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瑞安从夹缝里看出去;过了一会儿,才看到邋遢的卜力尔半躲在对街的两个帐篷之间。“他还在那里。”嘉瑞安应道。
“我们得让他留在那里。”老狼说道:“我们安排一下,千万不能让他一无聊,就跑回去跟艾夏拉克报告说我们在这里。”
滑溜与德佛乐四面相顾,然后两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到底哪里好笑?”巴瑞克疑心地问道。
“这种事情,大概非得要德斯尼亚人,才看得出其中精采之处。”滑溜答道;然后他以仰慕的眼光看着老狼大爷,说道:“有时侯,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呢,老友。”
老狼大爷对滑溜挤了挤眼。
“汝的计划,我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曼杜拉仑老实承认。
“让我来可以吗?”滑溜对老狼大爷问道;然后转身向那武士说道:“这个计划是这样的,曼杜拉仑。艾夏拉克指望卜力尔会把我们找出来,但是只要我们一直抓住卜力尔的注意力,那么他回去跟艾夏拉克报告的时间就会一直往后拖延;我们这等于是掌握住艾夏拉克的眼睛,而艾夏拉克的眼睛既掌握在我们的手里,那他的处境就相对不利了。”
“但是这个好奇的仙达人难道不会在我们离开帐篷的时候跟踪我们?”曼杜拉仑问道:“当我们骑马离开亚蓝大集时,那些摩戈人会立刻从我们的背后跟上来。”
“这帐篷的后墙,不过是一片帆布而已,曼杜拉仑。”滑溜温和地指出。“只要一把利刃在手,你爱开几个门,就开几个门。”
德佛乐缩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我要去看看那些摩戈人。”德佛乐说道:“我想,我还有办法拖他们久一点呢!”
“杜倪克和我跟你们一起出门。”滑溜对他的秃头朋友说道。“我们分头走,你走一条路,我们走另一条路。卜力尔会跟踪我们,我们再把他引回来。”
德佛乐点点头,然后三人一起出门。
“何必弄得这么复杂?”巴瑞克实在看不惯这种作风:“卜力尔又不认识希塔,何不就让希塔悄悄地走到他身后,然后把一把刀子塞进他的肋骨里?然后我们再用货包把他捆起来,等我们离开亚蓝大集,再找个隐秘的水沟一丢,那不就得了。”
老狼摇了摇头。“艾夏拉克会想念他的。”老狼答道。“何况我要卜力尔去跟那些摩戈人说,我们就在帐篷里。要是运气好的话,他们会在帐篷前面坐个一、两天,才发现我们已经走了。”
接下来那几个钟头,一行人轮流到帐篷前面的路上,做些有的没的杂事,以便牢牢抓住卜力尔的注意力。嘉瑞安走到较暗的路上时,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但是一感到卜力尔在看自己时,嘉瑞安仍不仅起了鸡皮疙瘩。嘉瑞安在德佛乐放补给品的帐篷里待了几分钟;集子里愈来愈安静,所以嘉瑞安忐忑不安地在黑暗的补给品帐篷里等待的时候,隔了好几排远的帐篷酒馆所发出的嘈杂声,震天喧响。最后嘉瑞安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出去;他弓着手臂,假装带了东西。嘉瑞安一边拉开主帐篷的布门时,还一边说道:“杜倪克,我找到了!”
