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了夜。弗兰克就乘机跑来跟她说话。当她己经(只是刚刚)说服弗兰克时,他便宣布就要与行星另一边的欧洲定居者生活在一起,他弗兰克就是这个殖民地的推动力量!“他说到做到,他不是那种怕威胁的人,他一直在学德语,语言对弗兰克不成问题。” 迈克尔竭力集中注意力听她说话,但很难,因为他深知,不出一个星期一切都会有所不同,那个三人小组里的所有力量平衡的变化都可能使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因此要他不在乎这些事是很困难的。然而,他的麻烦怎么办?他们谈得越来越深,就越感到自己的意见其实无足轻重。他在窗子前走来走去,用惯常的问题和评价去安慰她。门廊里的植物正在返青,那本可能是个庭院。他突然想起了教皇宫殿附近,阿维尼昂用柏树作拱顶的狭窄的广场,以及夏天太阳刚下山时就变成火星般颜色的广场和咖啡桌,橄榄和红酒的味道……
“我们去散步吧。”他说。这是心理治疗的标准时间。他们穿上太空服——玛娅进了一间换衣室穿内衣——接着。检查了一番套服,进入密封室减压,然后打开外出大门,走了出去。
刺骨钻心的寒冷。在环绕安达尔山的人行道上他们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往废物场及堆积成金字塔形的盐山走去。“你觉得他们会为这么多盐找到某种用途吗?”他说。
“萨克斯正在研究。”
玛娅仍不时地继续谈着约翰和弗兰克。迈克尔问了一些神经科医疗程序中会问到的问题,而玛娅则以玛娅程序中回答问题的方式回答。他们的声音在彼此的耳畔回响,这是内部通讯系统的亲密。
他们来到地衣农场。迈克尔驻足凝视着盆栽植物,被植物浓郁鲜艳的颜色所吸引,黑色的雪藻,然后是一簇簇繁茂的地衣,在地衣丛中海藻共生生物是弗拉得刚刚独立种植的一种青绿藻的变种,红色地衣长势似乎不太好,不管怎么说长得过密。黄色地衣、橄榄色地衣看起来非常像军舰上的油漆色。薄薄的淡绿色地衣——生气勃勃的绿色,它在眼中跳动,那本是在沙漠中几乎不可能生长的浓艳的沙漠之花呀!他曾听到广子在凝视这样的植物时说:“这是VIRIDITAS。”VIRIDITSA是拉丁语“绿色力量”之意,是中世纪一位基督教神秘主义者,一位名叫海迪茄得的妇女所造的词。VIRIDITAS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又逐渐蔓延到北半球的低地,但在南半球的夏季长得更好。有一天温度高达285开氏度,比历史最高纪录高12度。世界正在变化,当他们经过公寓时玛娅这样说。“是的,”迈克尔说,然后又情不自禁地补充道,“我们达到可生活的温度只需三百年。”
玛娅笑起来,她现在感觉好些了。她很快就会恢复平衡,或者说至少正在跨过那个通向异常欣快之路的区域。玛娅是很不稳定的。稳定性是迈克尔一直在研究的首批一百人的最新特点。
“我们开车出去看看圆拱屋吧。”她说。迈克尔同意了,暗自思忖如果他们撞上约翰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去停车场选了一辆小跑车。迈克尔驾着这部小吉普听玛娅说话。但声音脱离身体,通过头盔话筒直接进入听者的耳朵里,谈话会变化吗?就仿佛一个人始终在对着电话讲话,甚至就坐在你正在谈话的人的旁边。那是更好还是更糟?——似乎你是在用心灵感应。水泥路很平滑,他把车速开到最高速每小时60公里,正好可以感觉到薄薄的空气对着面罩急速地流动。所有的空气都是萨克斯那么想从大气中分离出来的二氧化碳。萨克斯需要大功率的气体洗涤器,甚至比地衣的能量还大。他需要森林,大片的多层的适于在盐质环境中生长的雨林,把树木、树叶、林地覆盖物及泥炭中的大量碳物质分离出来。他需要一百米深的泥炭沼,百米高的雨林。他说要很多很多。一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看到安的脸。
开了十五分钟的车,他们来到娜佳的圆拱屋。工地还在搞建设,看起来还保持着原貌,乱七八糟的,就像最初的安达尔山,但规模更大。从沟里挖掘出来的勃良第葡萄酒色的碎石堆成长长的小丘,从东到西横亘着就像“巨人”的坟墓。
