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会思念三少,全因三少与她一样,有着相同的遭遇,相同的人生。在这世上,若论起知己,恐怕世间只有三少一人能当她知己。
三少看着宋清,微笑道:“我来了。”
宋清点了点头,浅笑嫣然:“我知道,听到你的声音之后,我就知道你来了。虽然你的样子比起我们初见时完全不同,但还是认出了你。”
三少一脸落寞,仰望苍穹,道:“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声音!唉,我就知道,凡与我交往过的女子,无不对我刻骨铭心。所谓一遇秦仁误终生,就是这个道理了!”
宋清轻哼一声,笑道:“好不要脸,你以为你是杨过?你的声音这么难听,化成灰我都记得!”
三少骇然道:“不会吧?我号称三重刘德华,男人中的极品,我的声音会难听?”
宋清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你……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当真是毫不知羞!”
三少大义凛然:“我一向实话实说,有一说一,撒谎,不是我的强项。”
“好啦,不要再乱盖了!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去吃饭吧!”宋清说着,一把抓住了三少的手,拉着他就往饭厅方向行去。
三少的大手被宋清温暖细腻的小手握着,一时间只觉心猿意马,浮想联翩,口中却正气凛然地说道:“清儿,男女有别,你别这样好不好?当心给别人看到……”
宋清行走间看了三少一眼,见他神色有异,便知他在想些什么,当下笑道:“你呀,真是口不对心。男女有别这个说法,应该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吧?我可是把你当现代人看的,不要告诉我,你到了这大秦帝国,还当真守了大秦帝国的礼法!”
三少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说的也是,现代人牵手很平常的。我呢,当然不会是个拘泥礼法的老古董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直到快进饭厅时,宋清才松开了三少的手。
二人进了饭厅,却见宋无及岭南五友、宋无正妻宋张氏已在厅内饭桌上坐成一圈,候着两人了。
大秦帝国男尊女卑,男女不能共坐吃饭,女子只允许在旁另开一桌。但是龙吟公宋无却对这些礼法有点不屑,平时妻子女儿都是可以上桌的。
三少见宋无等人正襟危坐,不由惊奇地道:“咦,龙吟公,你不是去擦跌打药酒了吗?怎地这么快就搽好了?”
宋无顿时满脸的不爽,对着三少怒目圆瞪。
宋清忙拉了一下三少的袖子,三少顿时醒悟过来,整了整衣服,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秦三,拜见龙吟公,拜见伯母,拜见各位前辈!”
三少这礼补得周到,龙吟公碍于女儿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再对三少横眉竖眼,勉强摆出慈眉善目的样子,强笑道:“秦公子多礼了,快与清儿入座,就等着你们俩了。”
两人走到桌前,宋清坐到了母亲旁边,三少则坐到了龙吟公与祁云山中间。
刚一入座,宋无与祁云山便假笑着看着三少,三少被两个老人看得全身都不自在,笑着小声说道:“龙吟公,能不能让我坐到清儿旁边?”
宋无笑吟吟地小声道:“想趁机占我女儿便宜?你想得倒美!”
三少小声嘀咕道:“你把本少爷看成什么人了?我岂会是那等无赖小人?我心一片赤诚,可昭日月。我坦坦荡荡……”
三少的自我吹嘘还没结束,宋无已经举起了酒杯,大声道:“今日秦公子不远千里来京城拜访老夫,老夫甚为感激。虽然秦公子此行是为上次敲诈老夫一万两银子负荆请罪,但老夫念在秦公子迷途知返,认错态度诚恳,倒不失为一位有担当的男儿汉,因此过往的事情一笔勾销。秦公子,老夫先敬一杯。”
三少还在啄磨龙吟公说话的语气和措辞好像不怎么对劲,宋无已经将酒一饮而尽。无奈之下,三少也只好干了一杯,然后又回敬了一杯。
接着岭南五友逐一敬酒,三少酒到杯干,忙得不可开交。
酒过三巡,三少空着肚子饮下已有不下两斤酒,见众人都放下了杯子,刚准备提起筷子夹两筷菜填下肚子,宋无又举杯来敬,口称:“为我大秦帝国又多一迷途知返的有为青年干一杯!”
三少不得不马上放下筷子,连说过奖多谢,与龙吟公再碰一杯。
刚刚喝完,岭南五友又逐一杀来,敬酒辞千奇百怪:“为我大秦帝国国运昌盛干杯!”
“为今天天气不错干一杯!”
“为隔壁王大人家的门房喜得贵子干一杯!”
“为这碟粉蒸肉做得肥美可口干一杯!”
“为……”
可怜三少粒米未沾,一片青菜都未入口,酒却喝了一杯又一杯。而宋无及岭南五友却是一人敬酒之时,另五人则拼命吃菜扒饭,给肚子打底。一来而去,三少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只勉强记得,那三十年陈的老酒都已开了十二坛,其中有一半是进了自己肚子。
宋张氏一脸惊疑地看着宋无及三少等人,对宋清小声道:“清儿,你爹,什么时候跟这位秦三公子如此熟络了?上次大将军王贲故意跑到我们家蹭饭,你爹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他,只敬了一杯就再也不举杯了,今日却是为何?”
