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去,好像在赶苍蝇似的,然后念了一个字,接着那根箭就像是撞在一堵墙上似地弹了回去,落在地上。
然后有个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接着一群粗野魁梧的男人从树林的边缘冲了进来,涉水过溪,手里亮着刀剑。巴瑞克和希塔上前去迎战的时候,乐多林则拿着弓箭从帐篷里出来,并开始一支接一支地迅速放箭。嘉瑞安立刻为自己先前竟怀疑乐多林不够勇敢而感到惭愧。
一个来袭者呜咽地大叫一声,然后踉跄地往后倒下,因为一根箭飕地射穿了他的喉咙;又一个突然抱住肚子,蜷曲地倒在地上,哀嚎不已。另一根箭射穿了一个很年轻、脸颊上才刚冒出几根胡子的少年的胸膛,他重摔在地,手里抠着箭尾的羽毛,男孩般的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头垂到一旁,鼻孔里倏地流出血来。
乐多林的箭雨射得那些衣衫褴褛的男人畏缩不敢向前,然后巴瑞克和希塔便出现在他们身旁,巴瑞克大力一挥,他那把沉甸甸的剑便将一把剑打飞并削断,然后那名上唇留胡子的男子便倒了下去。希塔的弯刀作了个佯攻,然后滑顺地划过一个麻脸恶棍的身体;希塔抽刀回来的时候,那恶棍僵住了,接着嘴里冒出一股鲜血。杜倪克握着斧头跑上前去,滑溜则把背心里的匕首拔出来,直接跑到一个棕色大胡子的男人面前,快撞上去的时候,滑溜整个人弹了起来,在空中滚了两圈,然后两脚正正地踢中那大胡子的胸膛;然后滑溜毫不迟疑地起身,把匕首刺在敌人的肚子里,那匕首刺上去的时候,发出饱含水分的撕裂声,接着那受创的男子抱着肚子大叫,竭力想把从他指缝间涌出来的内脏挡回去。
嘉瑞安冲到货包旁去拿自己的剑,但突然被人粗鲁地从背后抓住。他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后脑勺便被人狠狠地重击,眼前则出现了难以直视的亮光。
“就是要抓这一个!”嘉瑞安失去知觉之前,听到有个粗鲁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他被人抱住了,这点倒是可以确定。嘉瑞安感到身下有一双强壮的手臂。但是他不晓得自己是被打昏之后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耳鸣还是很厉害,而且胃里翻腾,七上八下的。嘉瑞安浑身无力,但他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虽然视线模糊、周遭昏暗,不过他还是认出眼前的那张大胡子脸就是巴瑞克,然而此时这张脸上,似乎跟毛茸茸地熊脸叠在一起——就像在爱隆城外的大雪森林里那一次一样。嘉瑞安闭上眼睛,不安地动了一下,然后开始软弱地挣扎。
“没事了,嘉瑞安。”巴瑞克说道,他的声音消沉地近乎绝望。“是我。”
嘉瑞安再度睁开眼,现在大熊已经不见了;嘉瑞安甚至无法确定,刚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熊脸。
“你还好吧?”巴瑞克说着便把嘉瑞安放到地上。
“他们打我的头。”嘉瑞安一边喃喃地说道,一边伸手去摸耳朵后面的肿包。
“我已经给他们教训了。”巴瑞克消沉地说道,听来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似的;然后这个大巨人沉到地上,把脸埋到双掌之间。天色太暗,实在看不清楚,但是巴瑞克的肩膀好像在抽动——那是强自压抑着悲痛,彷如抽搐般的啜泣。
“这是什么地方?”嘉瑞安一边问道,一边望着周遭的暗夜。
巴瑞克咳了一声,并往脸上一擦。“离帐篷好一段路。我花了一点功夫,才追上把你抱走的那两个人。”
“后来呢?”嘉瑞安仍有点昏沉。
“两个都死了。你站得起来吗?”
