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表相而已。”宝姨说道:“她们的年纪,其实比外表大很多。树精的寿命,跟自己所属的那棵树一样长,而橡树活得又长久。”
“男孩子树精都上哪儿去了?”嘉瑞安问道:“怎么我看来看去,都只看到女孩子?”
“亲爱的,树精都是女生,没有男孩子。”宝姨一边解释着,一边继续烹煮。
“那她们怎么——?我是说——”嘉瑞安实在说不出口,而耳朵也开始发热。
“她们多少会逮一些人类的男子。”宝姨说道:“像是路过的人之类的。”
“噢!”嘉瑞安识相地不再追问下去。
一行人吃过早餐,并仔细地以河水把火堆浇熄之后,便把马鞍装好,上马往树林深处而去。老狼大爷走在最前面,那些树精仍绕着他打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又叫又笑,像小孩子一样。周遭树木的沙沙声不再有敌意,反而像是千万片叶子都在打招呼欢迎他们。
等他们来到树精森林正中央的大空地时,已经下午过半了。这一大片空地,就中央长了一棵橡树,而这棵橡树之大,大到嘉瑞安实在难以接受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大的生物;这橡树覆满青苔的树干上,有不少像山洞一样大的树洞,而大树低处,宽广与大道无二的枝干,几乎把整片空地都笼在树荫下。这树散发着一股古老且耐心的智慧。嘉瑞安感到有什么东西试探性地、轻轻地在他心底碰了一下,像是树叶拂面的感觉一般;那触感与嘉瑞安之前所感觉到的东西都不同,不过它似乎是欢迎嘉瑞安的。
这大树的前后左右都是树精,她们成群地聚集在树枝上,像一蔟一蔟的花朵般,而她们的笑闹声听来则有如鸟语。
“我去告诉母亲说你们到了。”叫做采纱的树精说着,便朝大树走去。
嘉瑞安一行人下了马,怯怯地站在马旁;他们头顶上的树精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并且不时地交头接耳、咯咯笑起。
不晓得什么缘故,树精们坦率且欢欣的瞪视,就是令嘉瑞安浑身不自在;他慢慢地往宝姨的身边挨过去,并发现其他人也都聚到了她身边,好像大家都下意识地寻求宝姨的保护。
“公主呢?”宝姨问道。
“在那边,宝佳娜女士。”杜倪克答道:“跟那一群树精在一起。”
“把她看紧一点。”宝姨说道。“那我那位浪荡四方的父亲呢?”
“在大树附近。”嘉瑞安答道:“树精们似乎很喜欢他。”
“那个老傻瓜。”宝姨脸色一沉地说道。
然后,比第一层的宽广大枝高上许多的树洞里,又走出一个树精来;她不像其她树精那样穿着短下摆的袍子,而是穿着垂地的绿礼服,金色的头发上围着一圈像是槲寄生枝叶编成的花冠。她优雅地从树上下来。
宝姨走上前去与她相会;其他人虽也跟了上去,却敬畏地保持距离。
“亲爱的宝佳娜,”那树精温馨地说道:“好久不见了。”
“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桑霞。”宝姨解释道。
然后两人高兴地互拥。
“你带这些人来给我们当礼物吗?”桑霞女王问着,并兴味浓厚地端详站在宝姨身后的男子。
宝姨笑了起来。“恐怕不行,桑霞。我很愿意把他们送给你,不过我往后还用得上他们呢!”
“啊,那好。”那女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欢迎大家!”女王对他们招呼道。“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顿饭。”
“求之不得。”宝姨说道;然后她揽住女王的手臂,问道:“我们能先谈一下吗,桑霞?”话毕两人便避开众人,到一旁去讲悄悄话,而树精们则把一包一包的东西从树洞里搬出来,并开始在树下的草地上布置晚宴。
这一餐的餐点十分别开生面。树精所吃的,不外乎水果、干果和菇类,而且都不经烹煮。巴瑞克坐了下来,然后面有难色地看着这一桌菜。“没有肉。”巴瑞克抱怨道。
“反正肉吃多了,也只是让血变得更热而已。”滑溜对巴瑞克说道。
巴瑞克疑心地浅尝杯中饮料。“水!”巴瑞克鄙夷地说道。
“偶尔换个滋味,清醒地上床睡觉,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新奇也说不定。”宝姨一边走到他们身边坐下,一边说道。
“我敢说,那样一定很不健康。”巴瑞克说道。
瑟琳娜选了个离桑霞女王不远的位子坐下。她显然想要跟她说点话,但由于没有机会独处,所以最后她终于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我要请您帮个忙,陛下。”
“孩子,你说吧!”女王笑着说道。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瑟琳娜解释道。“我需要在您这儿避个几年。我父亲愈老愈蛮横了,所以我只得躲远一点,等他恢复理智再说。”
“朗波伦到底是怎么个蛮横法?”桑霞女王问道。
“他一步也不肯让我出宫,还硬要我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去历瓦国。”瑟琳娜以激愤的语调说道:“您听说过这种事情吗?”