宋清抿嘴笑道:“可能……秦公子与父亲甚为投缘吧!”
宋张氏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样也好,有几个忘年交,倒可以让你爹老得更慢一点。”
宋清听宋张氏一本正经的语气,不由只想捧腹大笑。她是何等玲珑之人?早就看出老爹与五位叔叔是商量好了,故意来灌三少的。但是她也不急,那陈年老酒虽然酒性奇烈,可是若论酒精度,充其量也就十几度左右。她就不信,身为一个地球上二十一世纪转生的人,一点十几度的黄酒就能将其灌醉。
可是宋清显然忘了,三少虽然是带着记忆转生,却不是带着身体转生。他现在这副身体虽然强壮无比,但是对酒精,也并不是完全免疫的。至于以内力解酒,若是一边喝酒再以内力解掉,那喝酒又有什么意思?
三少并不是没有看出宋无等人的启图,但是他也是受了前世思想的影响,心想十几度的酒能把少爷我灌趴下?少爷我当年做学生的时候,可是连六十度的二锅头都能整一斤半的!
过份自信之下,三少心里反而存了把几个老头子灌醉的心思。再过几轮,三少只觉自己状态大勇,捋起袖子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是男人的用坛子喝!”说着也不顾别人的反应,自己抱起一坛酒张口就灌,宋无等人则张大嘴看傻瓜一般看着他。
三少一气灌完整坛酒,仰天长笑三声:“我是天下无敌的!”然后卟嗵一声,干净俐落地倒了下去。
宋无顿时仰天大笑起来:“饶你奸似鬼,也要喝老夫的洗脚水!来人哪,拖出去挖个坑埋了!”
宋清顿时惊道:“万万不可!爹爹,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第五章 兄弟 第一节~
宋无马上讪笑起来:“清儿,爹这不是,这不是开个玩笑么?秦公子上门作客,我怎么会把他活埋了呢?你爹是这种人吗?”
岭南五友同时点头:“就是就是,清儿,你就是信不过你爹,也得信我们五个老叔叔呀!”
宋无愕然:“咦,怎么你们的信用比我还要好吗?”
宋清狐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几个好像有点狼狈为奸的感觉?”
宋无笑道:“怎么会呢?别人不知道爹爹,清儿你还不知道吗?爹这就让人把秦公子送回去。老靳老狄啊,秦公子来的时候说他住的是哪间客栈来着?”说着转过头,背着宋清对着靳归闲和狄无功眨了眨眼。
靳归闲装作细想的样子,犹豫着说道:“老宋,好像是……‘兴隆客栈’吧!”
狄归闲点头道:“没错,就是开在玄武街上的‘兴隆客栈’。”
宋无一脸善意地微笑:“那么,就请两位兄弟,把这位秦公子送回去吧!嗯,记住,请辆马车把他拉回去。”
靳归闲和狄无功飞快地行动起来,一人抓着醉得跟滩烂泥似的三少的一条腿,倒拖着他就往门外走。
宋清忙道:“靳叔叔,狄叔叔,你们就这么把人拖出去?”
靳归闲一拍脑门,道:“哟,你瞧我这脑子,我都喝酒喝糊涂了。这秦公子又不是条狗,我们怎么能这么拖呢?老狄,你也是的,我们都拖反了,你怎地就不提醒我一声?”
狄无功嘿嘿笑道:“我这不也是喝糊涂了么?”
两个老头一边笑着,一边将三少调了个方向,一人抓着他一只手,拖破麻袋似地就往门外走。
宋清叹了口气,道:“两位叔叔,还是让清儿来帮你们送秦公子回去吧!”
宋无干咳一声,笑道:“清儿啊,秦公子这次来呢,是指名来拜会爹爹的,从理论上来说呢,他是爹爹的客人。这送客嘛,自然是爹爹安排了。等他下次再专门拜访你,你再安排送客,这才合规矩嘛!再说了,这里是京城,不比岭南。你一个大家闺秀,送一个既无功名,又无家世的醉鬼出府,传出去可是不怎么好的嘛!你继续吃饭,啊,吃饭,靳叔叔和狄叔叔会把秦公子安全送到的。”
宋清心知父亲是存心要让三少出丑,但现在既然父亲已经开了口,讲了番道理,她也不好违拗。只得坐在饭桌前,眼睁睁看着靳归闲和狄无功将三少拖了出去。
出了饭厅,靳归闲回头瞄了一眼,见已脱出宋清的视线范围,便向狄无功打了个眼色,然后两个老家伙又飞快地将三少调了个方向,继续提着他的两条腿,倒拖着他出了宋府大门。
出了朱雀街,来到菜市场,一路上行人如梭,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靳归闲和狄无功。几个御林军士兵见两人倒拖着一人,便上前来询问,靳归闲只拿出一面国公府的腰牌,便将他们打发了。
靳归闲看了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菜市场,站在大街中央,道:“就扔这儿吧!”