“不知道。”嘉瑞安想要站起来,但是一股晕眩袭来,胃里也翻搅不止。
“没关系,我抱你好了。”现在巴瑞克的语气比较正常了。附近树梢上的一支猫头鹰尖声叫了起来,那鬼魅般的雪白形影轻盈地滑过他们面前的树林。巴瑞克把嘉瑞安抱起来的时候,嘉瑞安全心对抗自己的不适感,以免因为反胃太过而呕吐。
过了不久,他们就回到空地,以及那一圈火光之中。“他没事吧?”正在为杜倪克包扎伤臂的宝姨抬起头来问道。
“没别的,就是头上肿了一个包。”巴瑞克一边说着,一边把嘉瑞安放下来。“你们把那些人赶跑了没?”巴瑞克的语调有点严厉,甚至可说残暴。
“能跑的都跑了。”滑溜答道,他的口气有点兴奋,貂鼠般的眼睛闪闪发亮。“不过落了几个在后面就是了。”滑溜指着光亮的火圈边缘好些横躺不动的身形。
乐多林也回空地来了,边走还边回头看着,手边的弓箭也蓄势待发。乐多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手在发抖。“你还好吧?”他一看到嘉瑞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嘉瑞安点点头,无力地指着耳朵后面的肿包。
“我去追了那两个把你带走的人。”金发年轻人说道:“但是他们逃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当时森林里好像有什么动物;我在找你的时候,听到那野兽大吼一声,听起来好可怕。”
“现在那野兽已经不见了。”巴瑞克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是怎么了?”滑溜对那大个子巨人问道。
“没什么。”
“这些人是什么人?”嘉瑞安问道。
“很可能是强盗,”滑溜一边推论道,一边把他的匕首收了起来。“在把人当农奴使唤的国家,就有这等好事。当农奴当烦了,就钻进树林里找点乐子,顺便捞点油水。”
“你的口气跟嘉瑞安一模一样。”乐多林反驳道:“我们这里本来就有农奴,民情如此,没法改的,你们怎么老是搞不懂?就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农奴没有能力照顾自己,所以地位比较高的人,才把照顾这些人的责任给接下来。”
“是啰,你们当然很尽责。”滑溜讽刺地说:“这些农奴吃不如猪,住不如狗,不过你们是真的关心他们,对不对?”
“够了,滑溜。”宝姨冷冷地说:“可别起内讧。”她在杜倪克的绷带上打了个结,然后走过来看嘉瑞安的伤势;她轻轻地碰了肿包一下,嘉瑞安便缩身回去。“看起来不怎么严重。”宝姨说道。
“可是还是很痛。”嘉瑞安抱怨道。
“当然痛了,亲爱的。”宝姨平静地说道。她把布块用冷水沾湿,然后按在肿包上。“你得学学怎么保护自己的头,嘉瑞安。如果你再把头撞成这样,你这头就不中用啦!”
嘉瑞安本要回嘴,但是老狼大爷和希塔正好在这个时候踏进了亮光的火圈。“他们还在跑。”希塔对大家说道;他那件马皮外套上的钢片在跳动的火光中闪耀着红光,而他的弯刀则滴着鲜血。
“他们逃跑的技术倒是一流。”老狼说道:“大家都还好吧?”
