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乐加快了。德沃夏克的旋律渐渐一种很现代很金属化的东西转变。人们表现得快活起来。
大卫勾住电竖琴的端部,他每抚弄一下琴弦,就感到面对着的密密麻麻的人头“毯子”在一阵颤栗。
潘笛又回来支撑它。
笛子和竖琴,两种最古老、流行最广的乐器。笛子,因为史前无论哪一个人都曾听到过风在竹林中的呼啸。竖琴,因为史前无论哪一个人都曾听到过弓弦的咔嚓声,久而久之,这衅声音便铭刻于每一个人的心中。
当他们这样同时演奏竖琴和笛子时,他们是在叙述着人类古老的故事。
而且观众们也喜欢有人为他们叙述故事。
保尔减弱了声音的强度。朱丽还是隐蔽着说话。她说:“在沟墼深处。我找到了一本书。”
聚光灯打亮了乐队后面的那本巨书,保尔借助电开关系统灵巧地翻着活动页面。大厅鼓起掌来。
“这本书说要改变世界,这本书说要进行一次革命……这次革命,它叫‘最微小者革命’、‘蚂蚁革命’。”
另一个聚光灯突出了摆着6条腿、摇着头的泡沫蚂蚁,充作眼睛的小灯慢慢地亮了起来,赋予它生命。
“这应该是一次新的革命。没有暴力,没有首领,没有烈士。仅仅是一场从僵化陈旧的体系向新社会的转变,人们将彼此传播,一起接受、适应新的观念。”
她走向一直暗淡的舞台中央。
“第一首叫《您好》,”
姬雄在他的打击乐器上搅动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划破旋律。朱丽唱道:
您好,未曾相识的观众。
我们的音乐是改变世界的武器。
不,不要笑。有这个可能。
您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束耀眼的白光揭开了朱丽的面纱,漂亮的昆虫,正举起双臂展开蝴蝶翅膀形的袖子。
保尔打开鼓风机放出一阵强大的气流,使她的翅膀和头发都在风中飘舞起来,同时他又散布着茉莉的芳香。
在这第一首歌结束时,大厅已经给迷住了。
保尔增加了聚光灯的亮度。现在观众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昆虫服饰了。
紧跟着,乐队试图作一个“爱歌高”。他们想立即献出最好、最强的部分。朱丽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让所有人都来相呼应的声音。他们一块尽力把声音升高。乐器都被抛弃了;他们8个人在舞台的中央组成一个圆圈,眼睛闭着,臂膀在头上方伸开,好象他们都有触角一样。
同时,他们的脸慢慢上抬,让声音中的气体上升。
真是神奇。他们仿如一人,颤音悦耳。上方是一个球,他们唱歌形成的热空气气球。
他们一边唱着,一边微笑,眼帘合着,好象这8个人,只有一个嗓音,在悬在他们和观众的头上方的一块大丝毯上随意散步。他们长时间地保持着这种人类重声的奇迹,轮流卷着这声音的丝呢,赋予它一首歌最好的尺寸。
大厅中的观众屏住呼吸。甚至连那些完全不了解“爱歌高”是什么的人也被这样的壮举弄得大吃一惊。
朱丽像以前一样,因为唱最简单的流行歌曲而感到幸福、快活,因为喉咙的两条声带都是湿润的,她那还在被蜂蜜滋润着的喉咙苏醒了。
大厅里响起了掌声。他们停了下来,留下片刻寂静。朱丽懂得,控制寂静之前和控制寂静之扁,都跟唱歌一样重要。
她连续演唱新的节目:《未来属于演员》、《赋格艺术》、《审查处》、《精坤圈》。
姬雄科学地监察着节奏。他知道,在每分钟120拍时,音圈会煽动观众的情绪,在这个节奏之下,就会让他们平静下来。他彼此交替着,目的是为了让听众总是出乎意料。
大卫示意回到以他们的方式演奏的古典选段上来。他转向用超饱和电竖琴来演奏摇滚版的巴赫《托卡塔》。
