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与帝国(上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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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与帝国(上下册)-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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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下很快就把茵德布尔扶了起来,将葡萄酒灌进他的嘴里。市长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唇就已经开始蠕动,冒出了一句话:“投降!”
  贝妲感到自己几乎要哭出来———并非是由於悲伤或屈辱,只是单纯地出於可怕至极的绝望。艾布林·米斯上前拉扯著她的袖子,说:“小姐,快走!”
  她整个人从座位中被拉了起来。
  “我们要赶紧逃走,”米斯说:“带著那个音乐家一块走。”肥胖的科学家紧张得嘴唇泛白,还不停地拼命打颤。
  “马巨擘!”贝妲有气无力地叫道。
  小丑吓得缩成一团,失神的双眼活像两颗玻璃珠子。他尖叫道:“骡——骡来抓我了!”
  贝妲伸手要拉他,马巨擘却用力挣脱,杜伦见势赶紧趋上前,猛然一举挥了出去。马巨擘立刻应声倒地不省人事,杜伦将他扛在肩头就走,好像是扛著一袋马铃薯。    
  第二天,骡的星舰尽数降落在端点星各个著陆场上,每艘星舰都漆成深黑的保护色,看起来丑陋无比。端点市的核能交通工具仍旧全部停摆。指挥进攻的将军坐在自己的车中,在市内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驰。
  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前,谢顿出现在基地原来的统治者面前;如今,二十四小时之后,骡发布了攻占基地的宣告,连一分钟也不差。
  在基地体系内的所有行星,只剩下独立行商世界仍在顽强抵抗。而骡成为基地的征服者之后,箭头随即转向那些独立行商。




第十九章 寻找开始

  甭独的赫汶星是赫汶恒星唯一的伴随者,两者构成了这个星区唯一的恒星系。这里已经接近银河的最前缘,再往外便是星系与星系间的虚无太空。
  甭独的赫汶星,如今被包围了。
  就严格的军事观点而言,它的确是被包围了。因为在银河系这一侧,距离赫汶星系二十秒差距之外的任何区域,没有一处不在骡的前进据点控制之下。在基地溃败覆亡四个月之后,赫汶的对外通讯已经柔肠寸断,就像是被剃刀割裂的蜘蛛网一样。赫汶所属的船舰都向母星集结,赫汶星成了唯一的战斗据点。
  而就其他非军事的观点而言,被包围的压迫感似乎更为强烈。绝望无助的情绪早已渗透进来,赫汶整个笼罩在悲观的宿命中。
  贝坦拖著沈重的脚步,走在画著粉红波状条纹的通道上。她边走边数,经过了一排排乳白色的塑面餐桌,终於数到自己的座位。坐上了高脚而没有扶手的椅子之后,她才感到轻松一些,一面机械化地回答著彷佛听到的招呼,一面用酸疼的手背揉著酸疼的眼睛,同时随手将菜单取了过来。
  她瞥了一眼菜单,看到几道人工培养的蕈类做成的菜肴,立刻感到一阵思心反胃。这些食物在赫汶被视为珍贵的美食,可是她的基地胃口却认为简直无法下咽。她正要皱起眉头,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於是马上抬起头来。
  直到这个时候,贝妲才注意到了袭娣。裘娣的面貌平庸,还有个狮子鼻,虽是金发却毫不起眼。她的座位在贝妲的斜对面,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现在裘娣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心地拼命咬著一块湿透了的手帕:她不停地抽噎著,直到脸庞都涨得通红。她的抗放射衣搭在肩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透明的面罩扎到了点心里面,她也根本视若无睹。
  袭娣的身边早已站了三个女孩,在那里试图安慰她。她们不停地轮流拍著她的肩膀,抚著她的头发,还胡乱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贝妲走过去加入她们的阵容。她轻声地问:“怎么回事?”
  一个女孩回过头来,轻轻耸了耸肩,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  。然后她也感到这个动作不足以达意,於是将贝妲拉到一边去,对她说:“我猜她今天很不好过,她在担心她先生。”
  “他在担任太空巡逻任务吗?”
  “是的。”    
  於是贝妲友善地向裘娣伸出手,对她说:“丧娣,你何不回家去休息呢?”
  相对於刚才那些软弱无力的空洞安慰,贝妲这句话显得有效多了。
  裘娣抬起头来,恨恨地说:“这个星期我已经请过一次假了……”
  “那么你就再请一次。如果你硬要待在这里,你可知道,下个星期你还得请三次假呢。所以说你现在回家,就等於是一种爱国的行为——你们几位,有没有和她在同一个部门的?好,那么请你帮她打一下卡——裘娣,你最好先到洗手间去一下,把脸洗洗乾净,重新化化妆。去啊!走!”
  然后贝妲又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拿起菜单,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心情却更加沮丧。这些情绪是会传染的,在这种令人精神崩溃的日子里,只要一个女孩开始哭泣,就会使得整个部门都人心惶惶。
  贝妲终於硬著头皮,决定了要吃什么菜。她按下手时边的一个按钮,再将菜单放回原处。    
  坐在贝坦对面的是一位高个子的黑发少女,她对贝妲说:“我们除了哭泣之外,只怕不能做什么了,对下对?”
