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失是个好主意。经过一阵商讨,作了换房安排。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们就开始了行动。之后,早餐就更具世界性的味道。
现在,每天早晨,在D号餐厅里就有弗兰克·查尔莫斯和约翰·布恩,还有萨克斯·洛塞尔、珍妮特·布里雯、雷妞·吉姆内滋、迈克尔·杜瓦尔以及尤苏拉·科尔等人。
约翰·布恩起床比较早,甚至比玛娅还先到达餐厅。这间屋子十分宽敞,空气流通,有如户外之感。一天清晨,他正在桌旁坐着,见玛娅进来,他说:“比B号餐厅好得多。”
“最好把黄色和白色塑料都弄掉,”玛娅回答说。她的英语相当不错,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然后把天顶都漆成蓝色像天空一样。”
“你的意思不只是纯蓝色?”
“是的。”
他是个典型的美国人,简单、开朗、率直、无拘无束。然而就是这么个角色却是历史上著名的人物之一,这是可无争辩的、铁板钉钉的事实。但布思自己却不以为然,他现在一心只想尝尝蛋卷,欣赏屏幕上的一些新闻,而对先前的使命闭口不谈。如果有人谈及此事,他说话的口气就好像那次飞行与他们其他人经历过的历次飞行并无二样。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是他悠然自得的神态让人觉得就是那么回事。每天早晨同桌吃饭时,他一边嘲笑娜佳蹩脚的关于工程方面的知识,一边又与她侃侃而谈。过了一阵之后,你就不容易感受他周围的这种气氛了。
弗兰克·查尔莫斯就更有趣了。他总是姗姗来迟,独自坐着,自顾自地喝着咖啡,看着桌子上的屏幕。两三杯咖啡下肚后,才会与近处的人交谈,俄语讲得极难听却很实用。现在,为了迎合美国人,D号餐厅内多数早餐谈话都换成了英语。语言学语境就是一套相互叠在一起的玩具娃娃。英语把所有一百个娃娃支撑起来,里面是俄语,再里面是独联体语,然后是其他世界性语言。飞船上有八个异语言学家。在玛娅看来,他们属于那种可怜兮兮的,孤僻得就像是被遗弃的那种人。他们比其他人更有地球情结,他们频繁地与地球上的人通话,所以这类人当中出个精神病医生是不足为怪的。
不管怎么说,英语是这条飞船上通用的混合语。最初,玛娅还觉得用英语给美国人一种优越感,但后来她注意到,当他们讲话时,他们总是作古正经,而其他人在需要的时候则转而用更亲切的语言交谈。
然而,弗兰克却是个例外。他能讲五门语言,比这条船上的任何人都多。他会大胆地用俄语,尽管他的俄语糟糕得很,他只是结结巴巴地提出问题,然后等着回答,那种专注的神态令人心动,然后又突然发出令人心悸的笑声。在许多方面都可以说他是个不同寻常的美国人,玛娅想。首先,他似乎具有全部的美国人特征,他个头高大,嗓门大,精力旺盛,狂躁不定,自信心强,好动,一杯咖啡下去,就十分健谈、友好。好一会她才注意到,他的友好是时冷时热的,他的讲话也没有几分是真的。比如,玛娅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即使有意与他攀谈也无济于事。这倒使她好奇心更重。他一头黑发,脸晒得黝黑,一双淡褐色的眼睛虽然英俊却看起来像副无赖像——一脸上的微笑稍纵即逝,大笑起来倒像玛娅母亲那样剧烈,盯人看的时候特别是在看玛娅的时候目光炯炯有神。玛娅暗自思忖:她这不是在评价另一位领导吗?他在她面前的举止就好像他们是老熟人了,彼此很了解,他那种傲慢唐突、自以为是的样于使她局促不安。事实上,他们在南极时很少在一起讲话。她过去往往把女人看作是她的盟友,而男人虽对她有吸引力但却是危险的令人困惑不解的。因此,如果哪个男人冒冒失失假定自己是她的盟友那就更成问题了,更让人疑惑。危险哪!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她想起来了。有一次她确实看到了他的内心。那还是在南极的时候,热学工程师发疯被送到北方后,代替他的消息很快就传下来,消息宣布时大家都万分惊讶。当听说将由约翰·布恩本人代替他时,大家又兴奋起来,尽管他在先前的使命中显然遭受了超过极限的辐射量。当屋子里的人还在夜幕中嘁嘁喳喳谈论这个消息的时候,玛娅瞅见查尔莫斯进来了,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只见他猛地一摇头,眼睛接着就死盯着告诉他的人看。接着,一丝愤怒从他脸上转瞬即逝,几乎看不出来。
