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利用他的手机卡加入圆桌骑士的,只能是这个名为该隐的骑士。
众神背弃之人……该隐么?确实很像库洛洛会用的名字呢。
就在快要得出结论的时候,走廊上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几乎是瞬间,他就认出了那是卡加今晚所穿的高跟鞋声响。
闪电般关闭数个窗口,来不及启动退出圆桌页面的程序,脚步声就已经到了门口。
飞速掠到房间角落,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起,同一时间阿澈也心领神会地做好了伪装。
推门而入的果然是卡加。只见她白皙的脸蛋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渐渐逼近电脑桌的身体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看着穿着黑色洋装的卡加气势汹汹地掀飞零食山,推翻手办架,践踏垃圾堆,西索突然轻轻地,无声地笑了。
眼前充满活力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倔强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呢。只不过……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股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老成总会被恼怒、惊讶、羞窘、无可奈何等各种情绪所取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不再那么遥不可及,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融入这个世界。
是的,糜稽从一开始就知道,卡加是与众不同的。
不是因为她不同常人的智慧,不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老成,也不是因为在说谎时总是下意识眨动的第三只眼睛,而是因为,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和这个家庭,这个世界之间的疏离感。
她似乎时刻防备着周围所有人,对这个世界上一切寻常或者不同寻常的人和事,她都以一种矛盾的态度——初见的惊奇和下一瞬间的理所当然而接受。只是有时候也会站在无人的角落自言自语,说些类似“拜托,这根本不符合科学原理啊!”“……猎人的世界,果然一切皆有可能……”的话。
还有一些时候,她会看着苍蓝的天空,目中露出即便在答不出欧德尔所布置的难题的时候,也不曾出现的迷茫和无助,那种疏远的感觉更加深刻了,小小的身影散发出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悠远气质,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世界上消失……
只有在和伊耳迷在一起,她才会卸下重重的心防,变成一个普通的,仰慕哥哥的小女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身上那股疏离感才会暂时消失。伊耳迷,似乎是家里能够让她和这个世界变得契合的唯一理由。
这正是糜稽每次都会在她和伊耳迷独处的时候出现搅场的原因。虽然卡加身上的那种疏离感让他非常不安,但是他却不愿意伊耳迷成为卡加心中如此特别的存在,这种心头酸涩的感觉,让他非常,非常不喜欢。
因此他开始用各种方法惹卡加生气,他发现,当卡加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抛开那种防备和疏离,像一个真正的妹妹一样跟自己斗嘴、吵架甚至发飚,那双因为恼火而炯炯发亮的眼睛里,也只能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这种仿佛独占了她的感觉,让他越来越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他喜欢上了惹她生气、发窘的感觉,随着他的努力,她也开始渐渐融入这个家庭,这个世界,一个人默默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少,那种疏离感几乎快要从她身上消失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就这样把她绑在这个家中,没想到流沙女王的出现毁了这一切,也成功释放出他心底的那头“怪物”。
七年不见,尽管她的外貌因为药物作用改变了很多,但是他还是能够从那个咆哮着把阿澈从房间里戳出去的身形中,辨认出往日的影子。只不过那种令他心悸的疏离感,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
在这七年中,是谁……改变了她?
西索的手悄然握紧了,一种□的酸涩从心房涌出,令他无法呼吸。
就在他快要忍受不住酸楚的折磨的时候,卡加做的下一件事令心头的酸涩一扫而光——
她,还记得那个箱子……
勒进手掌的指甲慢慢松开,西索几乎压抑不住心口喷涌而出的炎热,一股久违多年的暖意蔓延全身,烧得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中蠢蠢欲动。
绷紧浑身肌肉,强行克制冲出去拥抱那个纤细身形的冲动,魔术师疯狂的双眸,紧紧锁定七年后失而复得的珍宝,像是要把那个背影刻入灵魂……
卡加,卡加,我的……
该隐的真身
扫了一眼电脑桌正中的屏幕,糜稽还没有退出圆桌骑士界面,他的头像居然是一片黑色,浓郁得像化不开的黑暗,头像下方,是一个略显诡异的名字——怪物。
怪物?我再次瞥了眼那个纯粹是黑色方块的头像,无尽暗夜里潜藏的怪物么?确实很符合黑客的身份呢。
替他启动退出登陆的安全程序,我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决定错开和他离线的时间,暂时不登陆圆桌骑士,而是熟门熟路地点开放在隐藏文件夹里的一个黑客程序。
以前为了方便偷溜去刑讯室给奇犽送吃的,我特意制作了一个能够选择性删除、篡改监视录像的黑客工具,糜稽知道后也从我那里拷了一份,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一直用到现在。
从主屋的中央电脑抽取出半小时到十分钟前的监控纪录,输入那条走廊的监控器编号,调出相关纪录,果然发现穿着洋装的我跑到房间门口的录像。
用程序自带的无人走廊录像一点点替代掉有我音像的部分,然后清除入侵纪录,仔细确认没有遗漏后,关闭黑客程序。
看了看时间,距离“怪物”的退出已经15分钟了,这个时候上线应该不会给人过于凑巧的感觉。
修改了IP地址,用星矢的帐号登陆圆桌骑士,发现只有Li…Cua和火狐两人在线。
Li…Cua:'好困啊~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要去睡美容觉!不然变成像你这种明明丑得不能见人却自我YY过度以为自己是无敌美男子的水仙花就不好了。'
火狐:'谁丑得不能见人???你给我解释清楚!喂!Li…Cua!!!'
