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对他怒目而视,斯潘塞不敢正视,目光赶快移开。“为什么我应该与你谈这个问题?”她说,眼睛转而盯向萨克斯。“很清楚你们
怎么看这件事。以前我们讨论过多次,我所说的与你们没有什么差别。你们在这里坐在小房间里进行着实验,像小孩似的用地下室里的化学设备制造东西,而整个时间里你们的门外却有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个世界它的地形地貌比地球上的同类型地貌要大一百倍,古老一千倍,还有有关太阳系的起源以及某颗行星的整个历史的证据,在过去亿万年间很少起过什么变化。而你却打算将其全部毁灭掉,而且也从来都未诚实地承认你的所作所为。因为我们可以在不改变它的情况下生活在这里,并对其进行研究,我们能做到这一点而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损害或者些许的不便。所以关于辐射的讨论都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就是还没有一个高层次的理论足以说明环境大规模改变的合理性。你想精心试验——仿佛这是某种大运动场的沙箱,你可以在里面修建城堡。一个大火星坛子!你所到之处都要找到你的合理性,但这是糟糕的信念而不是科学。”
她言辞激烈,脸涨得通红。娜佳从未在哪里看到她这样生气过。通常那种若无其事的外表下掩藏着她的仇恨和气愤,现在这种外表被撕破了。她怒气冲冲几乎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着;整个大厅死一般寂静。“那不是科学,我说!那只是玩游戏。为这场游戏你就打算毁掉历史纪录,毁掉板冠、溢出河床及峡谷谷底——毁掉一个纯洁美丽的景貌,反而一无所获。”
大厅静悄悄,如同一个由人扮演的静态舞台造型,他们自己就是一尊尊石刻的塑像。通风机嗡嗡地响着。人们开始变得小心翼翼,面面相觑。西蒙朝安走了一步,一只手伸着。她瞥了他一眼,他立即止步。他真该穿着内衣走出去才好,冻僵了算了。他脸通红,改变主意又回去坐了下来。
萨克斯·洛塞尔站起身。他的表情同以前一样,也许比乎常更有生气,但却温和一些,他表情严肃地眨着眼,声音平静、枯燥,仿佛在讲授某个课本上热力学的观点,或者在列举元素周期表。“火星的美存在于人的大脑之中,”他用他那枯燥乏味、摆事实般的语气说着,每个人都吃惊地盯着他看,
“没有人类的存在,它只是许多不同原子的汇聚。与宇宙中任何别的无规则的物质颗粒没什么两样。是我们理解它,是我们赋予它意义。我们人类多少世纪以来仰望夜空,看着它在浩瀚的星海中遨游。多少个夜晚,人们通过望远镜观察官,仰望一个小小的圆盘试图在行星的反射率的变化中看到火星表面运河状细长的沟纹。所有那些充斥着妖怪、美少女以及讲述正在消失的文明的无声科幻小说,所有那些研究那些数据信息,或者使我们到达这里的科学家们,才是使得火星美丽漂亮的源泉之所在,而不是玄武岩和氧化物。”
他打住话头,环顾众人。娜佳简直喘不过气来:这些话竟从萨克斯·洛塞尔的口中说出来,而且是用分析坐标一样干巴巴的语调,太奇怪了!