人群被征服了,鼓起掌来。
乐手们最终演奏《蚂蚁革命》了,保尔喷洒出湿泥土的气味,里面几乎还点缀有风轮菜、月桂树、鼠尾草等。
朱丽自信地展开她的作品,使之与背景协调。在第二段末尾,人们听到一种新的乐器、一种令人惊讶又异常的音乐,像是噼啪作响的大提琴发再出来的一样。
在舞台的左角,一束细长的光线显露了一只放在红色缎子垫上的田间蟋蟀。一只小型麦克风放在鞘翅上面。由于扩音器的放大,它的歌声宛如电吉它和匙子与干酪锯摩擦交织的声音。
蟋蟀戴着由纳西斯做的小蝴蝶结,开始了它的独唱。它疯狂的快步舞曲加快了音乐的节奏,佐埃的低音号和姬雄的打击乐器很难跟上。每分钟150、160、170、180拍。这只蟋蟀正要打碎一切。
所有的摇滚吉它手都能在任何音乐学院的考验中应付自如,而这只蟋蟀的炼金之火却令人难以想象。它发出一种非人的音乐,一种“昆虫”的音乐,在最现代的合成音响设备扩大下,完全出乎意料。以前从来没有人的耳朵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
起初,观众愣愣地一声不吭,接着便有了一些兴奋的唧哝,且很快声音就大了起来,许多听众都在啧啧称赞。
大卫感到安心了。行,这种时刻应该载入史册。他刚刚发明了一种乐器:电子乡间蟋蟀。
为了让观众们清楚地看到昆虫的演奏,保尔打开摄像机和聚光灯,把正在唱歌的昆虫图像移到巨大的百科全书页面上。
朱丽用颤音与昆虫做着二重唱。纳西斯也用吉它与那只动物对话,整个乐队都好象要跟这个女高音家进行竞争。那只昆虫活跃起来。
厅里一片欢腾。
保尔散发出一阵松脂味,然后又是一种檀香木的香味,两种气味非但不相互干扰,反而相互补充。
它在肺与肺之间强烈地跳动着。观众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彼此打着节拍。里面、前头、两排之间,到处人们都在蟋蟀的独唱中舞蹈。保持不动是不可能承受如此疯狂的节奏的。
听众们情绪激昂。
第一排,合气道俱乐部的女孩们靠近习惯坐在那儿的退休者。她们已经换过了第一次演唱会所穿的T恤,在上面已经找不到商业广告了。他们自已仔细地在毡帽上写着“蚂蚁革命”——她们偶像乐队的新音乐会名称。
然而第一次在观众面前出现的蟋蟀已经精疲力竭,它被使它鞘翅闪耀、粘膜发干的聚光灯击跨了。它愿意在阳光下长时间歌唱,可不是在强光灯下。这种光对它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令它疲惫不堪。它在最后一个高音do上停了下来。
女歌手接着唱下面的段,像是接在一段电吉它的独奏之后一样,她要求音乐放低一个音,然后,她走到舞台的边缘,在靠近观众的地方转变调式唱道:
阳光下已没有了新的东西,
我们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看着同样的世界。
不再有创造者,
不再有幻想者……
令人吃惊的是,大厅马上反应起来,第一场演奏会在场的现场观众立即回应她道:
我们是新的幻想者!
她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有这种程度的配合。对所有那些参加过第一次演奏会的观众来说,这首歌成了主打歌,意味着晚会又开始了,而第一次,她结束得太早了。朱丽情绪激昂:
我们是谁?
我们是新的创造者……
用不着她给发号,观众们又重复了《蚂蚁革命》这首主打歌。他们只听过一次,但却都已经把歌词背了下来。朱丽不再反复。姬雄示意不要放松缰绳,要牢牢拴住音乐厅。她举起拳头:
“此时你们想在这里革命吗?”