但是,通过这件事,玛娅开始注意他。当然,他和约翰·布恩有一种奇特的关系。这必定使查尔莫斯颇感为难。他是美国官方任命的领导人,甚至还有“船长”的头衔。而布恩他——皮肤白里透红,金发碧眼,模样好看,有成就,当然具有更自然的权威一一他似乎是美国人真正的领导,而弗兰克·查尔莫斯倒像是个过分活跃的行政官员,执行着布恩未说出口的命令。这种状况让人感到不舒服。
玛娅好奇地打听有关他们的情况。他们告诉她,他们是老朋友。但她仔细观察也看不出他们究竟有多少朋友的迹像。在公众场合他们很少交谈,私下里似乎也没什么来往。因此,当他们在一起时,她便更加留心观察,而并没意识到她为什么这样做--乎形势自然而然地需要她这样做。如果他们是在宇航局,她会觉得在他们之间打入一颗楔子是一种战略意识,但在这里不能作如是想。有许多事情玛娅不能有意识地思考。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观察。
一天早晨,珍妮特·布里雯戴着视频眼镜进D厅吃早餐。她是美国电视节目的主要报道员,她经常戴着视频眼睛在飞船上弯弯曲曲地穿过。她东看看,西瞧瞧,谈论着评论的内容,收集故事,然后把这些发往地球。
当然,这并非什么新鲜花样。媒体所注意的是每个宇航员生活的一个熟悉的部分。在挑选过程中,他们受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仔细的检查。然而现在,他们是编辑节目的原汁原味的材料,这些节目比以往任何空中节目都要受欢迎。亿万人把这些节目当作最精彩的肥皂剧看,这也让一些人烦恼不己,因而当珍妮特戴着那副时髦的镜架里镶有光学纤维的眼镜在桌于的一端坐定时,有几个人
“哼哼”地表示着不满。在这张桌子的另一头,安·克雷波恩和萨克斯·洛塞尔正争论什么,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要费好多年才能弄清楚我们在那里有什么,萨克斯,几十年吧。火星的土地面积与地球的一样多,而地质、化学结构独特。我们在改变这块土地之前,必须彻底地进行研究。”
“我们只要一着陆就会改变它。”洛塞尔就像抹去脸上的蜘蛛网似的立即反驳她的意见,“决定飞往火星就像是一个句子的第一个短语,整个句子是……”
“我来了,我见到了,我胜利了。”洛塞尔耸耸肩;“你要那样看,悉听尊便。”
“你是维也纳小香肠,萨克斯,”安说道,嘴唇气得往上翻。她是个阔肩膀的女人,褐色的头发乱蓬蓬的,是个观点鲜明、难以与其争辩的地理学家。“瞧,火星就是火星,如果你想逞能就回到地球上去玩你那套改变气候的把戏吧!他们才需要这种帮助,或者到金星上去试试看。但是,你就是不能把一个有三十亿年球龄的行星表面抹平。”
洛塞尔又似乎在擦去脸上的蜘蛛网,立即反驳“火星是死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此外,这实际上不是我们的决定,以后我们也无权决定。
“没有哪个决定将会由我们作出。”阿卡迪突然插话说。
