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吗?我敢打赌,你从没好好想过。不管是伟大的武士还是了不起的飞行员,这些都不是空口吹出来的,需要无数细枝末节的本事,直至不需要思考的身体运动技能。可老头子编出来的假货呢,只需要最上层的一星半点回忆,再加上自高自大的个性就成了。透过表面,好好看看深层的东西,范,我敢说,你会发现大量、大量的——一无所有。”只有虚幻的能力,却经不起认真考察。
红头发交叉抱起双臂,手指轻轻扣打着衣袖。等她总算说完了,他的笑意更深,充满同情:“唉,可怜的拉芙娜,到现在你还是不懂天人们是多么威力无穷。老头子不是飞跃中界的哪个暴君,对牺牲品洗脑,再灌点人造记忆进去。哪怕是超限界制造的假货,其深度也远远超过人类的自我意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真是假货呢?你查过巨库,找不到我的青河。”我的青河。他愣了愣,想起什么了?努力要想起什么?短短的一瞬间,,拉芙娜发现他脸上掠过一丝焦灼,接着便不见了,还是刚才那一脸懒洋洋的微笑。“你我怎么能想像出超限界的巨库里有什么资料?老头子从中可以获取人类的什么信息?老头子对弗林尼米集团说明我是怎么回事,集团本该感激才是。凭他们自己,永远别想查出我的底细。
“你看,帮不上忙我真的非常抱歉。就算这次援救达不到什么其他目的,我还是希望能救出那些孩子。别担心瘟疫的事,现在它已经接近扩张的极限了。就算现在摧毁了它,你也帮不了那些已经被吸进去的人。”他笑了一声,声音有点太大了,“哎,我得走了,老头子下午还有点别的差事等着我哩。他不太喜欢我们面对面磋商,是我坚持要这么做。知道吗,这就是独立执行任务的好处。你和我……你和我毕竟有过好时光,我觉得,咱俩当面聊聊比较好。我不是有意让你生气的。”
范跨上反重力垫,冉冉升空,叭地敬了个礼。拉芙娜仰望着他,也挥了挥手。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脱离坞站可呼吸的大气时身周出现一轮气圈,这是他的太空服启动了。
拉芙娜继续望着,直到他的身影融入在靛青色天空中往返来回的人群中。该死。该死。真该死!
身后传来车轮碾过沙地的声音,蓝荚和绿茎从水里出来了,小车湿漉漉地闪着光,把车身的装饰条映成了一道道彩虹。拉芙娜迎着他们走下海滩。不会有帮手了,我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有范·纽文这样的前端,老头子和她在斯坚德拉凯的教室里想像的天人大不一样。她还以为单凭几句话就能改变形势哩,真是个大傻瓜。透过范·纽文,她已经瞥见了后面的天人:可以随便摆布灵魂,就像程序员摆布一个智能界面一样。天人和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只因为它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才能太平无事。还是偷着乐吧,身为纤尘、微不足道的小拉芙娜,火没有烧到你,你只不过被火光射得有点眼花而已。
《深渊上的火》作者:'美' 弗诺·文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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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接下来的几周过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尽管跟范·纽文的谈判没有成功,蓝荚和绿茎还是愿意冒险飞行,实施救援。弗林尼米集团进一步动用了大批资源以装备纵横二号。拉芙娜每天都要对船厂里的纵横二号作一番远程考察。虽然得不到超限界支持,但改装工作完成后,纵横二号还是会成为一艘非凡的飞船。上亿个微型机器人像金色的烟雾一样包围着它,重新组装船壳,把它转变为一艘典型的深潜船。有时候,拉芙娜觉得它像一只翩跹的飞蛾,有时又觉得它像一条深海里的大鱼。改装后的飞船可以经受各种不同环境的考验。它和超能驱动飞船一样拥有动力脊,船身却又是流线型、蜂腰状,像典型的吸气冲压动力飞船。深潜船将游弋在危险地接近爬行界的地带,界区分界线很难在远距离测定,分界线还会不时波动,改变位置。深潜船陷进爬行界一两光年之内的地方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你就会为船上装备了冲压推进器和冬眠设备感谢上苍了。当然,重回文明世界后,你会大大落后于时代,但至少总算回来了。
拉芙娜调整视角,远程观察船身上延伸的动力脊。它们比来往于中转系统的大多数飞船上的同类设备要宽一些。这种设计在中界或上界不太合适,但是到了底层,只要与适当的计算机(即下界计算机)配合,装备这种动力脊的飞船便能发挥出最佳性能。
格隆多允许她把自己的一半时间用于这个项目。几天后,拉芙娜便认识到,格隆多这样做并不纯粹为了迁就她。她的确是处理这个项目的最佳人选。既了解人类,又精通巨库管理。还有,杰弗里告诉她的情况也实在是十万火急。就算事态发展与计划完全吻合,就算变种完全不加阻挠,这一次援救任务也相当棘手。那孩子和他的飞船看来正好落进一场血腥战争中间。要把他们救出来,就必须迅速作出正确决定,并立即执行。他们需要在飞船上安装一个高效率数据库和战略方针选择程序。但真要到了底层,这些东西可能大多指望不上,记忆体的容量也将受到极大限制。要选择从巨库中把什么材料迁移到飞船上,还要在本地查询的易用性与远程查询中转巨库的资料丰富性之间作出权衡,这些.工作全都落到拉芙娜肩上。
