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索朗月笑着说:“苏苏,我也该送你一件礼物的,但这些天只顾招呼病人,
没来及准备。千万不要生气啊,我以后会补给你。”
苏苏说:“你说这话我才生气呢。我不要你的什么礼物,你能来参加婚礼就
是最好的礼物。”
在新婚的幸福时刻,她总觉得对索朗月有歉疚。她下到水里,搂着索朗月说
悄悄话去了。拉姆斯菲尔偷眼看看索朗月,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她的言谈和笑
容都十分明朗。拉姆斯菲尔忽然想起一件事:“喂,索朗月,你听见岛上孩子们
唱的什么歌吗?”
夜空中能看见岛上的光亮,也能听见孩子们快活的呜呜啦啦的唱歌声,但歌
词听不清。她说:“太远了,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海人孩子也会唱那首童谣啊,就是那首:罗格罗,罗格罗,没有你我们更
快活。”
“是的,你这一说,我能听出来了。”她看看撒母耳,“长老,岩苍灵和香
香那儿没什么消息吧。”
“还没有。弥海长老生前已经通知了全球的海豚人,如果发现那个‘和太阳
一样亮’的窝格罗,就立即通知雷齐阿约。”她指指近岸处,一个崭新的木筏锚
系在那儿,正随着波浪摇着,筏上堆着捆扎牢固的藤箱,“全都准备好了吗?”
“全好了。约翰等5 个海人清晨来这儿聚齐,再加上我、苏苏和索朗月,一
共八个人。索朗月,能不能再听我最后一次劝告?你真的不必跟我们受这趟颠簸,
路上到处都有人护送,你去不去都一样。再说,到圣地亚哥后你又不能上岸。我
想,有苏苏和约翰他们就足够了。你别去了,行不行?”
索朗月此刻正和苏苏偎依在一起,这会儿回过头,安静地问:“你说呢?”
拉姆斯菲尔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劝了。撒母耳说:“第一批十名纤夫也做好
了准备, 明早太阳升起前将赶到这儿。他们每天早上换班,每天大约能行进200
海里。具体事项就由索朗月安排了。保护你的圣禁令将在明早发出,沿途的安全
不用担心。”
当第一次得知圣禁令的保护时,拉姆斯菲尔还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他已经知
道,“慎用圣禁令”是海豚人社会的第一信条,除了四力克运动会,只有两次例
外,而且都是施予他身上。他由衷地感激道:“谢谢。你们的厚意让我受之有愧
啊。”
最后几颗残星溶到越来越浓的曙光中,东边已经现出第一抹红霞。欢闹了一
夜的海人们没有显出困意,簇拥着一对新人走向木筏。今天风浪较大,一排排顶
着白色浪花的巨浪不停地扑打着岸边,木筏在浪尖和浪谷中摇摆,发出吱吱嘎嘎
的磨擦声。木筏摆在陆地上时显得十分伟岸,现在到了水里就像一片被波浪玩弄
的小树叶,令人怀疑它能否经得住5000海里的颠簸。
淡水和食物都已上筏,用藤箱装着,牢牢地固定在木筏上。小木屋里铺满了
松软又不吸水的海草,这是为新人准备的新房,其它5 个海人只能在外面露宿了。
海人们不能长时间离水,他们在航行途中将在水下度过大部分时间,包括苏苏,
所以约翰他们也不需要房间。
十个海人纤夫已经到了,今天这十位都是飞旋海豚,他们在筏前散开,每人
主动选一根纤绳套到头部。
一位海人御手调整着绳圈的松紧,使它在任何情况下不致于盖住海豚人的呼
吸孔。索朗月在四周巡游着,对木筏的准备做最后一次检查。
杰克曼夫妇在岸边与女儿女婿告别。虽然苏苏已经陪着雷齐阿约出过两次远
门,而这次的距离不过是远了一两倍而已。但他们都感到了这次别离的不同。上