“用不着变花样,亲爱的。”宝姨指点道。
“我只是想装的自然一点。”嘉瑞安无辜地答道。
不久之后,德佛乐回来了,众人都围在温暖的帐篷里等着听消息;这时外面愈来愈暗,街道也愈发空荡荡。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德佛乐的挑夫就把他们的货包,从帐篷后面的小缝拉了出去;滑溜、德佛乐和希塔跟着挑夫们前往集子边缘的马栏,其他人则尽量留久一点,以免卜力尔失去兴趣。最后为了来个误导,老狼大爷和巴瑞克还站到外面去,讨论通往乌铎国浦罗鼓城那条路的路况。
“这招不见得会奏效。”老狼和那大个头的红胡子走进来的时候,也承认了这一点:“艾夏拉克知道我们在追踪力达,所以会往南而去,不过如果卜力尔跟他说,我们要往浦罗鼓城去,那么他说不定会兵分两路来追踪我们。”然后老狼环顾帐篷,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帐篷背面的小缝溜出来,伏身潜行到隔壁街上,然后才以平常的、像正常人做正经事的那种步伐,往马栏走去。他们路上经过好几家帐篷酒馆,里面传出大男人一起唱歌的声音;这时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夜风拂过这个帐篷城市,吹得燕尾旗和和方旗都饱满飘摇。
然后众人走到亚蓝大集边缘;滑溜、德佛乐和希塔已经等在那儿,而座骑也准备好了。“祝你们好运。”德佛乐在大家上马的时候说道。“我会尽可能地把那些摩戈人拖久一点。”
滑溜和他的朋友握了握手。“我倒很想知道,你那些灌铅的铜板是哪儿得来的?”
德佛乐对滑溜挤了挤眼。
“这是怎么回事?”老狼问道。
“德佛乐手边有几个里面灌铅、外面镀金的特奈隼金币。”滑溜对老狼解释道:“他拿了几个塞在摩戈人的帐篷里;明天一大早,他再拿几个这种金币去找军团的人,并且把这笔帐赖在那些摩戈人头上,说这些金币都是他们给的。等军团的人去搜摩戈人的帐篷时,他们一定会找到预藏的那几个金币。”
“特奈隼人把钱看得很重啊!”巴瑞克有感而发地说道:“军团的人要是兴奋起来,说不定会大开杀戒哪!”
德佛乐神秘地笑了笑。“那不是太可怕了吗?”
一行人上了马,离开马栏,往西道而去。天上的云层很厚,而且一到空旷的地方,风势就强劲起来。他们身后的亚蓝大集,在夜空之下闪烁着万家灯火,就像庞大的城市似的。嘉瑞安把斗篷拉紧一点;此时世上人人皆偎着炉火而眠,四周有墙壁保护,唯独他们摸黑在这风大的夜里赶路,这个感觉真是寂寞。然后西道到了,苍白空荡的路面,在暗黑无垠的亚蓝平原上展开,于是一行人踏上大道,继续往南而去。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九章
黎明之前,风势逐渐增强,而且东边山丘上的天空开始亮起来的时候,大风便呼啸地吹来。这时候,嘉瑞安已经因为疲倦而变得麻木,心里也陷入几近梦境的恍惚状态。天色愈来愈亮,周遭同伴的脸孔,却愈看愈像陌生人,而且有的时候,嘉瑞安连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骑马都忘了。嘉瑞安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群脸孔严肃的陌生同伴中,穿过荒凉而且没有任何特色的风景,沿着一条不晓得通往哪里的路往前走,而云层低压、在他们头顶上疾驰,狂风袭来,更吹得斗篷在他们身后翻飞。嘉瑞安突然生出了个奇怪的念头:这些陌生人要把自己抓走,他们要把嘉瑞安跟他自己真正的朋友拆散,带着嘉瑞安远走高飞;而且他们走得愈远,这个念头就愈强,所以嘉瑞安开始觉得忐忑不安。
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嘉瑞安却突然掉转马头,奔下了大路,跑进路旁开阔的田野里。
“嘉瑞安!”一名女子在嘉瑞安身后尖叫,但是嘉瑞安往马腹一夹,催促座骑加速奔跑。
有个人来势汹汹地赶了上来,这人身穿黑皮衣,剃光头,只留下头顶的一绺头发在风中飘摇。嘉瑞安惊慌失措地踢着马,想叫马跑更快一点,但是他身后那个恐怖的骑士一下子便赶上来,并且把他手里的缰绳抢过去。“你在干什么?”那骑士严厉地质问道。
嘉瑞安瞪着那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那个穿蓝斗篷的女子也到了,其他人则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她迅速地下了马,然后神情严厉地盯着嘉瑞安看。这女子比一般女子高得多,她脸孔冷漠,而且很贵气;她头发乌黑,前额有单一一绺白发。
