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索浑身紧绷的肌肉仿佛炙热的钢铁,在听到这个回答后,疯涨的怒意终于到达极致,他突然放开我,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紧环着自己的压力刹那间消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只感觉到一阵强风在身侧飚过,然后是快得无法辨认间隔的噼噼啪啪肉体碰撞声。
在惊呆的我转过身去的时候,飞坦已经站到了我的身侧,一席黑衣因为高速动作而飞舞起来,面容冷冽,毫发无伤。
而西索……我心惊地看向勉强撑着身子站在原地的红发男人,他的衣袖已经裂成碎片,双臂中段外侧各有两道很深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我大惊失色,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啊……你、你受伤了!”
颤抖的手小心扶上他的右臂,我深吸口气,那清晰交错的筋肉脉络,铁锈般刺鼻的血腥味,西索他,真的受伤了!
怎么会这样?他的实力不是应该和飞坦旗鼓相当吗?再不济也不至于……
微微抬头,瞥见西索的脸色,我蓦然一震!
“缪斯特!你没事吧!必须去医院……”我慌乱地想要帮他止血,却发现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酸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呜……对、对不起……呜……我再也不瞒着你出来玩、玩了……”
“发生了什么事!”酷拉皮卡的惊呼声适时响起,听在我的耳中仿佛天籁一般,我不顾一切地扭头,拔高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去的哭腔:
“酷拉皮卡!呜……缪斯特他……被飞打伤了!快点送他去医院!”
酷拉皮卡的震惊完全不像是伪装的,三杯今天注定无法喝上的奶茶掉到了地上,飞快冲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西索,在看清他的伤势后,他脸上的惊讶更深了,像是第一次认识飞坦一般凝重地望了眼对面那个头也不回的矮个子,然后一手搀起西索道:“他的伤势很严重,不能再拖了!我们先送他去医院,走!”
转头朝站在西索右边的我说话的时候,很显然从这个角度他也看清了西索的脸。
他的表情一滞,眼底露出惊骇的神色,再次瞥了眼飞坦方向,咬咬牙,才带着西索和我离开。
走远之后,我和酷拉皮卡都没有错过摩天轮方向突然传来的尖叫和密集枪响,片刻之后,那里又重归死寂。
我的内心狠狠一沉,朝面有豫色的酷拉皮卡摇了摇头,示意他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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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天空竞技场私人房间内。
“代师傅,您真的没事了?”智喜大大的眼珠写满担心,仰脸看着坐在床上,除了左臂的石膏和衬衫领口露出的绷带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的男人。
只有智喜知道,几天前在发现代师傅的时候,他的左臂几乎已经被斩断,只留下几条筋肉勉强黏连,而横贯胸口的裂伤更是切开了他的半个肺叶和五根肋骨,如果不是代师傅用“念”压抑住伤势,恐怕早就在猎人协会援助赶到前咽气了。
不过云古似乎对自己的伤并没有放在心上,自从成为猎人后,他经历过的生死考验数不胜数,这次的伤情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很明显那个疯狂的男人已经手下留情了。
“放心吧,没大碍的。”云古不在意地笑笑,“听小杰说你们今天去游乐园玩了?”
听到代师傅提起这件事,智喜心中莫名紧张起来:“代……代师傅,出去前我有完成今天的锻炼……”
“没关系,智喜,代师傅不是在批评你,适当的放松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之前是我忽略了,以后多和小杰一起玩吧。”只不过那个奇犽……一想起会长让人带过来的资料里,有关银发男孩的部分,他就有些头痛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云古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和与之同时响起的问候:“智喜!是我们,你在里面吗?”
智喜在得到代师傅的点头许可后,兴冲冲跑过去开门:“小杰,奇犽!你们怎么来了?”
“你忘记拿东西了,真是健忘。”奇犽将游乐园里玩射击游戏得到的奖品丢给他,刚打完电话和大哥汇报卡加身边可能有蜘蛛出现的消息,现在的他比刚回来时轻松了很多,语气也活泼起来。
“啊,我的钢铁战士!”看到喜欢的玩具,向来拘谨的智喜也忍不住露出了孩童的笑容,“谢谢你,奇犽!”
“智喜,你拿到的那些糖果奖励都被奇犽吃光了,我用这个乌龟娃娃赔你吧!”小杰将手里一直抓着的绿色公仔塞了过去。
“咦?没……没关系。”智喜赶紧摇头,“小杰你不是喜欢这个娃娃吗?我已经有钢铁战士了。”
“切,我小时候的玩具可比这个好玩多了。”看着他们推来推去,奇犽发出一声不屑的嘀咕,还想评论些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奇犽,你快过来!”