两次只是假日的远足,而这次则带点生离死别的味道。雷齐阿约说他去寻找旧的
族人,如果寻到,也可能不再返回这儿,那么,6 个同去的海人中,至少苏苏会
陪丈夫留到那儿。如果那样的话,她和父母只有隔着遥远的海天互相祝福了。
苏苏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搂着母亲快活地絮絮低语,不过,在她最后说
出“二老保重”的话时,声音已经哽咽。安妮也没能撑得住,泪水不听话地流下
来。杰克曼还能撑得住表面的平静,过来同拉姆斯菲尔拥抱。杰克曼说:“理查
德,我能这样称呼你吗?”这是杰克曼第一次不用“雷齐阿约”来称呼,拉姆斯
菲尔连忙点头,“请善待我的女儿。苏苏,你也要善待你的丈夫。”
拉姆斯菲尔望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岳父:“放心,杰克曼先生,我一定
善待苏苏。”
杰克曼低声说:“也请你照顾约翰。依我看,他的‘大海人主义’心结并没
有完全解开,这次他挑选的伙伴也是清一色的大海人主义者。当然,有你在身边,
我不担心他们出什么差错,只是请你时刻注意这一点。”
这是他对雷齐阿约最直白的劝告了。拉姆斯菲尔当然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尴
尬地答应:“我会劝解他的,你放心。”
他们同岸上的人告别完毕,登上木筏,约翰扶着他来到筏首。撒母耳长老在
水里探出脑袋:“雷齐阿约,让我们告别吧。不管你在陆地上寻亲的结果如何,
海豚人社会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你何时愿意返回大海,让索朗月通知一声就行。”
拉姆斯菲尔俯下身同她拥别:“谢谢你。”
“现在我要发出圣禁令了,你们准备出发吧。”
10个海豚人已经拉紧了纤绳,个个体态剽捷,气度不凡,流线型的身体充满
张力。索朗月没有套纤绳,单独在旁边游着,就像是他们的队长。她告诉拉姆斯
菲尔:“这些海豚人都是四力克运动会上一流的长游运动员,还包括几个历届长
游冠军呢。”
从这些安排上,拉姆斯菲尔再次感受到百人会对雷齐阿约的看重。他笑着对
前边喊:“谢谢你们啦,各位长游精英们。”
10个海豚人吱吱地致了答礼。
撒母耳面向远海,发出了低频声波的吟唱,很快,在遥远的前方响起座头鲸
的回应。它是在重复撒母耳的旋律,但音量远远超过撒母耳,高音震动着人们的
耳鼓,低音通过海水让木筏有了轻微的颤栗。这首“怪里怪气”的鲸歌将在一天
内传遍全球,让所有海洋的猎杀者凛然而惧。
杰克曼解开纤绳,扔到木筏上。苏苏高声喊:爸爸,妈妈,再见了!拉姆斯
菲尔也向海人们和海豚人们挥手告别。索朗月发出一声尖啸,10个海豚人一齐甩
动尾鳍,拉紧纤绳,木筏疾速起动,向外海开去。
海豚人:第七章妻子之死1 珊瑚礁岛隐没于海平线之下,然后消失的是岛屿
四周飞翔的鸟群,后来连岛上悬停的岛屿云也看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叶木筏飘
浮在万顷波涛上。拉姆斯菲尔已经有了两次远足,但那两次都赶上了好天气,只
有这一次大海才真正显示了威力。一排排十米高的巨浪吐着水花,咆哮着向木筏
压来,声音震耳欲聋,在木筏上说话要贴着对方的耳朵。当木筏沉入波谷时,两
边都是高耸的碧绿清寒的水墙,无数海生生物像海龟啦,鳐鱼啦,都在水里急急
忙忙地扒动四肢或摆动尾鳍,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那千万吨海水悬在头顶,似
乎马上就要倾倒下来,把木筏永远砸到海底。但转瞬之间,海水却涌到筏底了,
