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希腊神话中的爱神。】
“阿帕,别胡说,”亲爱的莉抽抽噎噎地说。
“真的,莉。喏,你看这是不是真的珍珠!”
“我看看,”莉一面哼哼着,一面伸出颤颤巍巍的指头来拿小白球。“阿帕,”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真的是珍珠!你在沙子里找到的吗?”
“不!我亲爱的莉,沙子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珍珠,对不对!”
“有,”亲爱的人一口咬定,“它们被冲洗得很干净。你瞧,我对你说过,这里有成堆的珍珠!”
“珍珠是海底下一种蚌里长出来的。”阿帕几乎武断地说,“莉,我敢发誓,这是那些特里顿送给你的。它们看见你游泳,本想把这些珍珠亲自交给你,可是因为你被吓坏了……”
“它们长得那么难看嘛,”莉脱口说出来,“这是些奇异的珍珠!我非常喜欢珍珠!”
(那个品评的声音说:“她象这样跪在这里,手里捧着珍珠,可真够漂亮的。——是的,可真漂亮,你必须承认这一点。”)“阿帕,它们真是带来送给我的吗,那些……那些动物?”
“亲爱的,它们不是动物。它们是海神,叫作特里顿。”
亲爱的人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奇。“它们太好了,是不是?太可爱了。阿帕,你说我应当怎样答谢它们呢?”
“你不怕它们了吗?”
亲爱的人发抖了。“我怕——阿帕,请你把我带走吧。”
阿帕说:“好吧,那么,我们必须回到小船上去,别害怕。”
“可是……可是它们挡住了我们的路,”莉唠唠叨叨地说。“阿帕,你自己不是要到它们那里去吗?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我抱着你从它们中间穿过去。”阿帕先生英勇豪迈地提议道。
“那倒行。”亲爱的人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要把浴衣穿上。”阿帕喃喃地说。
“等一等。”莉小姐用双手拢了拢她那出名的金发。
“我的头发是不是非常乱?阿帕,你带着我那涂嘴唇的口红了吗?”
阿帕把浴衣围在她的肩膀上。“莉,我们还是走吧!”
“我害怕,”亲爱的人轻轻地说。阿帕把她抱了起来。莉认为自己轻得就象一朵小云彩一样。“嗬,她可比你想象的要重呵,可不是吗?”那个冷冰冰的品评的声音对阿帕说。
“小伙子,现在你的两只手都占住了,如果那些动物冲过来……怎么办?”
“你不能快点走吗?”亲爱的人提出意见说。
“好吧,”阿帕先生几乎迈不动脚步,喘着气说。那时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阿帕一步一步走近那些排成老大的半圆圈的动物。
“快呀,阿帕,快跑,快跑,”莉小声说。那些动物开始摇摆起来。并用一种一起一伏的古怪动作把上半截身子扭过来。
“快跑,快跑,赶快,”亲爱的人呜咽地说,一面歇斯底里地乱踢着脚,并且把她那涂成银色的手指掐进阿帕的脖子的肉里。
“怎么回事,莉,安静点!”阿帕咆哮着说。
“刁,”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叫道:“吱,吱,吱。刁。莉。刁,刁。莉。”
现在他们已经闯过那个半圆圈,阿帕觉得自己的脚在潮湿的沙子上直往下沉。
正当阿帕的手和脚已经支撑不住了的时候,亲爱的人说:“你可以把我放下了。”
阿帕用手背擦掉前额上的汗,深深地喘着气。
“到小船上去,赶快,”亲爱的莉命令道。
这时黑影子排成的半圆形转过来对着莉,并且向前靠拢。“吱,吱,吱。刁。刁。莉。”
这一回莉既没有大声嚎叫,也没有撒腿就跑。她两只手伸向天空,浴衣从肩上滑了下来,她赤裸着身子向摇摇晃晃的影子挥动双手,向它们飞吻。她那颤抖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人人都得承认这是媚人的微笑。
“你们太可爱了,”一个低微的声音颤动地说。这时,那双白皙的手臂再一次向那摇摇晃晃的影子挥动起来。
“莉,帮一下忙,”阿帕把小船推到深水里去,有些不耐烦地抱怨说。
亲爱的莉把浴衣捡起来说:“再见,亲爱的!”这时他们可以听到那些影子弄得水哗哗作响。“阿帕,快一点,”
亲爱的人一面涉水到小船上去,嘴里一面嘘着说,“他们又来了!”
