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中有丝失落，“我们都变了。”
乔苏沉默地听着他的话。
就算拥有超能力，他们也是会老会死的。乔苏敢说自己了解十七岁的艾瑞克，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他的心是最善良的，她轻易就能揣测出他的想法；然而现在，那张白纸上已经被染上了五彩斑斓的杂色，繁复的色彩将他的本质掩盖，甚至扭曲，她已经无法了解现在的他了。
“你说的对。”乔苏静静地说，“但我仍然相信我所相信的。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当初的你。”
万磁王定定地注视着乔苏，眸中神情瞬息万变。他忽然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身旁忽然有了点响动，乔苏的眼角余光看到小淘气动了动，渐渐苏醒过来。
她心中一动，望着万磁王的背影，大声喊道：“艾瑞克！我跟她的能力是一样的，你放了她，让我来帮你！”
万磁王脚步一顿，转身望过来。
此刻他已经走到洞口，光影在他身上交错纠缠，他的神情正好隐在一片深黑色的阴影中。
乔苏再接再厉道：“找一个心甘情愿帮你的人，不比强迫的来得好么？”
她的心口一直像被堵了块巨石，愧疚的情绪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她的胸中。她一直很努力把进入电影后的世界当做一个单机游戏，所有人都是NPC，但他们有笑有泪，生动鲜活，跟她现实生活中的同学朋友没有任何区别，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视他们如NPC。有时候，她宁愿游离在剧情之外，宅死在家中，不与任何人发生任何形式的接触。
然而，回家这个愿望又重重地压着她，让她不得不想办法融入剧情，看到剧情不对了就开动脑筋纠正一切……接触他人，熟悉他人，利用他人，这些事，她不想做却不得不做。
她无法躲开。
人有亲疏之分，情有轻重之别。
她有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有来往了许久插科打诨的同学朋友，他们都比她在这个世界中遇到的人重要。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也仅仅是个过客。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剧情顺利发展。或者，这期间，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点，她会尽可能地对她将会亏欠的对象好一点。
乔苏深吸了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这一次，她发现这个世界是哪里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有任何时间给她做准备，剧情就已经进入到后半段了。她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剧情会在哪里有改变，她想，她该以最小的改变进入剧情——不然他们如果把她丢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到。
至少如果她代替了小淘气被装进机器里操控机器，X战警们可以不必顾忌她的生死直接将机器破坏。
万磁王站在洞口与乔苏对望。
谁也没有再开口。
然后，万磁王转身走了出去，并未再说一句话。
乔苏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心中有些忐忑。
然而没过几分钟，魔形女走了进来，将小淘气拉起来带出去，走过乔苏身边的时候，她侧头看过来，眼中有着明显的敌意，“自己跟上来。”
乔苏一怔，连忙跟上。
不过乔苏并不能肯定万磁王的意思。
如果是同意她的提议，为什么还要带着小淘气？如果不同意，为什么带上她？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跟去，是她乐见其成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艾瑞克身边，第一次看到他对个人类那么在意。”魔形女走在前头，声音清晰地传入乔苏的耳中。
她的重点，大约是前一句吧。
乔苏这么想着，轻声回道：“我也是变种人。”
魔形女的身形顿了顿，回头打量着乔苏，眼中有丝恍然，“你的能力是什么？被艾瑞克看重的能力……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眼看着就要走到船边了，乔苏快走两步一脚踏上船，才回头对魔形女嫣然一笑，“我不告诉你。”
说完，她转身跳上了船，站到了船头。
远方，漆黑的海平面安静极了，只有这艘小船上的灯光忽闪着，显得黑暗处愈发黑暗。
万磁王就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红黑的披风在海风的吹拂下发出猎猎声响。他的身后跟着大钢牙，而托德双腿微屈半蹲在船舱顶上，偶尔吐一下舌头。
“出发！”
见魔形女将人都带来了，万磁王挥手向前。
魔形女走进了船舱，很快船便开动起来。
没多久，这船将会到达艾里斯岛上，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乔苏略微有些焦虑地转开了视线，却发觉一旁的大钢牙一直盯着她。
她莫名地回看他，现在她只是个小老太而已，又不是大美人，有什么好看的？
高大的大钢牙凭借身高优势俯视着乔苏，脸上的神情木木的。好半天，他才什么都没说地转开了视线。
……所以说，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好看那么久的？