“差不多就是撞了几个肿包,几处皮肉伤,就这样。”宝姨对老狼说道:“幸亏应对得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发生的事,就别去担心了。”
“那些是不是要搬开一点?”巴瑞克指着靠近小溪旁的那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是不是该把他们埋起来?”杜倪克问道;他的声音有一点发抖,而且脸色白得很难看。
“太麻烦了。”巴瑞克直率地说道。“如果他们的朋友有这个心的话,自然会有人来收尸。”
“这样不是太不文明了吗?”杜倪克反驳道。
巴瑞克耸耸肩。“规矩如此。”
老狼大爷把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仔细地检查那死人的灰脸。“看起来像是寻常的亚蓝强盗。”老狼嘟嚷了一句。“不过这很难说。”
乐多林正在收箭,他小心地把箭从死人身上拔出来。
“我们把这几个拖到那边去。”巴瑞克对希塔说:“我看他们看得都烦了。”
杜倪克把脸撇到一边;嘉瑞安发现他的眼眶里滚着两颗很大的泪珠。“你痛吗,杜倪克?”嘉瑞安同情地问道,并走到原木边,挨着杜倪克的身边坐下。”
“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我杀的,嘉瑞安。”那铁匠回答的时候,声音在发抖。“我用我的斧头朝他脸上砍下去。他叫得很大声,血喷得我身上到处都是,然后他就倒了下去,而且他死以前,脚一直踢来踢去。”
“你没有别的选择啊,杜倪克。”嘉瑞安对杜倪克说:“他们想要把我们杀掉哩!”
“我以前从没杀过人。”杜倪克说道,现在他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来。“他在地上踢了好久——好久,好可怕。”
“你何不去睡觉,嘉瑞安?”宝姨语气坚定地对嘉瑞安说道,她的眼睛则看着杜倪克眼泪纵横的脸庞。
嘉瑞安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晚安,杜倪克。”嘉瑞安说道,然后起身往帐篷走去。他回头看了一下:宝姨坐在杜倪克旁边,一手环绕着那铁匠的肩膀,轻轻地跟他说话。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五章
帐篷外的火堆烧得只剩下微弱的橘红色火星子,空地周围的森林寂静无声。嘉瑞安头痛得厉害,辗转难以入眠;子夜过后许久,嘉瑞安终于决定不再作无谓的尝试。他从毯子底下溜出来,打算去找宝姨。
在银纱般雾气上方,是一轮刚刚升起的满月,照得雾纱亮晃晃的;嘉瑞安小心地走过安静无声的营地时,周遭的空气仿佛在发光。他用指甲轻轻刮着宝姨帐篷的布门,并以气音叫道:“宝姨?”但是里面没应声。
“宝姨。”这次嘉瑞安叫得大声了点:“我是嘉瑞安,我可以进来吗?”里面还是没应声,而且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嘉瑞安小心地拉开布门,探头一看,原来帐篷里面没人。
嘉瑞安在纳闷,甚至还有点紧张之余,回过头来四下张望。希塔站在马群附近守夜;他那老鹰一般的脸庞朝外看,注意着森林的动静,兜帽也拉起来了。嘉瑞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静悄悄地走过营区;他走过树林,穿过薄纱般的发光雾气,朝着小溪而去,心想若把头浸在冷水里,也许会觉得好一点。嘉瑞安走到离帐篷约五十呎的时候,发现前头的树林间有点微小的动静,他立刻停下脚步。
一只巨大的灰狼从浓雾中走出来,停在林间空隙的中央;嘉瑞安旋即屏住呼吸,藏身于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橡树之后。那狼坐在潮湿的叶子上,像是在等着什么东西。换成是平常的夜里,可能所见有限,但今晚由于雾气闪着光辉,所以嘉瑞安把这狼的身形姿态看得很清楚。那狼的头圈和肩膀是银白色,鼻吻部分则杂着灰毛;而狼的年纪虽大,却尊贵非凡,那黄色的眼睛看上去显得平静,而且不知怎的竟有种非常睿智的感觉。
嘉瑞安动也不动。他知道就连最细微的声响,也会立刻传进那狼的敏锐耳朵里,不过问题还不止于此;他耳后的那一击,使得他昏昏沉沉,而月色映照下的怪异雾光,又使得这次的际遇显得不大真实。嘉瑞安此时连大口气也不敢呼。
一只巨大的雪白猫头鹰,突然飞近林间的这一小片空隙,拍着鬼魅般的翅膀降落在低处的枝桠,然后就停栖在那里,眨也不眨地俯视着地上的大狼;而那狼也平静地回头看那猫头鹰。此时虽然连一丝风也没有,但是亮闪闪的雾气却似乎突然翻腾搅动,这一遮掩,便使得那猫头鹰和狼的身形变得模糊不明。然而雾气又清澄下来时,竟变成老狼大爷站在这林间空隙中央,而穿着灰色衣裙的宝姨则端坐在老狼大爷上方的枝桠上。
“我们好久没有一块儿打猎了,宝佳娜。”老狼说道。
“这倒是,父亲。”宝姨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顺过那浓密的黑发。“我差点儿连打猎是什么滋味都忘了。”她似乎由于这异于寻常的喜悦而震动了一下。“今晚还挺适合出动的。”
“就是潮湿了点。”老狼说着便扬脚抖水。
“从树顶上倒看得非常清楚,连星子都格外地亮;这么灿烂的夜空,飞起来真是享受。”
“你这么自得其乐,我很为你高兴;不过你可有顺便顾及我们今晚该做的事情?”