阿帕·劳埃布先生正在拚命把小船推到水里去。这样,莉小姐就爬到船里去了,一边还在挥手致意。“阿帕,上那边去;象这样它们没法看见我。”
“刁。吱,吱,吱。阿帕!”
“刁,吱,刁。”
“吱,吱。”
“刁!”
小船终于在波浪上晃动起来,阿帕先生爬进小船,使出全身力气划起了桨。有一支桨碰上一个滑溜溜的东西。
亲爱的莉深深叹了一口气:“它们难道不是太可爱了吗?再说,我做得难道不是再漂亮不过了吗?”
阿帕先生使出全身力气向游艇划去,他干巴巴地说。“莉,穿上那件衣服!”
“我想,这是惊人的成功,”莉小姐宣称,“阿帕,还有这些珍珠哩!你说它们能值多少钱?”
阿帕先生停下了桨说:“亲爱的,我看,你没有必要向它们这样过分地炫耀自己。”
莉小姐感到很不高兴。“这有什么不好。阿帕,你显然不是一个艺术家。接着划吧!我穿着这件浴衣都快冻死了!”
《鲵鱼之乱》作者:'捷克' 卡列尔·恰佩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七章 环礁湖上的游艇(续)
那天晚上,“格罗丽亚·皮克福特号”游艇上没有私人的口角,而只是在科学观点方面展开了热烈的争论。
弗莱德在阿帕的衷心拥护下,坚决认为这些动物是一种蜥蜴。
船长的看法却正相反,他认为是哺乳动物。他兴致勃勃地说:“海里根本没有蜥蜴。”
但是这两位青年大学生根本不重视他的反对意见,说起来蜥蜴毕竟比较耸人听闻。亲爱的莉认为满意的是把它们当成特里顿的说法,认为它们简直太讨人喜欢了,而且总的说来,这是多大的成功啊;她穿着阿帕非常喜爱的蓝色条纹睡衣,两眼闪耀着欣喜的光芒,梦想着珍珠和海神。
尤娣当然认定这些都是莉和阿帕串通一气搞出来的鬼把戏,于是她生气地直向弗莱德挤眉弄眼,让他不要插嘴。
阿帕认为莉该提到他——阿帕多么英勇地跑到那些蜥蜴中间去取回她的浴衣的;于是他先后三次提到,当他——阿帕把小船推到水里去的时候,莉是多么出色地和它们周旋;他还想开始讲第四次,可是弗莱德和船长根本不听,因为他们正在热烈地争辩蜥蜴和哺乳动物的事情。阿帕在肚子里嘀咕道:“真好象究竟是哪种东西的问题真有多大关系似的。”
最后,尤娣打了一个呵欠,说她要去睡觉了;她意味深长地望着弗莱德,偏偏这时候弗莱德刚好想起,在《圣经》上的洪水之前确曾有过这种古怪的老蜥蜴。啊哟!叫什么来着?——总是恐龙或者类似这样的名字,它们也用后腿走路,先生;弗莱德曾经亲自在一本这么厚的书里看见一幅有趣的科学图解上画着这种动物,真是一本了不起的书,先生,您应当知道。
“阿帕,”亲爱的莉说道,“我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拍电影了。”
“什么主意?”