三个孩子一齐看向坐在床上的云古,事后智喜偷偷告诉小杰和奇犽,他从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代师傅。
云古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奇犽头顶,在他使用了凝的视线中,那根念力凝结成的天线格外醒目……
西索的决心'VIP'
那样的疼痛袭来,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全身的毛孔都被冷汗占据,裂痛、刺痛、剐痛……能够想象或者无法想象的痛感千千万万混杂合一,撕咬他肉体里的每一寸筋肉,刺激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元。他想要嘶吼,想要咆哮,想要用杀戮和鲜血平缓这无法摆脱的剧痛!
在爆发前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双泪眼。
那双即使是厚如瓶底的眼镜,也无法遮掩掉聪慧精光的,七年里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眼睛。
卡加……哭了?
几欲爆发的杀意像是被那滴晶莹的泪珠冻住了,快要炸裂的灵魂骤然从地狱般的煎熬里醒觉,切断了和剧痛难当的肉体的联系,被那些眼泪推入冰冷深渊。
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眼泪。
即使在拷问训练后昏迷了一个月,即使因为实验作业几天几夜无法闭眼,即使迷路后被一个山头的魔狼围困,她也只是睁着倔强的眼睛,清澈的眸中只有不屈的信念和……想要回到某个地方的一丝希冀。
在他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哭过……
仿佛被钝刀碾磨了万年的疼痛在心口爆发,这种发自灵魂的痛楚更驾凌于肉体的痛苦之上,令他目眦欲裂!
飞坦!你怎么敢伤害她!!!
那样纤细那样脆弱的她,连念也无法学会却比谁都自信的她,你怎么敢!让她流泪!!!
他没有顾及为了忍住咆哮而几乎咬裂的下颚,不曾在意绷紧至咯咯作响的筋骨,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因为恐惧和紧张而不停颤抖的人儿,他在即将泯灭理智的苦痛中挣扎着,想要用最后一丝力量,为她抚平眉头的皱痕。
更加强烈的痛楚在脑中爆裂,他终于无法坚持下去,视野模糊之际,他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在牙缝中挤出:
“不要……哭……我不会……让你……”
他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完,在黑暗袭来之前,有几点温热的液体滴上他的右臂,灼痛灵魂……
在知道卡加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即便她的眼里只有伊耳迷这个大哥,他也会,像一个哥哥一样,默默守护在她身后。
但是那晚在天空竞技场听见她有男朋友的消息后,涌上心头的酸涩清楚地提醒他,自己的妹妹,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庭,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个时候,她还需要他的保护吗?
他甩甩头,将这股酸痛的心绪归结为对妹妹早恋的不满。揍敌客的女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处理好伪造的身份资料,他混入埃沙医学院,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竟敢拐走自己的妹妹。
发现卡加所谓的绯闻男友居然是飞坦后,自己除了吃惊外,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卡加再怎么迷糊,也不可能爱上蜘蛛,更何况从大哥那里打听到,她和飞坦似乎还有着特别严重的过节。
因此接到库洛洛的电话,他只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而没有其它的想法。直到看见她因为摩天轮的震动扑进飞坦的怀里,看到那两具紧密贴合的躯体,他的心头重新燃起了想要把碰到她的男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那一刻,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像是割裂夜幕的霹雳,让他的丑陋无所遁形——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
悚然察觉自己的心理,他惊慌得无法面对那张熟悉的面容,只能借着解决爆炸凶手的机会逃出这个令他心悸的空间,却万万没有料到,飞坦竟敢放任她从高空坠落!
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他的心灵,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及时赶到,在他的心跳快要停止的那一刻,飞坦从天而降,抱住快要堕入地面的人影,才没有使他二度失去。
极度紧绷和突然放松刺激了他的神经,令被他勉强压制住的副作用陡然发作,和过去形式类似却远胜于前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险些无法躲过迎面而来的利刃。
看到她的泪水的时候,他的心脏像是碎开了,全身的剧痛加起来也比不上那一刻的心痛,他忽然觉得,只要能一直看到她的笑靥,就算一辈子只能在她背后偷偷守护,他也甘之若饴。
醒来的时候,酷拉皮卡趁她不在,低声问了个问题。
“你,喜欢卡加吧?”
喜欢?
他不知道。
这种恨不得将她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她、伤害她的心情,就是喜欢吗?
但是他明白,终其一生,他也不会让卡加知道他的感情。
她的目标,是过像普通人一样的平凡人生。
他不能,也不允许身为怪物的自己,让晶莹无暇的她,染上污垢。
因此他会一直,一直,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偷偷守护着她,直到……她不再需要。
飞坦的决定'VIP'
当右手被她握住的时候,飞坦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悸动。
记忆之中,从没有人主动拉过他的手。
那些叫嚣着要他去死的敌人,那些浑身颤抖跪着求饶的爬虫,那些筋和骨支离破碎的肉块,还有卑颜顺从的畏惧害怕的弱小无知的,利刃横刀,恶语毒咒,血肉淋漓,但是从来不曾有人,像这样慌乱无措地拉起他的手,带着他逃出人群的包围。
她在害怕什么?那些嘈杂无聊的围观者吗?完全没有必要!