木筏仍安安稳稳地浮在浪尖上。大浪的间隔并不均匀,有时两排大海中夹着几排
小浪,有时两个大浪头打脚地紧连在一起。这时,追尾浪就会涌上木筏,把筏上
的人浇一个劈头盖脸,不过,海水立即透过圆木的间隙流下去,而木筏仍安之若
素地浮在水面上,准备迎接下一个大浪。
按照原来的安排,约翰和弗朗西斯负责操纵筏上的导向浆。但不久他们就发
现这支导向浆毫无用处。10个纤夫心意相通,精确地掌握着筏行的方向,再加上
没有船帆,也就没有加在筏上的旋转力,所以导向浆一直是很服贴地在筏后摇晃。
后来约翰干脆解下导向浆,绑在木筏的圆木上,他俩也加入到其它海人中玩耍去
了。
木筏沿太平洋环流顺流而东,强劲的海流推动着木筏,再加上10位长游运动
员体力充沛,所以木筏行进的速度很快,据拉姆斯菲尔估计要超过每小时20海里。
纤夫们亢奋地吱吱叫着,拉着木筏穿过一排排大浪。他们的工作井然有序,仅仅
在行程刚开始时,为躲避一排巨浪,阵形乱了一会儿,有三根纤绳绞到一块儿。
索朗月立即赶过去,用嘴叼着绳帮他们解开。那三个失职的纤夫难为情地吱吱着,
很快恢复秩序。从那之后,他们再没出过差错。
随行的5 个海人都不怎么呆在筏上,大部分时间是在水中跟着筏前进。他们
的速度赶不上木筏,所以大都拉着或咬着木筏上一个绳头,同时用力摆着四肢。
苏苏也常常下到水里,有时她拉着绳头,有时攀着索朗月的背鳍,同她快活地交
谈着。不过她在水下呆不久,总是过一会儿就会爬上木筏,偎在丈夫身边。
她不能把丈夫一个人甩在筏上啊。
海豚人和海人进餐时木筏也不停。当纤夫们发现比较密集的鱼群时,就有5
个人褪下绳圈,疾速插到鱼群中去捕食。其它5 个仍拉着木筏前进,不过速度慢
多了。这时海人们也会抓紧机会捕食,索朗月或苏苏则会逮两只拉姆斯菲尔爱吃
的鱼扔上来。实际上,即使没有她们的帮助,拉姆斯菲尔也饿不着。木筏前进时,
常常有飞鱼、小乌贼或金枪鱼借着水势冲上木筏,大部分不速之客在圆木上蹦跳
着,又逃回水中,但也有一些蹦跳的方向错了,最终耗尽气力,无奈地躺在圆木
缝里。扑上来的鱼相当多,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的。拉姆斯菲尔笑着对苏苏说,实
际上他连手都可以不用,张大嘴躺在筏尾,总有一条鱼会跳到他嘴里。
晚饭时浪头变小了,间隔均匀的条形海浪整齐地铺展到天边。极目四顾,木
筏是躺在一个凸起的圆形海面上,四周是穹窿似的天盖。往近处看,木筏在快速
穿过海浪;但往远处看,这个天盖下的圆形海面似乎是不动的。海天一色,永恒
无尽,变的只有时间,一轮太阳慢腾腾地在天穹上移位。现在它已经与海平线接
上了,灼灼的金光从筏的后边洒过来。
就在这时,拉姆斯菲尔发现了身后的鲨鱼群。这是一群棕鲨,大概有10只左
右,紧紧追随在木筏之后。
不知道它们是出于什么心理,是对木筏的好奇(这可是它们从未见过的大鱼
啊),还是对筏前边的10个海豚人有所垂涎,反正在此后的航程中它们一直跟着
木筏,从不离弃。鲨鱼游近了,有的与木筏并排,有的窜到前边。透过碧彻的海
水,能清楚地看到它们令人生畏的肌肉,当它们张开大嘴时,就露出五六排令人
胆寒的利齿。它们与木筏靠得这样近,突出的背鳍升起在木筏边上。苏苏忍不住
去抓住鲨鱼背鳍,而被抓的鲨鱼丝毫也不慌乱,仍旧不疾不徐地游着。它们蓝灰
色的脊背轻轻撞击着木筏,就像一只在主人腿上擦痒的愚鲁的家犬。
鲨鱼从不单独出现,在它们前边总是游着一群无所事事的舟师(鱼字旁加上
师。下同)。它们只有几英寸长,浑身布满斑马似的花纹。几十只舟师排成扇形
在鲨鱼前边游,还有十几只则在鲨鱼银白色的肚皮下窜来窜去。不过这是一群不
忠心的随从,当鲨鱼从木筏下潜游过去时,它们发现木筏是个更强大的主人,有
一部分舟师就舍弃鲨鱼而投向新主人。久而久之,木筏前边有了上百只舟师,在