“完全崭新的主意。是这样,我们的游艇沉了,我是唯一死里逃生来到岛上的人。于是我就在那边象鲁滨孙一样生活。”
“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船长怀疑地反问道。
“游泳呀什么的,”亲爱的莉天真地说。“然后这些海里的特里顿就爱上了我……把珍珠带来给我。喏,就象是真的一样。这甚至可能成为一部生物学教育影片,对不对?就象《合恩号商船》①一样。”
【① 这是美国导演威廉·凡·迪克(1899…1944)摄制的描写白种人去非洲探险的影片。】
“莉说得对,”弗莱德忽然说道,“我们明天晚上应当去拍摄那些蜥蜴。”
“你是说那些哺乳动物。”船长作了更正。
“你是说我,”亲爱的人说,“当我站在那些海神特里顿中间的时候。”
“不过要穿上一件浴衣。”阿帕脱口说道。
“我应当穿那套白色的游泳衣,”莉说。“可是格列达必须把我的头发弄好。今天我那副模样简直太难看了。”
“那么谁来拍电影呢?”
“由阿帕来拍,这样他就可以有点事情干了。还有,如果那时天色已经黑了的话,尤娣就来管理灯光。”
“那么弗莱德呢?”
“弗莱德拿着一张弓,头上戴着一个花环,如果那些特里顿打算把我架走,他就跑过去和它们拚,他会不会这样做?”
“我可不干,”弗莱德笑嘻嘻地说,“可是我宁愿有一支手枪,还有船长也应当参加。”
船长用一种顶嘴的神气把胡子一翘说:“请不要管我。我有必要做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事情?”
“从水手里面挑三个人出来,好好地带上武器,先生。”
亲爱的莉用一种娇憨的惊疑神情问道:“船长,你认为有那么危险吗?”
“我倒认为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孩子。”船长喃喃地说,“不过杰西·劳埃布先生吩咐过我……至少吩咐过我照看阿帕先生。”
于是这些先生又热烈地讨论起这项工作的技术细节来;这时阿帕向亲爱的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你应当去睡觉了……”于是莉便顺从地站起身走了。
“阿帕,你听我说,”她在她的船舱里说,“我认为这准是一部精彩极了的影片!”
“是的,亲爱的,”阿帕先生附和着说,一面想要吻她。
“阿帕,今天别这样了,”亲爱的人防护着自己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必须竭力集中精神吗?”
第二天,莉小姐整天都在竭力集中精神;可怜的女仆格列达为这事忙得不可开交。她们用效力很大的矿盐和香精加在水里洗澡,用尼伯隆牌的洗头水洗头,按摩,修脚指甲,修手指甲,烫发和梳发,熨衣服,试衣服,换衣服,涂脂抹粉,显然还有别的许多准备工作。
尤娣在这一阵忙乱中也给迷住了,她跑来给亲爱的莉帮忙。在某些困难的时候,妇女们彼此之间竭诚相待的情形的确是令人惊异的,比方说,在收拾打扮这件事情上就是这样。
当莉小姐的船舱里充满着这种狂热的忙乱时,那些先生们就在拟定自己的计划。他们用烟碟和威士忌酒杯在桌子上摆来摆去,以便确定每一个人所要坚守的战略位置,并决定在出了问题的时候每个人应当怎样行动;同时船长还有好几次因为安排事物的威信问题而深深地感到受了冒犯。
下午,他们把摄影机、一支小的自动步枪、一篮子刀叉和食品还有其他的战斗物资搬到环礁湖的海滩上去;所有这些东西都用棕榈叶子巧妙地伪装起来。除此之外,在太阳落山以前,三个手持武器的水手和充当总司令的船长都占据好了位置。一只老大的篮子装着百合花谷小姐的几件小日用必需品也搬到海滩上来了。随后弗莱德陪着尤娣小姐走过来。这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放出千条万道热带的霞光。
这个时候,阿帕已经是第十次敲莉小姐的船舱了。“亲爱的,我们真的该走了!”
“就来啦,就来啦,”亲爱的人传出了语声。“请不要催得我发慌!我说什么也要穿好衣服,对不对?”
