑式……后劲十足啊。”祖格惊愕地说,“血管都变成这幅模样了……”
“我才知道……”莱伊文摇着头说,“这破剑道也没那么方便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来我现在可以杀死你了么。”祖格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
莱伊文略微一惊,然后喃喃道:“……好像是的。”
他现在浑身乏力,稳稳站立都办不到,更别说再次跟祖格交手了。
祖格捡起自己飞了老远的剑,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不过我现在……呼……不会跟你堂堂正正地交手了……”莱伊文喘着气,说,“我还不想死,我最近才不想死的……你要是趁我这种情况来宰我,我会使用禁忌的力量……”
兽人瞪着他,忽然冷冷一笑。
莱伊文眉头一皱,准备好了使用恶魔力量。
“那样的话,我俩都没资格自称剑士了。”
兽人忽然将剑收回背后,一把抓住莱伊文的手:“站不起来了?要死了?”
“死倒是死不了……”惊愕之余,莱伊文还是借着祖格的帮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刚才想了想……你的话……”祖格低着头,说,“或许你真的是对的……你可能不了解,尤多拉和我来自不同的家族,我是耶戈酋长的第五个儿子,而尤多拉只是一个奴隶的孩子。”
莱伊文眉头一扬:这他还真不知道……废话,他怎么可能知道!
“只是尤多拉在剑术方面非常有觉悟,所以被选入了暗影大师的剑派。她入学较晚,并且因为身份低微,所以不能接受暗影大师的亲自指点。我的老师是暗影大师,他说教授他人剑术也是对自己的锻炼,所以让我教授尤多拉暗影剑道……”
“于是你爱上她了。”
“……是的。”
莱伊文靠着墙壁,不停地喘气。之前还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祖格忽然说起自己的事,让莱伊文的精神开始奇迹般地恢复了。
“尤多拉……天赋比我更高,只是学的时间太短,所以还比不上我。我爱上她,并且,鼓起勇气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耶戈酋长,希望他同意让尤多拉做我的妻子。我说,我不会继承酋长的位置,因为我的哥哥们会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我只喜欢剑术。但是,父亲依旧不允许,他不允许一个奴隶的孩子成为他的儿媳。”
“这种事情不仅仅是在耶戈发生。”莱伊文说。
“嗯……看来你也能理解。但是我不服输,我一直维护尤多拉,用各种方式证明她是优秀的。对尤多拉,我也有什么给什么,我说服暗影大师亲自教授她,让她的母亲和父亲从奴隶成为了祭司和骑兵队长,给她的家族高级宅院、几百个奴隶和上千头家畜。我挺着胸膛告诉我的父亲,现在尤多拉配得上我了。”
莱伊文皱着眉头,听着他的讲述。
“父亲虽然知道这都是我做的,他很不情愿地同意了这件事,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尤多拉必须证明自己的力量,在剑术上和我达到同样的水平,限期是半年之内。这对才学习三年剑术的尤多拉——不,对包括我甚至暗影大师在内的所有兽人,都是不可能的事!”
“尤多拉是个很好强的女孩吧。”莱伊文忽然问。
“嗯……怎么?”祖格问。
“你给予她太多了。”莱伊文说,“你给她富足的生活,你给她地位,你处处维护她,是么?”
“……是。”
“她需要的,恐怕不是你给予她一切。你给予她太多让她感到恐惧,让她感到无助,她觉得你高高在上,而并不是与你平等,你给她的不是安全感,而是压力。”莱伊文说。
“……啊?”祖格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道理……”
“她来到白色卷轴好像是急于获得什么力量,或许就是为了和你变得一样强吧。她知道自己办不到,所以打算以‘作弊’的方式来达到。”莱伊文说,“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有些癫狂了。按照你所说的,她是抱着悲恨和绝望的心情来到白色卷轴,所以才会被恶魔侵入身体,控制行动。”
“悲恨和绝望……这些悲恨和绝望,是我给她的么……”
“不是你,而是你的地位。”莱伊文摇摇头,说,“无论哪个国度都有这样的毛病,这样的恋情,真的……不过,尤多拉选择错了道路。我说过了,我为此感到很抱歉,因为她来到白色卷轴之后,唯一能够看懂她,有机会帮助她的就是我,但是我没能做到。”
“如果你是我……让一个人类想象兽人的立场也很难吧……如果你是我,能怎么做呢。”
莱伊文愣了愣,挠挠头,说:“我不知道……或许我还做得没你好,有些隔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归,还是因为我太弱小,没办法打破那些隔阂么……”
“也因为我不够强。”莱伊文摇摇头,“如果是现在的我,兴许还有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