他们站立在巨沟的一头。这沟有三十米深,三十米宽,一公里长。沟的南面现在是一道玻璃墙,沟的北面覆盖着一排排滤波镜。罐子或瓶子,甚至碗中栽培的小植物,摆在一起构成一幅绚丽多彩的图案,像一块表现过去和未来的美丽织锦。大多数瓶碗盆栽满了云杉树和别的植物,使得整个布置活像60度纬度上包裹世界的地球大森林,也就是说,像娜佳的切尔诺贝利老家。那是不是她对他的心病有所感觉的迹象?他有可能将她培养成为一名地中海地区高加索人吗?
《红火星》作者:'美' 金·S·罗宾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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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娜佳已经起床,正在开一部推土车。她是个有着自己那种绿色力量类型的女人。她把车子开过来匆匆地跟他们谈笑了一阵。
她平静地告诉他们,这个工程计划就要实施。令人惊讶不已的是机器人车辆仍在源源不断从地球运送上来。广场己完工,路旁种的各种各样的树木,包括一种变种的已经三十米高的小红杉,几乎与整个拱廊高度相差无几。在中央广场的后面安上了三排层层相叠的安达尔山模式的圆拱形居室,配上了绝热装置。这个居住点已在前天进行了密封、加热和加压,这样有可能不穿太空服在里面工作。三层楼面在较小的拱顶处相叠。所有建筑风格都是原汁原味的罗马式,所以这样的结构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但这里的拱门要宽些,轻巧些。因为轻盈,所以更耐重力。
娜佳回去工作了。如此平静的人。沉稳、低调、内向、不抛头露面,与她的老朋友玛娅相比真有天壤之别。跟她在一起对玛娅不无好处。作为天平的两端,使她不至于轻浮,做她的榜样。在此邂逅之时,玛娅与娜佳那种平心静气的格调形成鲜明对比。娜佳回去工作之后,玛娅仍然保持着那种平静。
“我们搬到这里之后我会想念安达尔山的,”她说,“你呢?”
“我不想,”迈克尔说,“这里阳光更加灿烂。”
三层新居室将向树木高耸的广场敞开着,在每个房间的向阳处形成了梯形的宽大阳台,所以即使整个建筑面向北面,也比安达尔山埋得深,但沟的另一面向阳的滤镜也会从黎明到黄昏把阳光洒在这些房子上。“我会乐意搬的,一开始我就需要这样的空间。”
“但这空间不会全归我们所有,还会有新的人来。”
“是的。但那又会给我们提供一种不同类型的空间。”
她若有所思:“像约翰和弗兰克离开那样。”
“是的。但即使那样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他告诉她,在一个更大的社会里,安达尔山那种弥漫着幽闭恐怖症的村落气氛慢慢会烟消云散;这将给事情的某些方面提供一个更好的观察角度。迈克尔不知如何说好,犹豫了一下。当你们两个使用同一种外语讲话。而不是操同一种本族语言时,任何细微差别都是危险的,误解的可能性非常大。“你必须接受这个概念,即便你也许不要在约翰和弗兰克之间作出选择。而事实上你两个都要。在这首批一百人的圈子里,流言蜚语满天飞,那件事只会成为丑闻。但在一个更大的世界里,随着时间的推移……”
“广子有十个男人!”她气愤地大喊大叫。
“是的,你也有十个。你有十个。而在一个更大的世界里,无人知道也无人介意。”
他继续安慰她,告诉她,她是有能耐的,(用弗兰克的话)她是这支军队里的阿尔法女性,是永远的第一。她不同意这种说法,同时又从他嘴里挤出更多的赞美之辞,直到最后她终于得到了满足。他可以建议返回了。
“你不觉得有那些新来的人在我们的周围是件令人震惊的事吗?”她正开着车,转身问话时差点把车开出了路面。
“我想是的。”一批批的人已经在波瑞利斯和阿斯达利亚降落,有关他们的录相带就让人震惊不己,你可以从人们的脸部表情上看出来,仿佛从太空中来了外星人。但到目前为止,只有安和西蒙与他们见过面,当时他们正开着火星车在诺科提斯迷宫北部探险旅行。“安说,他们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
“我的一生始终有这样的感觉。”玛娅难过地说。
迈克尔抬了抬眉。玛姬的程序不会这样说呀。“你的意思是什么?”