可以通过本地网络找到格隆多,很多时候还能跟他适时对话。他真心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取得成功:“别担心,拉芙娜,我们会把零号接收站的部分资源专用于这次行动。只要集束天线运转正常,就可以保证两位车手以每秒三万兆的通讯流量与中转系统联系。我们这方面主要由你与他们保持接触,你可以使用我们最好的战略程序。如果没有……别的因素干扰,你指挥这次救援不会有多大问题。”
即使四个星期以前,拉芙娜都不会有胆量提出更多要求,现在不同了:“先生,我有个更好的想法。派我跟车行树们一起去。”
格隆多的所有嘴巴部件同时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这么吃惊的表情她从前在依格拉万脸上见过,但沉着镇定的格隆多从来没有。他静了片刻,道:“不行。我们这里也需要你。涉及到人类问题,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分析师。”新闻组里有关斯特劳姆变种的信息每天有十万条,十分之一涉及人类。这些信息中数千条只是老观念的改头换面,或者是明明白白的胡说八道,甚而至于谎言。市场部的自动化设备过滤冗余信息和胡说八道还行,但只要涉及人类天性,没有什么比得上拉芙娜。她的一半时间用于引导分析系统、处理巨库中对人类的查询项目。如果她跟车行树走了,这一切都不可能继续下去。
此后几天,拉芙娜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紧逼老板不放。救援行动的实施者必须跟人类——人类小孩——建立起亲和关系。杰弗里·奥尔森多可能从来没见过车行树。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她越想越觉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单凭这个理由说不动老格隆多。幸好出现了有利于她的外部条件。随着时间一周周过去,瘟疫的扩张速度放慢了。普遍认为(通过范·纽文,老头子也持同样看法),变种的扩张有其极限,过了这个极限,它就会丧失兴趣。上界通讯流中爆发的恐慌情绪渐渐消失,来自被毁灭地区的流言和难民逐渐下降到零。居于疫区的人是完了,但这种灭亡现在就像长眠在墓地中的死者,而不再像传播疾病的腐肉。瘟疫相关的新闻组继续喋喋不休高谈灾难,但信息中传达的新材料越来越少,老话重提的比例越来越高。原因很简单,没有出现什么新情况。未来十年间,疫区将进入物理死灭状态,继而出现新的殖民地,人们会谨慎地探测一片片废墟、信息陷阱和残存的活人。这些都是以后的事,至于眼下,中转系统因为瘟疫而发的“横财”正逐步减少。
……市场部对斯特劳姆失事飞船的兴趣越来越大。没有哪个战略程序相信飞船携带着什么能够打击瘟疫的秘密,格隆多更是绝不相信。但是,等变种的超限界游戏玩腻了,中转系统也许可以通过这艘飞船获得某种商业上的好处。这种可能性很大。另外,大家也对尖爪族的共生体思维模式很感兴趣。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为这次行动作出最大努力,拉芙娜可以暂时中断坞站的工作,实地参加救援行动。
这样一来,拉芙娜童年时代拯救探索的历险梦想成了现实。更让人惊喜的是,瞻望前途,我并不十分害怕!
联络对象'56':我很抱前,好长时间没有回答你。我身体不太好,铁先生说我应该跟你说话。他说多几个朋友我会觉得好些。阿姆迪也这么说,他是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他就像一群小狗狗,但是比狗狗聪明多了,也好玩多了。真想给你们发点图片过去。铁先生会想办法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为了帮助我,他做了很多很多四,可是坏共生体还是会打回来。你说的办法我和阿姆迪在飞船上用过了,真抱前,还是修不好……我真恨透了这个呆头呆脑的笨健盘……
集团'57':你好,杰弗里。阿姆迪和铁先生说得对,我非常乐意多跟你谈谈,多谈谈你会感觉好些……这里有些设计,也许会对铁先生有帮助,我们想到一些办法,可以改进他的弓箭和喷火器。我还给你发去一些有关城堡设计的信息。请转告铁先生,我们无法向他说明如何操纵飞船,即使是有经验的飞行员,操纵飞船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联络对象'57':是呀,连爸爸都费了好大劲儿才着陆。8kocxljikersw89iou43e5①我觉得铁先生就是搞不东,他有点失望。……我们能不能造出别的东西,就是古时候的东西,知道吧,炸弹呀飞机呀什么的?……
集团'58':别的设计是有的,但铁先生却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制造出来。杰弗里,我们的飞船马上就会启程,不等铁先生制造出其他东西,我们就会到了。
联络对象'58':你要来了?你中于要来了!!!你什么时后出发?什么时后到?