“那么,他为什么要你去历瓦国?”
“还不是因为什么愚蠢的条约。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记得当初为什么条文要这样订了。”
“既然是条约,就一定的尊重,亲爱的。”女王温柔地说道。
“我才不去历瓦国哩!”瑟琳娜宣布道。“我要留在这里,等到我十六岁生日之后,然后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不行,亲爱的。”女王坚定地说道:“你不能留下来。”
“什么?”瑟琳娜非常惊讶。
“我们也有我们的条约。”桑霞女王解释道:“而且我们跟波伦家族订定的条约再明确不过。波伦家族保证不侵扰我们的森林,条件是苏利亚公主所生的女性后裔,都会留下来,跟波伦家族待在一起。所以,待在你父亲身边,并遵守他的命令,乃是你的责任。”
“但我也是树精啊!”瑟琳娜哭道:“这里才是我的归属。”
“但你也是人。”女王说道:“你父亲乃是你的归属。”
“我不想去历瓦国。”瑟琳娜反抗道:“那实在太羞辱人了。”
桑霞女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别傻了,孩子。”女王说道:“你的责任非常清楚。身为树精,你必须担负树精的责任;身为波伦人,你必须担负波伦人的责任;而身为皇家公主,你也得担负皇家公主的责任。至于你那些傻里傻气、突发奇想的怪念头,最多也只能算是花絮。既然条约明订你必须到历瓦国,那你就一定得去。”
瑟琳娜似乎被女王那不容置疑的口气所震慑住,所以后来她便愠愠的,一句话也不说。
接着桑霞女王转向老狼大爷。“外头有许多流言。”女王说道:“而且有的流言已经传到这里了。我想,外面的人类世界里,必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而且这件事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在这森林里的生活。我在顶,我非得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不可。”
老狼严肃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得知道才好。”老狼应和道。“历瓦王大殿里的雅杜圣石,已经被叛道逆贼力达给偷走了。”
桑霞女王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偷的?”她追问道。
老狼两手一摊。“不知道。现在力达想要带着圣石,进入安古拉克诸国的境内;一旦让他得逞,他就会以圣石的力量去叫醒索烈魔。”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女王说道:“有什么对策没有?”
“爱隆人和仙达人已经在为打仗做准备了。”老狼答道:“亚蓝而也答应要协力作战;我已经通知朗波伦,不过他什么承诺也不肯给。这些波伦人哪,有时侯还真是难搞。”老狼说着便对噘嘴生闷气的瑟琳娜瞄了一眼。
“这么说起来,是要打仗了吗?”桑霞女王愁容满面地说道。
“恐怕确是如此,桑霞。”老狼说道:“我正在跟这些同伴追踪力达;我希望我们能在他带着圣石找上索烈魔之前,就把他给拦下来。不过我在想,就算我们成功了,安古拉克人仍会在绝望之余,大举入侵西方。有些古老的预言,已经快要实现了;征象随处可见,而且即使连安嘉若祭司那种扭曲的心智也看得出来。”
女王叹了一口气。“我自己也看到几个征象,贝佳瑞斯。”女王说道:“当时我还希望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力达,长得什么样子?”
“外表跟我很像。”老狼对女王说道:“我们都曾服侍同一位大师,这久而久之,就会在人身上留下一定的特征。”
“上个星期,有个这般长相的人,穿过我们森林的外围,进入尼伊散国。”桑霞说道:“早知如此,我们说不定可以派人把他拦下来。”
“这么说来,我们倒离他不远,比我先前想的还近哪!他是一个人走吗?”
“不。”桑霞说道:“他带了两个索烈魔的仆人、和一个小男孩同行。”
老狼露出惊讶的神色。“小男孩?”