“既然我们已来到这里,”他继续说,“只是躲藏在十米厚的泥土下面研究岩石是不够的。是的,那是科学,也是所需要的科学。但科学还不止如此,科学是一家人类更大的企业。这个企业包括飞越星星,适应其它的行星,使行星适应我们。科学是创造。这里缺乏生命,在五十年的第一套计划中没有什么发现,表明生命是稀少的,有智慧的生命就更稀少了。然而,宇宙的全部意义即它的美,包含于智慧生命的意识之中。我们是宇宙的意识,我们的工作是传播那种意识,去观察事物,生活在我们能生活的任何地方。把宇宙的意识保持在惟—一颗行星上太危险了,有可能被消灭。所以我们在两颗星球上,如果你包括月亮,就是三颗。如果我们能改变这个星球,让它变得更安全更适合人居住,改造它不会毁灭它;读它的过去可能变得更难,但它的美不会失去。如果有湖,或森林,或冰河,那又怎么会贬损火星的美呢?我认为不会。我认为只会增强它的美。它增添了生命,这是宇宙中最美的系统。但生命所能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把泰沙斯高原降下去或者挤满水手谷。火星将永远是火星,与地球不同,它更寒冷更荒芜。但它既是火星同时也是我们自己的火星,会是的。人的思想就是这样:如能做就要做。我们能改造火星,就像建造一座教堂似地把它既作为人类的也是作为宇宙的丰碑来建设它。我们能这样做,我们就该去做。所以——”他举起一只手掌,仿佛因其分析得到了坐标中的数据的支持而满足——仿佛他已检验了元素周期表,发现他的分析是对的——“我们还是开始干的好。”他看看安,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她。安的嘴唇紧闭,肩膀耷拉着。她知道她输了。
她耸耸肩,仿佛是在将一件有头罩的披肩披回到头上和身上,顿时似一个厚重的甲壳把她压矮了一截,把她整个地包裹起来以避开人们的目光。她用她消沉时用的那种无精打采的沉闷语气说道:“我认为你过分看重意识的价值,而很少重视岩石。我们不是宇宙的主人,我们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我们可能是它的意识,但作为宇宙的意识不意味着把它全部换成我们的镜子的映像,而是适应它,全心全意地崇拜它。”她的目光碰到了萨克斯温柔的凝视,她愤怒的火焰最后一次喷发出来。“你至今还从未看过火星。”
她离开了大厅。
珍妮特己经装了摄像机镜头,把这次对抗录制下来。菲莉斯复制了一份发往地球。一周之后,联合国火星事务署环境改变委员会批准拆卸加热器风力发动机。 这项计划就是把它们从飞船上抛下来。阿卡迪立即声称他有权驾驶一艘飞船,作为他在火卫一上工作的一种报偿。玛娅和弗兰克一想到阿卡迪又要消失一两个月不会感到不悦,所以他们立即分配给他一艘飞船。他将在主风中向东飘去。把风力发动机放在河床里和陨石坑的外侧。两种地方风力都很强劲。当阿卡迪经过几间卧室遛到娜佳面前时,她才第一次听到探险旅行的事。
“听起来很有趣。”她说。
“想去吗?”他问。
“为什么去呢。”她说。她那根鬼指头正感到刺痛。
《红火星》作者:'美' 金·S·罗宾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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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们的飞船是迄今最大的,是德国建造的星际模型,2029年运上来的。它叫箭头号,跨机翼计算120米,前后长一百米,高三十米,有一个超英石内架,每个翼尖上和吊舱下有一个涡轮螺桨发动机,由小型塑料引擎驱动,引擎电池的电源由排列在贮藏器上部的太阳能电池供应。铅笔形状的吊舱占据了下部的大部分长度,但里面的空间比娜佳预计的要小,因为吊舱大部分暂时装满了风力发动机。起飞的时候,他们的余隙空间只是座舱、两张窄床、一个小得可怜的厨房、一个更小的卫生间以及从中间刚走得过去的必要的空隙。里面密不通风,所幸的是吊舱两侧都镶上了窗子,尽管风力发动机挡住了一定的光线,但光线还是很充足,能见度还是很好。
起飞的速度很慢。阿卡迪抛掉座舱上的一个挂索桩,把从三个系留桩上拖过来的绳子松掉。涡轮螺桨发动机拼命地转动,但搅动的空气厚度只有十二毫巴。座舱在缓慢的移动中一上一下地弹跳着,与内机架一起弯曲松紧。每向上跳一下,就离开地面高一点。对于过去发射过火箭的人来说这真是滑稽可笑。
“让我们转三百六十度,在离开前再看看安达尔山吧。”当他们飞到五十米高的时候,阿卡迪说。他把飞艇倾斜过去,慢慢地作了大幅度的转弯,从娜佳那个位置的窗户朝外看,小路、矿坑、土堆,在平原上灰兮兮的橘红色表面的映衬下全都呈现着深红色——看上去仿佛一条龙从空中向下伸出巨大的利爪,不住吮吸着鲜血。安达尔山下就坐落在伤口的正当中,就其本身来说煞是好看,方方正正的深红色背景衬托着一颗镶着玻璃和银的亮晶晶的宝石,在圆拱顶之下清晰地看到一片葱绿。几条道路从这里往远处延伸往东通向切尔诺贝利,往北通到空间发射台;那边,是温室,还有活动屋——
“点金术士们的住处看起来就像从乌拉尔搬来的那样,”阿卡迪说,“我们确实应该想办法改变一下。”他把飞艇从打转中调正过去,径直向东飞走,“我们是不是该飞到切尔诺贝利上空趁着上升气流飞呀?”