拉芙娜通常在键盘上打出发给杰弗里的信息,让自己对那个孩子的处境有点体会。看样子他还挺得住,但有时候他一连几天不写信。(把“精神抑郁”这个词与八岁的孩子联系在一起显得非常不自然。)还有的时候他冲键盘使性子发脾气,她似乎可以越过两万一千光年的距离,亲眼看见一双小拳头使劲捶打着键盘。
【①通讯中出现的乱码。】
拉芙娜看着显示屏,微笑起来。今天她总算可以不作模模糊糊的许诺,给他点儿明确的东西了。信息'59'杰弗里一定喜欢。她敲击键盘,打出一段话:“杰弗里,我们计划七天后出发。途中耗时约三十天。”该不该说得这么肯定?界区分界线新闻组最近一批帖子显示,底层波动异乎寻常地频繁。尖爪族的世界太接近爬行界了……如果“风暴”加剧,旅途所费时间肯定远不止三十天,甚至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时间会超过六十天。她从键盘前往后一靠,这些情况该不该说?咳,最好还是实话实说,这些数据会影响那些帮助杰弗里的当地人。她向杰弗里说明了种种“如果”、“但是”,接着对那艘飞船大加描绘,说他们会带去如何如何神奇的东西。那孩子一般不会写太长(除非转述来自铁先生的信息),但他好像很喜欢从她这里收到长信。
纵横二号正在作最后的调试。超能驱动器已经安装完毕,调试成功。车行树们还驾着它飞出去几千光年,测试它的集束天线。天线运行也非常稳定,大半个航程中她都能与杰弗里保持联系。就在昨天,飞船装上了补给品(听上去就像中世纪的探险准备,可他们毕竟要飞出去很远,实时描绘的分界图又不能完全相信)。明天某个时候,格隆多的手下将把非常适用于救援行动的种种设备载入货舱。这些她该不该提?其中有些装备杰弗里的当地人朋友听了或许会觉得有点害怕。
当天傍晚,她和车行树们开了个海滩派对。他们就是这么叫的,其实算不上真正的车手派对,更像人类版本的小聚。蓝荚和绿茎从水里滚出来,在海滩上找了块沙子又暖又干的地方。拉芙娜把饮料放在蓝荚的蒙布上,大家坐在沙滩上欣赏落日景色。
派对成了欢庆会,庆贺拉芙娜获准随船出发,庆贺纵横二号己经基本上作好准备,不久便可以启航。但是,“你真的想去吗,女士?”蓝荚问道,“我们俩会赚一大笔钱,可你——”
拉芙娜笑起来,“我会得到出差津贴。”她百般请求才获得批准,再没什么为报酬讨价还价的空间了。“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真的想去。”
“我很高兴。”绿茎说。
“我高兴得笑起来。”蓝荚说,“乘客愉快心情,我和伴侣最高兴不过了。上次和承包商旅行之后,我们几乎对两足生物彻底丧失了好感。现在没有好担心什么的了,危机新闻组过去十五小时的帖子你看了吗?瘟疫已经停止扩张,疫区边界已经明确下来。变种进入了中年阶段,稳定了。我大可以动身马上。”
蓝荚满脑子全是对尖爪族“共生体”的揣测、救出杰弗里和其他幸存者的计划。绿茎时不时补充点想法。她不像以前那么害羞了,但看上去还是柔和得多,不像她的伴侣那样大胆果断信心十足。她的信心是以事实为基础的。一个星期之后才出发,她对这一点很满意。纵横二号仍在进行最后的调试,格隆多还说服了集团,派出一支牵制舰队,其中五十艘飞船已经作好出发准备,本周结束时舰队飞船数量就将达到一百艘。
坞站缓缓移动,进入夜晚。由于外层笼罩着薄薄一圈大气,这里的晚霞出现时间很短,但霞光灿烂,美不胜收。海滩和树林在地平线射来的夕照中熠熠生辉,傍晚的花香混合着海水的咸味。海岸对面,天光明亮,衬出一重重黑色剪影:可能是弗林尼米集团的奇异建筑,也可能是运行中的坞站,究竟是什么,拉芙娜一直没弄明自。太阳滑入海平面下,天低处被霞光照成橘红,天顶却是更宽阔的一道青绿,可能是含氧电离层。
两个车手没有转动小车,寻找更好的观景处——就拉芙娜所知,他们一直在朝那个方向极目观望。但两人已经不说话了。太阳落下去,细碎的浪花把阳光折射成上千种光影图案,自色浪花间跳动着绿色、黄色。她想,两个车手现在一定希望置身其间吧。她常常在日落时分看见他们,故意坐在浪头最大的地方。海水退下去时便能望见两人的树枝,像呼吁陈情者的手臂一样伸向天空。每当这种时候,她几乎可以理解止树们:用尽一生时间,将这种反复出现的时分铭记心头。她在绿色的微光中笑了。焦虑、计划,随它们去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们一定像这样静静坐了二十分钟。在弯弯曲曲的海岸线上,她望见一簇簇小小的火头出现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那是办公室的人们出来欢聚。很近的地方传来嚓嚓嚓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发现是范·纽文。“这边来。”她喊道。
范朝他们慢步走来。自从两人上次交锋,他很少露面。拉芙娜猜想她的有些话真的刺伤了他。就这一次,我真的希望老头子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