“没错!大约六岁左右。”
老狼皱起眉头,然后眼睛又突然睁得大大的。“他就是靠这个小男孩去偷圣石的。”老狼叫道。“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我们可以把他渡河进入尼伊散国的那个地方指给你看。”女王提议道。“不过我得提醒你,带着这大批人马进入尼伊散国是很危险的;沼泽地里,四处都有莎蜜丝拉的眼线。”
“我已经预做安排了。”老狼要女王放心。然后他转向巴瑞克。“你确定船会在深林河的河口等着吗?”老狼问道。
“船一定会到。”巴瑞克隆隆地说道。“那船的船长很可靠。”
“很好。”老狼说道:“那么,我跟滑溜去追踪力达的踪迹,其他人则沿河前往海边;然后你们搭上船,沿着海岸走,再上溯‘蛇之河’,开到悉丝荼城。我们就到那儿会合。”
“汝认为,在尼伊散国这种危险重重的地方,与大家分开走,可算是明智之举否?”曼杜拉仑问道。
“这是必要的。”老狼说道:“蛇族的人在他们自己的丛林里,可谓如鱼得水,而且他们又不喜欢外人。如果只有滑溜跟我单独走的话,我们走起来会快得多,而且隐密性绝佳。”
“我们去哪儿跟你们会合?”巴瑞克问道。
“悉丝荼城的码头附近,有个德斯尼亚生意人的特区。”滑溜说道:“我跟那里的好些商人都相熟的。你们只要去跟人家打听波克多城来的雷达克就成了;如果我们没法子赶到那儿跟你们见面,我们会托消息给那里的商人,让你们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那我呢?”瑟琳娜问道。
“我想你非得跟我们走不可了。”宝姨答道。
“我何必去尼伊散国?”瑟琳娜说道。
“我要你去,你就得去!”宝姨对那小女孩说道。“我不是你父亲,瑟琳娜,你噘嘴那一套不会让我看了心痛,而你垂着长睫毛的娇模样也不会让我动心。”
“我会逃跑!”瑟琳娜威胁道。
“你若逃跑,那就太愚蠢了。”宝姨冷冷地说道:“你若逃跑,我就得把你逮回来,到时候你可会发现,那情况并不怎样美妙。现在天下之事非常严重,根本容不得娇宠纵容惯了的小女孩,因为一时兴起而恣行其事。你得跟我待在一起,而且你十六岁生日那天,你人一定会在历瓦宫,就算得用链子把你押去,我也不会迟疑。我们实在太忙,以后可没空哄你了。”
瑟琳娜看着宝姨,然后突然放声大哭。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二十二章
隔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巨大的橡树间也仍笼罩着迷雾之时,滑溜和老狼大爷便在为出发到尼伊散国做准备。嘉瑞安坐在大木头上,沉郁地看着老狼把食物放进包袱里。
“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老狼对嘉瑞安问道。
“真希望我们不用分开走。”嘉瑞安说道。
“只是分开几个星期而已。”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嘉瑞安耸耸肩。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多顾着你宝姨一点。”老狼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扎紧。
“好。”
“还有,避邪银盘要随身带着;尼伊散国这地方危险得很。”
“我记住了。”嘉瑞安对老狼保证。“爷爷,你也得小心。”
老狼严肃地看着嘉瑞安,白胡子在迷雾的晨光中闪亮。“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嘉瑞安。”老狼说道。
“时间晚了,贝佳瑞斯。”滑溜一边喊道,一边牵了两匹马,往他两人讲话的地方走来。
老狼点点头。“我们两个星期后,在悉丝荼城会合。”老狼对嘉瑞安说道。
嘉瑞安很快地抱了一下老狼,然后便转过身去,以免看到他们离去的样子,徒增伤感。曼杜拉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迷雾;嘉瑞安穿过空地,走到他身旁。
“离别,是很伤感的事情。”那武士忧愁地说道;然后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光是这个缘故吧,是不是?”嘉瑞安问道。
“汝的确观察入微。”
“你在烦什么?这两天你都怪怪的。”
“我刚在自己心里发现一股奇怪的感觉,嘉瑞安,而且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哦?什么感觉?”
“恐惧。”曼杜拉仑简短地说道。
“恐惧?你在怕什么?”
“泥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但是一看到泥人,我连灵魂都发起抖来。”
“泥人把我们大家都嚇坏了,曼杜拉仑。”嘉瑞安对他说道。
“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感到害怕过。”曼杜拉仑平静地说道。
“从来没有?”
“就连我小时候,也没有害怕过。可是泥人却令我毛骨悚然,当时我很想立刻拔腿就逃。”
“但是你没跑掉呀!”嘉瑞安强调道。“你留下来跟泥人搏斗了。”
“这次是留下来了没错。”曼杜拉仑也承认了:“但下次呢?恐惧感既然已经渗进我心里过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回来?那恶性的恐惧感,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趁着我们旅程的胜败完全系于一瞬间之际,将它寒冷的手放在我的心头上,使我溃不成形?这个可能发生的情景,不断啃食着我的灵魂。我竟软弱至此、犯下天大的错误,实在羞愧得令我难以自抑。”
“羞愧?因为你是血肉之躯而感到羞愧?你未免也对你自己太苛了,曼杜拉仑。”
“年轻人,汝心善,愿意宽 我,然而我错行重大,并非单纯的饶恕即可赦免。我一直以来追求十全十美,而且也自认为切中鹄的不远;但现在这个完美性,这个天下难见的奇葩,已经有了瑕疵。这实在苦涩得令人无法接受。”曼杜拉仑转过身来,嘉瑞安惊见他双眼含泪。“汝可愿意助我穿上盔甲否?”
“当然。”
“我感到深刻的需要,非得把自己包覆在盔甲中不可;这说不定有助于强化我怯懦的内心。”
“你并不怯懦。”嘉瑞安坚持道。
曼杜拉仑悲伤地叹了口气。“这唯有时间才能证明。”
到了该出发的时候,桑霞女王简短地跟大家说了几句话。“我祝大家一切顺利。”女王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帮忙追寻圣石的下落,只可惜树精是跟自己的树之间,有着不可抹灭的联系。我的树已经很老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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