嘉瑞安开始发抖。这女人令他非常害怕。
“下马!”那女子命令道。
“温柔一点,宝佳娜!”一名银白头发、脸孔邪恶的老人对那女子说道。
一名红胡子大巨人骑着马凑近来;嘉瑞安备受威胁,只好乖乖下马,害怕得几乎哭了出来。
“你过来!”那女子又命令道。嘉瑞安畏畏缩缩地走上去。
“手伸出来!”那女子说道。
嘉瑞安怯生生地伸出手,而那女子则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那女子把他的手指扳开,于是掌心那个嘉瑞安似乎一直都很痛恨的印记便露了出来;接着那女子便把他的手举起来,按在她头上的那一绺白发上。
“宝姨。”嘉瑞安喘息道,那梦魇似乎顿时消逝了。宝姨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嘉瑞安,抱了一好一会儿;奇怪的是,虽然公开在众人面前流露感情,但嘉瑞安却不觉得尴尬。
“这次很严重,父亲。”宝姨对老狼大爷说道。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嘉瑞安?”老狼大爷问道,他的声音很镇定。
“我也不知道。”嘉瑞安答道。“感觉上,好像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而且觉得你们都是坏人,所以我一心只想跑得远远的,回到我真正的朋友身边。”
“你有没有戴着我给你的避邪银盘?”
“有。”
“从我给你以后,你有没有把那银盘脱下来过?”
“只有一次。”嘉瑞安承认了:“就是在特奈隼招待所洗澡的那一次。”
老狼叹了一口气。“那避邪银盘绝对不能脱下来。”老狼说道:“就连——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脱下来。你现在把贴身避邪银盘拿出来!”
嘉瑞安把项链的银坠子拉出来。这银坠子上有着奇怪的图形。
老狼也从他的长袍底下拿出一个避邪的项链坠子;这块坠子很亮,,上面雕镂了一只站着的野狼,这野狼栩栩如生,像是随时准备要跳出来似的。
仍然一手揽着嘉瑞安的宝姨,也从贴身所在抽出一块类似的避邪银盘;而她的银盘上,刻了一只猫头鹰。“用右手握紧银盘,亲爱的。”宝姨吩咐道;然后她把自己的避邪银盘握在右手里,左手则盖在嘉瑞安握紧的拳头上;老狼也把自己的避邪银盘握紧,再把手盖在两人的手上。
嘉瑞安手里的坠子上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似的,开始震动起来。
老狼大爷和宝姨彼此对看了很久,于是嘉瑞安手里的坠子跳动得更厉害了。感觉上,嘉瑞安像是心门大开,眼前则闪过奇怪的景物。嘉瑞安看到一个在不知道什么高地上的圆形房间,房间里升了火,但火炉里却没有木柴;一个看来有点像老狼大爷、但显然不是老狼大爷的老人坐在桌边,他好像在直视着嘉瑞安,而且他的眼神非常和善,甚至可说是慈爱。嘉瑞安突然对这老人涌出敬爱之意,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这样应该够了。”老狼估量着,然后把嘉瑞安的手放开。
“那个老人是谁?”嘉瑞安问道。
“那人就是大师。”老狼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倪克关心地问道。
“这事还是不要谈比较好。”宝姨说道:“你看我们能在这儿升个火堆吗?也该吃早饭了。”
“那边有几棵树,可以避避风。”滑溜提议道。
于是大家重新上马,朝着那树丛骑去。
吃过早饭之后,大家在小小的火堆旁坐了一会儿。大家都很累了,所以没人急着马上去面对在平原上肆虐的狂风。这里面最疲倦的就是嘉瑞安,而且他真希望重回童年,那么他就可以挨在宝姨身旁,像很小时候那样,枕在宝姨的大腿上香甜地入睡。刚刚发生的事情令嘉瑞安感到非常孤单,而且不止是小小的受惊而已。“杜倪克。”嘉瑞安随口一提,这倒不是出于好奇,而是为了把低沉的情绪赶走。“你看那是什么鸟?”嘉瑞安指着天上问道。
“应该是渡鸦吧!”杜倪克一边看着在他们头上盘旋的那只鸟,一边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嘉瑞安说道:“但是,渡鸦通常不会盘旋兜圈子,不是吗?”
