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深渊上的火 作者:[美] 弗诺·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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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深渊上的火 作者:[美] 弗诺·文奇-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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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王。”是斯库鲁皮罗。她招手让他靠近些。炮兵司令蹭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在二十五英尺外坐下。这个距离近得有点不拘礼仪,战斗赶走了一切繁文缛节。

  斯库鲁皮罗的思想声急乎乎响成一片。瞧他的样子,既精疲力竭,又欣喜若狂,同时气急败坏。“陛下,现在完全可以直扑城堡所在的山头。”他说,“反击火力已经快被我们彻底消灭了。城堡的部分城墙已经轰塌。陛下,有了炮,城堡的历史到此为止了,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连我们的小炮也抵挡不住。”

  女王的头上下起伏,表示同意。长期以来,斯库鲁皮罗把绝大多数时间花在数据机上,不断学习各种制造技术——主要是火炮的铸造。木女王却把她的时间用于研究这些发明创造带来的后果上。到现在,她深刻领会了武器对于社会的影响,无论是什么武器,从最原始的到怪异得简直不像武器的武器。她在这方面的认识远比包括约翰娜在内的一切人深入。城堡总是随着火炮之类武器的发明退出历史,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千百万次。她的世界当然也不会例外。

  “那我们就马上前进——”

  帐篷上方远远传来一声呼啸。真少见,是飞过来的炮弹。她把怀里的幼崽裹紧了点,顿了顿。二十码外的维恩戴西欧斯则不成体统地缩成一团,差点拱进地下。炮弹落在他们前面的山丘,发出“噗”的一声闷响。说不定是咱们带来的小炮打的。“我军应该充分利用城堡被破坏的有利条件。我要让铁先生明白,老一套的讹诈和折磨手段行不通,只能让他的处境更加恶化。”基本上可以肯定,我们会夺得飞船和那个人类小孩。问题是,怎么才能使我们夺回的不是一堆残骸、一具尸体?她准备在下面几个小时冒冒险,只盼约翰娜不知道其中风险究竟有多大。

  “遵命,陛下。”但斯库鲁皮罗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他好像突然间比刚才更加疲惫、更加忧心忡忡了,“女王,我担心……”

  “怎么?潮流利于我们,正好勇往直前、乘风破浪。”

  “是的,陛下……可如果我们向前推进,翼侧和后方都会受到威胁。我是说敌人的远程侦察部队,还有森林大火。”

  斯库鲁皮罗是对的。在己方战线后活动的剔割分子威胁越来越大。敌人的兵力不多。玛格兰高地的剔割部队不是被击毙,就是被打散了,少数袭扰翼侧和后方的敌兵装备低劣,只有过去的十字弩和战斧……问题是这些敌兵的协调异乎寻常地出色,战术运用也非常高明。从这些手腕中,她看出了剜刀的爪影。不知为什么,她那个邪恶的孩子还活着。像一个销声匿迹的幽灵,偏偏这时重返人间。再拖一阵子,这些游击部队将沉重打击女王的补给线。不能拖!两个成员站起身来,直视斯库鲁皮罗的眼睛,再次强调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立刻进军,我的朋友。远离本土的一方是我们;兵力有限、补给困难的一方也是我们。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取胜,就会被分割,被歼灭。”被剔割。

  斯库鲁皮罗也站了起来,赞同地连连点头。“行脚也这么说。约翰娜更是希望直取城堡……不过陛下,就算全力推进,我们还有些别的问题。我费了多少个十天的心血,在数据机上绞尽脑汁,这才造出咱们那种小炮。陛下,我知道铸炮难到什么程度,可在玛格兰高地缴获的大炮……射程是我们的三倍,重量却只有我们的四分之一。他们是怎么造出这种大炮的?”声音里饱含恼怒和屈辱,“那个叛徒认为,”斯库鲁皮罗的一只嘴朝维恩戴西欧斯的方向一努,“铁先生手里有约翰娜的兄弟,但约翰娜说他们根本没有数据机。陛下,铁先生手里肯定掌握着咱们不知道的王牌。”