  那少女在说话的时候,过分丰满的嘴唇几乎没有蠕动。贝妲注意到,少女的嘴唇是最新潮化妆术的杰作,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贝坦垂著眼睑,咀嚼著对方话中拐弯抹角的讥讽,同时无聊地看著午餐自动运送的过程——桌面上的瓷砖部分先向下沉,然后带著食物又升上来。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餐具的包装纸,轻轻搅拌著面前的食物,直到原本热腾腾的菜肴全都变凉了。
  此时贝妲才开口说:“贺拉,你想不到任何别的事可做吗?”
  “喔,当然,”贺拉答道:“我可以!”她熟练地随手做了一个小动作,就将手中的香烟弹进了壁槽中。香烟刚进入那个垃圾处理槽,就被一阵小小的闪光吞噬了。
  “比如说,”贺拉合起了保养得很好的两只纤纤玉手,放在下巴底下,对贝姐说:“我认为我们可以和那个骡达成一个非常好的协议,赶紧结柬这些荒谬的事。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当骡要来接管此地时,我可没有……嗯……没有管道能及时逃走。”
  贝妲光润的额头并没有因此皱起来,她的声音轻柔而冷淡:“你的兄弟或是你的先生,没有一个在星舰上服役吧,对下对?”
  “没有,然而,让别人的兄弟或丈夫去牺牲生命,我更看不出有任何意义。”
  “如果我们投降的话,牺牲一定会更大的。”
  “基地已经投降了,可是却安然无事。你看看我们———男人们都去参战了,而敌人却是整个银河。”
  贝妲耸耸肩,用甜美的声音说:“恐怕只有前者令你烦恼吧。”说完,她继续吃著大盘子里的蔬菜。
  四周突然之间鸦雀无声,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坐在附近的女孩们,没有一个想对贝姐的嘲讽加任何的评语。    
  贝妲终於吃完了,随手按下另一个按钮,餐桌就自动收拾乾净,她赶紧离开了餐厅。    
  坐在贝妲隔壁的隔壁那个女孩,此时忽然用欲盖弥彰的耳语,问贺拉道:“她是谁啊?”    
  贺拉灵动的嘴唇翘起来,爱理不理地说:“她是我们协调官的侄媳妇,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吗?”问话的女孩赶快转过头去,刚奸好赶上瞥见贝姐最后一眼。她转回头又问:“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配员,你难道不明白这年头流行爱国吗?这样做有多民主啊,真是令我哚心。”
  “算了,贺拉。”坐在贺拉旁边的眫女孩说:“她从来也没有拿她叔叔来压我们,你就别再说了好吗?”
  贺拉白了眫女孩一眼,根本不理会她的话,然后又点燃了另一根香烟。   
  罢才问“她是谁”的那个好奇的女孩,现在正全神贯注,听著对面一位大眼睛的会计小姐滔滔不绝。会计小姐的话说得很快:“……当谢顿演讲时,她应该也在穹窿——我是说真的在窍窿里面,你知道吗?听说市长气得当场口吐白沫,还发生了不少的骚动,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你知道吗?在骡登陆之前,她及时逃走了,听说她的逃亡过程惊险万分,强行穿过了封锁线等等等等。我真奇怪,她为什么不将这些经历写成一本书呢?现在这些讲战争的书可真畅销呢,你知道吗?还有,她也应该曾经到过骡的大本营——卡尔根,你知道吗?并且……”
  报时的铃声响了起来,餐厅中的人渐渐离去。会计小姐的高论依然不停,好奇的女孩听得目瞪口呆,只能在适当的时候,说一句点缀性的:“真——的吗?”
  当贝姐回到家的时候,洞穴中巨大的照明已依次被遮蔽起来,使得这座洞穴都市逐渐进入“黑夜”  。这种人工的黑夜,意味着现在已是“好人与勤奋工作者进入梦乡的时候”。
  杜伦手中举著一片涂满奶油的面包,站在门口迎接她。    
  “你到哪里去了?”他嘴里满是食物,含混不清地问。然后,又用比较清楚的声音说:“我胡乱弄出来一顿晚餐,如果不好吃的话,你可别怪我。”
  贝妲却张大眼睛,绕著他走了一圈,然后问道:“杜!你的制服到哪里去了?你穿便服做什么?”
  “我在待命,贝。蓝度正在和艾布林·米斯一起密商大计,我也不明白他们准备做什么,现在你已经知道得和我一样多了。”    
  “我也会一起去吗?”她冲动地向他定过去。
  他先吻了她一下,再回答说:“我想是的,这个任务可能会有危险。”
  “什么事情没有危险?”
  “说得一点都没错——喔,对了,我已经派人去找马巨擘,他可能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发动机总厂的演奏会要取消了?”