那时,船长观察了一下地形。那边海湾的水面上有一条长而直的带子在闪烁发光,这条带子把微波荡漾的海和一平如镜的环礁湖隔开了。 船长默默地想道:“海水下面好象有一道堤坝或防波堤似的,这也许是一片沙洲,或是一片珊瑚礁,看起来很象是人工修造的。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久平静的环礁湖面上就有黑乎乎的脑袋这儿一个,那儿一个地钻出来,并向岸边移动。
船长紧闭着嘴,惴惴不安地摸着他的手枪。这些娘儿们如果呆在小船上就好了。
尤娣开始发抖了,痉挛地抓住弗莱德,心里想道。“他多么坚强!上帝啊,我多么喜欢他!”
好不容易,最后那条小船才从游艇边推出来。百合花谷小姐穿着白色的游泳衣和透明的睡衣,显然她准备穿着这身衣服,装成遇难后被海浪卷上岸来的人。后面坐的是格列达和阿帕先生。
“阿帕,你为什么划得这样慢?”亲爱的人责问道。
阿帕一眼瞥见了那些黑脑袋朝着岸边游来,他没有作声。
“吱,吱。”
“吱。”
阿帕先生把小船拖到沙滩上,然后扶着亲爱的莉和格列达走上海滩。
“快去拿摄影机,”那个艺术家低声说。“当我说‘好了’的时候,就开拍。”
“可是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什么也看不见了。”阿帕反驳道。
“那时尤娣就必须把灯打开。格列达!”
当阿帕·劳埃布先生跑到摄影机旁站好时,那位艺术家就象一只奄奄待毙的天鹅躺在沙子上,格列达把她睡衣上的褶子弄平。
“这样摆,使我的大腿有一部分露在外面,”遇难的人低声说。“弄好了吗?好吧,走开吧!阿帕,好了!”
阿帕开始摇动手柄。“尤娣,灯光!”但是灯并没有打开。
这时,摇摇晃晃的影子从海里冒上来,围在莉的周围。
格列达用手捂着嘴,免得喊出声来。
“莉,”阿帕喊道。“莉,快跑!”
“刁!吱,吱,吱。莉,莉。阿帕!”
有人打开了左轮手枪上的保险。船长嘘了一声说道:“见鬼!别开枪。”
“莉,”阿帕喊道,接着停住了摄影机,“尤娣,灯光。”
莉软绵绵、慢腾腾地站起来了,双臂伸向天空。那件轻飘飘的睡衣从她的肩头滑了下来。然后这位象百合花一样洁白的莉站在那里,正象遇难者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一样,把两只手美妙地高举在头顶上。
阿帕先生开始急躁地摇动手柄:“怎么回事,尤娣,你就不能把灯打开一下?!”
“吱,吱,吱。”
“刁。”
“刁。”
“阿帕!”
那些黑影子摇摇摆摆地走着,把肌肤白若冰霜的莉围了起来。慢点,慢点,这已经不再是什么电影镜头了。
莉不再把手高举在头上,而是在把什么东西推开,并且尖声叫道:“阿帕,阿帕,它碰到我身上来了!”
这时一道灯光一闪,阿帕赶紧摇动手柄;弗莱德和船长提着手枪跑来搭救正在狂叫和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莉。
正在这个当儿,明亮的灯光照出几十几百只颀长的黑东西一齐纷纷滚到海里去了。
两个水手一下就用网子套住一只。
这时,格列达吓得昏过去,象一个口袋似的栽倒下来。
啪、啪、啪响起了两三声枪声,海面上水花四溅,乱成一片;两个水手捏住网里的那个东西,在他们手下直扭直摆,尤娣的灯光熄灭了。
船长打开手电问道:“孩子,伤着你了吗?”
“碰着我的腿了,”亲爱的人呻吟着说。“弗莱德,太可怕了。”
“莉,拍得好极了,”阿帕也拿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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