只要一根手指,他就能让这些吵闹的无知者永远闭嘴。
他这样想着,却没有动手,只是任由眼前这个胆小的女人,抓着自己的手跑出后门,锐利的金眸闪动着疑惑:
从那双柔软的小手里传来的,像瘟疫般蔓延至心底的暖流,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抓住那一份温暖,她却突然放开了手,扶着墙壁大口喘气,一边担心被人追上。
仿佛失去了什么的感觉一闪而过,他皱起眉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还是一样愚蠢的黑框眼镜,还是一样怯懦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喜欢那副苍白外表下隐约浮动的疏离和畏惧。
看着她被夜风吹得发青的嘴唇,原本的玩兴一扫而光,他冷哼一声,决定暂且听从她的建议,先回学校,那两个从游戏厅跟出来的小鬼却缠着她不放。
看到她在冷风中抖动的身体,飞坦的心情没来由恶劣起来,在他爆发之前,他们的谈话终于结束。
回校后遇上宿舍门禁,看着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她,他突然产生了想要捉弄她的冲动。一把抱起那具瑟瑟发抖的身体,几个起跃跳上十五层楼,立在寝室门前的他,却怔住了。
流星街之外的,普通女人的身体,都是这么柔软,这么温暖吗?
那股仿佛毒蛇一般,轻轻舔噬得他的心房微微作痒的暖意,令他暂时忘却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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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在屋顶思索这个问题的他,不知不觉间又来到她的门前,正在懊恼自己的失神,却得到她生病的消息。
流星街之外的普通女人,果然是这么没用!
带着不屑的心情敲开房门,看到那张密布着细汗因为高温而红得不寻常的脸,他生硬地用随身携带的游戏光盘作为借口,然后在内心低咒自己为什么需要来访理由的同时,一把将这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的愚蠢女人扯进屋内。
然后,他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自称是她的男朋友,有着一头和某个讨厌的家伙一样碍眼的红发,在面对她时却露出那家伙绝对不可能有的温柔眼神的男人。
看着男人将她轻轻抱起走向卧室,他的眉头突然纠了起来,一种被石头压住胸口的不适感传来,他用力握紧拳头,陷入肉里的指甲刺激着神经,才压制下冲上去分开那两个人的冲动。
『绝不允许……』
什么?
他愣住了,想要辨清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但那个男人已经从卧室出来,手里捏着他送给她的游戏光盘。
“那么,请手下留情哦。”男人笑着很祸水,却丝毫掩遮不住眸里的挑衅。
哼,无聊。
飞坦在电视前坐下,就算只是游戏,他也不会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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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愚蠢的女人总是畏畏缩缩地低着头,戴着丑陋的黑框眼镜,穿着不适合她的衣服,笨手笨脚地随时可能跌倒的样子,但是,在她认真游戏的时候,却像是一颗并不醒目的黑珍珠,散发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难以言喻的魅力。
明明很害怕别人的目光,明明不喜欢成为众人焦点,明明对他怀着恐惧,但是只要一摸到电脑,或者说,只要被游戏一刺激,她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睿智、沉着、自信,像黑夜里的曼陀罗花,散发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帝王香。
在游戏中,飞坦不止一次侧头,瞥见相貌土气的她,侧脸的轮廓居然堪称完美,嘴角噙笑,十指翻飞,轻易破解自己设下的重重障碍。
“啊!又输了。不行呢,完全不是对手啊!”长相清秀的少年低呼着结束了游戏,然后又一次挤入他和她之间,看着他们的电脑屏幕,“你们还没打完?咦?飞,你按错了命令!”
哼!这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团长的指示,他早就……
在他爆发之前,侠客的短信适时传来,他来到消息中约定的地方,却发现,有条虫子居然妄想在门口偷听,在听到侠客说出他的身份后,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暴虐的怒意。
揍敌客……猎人协会……
原来团长的怀疑,是真的。
可笑啊,可笑。
可笑的是,他居然会在那一瞬反射性地反驳团长:“那个女人?不可能!”
原来那胆怯弱小,总是揪着衣角不敢说话的样子,只是骗局吗?
原来那如同毒药一般酸麻地熨烫着心灵的温暖,都是谎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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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带着从未有过的酸楚和疼痛。
他看着她从舱门滑落出去,看着她一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瞪大的绿眸里发自心灵的恐惧,以及失去血色的嘴唇中,那无言的战栗和绝望!
直到她即将坠落到地面——
他出手了!
在最后那一刻,他将她紧紧揽入怀里,满脑的怒火转化为沸腾的炙热,冲击着他的心灵。
如果刚才他没有接住她,她真的会就那么死去。
她是真的不会念,甚至连一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完完全全的一个普通人。
飞坦笑了。
太好了,你没有欺骗我。
如果你敢对我说谎,我会亲手杀了你……
看着为了男人的伤势而掉泪的她,看着扶着男人越走越远的她,飞坦的目光冰冷得有如刀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