“我们为什么不看看这东西在没有外力帮助下会怎么飞呢?”娜佳说。她感到轻飘飘的,仿佛气球里的氢气也把她灌满了。风景惊人的美,雾蒙蒙的地平线大概有一百公里之遥,大地的轮廓线都清晰可见—一往东看,露娜平原微微隆起,又微微凹洼,有起有伏;河床地带的小山和山谷更为突出明显。
“哇,这里太美了!”
“是的。”
实际上,他们以前还从未有过这样奇妙无比的体验。然而,由于火星的大气层稀薄,在火星上飞行并非轻而易举。他们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飞艇尽可能造得大,造得轻,艇内灌满氢气,氢气在火星空气中不仅不易燃烧,而且相对于周围环境而言比在地球上还轻。氢气以及最新的超轻材料给了它们携带的风力发动机之类的货物的升力,但因为装了这些货物,飞艇的动作笨重迟缓,样子滑稽。
他们就这样慢慢地飘游。那一整天他们越过了起伏不平的露娜·帕拉诺姆平原,被风推着往东南方向飞去。有一两个小时可以看到南方地平线上的朱文特大裂谷,那是像一座巨大矿坑的一条峡谷的裂缝;再往远处朝东看,大地呈现出一片黄色,地面上卵石较少,下层的基岩更是皱巴巴的。那里陨石坑比别处多得多。陨石坑有大有小,边缘有皱纹或者几乎被掩埋。这是香苏泰拉高地,地形与南方高地相似,从这里绵亘至克里斯和伊斯迪斯之间低地平原的北部。如果出现盛行的西风带,他们就会在香苏高地上空盘桓一些天。
他们优哉游哉地每小时飞行十公里。大多数时间的飞行高度大约一百米,所以地平线大约总在五十公里处。他们有时间靠近仔细看他们想要看的任何东西,尽管香苏泰拉结果证明只不过是一连串有规则排列的环形山。
那天半下午的时候,娜佳把飞艇的头朝下倾斜,盘旋着钻进风里,下落,直到离地面十米才把锚放下去。飞艇上升,在缆绳上猛地一拉顺着锚的方向带了一下,然后就像一个肥大的风筝用力地拉着锚。娜佳和阿卡迪弯弯曲曲地穿过吊舱,来到阿卡迪所称的“炸弹舱”的地方。娜佳把一个风力发动机举到舱的绞盘弯钩上。风力发动机体积很小,只是个镁制的盆子,从它的顶部伸出一根杆子,杆子装有四个垂直的风翼,重约五公斤。他们把上面的舱门关上,吸出空气,然后把低门打开。阿卡迪操作着绞盘,从一扇低窗子看到他们干活的影子。风力发动机像一把铅锤坠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陨石坑的南侧边缘,然后撞到硬邦邦的沙地上。
他把绞盘松开,又回卷进炸弹舱里,然后关上门。
他们回到座舱,不住地往下看风力发动机是否在运转。看,一个环形山外侧的斜坡上立着一个小盒子,略微有点倾斜,四块垂直的宽叶片轻快地旋转着。发热器是个装在基座一侧裸露在外的会散发热量的金属线圈。
风大的时候,发热器可能达到200摄氏度。这个温度是不错的,特别是在那种环境温度中,“要有更大的效果就要投放大量这样的风机。”娜佳说。
“确实是的,但每一个小风机都有一定的帮助,因为它是不要钱的热量,不仅风给发热器提供电力,而且太阳也会为生产发动机的工厂提供电能。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天下午他们再一次停下来投放一个风力发动机,在一个年轻的陨石坑的背风处抛锚过夜。他们在小厨房里用微波炉做饭,然后回到窄床上。在风中摇晃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一只泊在浪中的小船:沉、浮、沉、浮。渐渐习惯了就感到放松舒适。就这样娜佳很快进入了梦乡。