Li…Cua:'咦?星矢大叔你上了啊?好久不见哦~说起来Ice、侠客、该隐他们也很久没来了,害我只能跟火狐这个没营养的家伙聊天。最近大家都很忙吗?'
火狐:'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话啊泼妇!!!星矢今天谁也别拦我,我要和她决斗!!!!'
Li…Cua:'切,决斗?你哪次编程赢过我了?就算你想要刷新自己107次连败的纪录,本姑奶奶今天也没时间奉陪。星矢我先下啦,拜拜哦~'
火狐:'可恶,有种跟我比病毒制作啊!'
提示:Li…Cua离开聊天版
火狐:'喂!!!泼妇你给我回来!有本事你不要跑!我@#!#'
我揉了揉太阳穴,打入一段话:'火狐,决斗时由被挑战者选择比试项目,这是圆桌骑士的规定。好男不跟女斗,要有绅士风度啊火狐。'
火狐(发怒的表情):'那个男人婆是女人???星矢你不会是提前进入更年期出现老花症状了吧!要不是她次次针对我我能跟她较真么我!'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处处针对她……
我苦笑了一下,这两个欢喜冤家,每次一起在线都能在聊天版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光是剪辑他们的聊天记录就可以编成一部上千页的不带脏字损人全集了。
习惯性无视火狐针对已经下线的Li…Cua所发出的连串吐槽,将自五年前该隐加入圆桌骑士以来的所有上线和聊天纪录,以及同时间段侠客的纪录全部下载一份。
多亏糜稽这几台计算机组的高效率,上百MB的资料在火狐自言自语刷屏两大页后全部搞定。
关掉下载器,我好心地输入一句话,提醒被Li…Cua气昏头脑的火狐:'火狐,你确定她下次上线会特意浏览你的聊天记录么?'
拿Li…Cua的话来说,像火狐这样的自恋男,就算多看一样他名字都嫌伤眼睛呢。听说她还特意用美工程序在自己电脑桌面更改了圆桌骑士的版块模型,其中火狐这两个字是用水仙花图标来屏蔽的。
火狐:'……'
'我还有事,先下了。'
火狐:'……'
提示:你离开聊天版
我先打开过去五年的纪录,将该隐和我帐号的聊天内容按时间顺序排好,然后快速浏览起来。
之前因为影帝的工作忙碌,外加我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因此和该隐聊天的次数没有超过个位数,其余时间都是夏特在上我的号替我做掩护。为了配合夏特的说话语气,我特意保持了星矢的说话风格,就连和该隐聊天时都没有放弃伪装。再加上该隐在聊天时口气都像是十分冷淡似乎依然在生气的样子,更是让我唯恐避之不及。
之前和该隐聊天时除了觉得他比小时候的糜稽客气许多,似乎并不想和我多交流以外(团长太谨慎了),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今天将所有聊天记录连起来研究,我惊骇地发现,他每次的聊天内容似乎都环环相扣,组成一个个缜密而又系统的语言陷阱!如果我毫无防备地回答,那么势必会泄漏一些和自己的身份、职业、处境和所在位置相关的信息,更为可怕的是,某些谈话片断甚至包含一些逻辑性或抽象性的性格试探!而一些有意无意的回忆性话题,更是将主题往两人的过往上引导!
如果不是凑巧在他问这些问题的时候都是夏特在线,恐怕她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冷汗,从后背涌出,几乎浸透里衣。
飞速扫视完所有留言,然后调出侠客的纪录,发现他跟侠客在公共版块的聊天纪录少得可怜!(每个骑士只能查自己和别人之间的私聊纪录和所有公聊纪录)而且时常出现规律性的,两人同时不在的长段空白时间(旅团活动去了),另外,每次骑士们合作“活动”的时候,他们两人中必有一人缺席(团长不懂黑客技术,所以每次都是侠客单枪匹马上阵)!
我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颓然倒回靠背椅。
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该隐,绝对是库洛洛所扮演的网络角色。
而他的目的,毫无疑问就是想要找出夏特。
突然记起猎人考试结束后,夏特在旅团的帮助下找到我时,库洛洛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语——
“这样,我就不再欠你了。”
以掠夺为本性的蜘蛛,费尽心思引出夏特的理由,仅仅是为了偿还所欠的人情吗???
怎么可能!!!!