38、X战警4 。。。
除了被X教授控制着抓住万磁王脖子的时候说过几句话，乔苏就再也没有听到大钢牙说过其他的话了。很多时候，他就是一个移动背景，虽然身材高大，却没有多大的存在感。
所以，对于他盯着自己看的原因，乔苏有点在意。
但知道问也问不出来——而且她也不可能冲到他的面前去问，“你为毛要盯着我？”——所以乔苏便也只能不再去管。
一小多小时后，艾里斯岛出现在乔苏的视界中。
因为正举行联合国高峰会，整个岛上几乎灯火通明，这让远在海上的小船更好地融入到了夜色中，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猎人，伺机而动。
大钢牙和托德作为先锋先潜上了自由女神像所在小岛，将守卫都给解决了。
船靠岸后，万磁王利用他的能力将机器升到了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上。
连同他自己和乔苏等所有人。
很快，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万磁王却在此刻看向下方，眸光一闪，“有人来了。”
他让大钢牙留下，而让魔形女和托德下去阻拦来的人——来的人显然是X战警们。
一直处于惊惧状态的小淘气声音中带着颤抖地开口问：“你要杀了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乔苏一眼。万磁王和乔苏的对话她听到了一部分，却并不能完全明白。
万磁王盯着小淘气足有十秒钟，却将视线转开，落在了乔苏身上，“你的想法没变？”
乔苏摇头，“没有。”
“即使会死？”
“即使会死。”
万磁王目光一凝。
“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乔苏微微一笑，“就算不为你做这件事，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当是我的私心吧。”
乔苏又低头看向小淘气，一直注意着两人对话的小淘气满眼惊恐地回望过来。
“她还这么小，能力有待开发，你怎么舍得让她这样年轻又充满潜力的变种人死呢？如果你认为未来是属于变种人的，就该珍惜每一个变种人的生命。”乔苏看着小淘气，眼神是温柔的，谁都听得出来，她的话是对万磁王说的。
“你的呢？”万磁王蓦地开口。
乔苏失笑，“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岁数大了，说不定下一刻就死了。你看，我直接从十五岁跳到了七十五岁，连一件有意义的事都没有做过。在我碌碌无为的生命结束之前，你能让我过得有意义一点吗？如果你能成功，我的牺牲会被铭记，我的一生也就有了意义。”
万磁王沉默地听乔苏说完，露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既然你是自愿……那就进去吧。”
乔苏朝他一笑，走进了机器的内部。
这个机器整体是圆形的，中间的腔体内竖着两根柱子，应该是发动机器的接口。
因为看过电影，所以乔苏知道她只要接触了万磁王，将他的能力吸收为己用，将手放在那两根柱子上，就可以让机器运转。到时候，机器会发出辐射，让人体进行突变，将普通人类变作变种人；却不会对变种人有任何的影响。
脱下手套丢到一旁，乔苏将手按在了那两根柱子顶端。
然而这个时候，金刚狼等人却已经将拦截的魔形女和托德打败，寻了上来。
万磁王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抬手动了动。
不甚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铁皮相撞的清脆声响。
“大钢牙，盯着他们。”万磁王背对着那个方向，扬声道。
从电影中，乔苏知道现在是万磁王利用自己的能力将金刚狼等人都困在了铁皮之下。
听到万磁王的命令，大钢牙虽然没有回话，却面向像困在蛛网中似的X战警们，牢牢地紧盯着他们。
视线从那边转了回来，乔苏看着万磁王走近了自己。
“苏伦娜。”他缓缓唤道，“……苏伦娜。”
“嗯？”乔苏看着他笑。
他慢慢伸出了手。
乔苏微微侧头，等着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将他的能力传给她。
她相信以金刚狼等人的能力，他们可以顺利脱困，那只是时间问题。即使他们来不及过来阻止，她也可以自残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然而万磁王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脸颊，扣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还没等乔苏反应过来，他手上轻轻一用力，她的上身便向他靠去。迎接她的不是坚硬的胸膛，而是唇上的柔软温热。
乔苏微微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一双眼犹如黑夜中的繁星，又像是雨后的天空，朦胧微茫。两人的双唇甫一接触，他的皮肤便开始产生变化。痛苦的神色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但他却没有退缩。
只是最简单的触碰，只是最无技术含量的轻吻。
乔苏眼中的惊讶慢慢散去。
她望着同样睁眼望着自己的艾瑞克，一瞬间仿佛从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许多许多。一眨眼，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仿佛只是一瞬，仿佛又是永恒。
直到万磁王的身体软倒下去，两人才分开，乔苏甚至没有机会去扶他一把，一股吸力就从两边抓的柱子上传来，将她牢牢地钉在地上。
