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喝斥道:“胡说!我们只是时间旅行者,不能改变历史的。需
要改变的太多了,你能把比干、岳飞、梵高、耶稣都带回到现代?想都不能想。”
我生气地说,“不能让你在这儿再呆下去了,我要带你返回。”
栀子悲伤地沉默很久,才低声说:“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现在的当务
之急是把这270 首乐曲带回去,只要这些音乐能活下去,阿炳先生会含笑九泉的。”
“这才对呢,走吧。”
我启动了时间车。
一辆时空巡逻车在时空交界处等着我们,局长本人坐在车里。他冷冷地说:
“何汉,我很失望,作为时空旅行管理局的职员,你竟然以身试法,组织时间偷
渡。”
我无可奈何地说:“局长,我错了,请你严厉处罚吧。”
局长看看栀子:“是爱情诱你犯错误?说说吧,你们在时间旅行中干了什么。”
他手下的警察在搜查我的时间车。我诚恳地说:“我们没有带回任何东西,
也没有在过去留下任何东西。我的未婚妻曾想将首饰赠与阿炳夫妇,被我制止了。”
“这台录音机里录了什么?”
我知道得实话实说:“局长,那是瞎子阿炳失传的270 首乐曲。”
局长的脸刷地变白:“什么?你们竟然敢把他失传的乐曲……”栀子的脸色
比局长更见惨白:“局长,那是人类的瑰宝啊。”
局长痛苦地说:“我何尝不知道,栀子姑娘,我曾多次聆听过你的演奏,也
对阿炳先生十分敬仰。但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宽纵。时空禁令中严禁‘对历史进程
有实质性影响的信息’流入异相时空,你们是否认为,阿炳先生的270 首乐曲是
微不足道的东西,对历史没有实质性影响?”
我哑口无言,绝望地看看栀子。栀子愣了片刻,忽然说:“算了,给他吧。
他说的有道理,给他吧。”
我很吃惊,不相信她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她心中的圣物。栀子低下头,避开我
的目光,但一瞥之中我猜到她的心思:她放弃了录音带,放弃了阿炳先生的原奏,
但她已把这些乐曲深深镌刻在脑海中了。270 首乐曲啊,她能在听两遍之后就能
全部背诵?不过我想她会的,因为她已经与阿炳先生的音乐化为一体,阿炳的灵
魂就寄生在她身上。
局长深感歉然:“何汉,栀子小姐,我真的十分抱歉。我巴不能聆听阿炳的
新曲,我会跪在地上去听——但作为时空管理局的局长,我首先得保证我们的时
空结构不会破裂。原谅我,我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命令两个警察,“带
上栀子小姐和她的激光录音机,立即押送时空监狱。我知道那些乐曲还镌刻在栀
子小姐的大脑中,我不敢放你进入‘现在’。”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流光了,震惊地望着局长。时空监狱——这是令人毛骨
悚然的地方。它的时空地址是绝顶的机密,没人知道它是在2 万年前还是10万年
后。人们只知道,时空监狱只用来对付时空旅行中的重犯,凡是到那儿去的人从
此音讯全无。局长不忍心看我,转过目光说:“请栀子小姐放心,我会尽量与上
层商量,找出一个妥善的办法,让栀子小姐早日出狱——实际现在就有一个通融
办法:如果栀子小姐同意做一个思维剔除术,把那部分记忆删去,我可以马上释
放你。”
栀子如石像般肃立,脸色惨白,目光悲凉,她决绝地说:“我决不会做思维
剔除术,失去阿炳先生的乐曲我会生不如死。走吧,送我去时空监狱。”
我把栀子搂入怀中,默默地吻她,随后抬起头对局长说:“局长,我知道你
的苦衷,我不怪你。不过,请你通融一下,把我和栀子关到一个地方吧。”
栀子猛然抬头,愤愤地喊:“何汉!”她转向局长,凄然说:“能让我们单
独告别吗?”
局长叹口气,没忍心拒绝她。等局长和两名警察退离,我说:“栀子,不要
拒绝我。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栀子生气地说:“你真糊涂!”她变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顷刻之间变
得镇静果断。她盯着我问:“我知道你也有相当的音乐造诣。那些乐曲你能记住
多少?”
“可能……有四五首吧,都是你说的极品,它们给我的印象最深。”
“赶紧回去,尽快把它们回忆出来,即使再有一首能流传下去,我……也值
了。去吧,不要感情用事,那样于事无补。”
我的内心激烈斗争着,不得不承认她的决定是对的。“好吧,我们分手,我
会尽量回忆出阿炳的乐曲,把它传向社会。然后,我会想办法救你出狱。”
栀子带泪笑了:“好的,我等你——但首先要干好第一件事。再见。”
我们深情吻别,我目送栀子被带上时空巡逻车,一直到它在一团绿雾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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