珍妮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刊们的话她听明白了。安有些激动,提高了嗓门。玛娅环顾四周,看到弗兰克似乎不喜欢这种场面。如果他打断他们的争吵,就在亿万观众面前表明他不想这些殖民者们在他们面前争论不休。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朝桌子的那边望去,正好碰到布恩凝视的目光。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快得连玛娅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
布恩说:“我从前上火星时,我的印像是,火星与地球相差无几。”
“除了温度是200开氏度。”洛塞尔说。
“不错,但它看起来像莫哈维谷或干谷。我第一次在火星上四处张望的时候,一直在留意寻找我们在于谷看到的那些干的木乃伊海豹。”
他们就这样争着。珍妮特转向了他。安好像厌恶珍妮特,端起咖啡走开了。
之后,玛娅聚精会神,竭力回忆布恩与查尔莫斯交换的那种神情,那种神情像是来自一种密码,或者来自一对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发明的私人语言。
《红火星》作者:'美' 金·S·罗宾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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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几个星期过去了。每天照常是先悠闲自得地吃早点,然后在半上午的时候开始忙碌起来。每个人都有日程安排,尽管有的人安排满一些,有些人安排得稍松一些。弗兰克没有一点空闲。他就喜欢这样。他是个工作狂,一活动起来什么都不顾。但是,他们所必须做的工作并非都那么伟大:他们首先必须想法生存,使自己保持原来的形态;其次是使飞船继续行进。此外,为登上火星不断地作着准备,飞船的维护工作涉及到错综复杂的编程或修理,也涉及到从储藏箱里输送出供飞船行驶使用的物料,以及将废物垃圾输送到循环器等等的简单工作。
生物圈小组大量的时间都花在农场里。这座农场占据了C、E和F三个舱的大部分,而且飞船上的所有人都得在农场里干些零碎的活。不过大多数人很乐意这份工作,有些人甚至在空余时间又回到农场干活。大家都按照医生的吩咐每天花三个钟头踩踏车,爬电梯,推车轮,或者使用笨重的机器。这些时间他们有时感到十分愉快,有时必须强忍着痛苦,有时又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心境时好时坏。但是,即使那些声称看不起这种锻炼的人在完成锻炼项目后心情也会明显地好起来。
“安得芬是最好的麻醉药品。”迈克尔说。
“那是幸运的,因为我们不必吃别的种类的毒品。”约翰·布恩回答说。
“哦,还有咖啡因……”
“咖啡因有催眠作用。”
“酒精……”
“让我头痛。”
“普鲁卡因,达而丰,吗啡——”
“吗啡?”
“这是医学上的供应品,不是通常使用的药品。
阿卡迪笑道:“看来我最好生病。那些工程师们,包括玛娅,用了许多个上午的时间训练模拟活动。这些活动都在B环形舱的支撑桥上进行。模拟活动非常复杂,以致看不出模拟的内容与活动本身之间有什么差别。这并不一定就使得模拟活动令人感兴趣;每周都要模拟的标准轨道切入方法被称作念“阿弥陀佛”,这对每个飞行员来说是相当乏味的。
然而,尽管这些模拟训练令人乏味,但总比真正出现了要好。阿卡迪是他们的训练专家,是个刚愎自用善于设计难题的天才,他的难题训练经常把人“弄死”。这些训练奇怪异常,让人十分不舒服,所以阿卡迪在这些遭愚弄的人当中并不受欢迎,他越来越频繁地进行难题训练:他们就要“靠近”火星,红色的灯光闪烁,有时还伴随警报声,他们再次陷入麻烦。一旦他们达到约15克的微量重量,他们的防热壳就会留下大裂缝。萨克斯·洛塞尔计算过,他们撞击超过一克重的物体的概率非常小,七千年的旅行大约才碰到一次。然而,紧急情况还是出现了。
这时,从内部通讯系统传来阿卡迪的声音:“还不够快!我们全都要死的。”