一大剂量的肾上腺素涌入她的脑中,表达着她的害怕、兴奋、好奇。千万别耽误在优熏寡断上。她让嘴巴替她说话。
“走吧!”她大喊道。
气泡爆裂了。
立即是一阵无尽的欢呼声。粗鲁的“爱歌高”、铺天盖地的拳头接替了音乐的“毯子”,破坏的气息在观众中漫过。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文化中心的经理试图让他们的情绪安定下来,他跳出后台抢过麦克克风。
“请人家坐下,不要动,还不迟,差不多才21点15分,音乐会才刚刚开始呢!”
那6个肌肉发达的秩序保安员想让人们克制一下,却徒然。
“你在干些什么啊?”佐埃在朱丽耳边低声说。
“我们想要建立一个……乌托邦。”小女孩好斗地撇撇嘴说,把大大的马尾巴似的长发甩到后面。
97、百科全书:托马斯·莫的乌托邦
1516年,英国人托马斯·莫发明了“乌托邦”这个词。希腊字母U,否定前缀;topos,地方,因此“Utopie”(乌托邦)表示“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东西”,(有些人认为这个词的前缀“eu”,是“好”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eutopie”是指“好地方”)。托马斯·莫是一个外交家、人文主义者、埃拉斯姆的朋友,有大不列颠帝国首相的头衔。
在名叫《乌托邦》的书里,他描述了一个他确切命名为“乌托邦”的神奇岛屿,那里发展着一个田园般的社会,不知道有税捐、苦难扣偷盗,他认为乌托邦社会的第一优点就是“自由”。
他这样描写他的理想国:几十万人生活在一个岛上,公民由家庭组成、50个家庭组成一组,选举出首领——“西佛格朗特”。那些“西佛格朗特”组成议会,从4个候选人中选出一个君主。君主是终身制的,但假如他实施暴政的话,人们可以解除他的职务。乌托邦岛使用雇佣军——“扎泊列特”来应付战争。这些士兵被看作是战争期间与敌人厮杀的人。这样,工具在利用时就被摧毁了。不会有军事政变的危险。
在乌托邦里没有货币,每个人都在市场上各取所需。所有的房子都是一样的,门上没有锁,每个人都必须每10年搬一次家,目的是为了不让人在习惯中僵化。游手好闲是不允许的。没有家庭主妇、神甫,没有贵族,没有仆人,没有乞丐。这就使得每一天的劳动都简化成6个小时。
所有的人都有服两年农役的义务,以便供应免费市场。假若通奸或是有逃离岛屿的企图的话,乌托邦公民就失去了他的自由身,成为奴隶。那时,他必须整天劳累,服从老同胞的命令。因不赞同亨利八世国王的离婚,托马斯·莫于1532年失宠,1535年被杀头。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98、荒芜之岛
尽管天已晚了,却依旧明亮炎热,103号公主和12位年轻的蚂蚁沿河而下,没一条鱼敢惹它们的龟舰堡垒。有时,探险家们停下来,用蚁酸射几只蜻蜓,然后便在装甲舰上把它们给吃了。
它们站在滴水檐似的船头上,监视着前方的情况。103号公主在船头栖息着,注意到一只水栖蜘蛛正带着一个用作水底观察器的丝球气泡潜下水去。
就为惊叹而看看也足够了。
很少有昆虫耽搁着与这令人梦魇的船相对。一只黄足豉虫出现了。这个在水面下游泳的鞘翅目昆虫有4只眼睛,2只看着水下,两只看着上面。这样它能用两边的视觉比较这只奇怪的舰艇。它搞不清楚为什么在这只水栖乌龟的上面会有蚂蚁,上面又有龙虱,但最终,它还是情愿不去靠近,只吃几只水蚤。
再远一点,长长的水草减缓了它们的速度。蚂蚁们必须用挠钩排除障碍。银色的河流继续下滑。
雾变得不那么浓密了。
“发现陆地!”12号报告说。
透过贴着水面的轻雾,103号公主认出了远处的科尼日拉洋槐。
24号。
103号公主想起24号:它如此的害羞又如此的谨慎。在反“手指”的运动中,它总是落在最后面,又有迷路的坏习惯,导致不止一次地减慢了队伍的速度。迷路,这个无生殖力小士兵的第二天性。当它们发现科尼日拉岛时,24号说:
“我一生迷路已经迷够了,我觉得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方,在志愿人员中建立一个新社会是最完美不过的事情。”
应该说,被一棵大洋槐占据着的科尼日拉岛确寞展示了它特有的景色。而且,从总体上讲,这种树能够与蚂蚁共生。洋槐需要防御毛毛虫、蚜虫和其它贪吃汁液的害虫的袭击,于是,为了吸引蚂蚁,这种植物干脆设想在树皮里弄出走廊和房间。更好的是:它从这些寓所里面渗出一种能很好滋养幼蚁的液体。一棵植物怎么会有机地适应与蚂蚁合作的呢?