几千海里的路程中它们始终跟随着。
鲨鱼第一次出现时,拉姆斯菲尔担心索朗月和海豚人纤夫的安全,特意跑到
前方去关照。转眼间,一条大棕鲨从木筏下穿过去,几乎与索朗月并肩而行。两
者之间这样近,鲨鱼只要一调头就能把索朗月吞入口中。但索朗月从容自若地游
着,只是斜睨了它一眼,笑着对拉姆斯菲尔说:你放心吧。它们知道圣禁令的保
护,不敢向我们进攻的。果然,鲨鱼在11位海豚人中巡行一圈,好奇地东张西望,
但最终秋毫无犯地离去了,远远跟在后边。
月亮升上天空,满天繁星安静地闪烁着。木筏在黑色的波涛上颠簸起伏,向
远方望去,月光使波浪起伏的海面嵌满黑白相间的条纹。海面上发光的浮游生物
飞速向木筏迎来,被木筏劈开,变成两道光流向筏后流去。天上的星座缓慢地自
东向西旋转。除此之外,看不到木筏运动的任何迹象,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安静而
永恒,永恒得会让你忘掉三叶虫、恐龙和陆生人类这些过客,似乎它从宇宙肇始
就是这样,而且一直会保持到宇宙末日。
苏苏、约翰他们累了,爬上木筏,准备睡觉。苏苏进了小木屋,整理好海草
床铺,其余海人在筏面上随便找了个地方蜷曲起来。拉姆斯菲尔走到筏首,向索
朗月和10个纤夫说:“晚安,我要去休息了。拉纤拉了一天,你们都累了吧。如
果累的话,晚上就不要前进了。”
纤夫们都看不出疲累的征象,索朗月说:“他们明早就会换班的,你不必担
心。晚安,你早点休息吧。”
回到小木屋,苏苏已经睡着了,外面的5 个海人也响起粗细不同的鼾声。拉
姆斯菲尔悄悄躺在苏苏身边,在海浪的晃动下渐渐入睡。
第二天早上,吱吱的海豚人说话声把他惊醒了。是第二批海豚人来换班,两
班人正在进行职务交接,当然也少不了一番攀谈。昨天是10只飞旋海豚,今天则
是清一色的热带斑点海豚。他们互相交换了位置,下班的海豚人在木筏外聚齐,
排成一排,同雷齐阿约告别。拉姆斯菲尔感激地说:“谢谢你们,连续24小时的
急驰肯定把你们累坏了。再见。”
这10位海豚人的确已露出疲态,他们同索朗月、苏苏和约翰也道了别,晃晃
悠悠地游走了。这时拉姆斯菲尔看见了一个危险的迹象,当这一小群海豚游离木
筏时,那群鲨鱼似乎知道他们已经脱离了圣禁令的保护,便试探着向他们游去,
不久,这种试探就变成了凶猛的进攻。那群疲累的海豚人立即围成一个圆圈,防
范着四周的进攻。但鲨鱼太多,防不胜防,于是海豚人改变了战术,向为首的鲨
鱼猛烈反攻,你进我退,轮番用力撞击那只鲨鱼的五道鳃缝。拉姆斯菲尔紧紧地
盯着那边,很为这场强弱悬殊的搏斗担心。但木筏行进很快,转眼把那个战场甩
到身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拉姆斯菲尔赶紧把索朗月唤过来,向她讲了他看见的情形。他问是否需要把
木筏停下来,去帮帮那10位疲累的海豚人。索朗月摇摇头:“木筏的行进不能耽
误。那10位海豚人你不必太挂心,这正是我们每天都面临的挑战。”
她没有用空话安慰拉姆斯菲尔,也就是说,她不敢保证这10位海豚人都能逃
离鲨鱼之口。不过她也并没有表示悲伤。海豚人中有三分之二不能终其天年,所
以,这10位海豚人即使遇难也很平常。很快,那群鲨鱼又回来了,仍跟在木筏后
边,从它们愚鲁的表情中看不到刚才那一战的胜负。拉姆斯菲尔但愿它们没能打
破10位海豚人的防御阵势,最终知难而退了。不过,刚才那场战斗的真相可能他
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对索朗月说:“你也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