“啊,你知道。有一半的时间看起来好像有一个大模拟行动,你这样想吗?”
“不,”他深思熟虑地说,“我不这样想。”
完全是真的,事实上——寒气钻过车的座椅深入到他的肉体内——真真切切无可逃避,冷得无可逃避。也许作为一个俄罗斯人她不欣赏这样的表现。但是,天总是。始终是这样冷。即使仲夏时节的正午,太阳当空像个敞开的火炉在沙色的天空熊熊燃烧的时候,温度最高时也只260K,这也就意味着零下15度,冷得足以钻透火星服的网织品,使得人每动一下就会有一种刀刮似的痛。当他们快到安达尔时,迈克尔感到冷气穿过了衣服的纤维钻进了皮肤,觉得过冷的充了氧的冷空气从面罩里膨胀出来,深人到他的肺部。他抬眼瞥了一下沙色的地平线和沙色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我是条具有菱纹背的蛇,从一片遍布冰冷的石头和干燥的沙粒的红色沙漠中慢慢地爬过。有一天,我将像火中凤凰一样剥脱我的皮。成为太阳底下某种新的动物,赤身裸体地走在沙滩上,噗地扑进温暖的咸水里弄得水花飞溅。
回到安达尔山,他打开头脑中的精神病医生程序,问玛娅身体感觉是否好些;她用面罩碰了碰他的面罩,快速地向他抛了一个媚眼,表示了一个亲吻。“你知道我感觉好些了。”她的声音在他的耳内说。他点点头。
“那么我想要再去散步。”他想说,不过没说。那么我呢?什么东西会使我感觉好些?他凭着意志移动脚步,走开了。环绕着基地凄凉萧瑟的平原,在视野中就像是某种经过洗劫的渺无人烟的荒野,一个梦魇般的世界。但他不想回到他们那光是人造的、空气是加热的、颜色是精心布置的拥挤不堪的小屋里。颜色大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运用了最新的颜色情绪理论,一种他现在明白是建立在某些事实上不适合这里环境的基本假设基础上的理论。颜色都是错的,更糟的是,它们还都是毫不相干的。就像是地狱里的墙纸。
这个成语在脑里一形成就脱口而出:地狱墙纸,地狱墙纸。既然他们就要发疯……当然,只有一个精神病医生跟上来本身就是个错误。地球上每一个治疗师都在进行治疗,这是工作的一部分,这块新拓展的疆土也有这项工作。但是,他的治疗师已回去了,至多十五分钟的时间。迈克尔同他讲话但他无能为力。他不明白,确实弄不明白:他生活在一个非常温暖的、一片蓝色的地方,他可以出去,他精神状态非常好(迈克尔想)。而迈克尔是地狱监狱里的一个末期病人安养所的医生!医生生病了。
他一直不能适应。人在这方面也是有差别的。这是个气质问题。正走向密封室门的玛娅,与他们完全不一样,正是这种气质,使她在这里完全如同在家里一样轻松自如。说实话,他并不认为她真正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然而在别的方面,他与她是相似的。这与“不稳定——稳定”指数以及其它特定的情感力有关;他们俩都属不稳定的人。然而从根本上说,他们两人的性格是非常不同的;“不稳定——稳定”指数必须结合按照“外向性和内向性”标签分类的不同类型的个性特征一起来考虑。这就是最近一年的伟大发现,现在这一发现已构造出有关他自己和他的职责的全部思考。