  连督战处决都不管用了。一天又一天,铁先生怒火日增。独自一人待在城墙上时,几只组件来回急转圈子,满腔怨愤,其他一切都无暇顾及。自从摆脱剜刀的刀子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欲狂。控制住,别等他来剔割你。早年的铁先生仿佛不断从远方呼唤。

  他紧紧抓住这个念头,重新振作起来。铁先生瞪着淌到地下的涎水,嘴里干得像吞了烟灰。三只组件肩头布满牙齿留下的伤痕——他一直在撕咬着自己。这也是个剜刀很久以前替他剔割掉的老毛病。把怒气发泄到其他人身上,别冲着自己。铁先生机械地舔着伤处,走到胸墙边。

  天尽头,灰黑色的烟雾遮住了大海和海岛。近几天来,夏季热风变得滚烫,一股烟味。现在更可怕了,像吹动的火舌,裹携灰烬和烟雾,不住抽打着城堡。昨天一天里,连苦峡另一边都变成了一片雾腾腾的火海。今天看得见那边的山坡了,已经变成了一片褐色黑色,空中烟雾缭绕,不断飘向大海。往年仲夏时分也时常有灌木丛、森林起火,可今年,老天仿佛变成了一个好战的超级共生体,大火燎原,无处不在。都是那些该死的大炮干的好事!今年他甚至无法撤到凉爽的秘岛,随便大火怎么蹂躏内陆与海岸。

  铁先生不理会阵阵刺痛的肩头,在石砌城墙上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压住方才的怒气,竭力理清思绪。那个混蛋维恩戴西欧斯没有老老实实当他的叛徒,这家伙变成了个双料叛徒。维恩戴西欧斯可能被识破,这种事铁先生早已料到。他在木城还安插了其他间谍,维恩戴西欧斯一出事,他们会立即向他报告。怎么事先竟毫无征兆……直到玛格兰高地的惨败。维恩戴西欧斯刀锋一转,把他的计划全盘奉送到对方嘴巴前。木女王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而且不是以阶下囚的身份。

  他竟然需要天外来客拉他一把,把他从木女王爪子里解救出来。这谁能想到?他用尽心机,一门心思筹划怎么在拉芙娜到达之前将南方人一鼓荡平。可现在,他委实需要天上伸下援手——还有五个多小时啊。一想到这个,铁先生差点重新狂性大发。辛辛苦苦哄骗阿姆迪杰弗里,到头来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此间大事一了,我非好好享受弄死那两个的乐趣不可!他们比谁都该死,死有余辜。种种坎坷,皆因他们而起。一天到晚不停地索要他的关心呀、爱护呀,倒好像他们是发号施令的主子,而他铁先生倒成了奔走趋附的奴才。傲慢无礼的东西,给他的侮辱比上万名普通士兵加在一起还多得多。

  内城里忙乱嘈杂:劳工组合的号子声、铰盘的吱呀声、大石块被拖动时发出的刺耳的磨擦声。剔割王国的这个核心并没有垮,只要再有几个小时,城墙轰开的缺口就能修好,北方也会调来新的大炮。我的辉煌计划仍然可能成功,只要我能振作精神,不计损失,计划仍然可以成功。

  四周乱哄哄的,他几乎没听到城墙内侧梯级上传来的脚爪声。铁先生后退两步,一转身,所有脑袋全部面对传来声音的方向。施里克?但施里克会先报告再走近。他放心了——只有四只脚爪的声音,上来的是个单体。

  剜刀的成员走上城墙,朝铁先生一躬身。没有其他组件协调,这个礼敬得很不像样。单体身披的无线电斗篷一尘不染,发着黑沉沉的乌光。部队对这些斗篷以及斗篷下的单体、双体(好像比正常的共生体更加聪明!)怕得要死,就连铁先生身边知道这些斗篷是什么的助手——就连施里克——见了这些身披黑斗篷的身影,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儿也不敢出。眼下的铁先生极度需要这个剜刀残体,一生中他从没有这么需要过另一个人,或者说东西——除了来自天上的那伙被他哄得团团转的傻瓜蛋。“有什么新情况?”