万磁王在乔苏脚边虚弱地喘着气，仰头望着她，眼神无悲无喜。
乔苏没有想到这机器的自动化是那么高。
那股吸力像是要把她的生命力全部吸走，从她接触柱子的手上源源不断地吸取着她体内的能量。她感到自己体内的细胞以一种肉眼都不可见的飞快速度分裂重生着，她的机体以极快的速度老去。
“小淘气！”
隐约间，乔苏听到有人在大喊。
成功脱困的金刚狼在同伴的帮助下跳上了机器，落在乔苏跟前。
“我不允许你来破坏我的计划！”
万磁王反应极快地伸手，金刚狼瞬间僵住无法动弹。他的身体里都是合金，万磁王的能力就是他的天生克星。
混沌的思绪渐渐复苏，乔苏控制着自己的双手，想要离开机器的吸力。然而那吸力极其可怕，就像一个巨大的章鱼吸盘，无论乔苏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杀……杀了……我！”她竭尽全力大喊，出口的声音却犹如蚊蝇。
在她面前的金刚狼像是被她的气势震住，眼中满是惊诧。
却在此时，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小淘气忽然扑过去死死抓住了万磁王的手。
万磁王本就贡献过一次能力给乔苏，被小淘气一抓一碰，仅存的力量又被抽走不少。
金刚狼几乎同时就能动弹了，他的手背上弹出尖细锋利的刀片，寒光闪过，一声巨响。
——机器被破坏了。
乔苏只觉得随着那声巨响，那仿佛要将她抽干的吸力瞬间消失无踪。
她软趴趴地跪倒在地，要靠着柱子才不至于全然滑倒。
……完了么？
乔苏脑中有些迷糊，眼睛想睁开，却又觉得极其困难。
虽然金刚狼等人还算是及时地制止了机器的运行，然而乔苏的身体已经老了，在那不短的一段时间中，她的精力已经被抽光。
她轻缓地呼吸着，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便转头看向一旁。
小淘气已经被金刚狼抱住，也不再吸取万磁王的能力。
万磁王倒在地上，身形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乔苏缓缓爬了过去，从台子上往下爬的时候不小心翻了下去，滚了一圈撞在了万磁王的身上。
万磁王原本有些昏聩的思绪一下子被撞得略略清醒过来。
他睁开深褐色的双眸，望向离自己极近处的乔苏。
乔苏也是摔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能看清眼前事物，就对上了万磁王的视线。
他面容苍老，眼神昏昏，就像是世间最普通的老头。
乔苏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看起来比艾瑞克还老，她的身体年龄其实比他小，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看起来完全比他的真实年龄小了好几十岁。
或许，变种人就是不容易老吧。再加上男人一向看起来比女人老得慢。
乔苏对他吃力一笑，“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成功的。”
“苏伦娜……”他同样吃力地叫她，“原来……你不是我的同伴。”
他当然听到了，刚才乔苏让金刚狼等人杀了她的话。
“……”乔苏默认。
艾瑞克恍然一笑，眼中似有讽意。
乔苏心中微微一窒，如同被控制一般开口道：“在你还是那个十七岁小男孩的时候，我把你当做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没有你，那段日子，我不会过得那么愉快。”
穿越许久，却搞不清穿到了哪里，她的心情不可能不受影响；然而正是有艾瑞克的陪伴，那段时间不再令她焦躁彷徨。
似乎是随着乔苏的话回忆起了那段过往，艾瑞克的神情也有些恍惚。
“对了，黑珍珠……怎样了？”乔苏问。那个时候，因为喜欢《加勒比海盗》，也因为小猫浑身没有一丝杂色的黑，她给捡到的小猫起名叫黑珍珠，昵称小黑。
艾瑞克像是被乔苏的声音惊醒。
“死了吧……”他喃喃道，眼神飘忽。
“……原来你也不知道。”乔苏点头，那个时候，艾瑞克一家突逢剧变，自顾都不暇，又哪里能顾得上一只猫呢？而一只那么小的猫在外流浪，能活得下去么？
“那我就当它一直活着，并且子孙万代了吧……”乔苏笑了笑。她开始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吸力。
艾瑞克不语。
“艾瑞克，你跟X教授不一直是好朋友吗？试着接受他的理念如何？”乔苏轻声说，“和平……和平多好？你想让变种人拥有未来的理想我知道，可你这样激烈的做法，是在挑起战争。战争一开，生灵涂炭。没有人能够幸免。不管是普通人类，还是你想为之谋求生存机会的变种人。你也不想大钢牙、托德、魔形女等人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吧？”
虽然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这里将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可她想做些努力，如果她的话，能让之后的世界变得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点变化，她的努力也都没有白费。
艾瑞克的眉目渐渐紧锁，可稍后又舒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执拗。
他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还是又再次放下，望着乔苏，神情仿佛无坚可摧，“苏伦娜，你说服不了我的。普通人类是多数派，他们不会对少数派的我们报以善意。人类对未知总是惧怕的，如果在他们面前放一个可以杀死所有变种人的按钮，他们一定会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