狄无功犹豫着说道:“扔这儿能成吗?”
靳归闲道:“没问题,就扔这儿。”
狄无功道:“可这街上车来车往的,给车压死了咋办?那清儿还不得把咱俩给哭死啊?”
靳归闲点头道:“嗯,这倒是个问题,给车压死了肠子什么的都给挤了出来,死相也不大好看。咱们干脆费点力,挖个坑把他埋了。”
狄无功啊了一声,道:“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靳归闲无奈地道:“可是你应该看得出来,老宋不愿让清儿与这小子混在一起,所以日后最好不要让这小子出现在清儿面前。”
狄无功摇头道:“清儿性子拗得很,咱可不能为了老宋得罪清儿。”
靳归闲想了想,点头道:“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只好两头不得罪,把他扔到路边儿算了。反正出来的时候,老宋冲着咱们眨眼,也没明说到底怎么对付这小子。”
狄无功道:“言之有理!那就扔到路边儿吧!”
当下两个老家伙将三少倒拖着走到街边,将他往阴沟旁一扔,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菜市场鱼龙混杂,治安最乱,京城的小痞子小混混大多都在这一带厮混。在靳归闲和狄无功拖着三少来时,早有一群混混盯上了三少。等两个老家伙走后,那群小混混一拥而上,将三少身上的银票、珠宝什么的值钱物事全都一扫而空。
毕竟是天子脚下,民风斯文,这群混混非常厚道地没有把三少扒得精光,衣服什么的都给三少留了下来。
而三少,却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醉酒后的他,睡得异常香甜,嘴角还挂着婴儿般纯净的微笑。
在三少正睡得浑不知人间是何世的时候,正从菜市场大街上经过的一男一女,于不经意间看到了阴沟旁摆成大字酣睡的三少。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奇。
然后二人大步走向三少,其中那女子走动时,水绿色的长袖中缓缓滑出了一柄无鞘袖剑!
※ ※ ※ ※
午后的岭南府笼罩在夏日狂野的阳光里,气候本就无比沉闷的岭南,在现在这个时候更是酷热难当。
大街上稀稀拉拉地看不到几个行人,就连那些平素相当活跃的项启义军,现在也都缩在军营里睡着午觉。
岭南府城门上,岗楼和箭塔里的义军士兵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睡着午觉,只有极少数精神好的,躲在阴影里无精打采地聊天打哈欠。
项启的义军如今差不多已经攻占了整个岭南,而朝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对岭南的暴动没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派出一些小规模的军队前来平叛。
规模最大的一次平叛军,居然只有三千人,结果被三万叛军一个包围,小半个时辰就杀了一半,俘了一半。
项启的义军号称“项王军”,目前有正规编制的,可以称得上精锐的义军部队已达八万之众,而且还有多达二十五万的民军听项启号令,其兵力可堪雄师二字。
而项王军的士兵绝大多数是身强体壮的农夫、佃农、樵夫、猎人等最低层的百姓,以及对朝廷感到失望,对百姓抱以同情的大秦帝国低层士兵。他们对富裕者有着天生的仇恨,无论那些有钱人究竟是善是恶,全都同等对待,杀其全家,抄其家产,夺其口粮。
连龙吟公宋无这种日行一善,月行一大善,季行一巨善的大善者,都给曾给受过他恩惠的造反百姓逼得大开杀戒,被迫逃出岭南,可见其余富户遭遇该如何之惨。
最受压迫的阶层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后,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强到可怕的,而他们因愚昧而产生的破坏力也是相当恐怖的!
项王军与战天王、战天虎两个土匪所率领的“义军”完全不同。
岭南民风剽悍,小规模暴乱自大秦帝国建立以来,就从未间断过。
为防民乱,岭南设有岭南大营,总计五万兵马。
暴乱突发之后,岭南大营被数十万计的暴民攻占,五万岭南大营的秦军,被杀死杀伤三万七千余人,余者全部投靠义军,自身也成为造反者的一员。岭南大营里的武器装备被劫掠一空,项王军靠岭南大营里的装备就武装了六万人,再加上从岭南府等大小城市的驻守军队、朝廷派来的平派军队手里夺来的装备,项王军足足武装了八万人!
项王军拥有一万五千多匹战马,两万张硬弓,七千把强弩,刀枪盔甲无数。
项王军中有铁匠,亦可自制武器、盔甲,岭南矿产又丰富,因此除了那八万正规军外,二十五万民兵,也有近十万人用上了锋利的长枪、大刀。
剩下的民兵,武器虽然都是自己做的,比如削尖的竹子、嵌上了磨尖了的铁条的木棍、钉满了钉子的木桩、镰刀、锄头、钉耙等等,但是加上那些几乎从生下来就开始劳动的贫苦百姓的一身蛮力,即使一根尖竹竿,都能捅穿一个未着凯甲的士兵的身体。
以项王军目前的实力来看,就算放到七国之乱的战国时代,亦可成为一方小诸候。
而项王项启虽然只是一个泥腿子,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