  “允许我坐下吗?大人?”恭顺的请求后是不是隐着一丝剜刀的嘲弄的笑意?

  “想坐就坐。”铁先生不耐烦地说。

  单体在石砌地面上舒舒服服坐下来。但铁先生发现它疼得抽搐了一下。二十天来,剜刀残体一直四散在这一片广阔地区,除了短暂的间隙,几乎从未除下斗篷。乌光闪烁金银饰,真是豪华的折磨啊。眼前这个组件洗澡时铁先生看过,斗篷最重的地方,也就是它的肩臀,毛皮被磨得大片脱落,光秃秃的中心是一块块鲜血淋漓的擦伤。脱下斗篷、成了白痴之后,这个单体叽叽呱呱,直嚷嚷说疼呀、疼呀。铁先生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话,即使这一个没多少语言能力。每当这种时候,铁先生便感到仿佛自己成了过去那位手执利刃的大师,剜刀却变成了他剔割教诲的学生。

  单体一时没有说话,尽管它极力掩饰,铁先生还是听出了它的喘息。“昨天我们打得还不错,大人。”

  “但这里打得一团糟!几乎损失了全部大炮,被困在城堡里了。”只怕外星人来得太迟,无法援救他们。

  “我说的是外面。”单体的鼻子指指城墙外的远方,“您的侦察兵训练有素,大人,指挥官也非常出色。这会儿我正在木女王的后方和翼侧。”单体做了个残缺不全的笑脸,“‘后方和翼侧’,有意思。对我来说,木女王的远征军只不过是一个共生体,我方突击步兵则像我脚爪上的钢爪尖。大人,我们给了女王重重的一击。我在苦峡放了把大火,只有我才能看出火势的延伸方向,知道怎么利用大火消灭敌人。再过四天,女王的补给线便会彻底中断。到时候她只能听凭我们摆布了。”

  “太慢了,说不定我们今天下午就会完蛋。”

  “是啊。”单体脑袋一歪,瞧着铁先生。它在笑话我。当年剜刀训育组合时,每遇到问题,需要处决不合格组件的时候,他总是这副模样,“但拉芙娜和其他客人五个小时内就会赶到,不对吗?”铁先生点点头,“这样就没问题了。我向你担保,几个小时内,木女王的主要攻势搞不起来。你只需要让阿姆迪杰弗里相信你就行。我看,还应该把原订计划提前一点,安排得更紧凑些,只要拉芙娜拼命赶——”

  “外星人已经拼劲全力赶路了,我知道。”拉芙娜没有透露她的意图和动机,但她正处于十万火急之中,恨不得一步跨过来,这一点无可怀疑,“如果你能拖住木女王——”铁先生集中精力,思考当前的各项安排,发现自己的惧意渐渐退去。运筹帷幄是一件让人宽慰的事,“难处在于,我们必须同时处理两个难题,而且要协调好。以前很简单,只需要假装受围攻,把飞船骗进城堡的陷阱。”他转过一只脑袋,向内城点了点,坠落飞船上方的石砌穹顶仲春时节便已完工。现在被弹片打坏了一点,大理石贴面掉下来不少,幸好还没被炮弹直接命中。它的旁边便是张开大嘴有陷阱:中间地方宽敞,足够容纳前来援救的飞船,四面石柱环绕——这就是嘴里的利齿:炸药运用得当,这些牙齿便会咬进来援者体内。这是铁先生的最后一招。最好是趁外星人出来与亲爱的杰弗里见面时抓住他们,或者杀掉他们。非到万不得已,铁先生不会使用自己的最后绝招。多少个十来天,铁先生精心打磨这个计划,怀着极大的满足感抚弄它,充分利用了得自阿姆迪杰弗里的人类心理,加上自己了解到的飞船通常的降落地点,把计划安排得滴水不漏。可现在:“——现在我们真的需要外星人帮一把。现在担子重了一倍:诱他们进入陷阱,还要哄骗他们替我们消灭木女王。”

  “这两件事,同时做的话很难。”斗篷下的单体道,“为什么不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算不上欺骗,就是让他们替我们消灭木女王。这之后,再考虑怎么对付他们。”