那还只是个简单问题。其他的问题……比如飞船,就是靠遥控自动导航系统导航的,就是说,飞行员把命令输送到飞行电脑中,电脑把命令译成获得预想结果所需要的实际推力,这就是飞船飞行的必须过程,因为在以这样的速度接近一个像火星这样引力的质量物体时,人们是不能感到也不能凭直觉感受到需要什么样的火箭发动机启动推力才能达到希望的效果。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任何驾驶飞机的飞行员谁都算不上真正的飞行员。然而,就在他们达到这个关键时刻,阿卡迪还在不断吹嘘整个大规模后备系统可靠性(洛塞尔说,后备系统失灵的概率只有百亿分之一)。现在,他们必须用机械方法控制火箭,仔细观察监控器和悬挂在他们头顶上方的橙黑相间的火星的图像。他们或者放慢速度,突然改变航向,跌入深邃的太空,慢慢地死去,或者急速向火星上冲撞下去而在顷刻间毙命。如果是后者,他们必须全神贯注,最后碰撞时,速度降低到像模拟那样的每秒120公里。
或者说,有可能出现机械故障:主控火箭、稳定火箭、电脑硬件或软件、防热壳位置等。所有这些系统和设备在接近火星时工作状态必须完好。这些系统的障碍是所有系统障碍中最有可能发生的--萨克斯说其概率每一万次接近火星会有一次可能(尽管别人对他的风险估计方法有异议)。所以他们再次进行模拟训练,红灯再次闪烁:他们又呻吟起来,然而他们竭尽全力克服了机械性故障,可以想像,他们的顽强精神是多么惊人啊!他们太高兴了,这可能是这一个星期以来的高潮。当只有一个主火箭运行的时候,约翰成功地用手操纵飞行制动器,以最快的速度打着了安全毫秒电弧。无人能相信这是真的。吃饭时,大家津津有味地谈起这个了不起的行为。布恩高兴地咧着嘴笑道:“这不过是瞎碰的运气。”
阿卡迪创造的难题训练大都以失败而告终,因为不管用什么方法,对大家来说都意味着死亡。不管是模拟的还是实际碰到的,这些经历不能不让大家严肃认真地对待。后来,大家对阿卡迪发明的这些花招十分恼怒。
有一次,他们刚修好驾驶台上的所有监控器,就发现所有的屏幕都记录了小行星的撞击。小行星直破中枢轴把他们都撞死了。还有一次,作为驾驶小组成员之一的阿卡迪犯了一个错误,他命令电脑增加飞船的旋转速度而不是降低速度。“趴在舱板上别动,重力加速度6!”他模拟惊恐之状大声喊着。大家不得不在舱板上足足趴了半个小时,假装纠正错误,而重量达到了每人半吨。他们成功了。阿卡迪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把他们从监控器上推开。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玛娅吼道。
“他疯了。”珍妮特说。
“他模拟疯狂状态,”娜佳纠正说,“我们必须仔细考虑如何处理驾驶台上精神错乱的人。”
这无疑是真的。人们自始至终都能看到阿卡迪眼珠泛白。当他悄悄向人发动袭击的时候,好像他谁都不认识。五个人一起用力才好不容易把他制住。珍妮特和菲莉斯还被他的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难受。
“怎么样?”事后在吃饭的时候,阿卡迪龇牙咧嘴地笑着问。他的嘴唇现在是越来越厚了。“要是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怎么办?我们在这个位置处在高压之下,采用的方法也是最坏的。如果有人疯了怎么办?”他转身面向洛塞尔,嘴巴笑得更阔了,“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嗯?”说着,他夹着加勒比地区斯拉夫语的口音,唱起了牙买加歌曲,“压力下降,啊,压力下降,啊啊,你身上的压力就要下降,呜呜……”
就这样,他们还是不断地作着尝试,尽可能严肃认真地处理难题训练,比如遭到火星居民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