103号总以为在一颗洋槐与一只蚂蚁之间比一只蚂蚁与一个“手指”之间有着更多的不同。那么,假若蚂蚁能够与树木合作的话,为什么它们与“手指”就不能够呢?
对24号来说,那个岛屿就是天堂。在巨大的庇护者洋槐的阴影处,它想创造一个建立在共同理想——美丽故事基础上的乌托邦社会。因为留在岛上的虫子们发展了一种新的反常行为:创造故事让大家神迷。它们就这样活着,只为供养而去猎取食物,一边吃,一边把最亮丽的时间用来创造幻想故事。
103号公主很高兴水流能把它带向以前的朋友那儿。它寻思自从它们走后,乌托邦社会是怎样演变的。树朋友端居岛屿正中,宛如平静与安全的象征。
当13位蚂蚁航海家逐渐向前时,轻雾渐渐消散了,奇怪的预感使公主感到紧张。
装甲的船头撞上了一些黑黑的小团:蚂蚁的尸体。它们的身体被蚁酸穿了很多孔、怎么说这也不是好兆头……
一切都死了。没有蚂蚁的科尼日托被蚜虫吞噬了。公主示意龙虱靠岸。
蚂蚁们在河滩上把龟舰系好缆。甚至连生活在这儿的北螈和蝾螈也都灭绝了,只有一个蚂蚁还活着,6条腿和腹部都已被切断,像小可怜虫一样扭来扭去。
航海者们敦促唯一的生存者说话。它说它们刚刚受到一群矮子的突然袭击。侏儒蚁的军队发动了一场东征。在新的皇后希加普的指使下,这些侏儒蚁企图征服远东。
“这就可以解释们遇到侏儒蚁侦察兵是怎么一回事了。”5号揭示说。
103号公主叫那个侍从说得再详细一点。
那些侏儒蚁侦察兵发现了小岛屿,走上岸来。24号的朋友们由于在有一棵树木庇护着的封闭世界里讲述幻想故事,早已失去了现实世界里打架和自卫的习惯了。一只不会打架的动物除了逃跑之外没有其它的选择。这完全是一场屠杀。只有24号和一小分队蚂蚁逃脱了,躲在陡峭河岸边的一堆空心芦苇中,但是那些侏儒蚁把它们包围了起来,要把它们杀掉。
致残的蚂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对一只生活在这个基于讲和听的乐趣上取得一致的共同体中的蚂蚁来说,在讲着故事中死去该是美丽的。
103号公主爬到洋槐树的高处,伸出触角,探测着远方的情况。在它那新的性感官下,它在芦苇丛中搜索到了科尼日托共同体的幸存者。
它认出了濒临死亡的它们,然而,侏儒蚁王国的士兵们在睡莲船上包围着它们。一见褐蚁从芦苇口子上探出触角,就用蚁酸把它们制服。103号注意到侏儒蚁们已经弥补了它们的落后,以前,它们是不懂得利用毒腺来喷射蚁酸的。
103号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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