在走向点金术士居住区的路上,他把早晨发生的事运用到这个新的性格分析学体系的网络之中。外向性——内向性是全部心理学理论中研究得最透的特性学体系之一,从许多不同的文化获得的大量证据,支持了这个概念的客观现实性,当然不是看作一个简单的二重性;不要把人贴上这样或那样的标签,而应把他们放在一个天平上,用诸如社会性、冲动性、变化性、好讲话、开朗友好、活动、生动性、兴奋性、乐观等等这些特征来衡量他们。这些度量方法已进行了多次,所以可以肯定,在统计学上,各种特征实际上是前后一致的,到了大大超过偶然性的程度。所以这个概念是真实的,完全是真实的!事实上生理学调查显示,外向性是与低皮层激励不积极分裂状态相联系的,内向性是与皮层高激励想像联系的。这个理论,迈克尔最初听起来觉得落后,但是他想起来了,皮层抑制大脑低中枢,所以低皮层刺激使得更多的未受到抑制的外向行为得以产生,而高皮层刺激是受抑制的,从而导致内向性,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酒作为一种降低皮层刺激的抑制剂,可以导致更加兴奋和更加不受抑制的行为。
所以这整套外向——内向性特性理论以及所有有关个人个性的学说,都可以追溯到被称为上行的网装结缔调动体系的大脑根部中的一组细胞,这个区域最终决定了皮层刺激水平。因此它们是由生物学推动的。不应该有像命运之类的事情,拉尔夫·华尔多·爱默生在其六岁的儿子死去一年时如是说。但是生物学就是命运。
迈克尔体系还有更多的内容。命运毕竟不是简单的或此或彼。他最近开始考虑温格尔的自主神经系统平衡指数,该指数用七个不同的变量来决定一个人是受自主神经系统的交感神经还是副交感神经的支叉所控制。交感神经支叉对外界刺激物作出反应,使得生物体器官处于待命状态,以至于受这个支叉控制的人是敏感的。另一方面,副交感神经支叉使得被刺激起来、处于待命状态的生物体习惯于刺激物。使之恢复体内平衡,以致受这个支叉控制的个人是平静的和温和的。达夫曾建议将这两类人称作不稳定者和稳定者。这个分类虽不似外向性和内向性有名,但同样得到了实验证据的坚定支持,同样在理解各种各样的气质方面有用。
现在,两种分类系统都未告诉调查者所有有关正在被研究的个性的总的本质特征。所有的术语非常笼统,只是许多特性的汇集;在任何有用的特征意义方面表述得非常少,特别二者都是实际人口中的高斯曲线。
但把两个系统结合起来,就开始变得真正有趣起来。
做起来并非轻而易举,迈克尔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埋头于计算机屏幕勾勒一种又一种组合数字,用这两个不同的系统作几种不同的坐标方格的X轴和Y轴,而哪一种都未给他什么启示。
于是他开始把这四个术语绕着格雷马斯语义矩形的初始点运动,这是一个具有点金术士出身的结构主义学家的图解。其含义是,任何简单的逻辑理论都不足以表明任何相关概念束,因为必须承认某些事物的对立性及其相反性的真正差别。
《红火星》作者:'美' 金·S·罗宾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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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迈克尔不知不觉来到了点金术士居住区。他尽力使自己注意这个地方。这里的男人们运用神秘的知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