“别贫嘴啦,父亲。”
“情况如何?”
“这附近没有别的人,只有亚蓝人,而且泰半都在睡觉。”
“你确定吗?”
“当然。方圆三十哩之内,连一个安嘉若祭司也没有。那你可找到你要找的那些人?”
“那几个人倒好办。”老狼答道:“他们的根据地就在离此九哩的地方,位于森林深处的洞穴里。他们回程的路上又死了一个人,另外两、三个人可能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剩下的人则都对于事情演变至此懊恼不已。”
“这可想而知。你可曾凑近上去,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老狼大爷点点头。“附近村子有个人专门监视大道,遇到值得下手的目标,就给他们通风报信。”
“这么说起来,他们是寻常的劫匪喽?”
“没那么单纯;他们特别注意我们一伙人。先前已经有人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讲过我们的相貌了。”
“我想,我得去跟那个村人谈一谈。”宝姨严肃地说道;她的手指开始愤愤地绞扭缠动。
“倒不值得我们花时间去查。”老狼搔着胡子沉思道。“他顶多也只能告诉你说,有个摩戈人要给他赏金。安嘉若祭司是不会跟花钱雇来的人多加解释的。”
“但是这人非处置不可,父亲。”宝姨坚持道:“总不能白白地让他鬼祟地跟在我们后头,把亚蓝国的劫匪都买通了来追杀我们。”
“到了明天,他就什么都买不通了。”老狼说着笑了一声。“他的朋友们打算明天早上,就把他引到树林里,然后朝他脖子上划一刀——当然在这之前还有别的节目,那就不用说了。”
“很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个安嘉若祭司是谁。”
老狼耸耸肩:“知不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差别?现在亚蓝国北部有几十个安嘉若祭司,个个都在努力挑起骚乱。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跟我们一样清楚;我们总不能期望他们会乖乖地放手让我们过去吧!”
“难道我们不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我们没那个时间。”老狼说道:“要跟亚蓝人把话讲清楚,那可得花上岁岁年年的功夫。如果我们走得够快,说不定能赶在安嘉若祭司布好线之前就闪过去了。”
“那要是闪不过去呢?”
“那我们就得换个做法了。我横竖都得赶在力达进入索尔摩戈国之前把他拦下来;如果挡路的事情太多,那我就得更直接一点。”
“你一开始就该直接一点了,父亲。有时侯你就是顾虑太多。”
“你又来了,宝佳娜;什么事情你都说不必顾虑太多。但有些事情,只要你摆着不管,迟早都会自己改正过来,你总不能老是介入其中呀!”
“别辨了,父亲。帮我下来吧!”
“何不飞下来算了?”
“你太夸张了。”
嘉瑞安穿过长着青苔的湿滑树林,一路上浑身抖得很厉害。
宝姨和老狼回到空地后,便将大家叫醒。“我看我们还是赶路比较好。”老狼对众人说道:“我们在这里没什么屏障,还是到大道上比较安全。再说我也想早点离开这一带的林子。”
他们不到一个钟头便将营地收拾完毕,然后起程沿着伐木工人小径走回西道。虽然还要好几个钟头才天亮,但是浸润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