想到夏特这几天来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我的心脏顿时变得冰凉,仓皇地摸索口袋,一把抓起放在内袋里的手机,颤抖地拨通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雨夜流星街(全)
流星街,雨夜。
这里从来不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即便是暖春的细雨,也丝毫掩盖不了空气中蒸氲的腐臭,洗涤不尽满目垃圾与断瓦残砖间,数百年淤积的污垢。
憋闷的潮热,像是无形的枷锁,缚紧黑暗中苟延残喘的呼吸,怯懦的鼠,堕落的羊,阴霾的狐,贪欲的狼,丛林法则镂刻进灵魂,腐蚀侵吞一切外来之物。
淅沥的雨声,埋葬无数隐入黑暗的呻吟和嚎叫,却掩饰不去栖息于人心深处的,贪婪与杀意。
可悲的是,包围住夜色中的外来者,准备用他新鲜的血和肉,或者尸体上可能剥出的钱包和值钱玩意,来犒劳自己的野兽们,并不知道, 他们所面对的,是比灵魂深处的恶魔更为可怕的存在。
穿着褐色西装的男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狩猎者的目标,他撑着一把簇新的黑色雨伞,在黑暗的雨夜慢慢前行,光亮如镜的皮鞋踏过地面,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他们已经跟踪他很久了,看不出他身手很好的样子。但以狩猎为生的野兽,并不缺少该有的耐性和谨慎。
男人像是完全不知道前路的可怕,正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禁忌的所在。
前方不远,就是蜘蛛的巢穴。
眼看他快要接近那条即便是流星街人,也不能轻易跨越的“边界”,他们终于沉不住气了,狩猎——开始!
已经,十多年……没有这样悠闲地,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股熟悉的腐臭令他觉得不快,这种理所当然的憋闷令他开始厌倦?
已经……厌烦了吗?这种游走在刀锋的生活……
他下意识地做了这七年来养成的习惯动作,将鼻梁上的眼镜向上轻轻一推。
如果不是因为库洛洛,即便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回来吧?回到这个,教会他什么叫守护,又残忍地剥夺走地狱中唯一的光线的地方。
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
那么库洛洛,你,成功了。
向左微微侧身,闪过黑暗中袭来的飞刀,一直紧闭的双目终于睁开,射出不同于夏特?布兰多的凌厉锐光……
男人睁开眼睛的瞬间,凯文突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瞬间冰冻灵魂的危机感!
凯文是流星街十三区边沿的一个小头目,本来像今天晚上这种针对个人的狩猎根本用不到他出场,只不过根据手下的回报,这个人居然径直向蜘蛛巢穴方向前进,令凯文觉得有必要亲自出马。
毕竟,想要找蜘蛛麻烦的人,不是一无所知的白痴,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身为头目的凯文,有必要确定这名外来者的危险系数,免得手下无谓牺牲。
如果外来者的危险系数过高,那么凯文就会将消息上报给十三区的线人,然后由区长决定处理方法。从一定程度上而言,像他们这种“狩猎者”也担负了确保流星街不受外敌侵犯的任务。
男人之前的表现非常普通,身上没有丝毫念压,除了脚步比一般人稳重,呼吸更加轻微,一直闭着眼睛像是个瞎子外,看不出有什么利害的地方,特别是——被跟踪了这么久也没有察觉异样。
而他的气质,也和大部分外来者一样,带着令人憎恶的虚伪平和,和流星街充斥着血腥与黑暗的雨夜格格不入。
因此,凯文才会下达攻击——这个如今让他后悔不已的命令。
男人的身形只是微微一侧,就轻松避过快手杰克的飞刀,然后睁开了眼睛,那双进入流星街后不知为何始终紧闭的眼睛。
褐色的利眸,带着凌厉杀意扫向人群,就连反射着月光的玻璃镜片,也丝毫阻隔不住那种睨视着蝼蚁的冰冷目光。
凯文的后背被汗濡湿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因为男人身上散发出威压,让他们潜意识里产生了只要一有动作就会被撕成碎片的预感。
仅仅是一个眼神的变化,男人就像从西装革履的绅士,突然化身成为黑夜的帝王!那身依旧妥贴的西服下,那幅过于传统的金边眼镜,像是多余的掩饰,丝毫隐藏不住男人身上爆裂的张狂,演绎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时间像是突然粘稠了,随着剧烈的心跳一秒一秒跳过,就在凯文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刹那,一个突兀的铃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铃铃……”
那是一串过分平直的朴素手机铃,即便身为贫瘠流星街的居民,凯文也觉得这种过时的铃音未免有些老土。
而这样一种保守拘谨的铃声,来自包围圈中由猎物晋升为狩猎者的死神身上。
男人终于动了,出手不是杀招,而是慢慢探入西装内袋。
然后从贴近胸口的地方,掏出一只方正扁平的黑色商务手机。
看清手机盖上来电显示的瞬间,男人的表情融化了。
是的,仿佛冽冬的冰霜渐渐被初春暖意慢慢消融,严酷向温柔的转变像是按下快进键的录像,在短短几秒内浮现在男人的眼中。追魂夺命的杀气骤然消失,男人又变回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