  “显然是这样。”    
  贝妲走进隔壁房间,坐到了餐桌前,餐桌上的食物名副其实是“胡乱弄出来”的。她迅速而熟练地将三明治切成两半,然后说:  “取消演奏会真是太可惜了,工厂里的女孩们已经盼了好久,马巨擘自己也是一样。”她摇了摇头:“他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他激起了你的母性本能,贝,那才是他对你最大的影响。将来我们一定会生个小宝宝,到时候你就会忘掉马巨擘了。”
  贝妲一面啃著三明治,一面回答说:“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只有你才能激起我的母性本能。”
  然后她将三明治放下来,表情突然变得极为严肃认真。
  “杜——”
  “嗯——”
  “我今天到市政厅去了一趟——我是去‘生产局’”,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她犹豫了一下,以不太肯定的口气说:“情况越来越糟,我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工厂中的气氛。士气……根本就荡然无存,女孩们动不动就哭成一团,不会哭的也变得阴阳怪气,即使是以前从不作声的小痹乖,现在也会闹别扭了。在我工作的那个组里,生产量还不到我刚去时的四分之一 ,而且每天一定有人请假。”    
  “好啦,”杜伦道:“回过来说生产局吧,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打听一些事情,结果我发现,杜,这种士气低落的情况整个赫汶全都一样。产量逐日递减,骚乱与不满的情绪却与日俱增。而那个局长只是耸耸肩——我在会客室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才见到他,我能够见到他,还是因为我是协调官的侄媳妇。局长对我说,这个问题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坦白说,我认为他根本就不关心。”    
  “好啦,别又扯远了,贝。”
  “我不相信他关心这个问题,”贝坦激动地说:“我告诉你,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种可怕的挫折感,当初在穹窿中,谢顿让我们大失所望的时候,我也有过相同的经验,你自己也感觉到了。”
  “没错,我也曾经感觉到。”
  “对,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她继续没好气地说:  “我们再也无法对抗骡了。即使我们有人力物力,我们的勇气、精神、意志却全部消失了。杜,再抵抗也没有什么用……”
  在杜伦的记忆中,贝妲从来没哭过,如今她也没有哭,至少不是真的在哭。杜伦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细声地说:“把这些忘了吧,宝贝,我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们什么也……”
  “对,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每一个人都这么说——我们就这样子坐在这里,等著任人宰割。”
  说完,她开始解决剩下的三明治与半杯茶,杜伦一声不响地去铺床,此时外面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蓝度新近被任命为赫汶城邦的协调官——这是一个战时的职务。他在就任后,便要求拥有一间顶楼的宿舍,而且轻易地如愿以偿。从这间宿舍的窗户,他可以对著城中的绿地与屋顶沈思默想。现在,随著洞穴照明一个接一个被遮蔽起来,整个城市不再有任何的明暗光影。蓝度却也没有心情,冥想这个变化有什么象征性的意义。   
  他开口对艾布林·米斯说:“在赫汶有一句谚语:当洞穴照明遮蔽时,便是好人与勤奋工作者进入梦乡的时候。”米斯明后的小眼睛,却只是盯著手中注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对周遭的其他事物仿佛都不感兴趣。
  “你最近睡得多吗?”
  “没有!米斯,很抱歉这么晚还把你找来。这些日子以来,我好像特别喜欢夜晚,这是不是很奇怪?赫汶人的作息都相当规律,当照明遮蔽时就上床睡觉,我自己本来也是一样,可是现在不同了……”
  “你这是在逃避——”米斯断然地说:“在众人清醒的时候,你身边总是围绕著一大群人。你感觉到他们的眼光、他们的希望都投注在你身上,令你简直承受不了。当他们入睡之后,你才能够真正解脱。”
  “这么说,你也感觉到了——那种悲惨的挫败感吗?”    
  艾布林·米斯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也感觉到了,这是一种集体精神状态,一种×××的群众恐惧心理。老天——啊!蓝度,你在指望什么?你们整个的文化,导致了一种盲目的、可怜兮兮的信仰,认为过去有一个民族英雄,将每一件事情都计划好了,你们×××的生活中每一个细节,也都会被照顾得好好的。这种思想模式具有宗教的特征,你也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我一点都不懂。”
  米斯向来对於解释自己的理论兴趣缺缺,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来回拨弄著一根长雪茄,然后一面瞪著雪茄,一面咆哮道:“就是强烈信心反应的特征,这种信念除非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否则绝对不会轻易动摇。然而一旦动摇的话,就会造成全面性的精神崩溃,轻者——歇斯底里或病态的不安全感;重者——发疯甚至自杀。”
  蓝度咬著拇指的指甲,回答说:“谢顿令我们大失所望之后,就等於我们的精神支柱消失了。然而我们已经依靠它那么久,我们的肌肉都萎缩了,失去了这根支柱,自己简直无法站立。”
  “就是这样子。你的比喻虽然拙劣,不过就是这个样子。”
  “而你呢,艾布林,你自己的肌肉又如何?”
  心理学家深深地抽了一口雪茄?再慢慢地将烟吐出来,然后说:“生锈了,不过至少还没有萎缩,我的职业让我练就了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
  “而你看得出一个解决之道?”
  “我看不出,不过一定有。也许谢顿没有将骡计算在内,也许他不能保证我们的胜利,但是,他也没说我们一定会被打败。这只是代表谢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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