黎明前他们就醒了。解开缆绳后,飞艇迎着灿烂的阳光升上空中,从百米空中能看到下面蒙着一层阴影的地表随着晨昏线的消散变成一片青铜色,清朗的曙光接踵而至,照亮了一堆堆奇形怪状的亮晶晶的岩石和长长的阴影。晨风左右夹攻刮过飞艇的前缘部分,把他们往东北方向推向克里斯,螺旋发动机开足了马力。嗡嗡叫着。于是身下的大地渐渐向后退去。他们来到了就要经过的溢水河道系列的第一条河床上空,那是沙巴他那大峡谷带的一条曲折起伏的未命名的山谷.这条“S”形的干涸的小沟壑毫无疑问是水冲刷而成的。接着他们往上飞,飞到了沙巴他那更深更宽阔的峡谷上空,那里的痕迹看得更清楚:珍珠状的岛屿,弯弯曲曲的河床,冲积平原,瘠地,到处都有发生过大洪水的痕迹。那场洪水创造了如此宏大的峡谷,以致突然间“箭头”号看上去像一只小蝴蝶在轻盈地飘飞。
溢水峡谷与峡谷之间的高地使娜佳回忆起美国西部牛仔电影里的风光:低湿地、方山台地以及孤零零的船形石,就像在纪念谷里看到的一样,所不同的是,在这里一看就是整整四天,因为他们连续经过了那条未命名的河床,接着是沙巴他那、西姆得和图尤,最后才是阿瑞斯峡谷。所有这些河床、峡谷都是特大洪水冲刷成的。洪水暴发冲到地面上,数月间流淌不止,是密西西比河流速的上万倍。娜佳和阿卡迪凝望着身下的大峡谷,谈论着那惊心动魄的壮观景象。但是很难想像洪水会大到那样的程度。此时此刻,空旷的大峡谷除了风什么都没有。而他们正是要很好地利用风。所以阿卡迪和娜佳每天都要多次飞到山谷里抛下更多的风力发动机。
接着,他们又向阿瑞斯峡谷东进往回飘,飞越香苏高地陨石坑分布密集的地带。大地处处是斑斑点点的陨石坑和环形山:大坑、小坑、旧坑、新坑,有的边缘刚被更新的陨石坑弄残缺,有的坑底被三五个更小的陨石坑撞破,有的年轻得仿佛是昨日才撞击形成,有的如同被掩埋的高原上的拱洞在黎明和黄昏时若隐若现。他们经过查帕雷里上空时,只见一个巨大的古老环形山纵横有一百公里,当飘飞到它的中央隆起的峰顶时,陨石坑的崖壁在他们的眼前形成一道地平线,这是一道围绕在这个世界边缘的由山丘连接成的完美无缺的环圈。
之后,一连几天刮着南风。他们瞥见了喀思妮,那又是一个巨大的古老环形山、然后,他们又越过了数百个小些的陨坑。他们每天丢下几个风力发动机,但是,这些天来的飞行使他们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这个星球的巨大。这个项目开始显得像一场可笑的闹剧,如同是飞越南极的上空,丢下许许多多的营地炉子,企图把南极的冰融化。
“你得丢下几百万个才能有效果。”他们空投一个风力机后在向上攀升时娜佳说。
“不错,”阿卡迪说,“但萨克斯是想投下几百万个。他已经建立了一个自动化的生产线会不断地生产出风力机的。惟一难的是合理分布。此外,这还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