杜倪克的眉头皱了起来。“也许那渡鸦是在观察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渡鸦在那里盘旋多久了。”老狼一边问道,一边眯着眼睛看着那只大鸟。
“我们刚刚穿过原野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嘉瑞安答道。
老狼大爷朝宝姨瞄了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正忙着缝补嘉瑞安袜子的宝姨抬起头来。“我去瞧瞧。”宝姨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探寻表情。嘉瑞安又感到一股震动。在一时冲动之下,嘉瑞安突然试着把自己的心往外推,朝那大鸟飞去。
“嘉瑞安。”宝姨连看都没有看嘉瑞安一眼,就对他说道:“停!”
“对不起。”嘉瑞安马上道歉,并把自己的心拉回原位。
老狼大爷朝嘉瑞安看着,脸上的表情很特殊,然后他对嘉瑞安挤了挤眼。
“是詹达尔。”宝姨平静地宣布道。她小心地把针刺入袜子里,接着把针线放在一旁,然后便站了起来,将蓝斗篷脱下来。
“你有什么打算。”老狼问道。
“我想去跟他小聊一下。”宝姨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势,仿佛鹰爪攫捕猎物一般。
“你抓不到他的。”老狼对宝姨说道:“风势如此强劲,而你的羽毛很柔弱。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呢!”老狼说着便在颳着大风的天空上四处巡视。“你看那边。”老狼指着西边的山丘上空那个几乎无法识清的黑点。“还是交给你吧,宝佳娜;我跟鸟儿合不来。”
“没问题,父亲。”宝姨应和道。然后她专注地看着那个黑点,而宝姨再度将她的心送出去的时候,嘉瑞安又感到一股震动。那个黑点开始盘旋,愈转愈高,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那支渡鸦并没看到从高空俯冲下来的老鹰,直到最后一刻,鹰爪几乎抓到他的时候,那渡鸦才猛然醒转过来;然后那惊声尖叫的渡鸦便狂乱地振翅膀逃开,而老鹰则在它身后穷追不舍。
“精采呀,宝佳娜!”老狼赞道。
“总要让他的心思有个寄托嘛!”宝姨笑道。“杜倪克,别瞪着人看,这样很不礼貌。”
杜倪克怔怔地望着宝姨,嘴巴张得开开的。“你是怎么做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宝姨问道。
杜倪克缩了一下,然后眼光迅速地望向别处。
“这样也好。”老狼说道:“依我看,现在我们也不必掩饰身分了;我还不知道詹达尔打什么主意,但是他一定会严密监视我们走的每一步。我们倒不如做好防备,然后直取佛闵波城。”
“难道我们不追踪圣石的踪迹了吗?”巴瑞克问道。
“圣石的踪迹是往南而去的。”老狼答道:“我们可以等进了特奈隼国之后,再循着圣石的踪迹走;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绕到佛闵波城,跟科儒多林国王讲几句话。有些事情应该让他知道一下。”
“科儒多林?”杜倪克听得一头雾水:“科儒多林是亚蓝王国的开国国王,不是吗?我记得我听人家讲过他的故事。”
“亚蓝王国的每一任国王都叫做科儒多林。”滑溜对杜倪克解释道:“而且他们的王后都叫做美雅萨莲娜;这是王室为了避免全国分崩离析,所以刻意维持的假象。为了保持佛闵波与亚斯图两地的宗室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幻影,王室通婚的对象还得尽量选择近亲;这也就难怪他们都有一点儿病态,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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