  铁先生沉思着,一只爪子轻轻叩打地面,“是啊。可是,如果他们看到的太多……他们不可能傻到杰弗里那个地步。据杰弗里说,人类历史上也有城堡、有战争。让他们飞来飞去的话,可能会发现杰弗里绝不会发现、也绝不会明白的东西……也许可以骗他们在城堡着陆,把他们的先进武器架在城墙上。只要落进陷阱,我们就算把他们攥在爪子里了。他妈的,又得在阿姆迪杰弗里身上好好下一番功夫了。”幸福的运筹帷幄令人恼怒地被现实绊了一下,“让我再跟那两个打交道,想想都头疼。”

  “看在共生体之上的共生体份上,那两个只是小崽子罢了。”残体顿了顿,“不过,要论天生的聪明,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共生体赶得上阿姆迪杰弗里。你觉得,他会不会突破孩子气的局限,”他用了个萨姆诺什克语里的词儿,“识破咱们的手段?”

  “不,还没到那个地步。他们的脖子叼在我嘴里,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说得对,泰娜瑟克特,他们确实爱戴我。”所以我才这么憎恨他们,“只要我跟他们在一起,那只螳螂总缠着我不放,抱呀摸的,巴不得我也这么待他。哼,近得可以割断我的喉管,抠出我的眼珠子。对,我说的每个字他们都会信个十足。可恨我不得不忍受他们没完没了的侮辱。”

  “冷静点,我亲爱的学生。控制他人的要诀就是既理解他们,又不为他们所动。”残体打住不说了,跟平常一样,不会做得太出格。但这一次,铁先生只觉一股怒火直顶上来,没等他意识到,嘶嘶的咆哮声已经脱口而出。

  “永远……别再……教训……我!你不是剜刀,只是个残体。混帐东西,现在你连残体都算不上,只是个残体的残体。再说一个字,我把你剁个粉碎,砍成他妈一千多块。”成员们气得直打哆嗦,他尽力压制。为什么没早宰了他?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剜刀,比什么都恨。宰了他不费吹灰之力。问题是这个残体一直是他无法抛弃的宝贵财富,现在也许是他免遭败绩的惟一指望,而且完全受他铁先生的控制。

  单体的样子好像怕得要命。“坐好,你!我要的是你的建议,而不是教训。我不杀你……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没办法跟那两个小崽子耍那套鬼把戏,一次几分钟还行,或者旁边有另一个共生体帮我挡开他们。爱来爱去,没完没了,真受不了。只要上了一个小时,我、我非大开杀戒不可。所以我要你去跟阿姆迪杰弗里说说,解释解释‘目前的局势’,说清——”

  “可——”单体震惊地望着他。

  “我会盯着你的,不会把那两个交给你。我只要你帮我解决跟他们接触的问题。”

  单体再也无法掩饰肩头的创伤,整个身体都耷拉下来,“如果您这么吩咐的话,我自然执行您的命令,大人。”

  铁先生露出全副獠牙:“这就是我的吩咐。有一点你给我牢牢记住:任何重要的事,我都必须在场,尤其是跟外星人用无线电通话时。”他一挥爪子,把单体从城墙上打发走,“去吧,跟那两个小孩厮混去吧,记住别违反我的命令。”

  斗篷走后,他把施里克唤上城墙。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花在巡视城墙、与参谋作种种安排上。铁先生惊喜地发现,把阿姆迪杰弗里这副担子交出去之后,自己的头脑灵活多了,情绪也好多了。参谋们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也能轻松自如地提出许多建设性意见,比如城墙缺口无法修复处干脆设下陷阱,安排滚木擂石。北面铸炮厂今天结束前就会运来新的大炮。施里克的一个手下又提出了供应食物和饮水的新方案。远程侦察兵那里捷报频传,敌人的后方补给线已经撑不住了,没等打到飞船山,他们便会耗尽弹药。即使现在,打过来的炮弹也稀稀拉拉,越来越少了。

  太阳从南方升起时,铁先生又回到城墙上,思考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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