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索愣了一下,他又想起多少年前,那段遥远的对白:
'等我比大哥强了,你就肯叫我哥哥么?'
'不,我改变主意了,等你能够将猎人协会网络终端和圆桌骑士当成自家后院自由进出的时候再说吧。'
什么时候起,这个声音不在了呢?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她用气急败坏的声音大喊“糜稽”了呢?
催长剂每天每夜都在改造着他的身体,吱吱咯咯,他可以听到每一个细胞、每一块骨胳、每一寸肌肉嘶鸣哀号的声音。
药剂疯狂地在体内肆虐,同时也侵蚀着他的大脑,平时可以清醒地回想过去的时间越来越少。
恍惚的、疯狂的、激动的时候越来越多。
他渴望血、渴望刺激,但是再多的血、再多的刺激,也填不满胸口的空洞,唤不回那个柔软的声音。
这种漂浮在意识海表层,除了战斗、除了杀戮,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的感觉,多好啊。
无休止的战斗、无休止的杀戮,让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都累到极致,这样,只有这样,就不用去回想那个背对他缓缓倒下的身影了吧?
胸口明明不痛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眼泪落下来?
……
失神的瞬间,一把长刀破空劈来,身体反射性地向左后方闪去。
喀啦!
右手的手机被剑气划裂,强大的冲力将它扫出几米远,落在地上。
他看向半路杀出的男人,扎着冲天辫的浪人有着一双狼一般锋利的眼睛。如同他手中长刀,细长,锐利。
2V1,不是对手呢。
看来,只能先放弃啦。
西索闪过男人几记攻击,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蛋状物体,狠狠掷在地上。
最后一枚了呢,扔完这个,应该不会再想起过去,想起那个夜晚了吧?
巨大的浓烟喷薄而出,转眼笼罩全场。
“咳咳!”浪人打扮的落魄男子咳嗽几声,从浓烟里走出来,向站在门柱上的伙伴道,“可恶,被他跑了呢。侠客,你究竟怎么招惹到这个疯子的?”
那个少年的眼底,根本就是失去了理智,疯狂到极致的神色啊。
侠客若无其事地按了几下手机,门边几个傀儡就在一片惨叫中向自己太阳穴开了枪:“啊啦,你都说是疯子了,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啊~”
信长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些不耐:“怎么这么慢?大家都在等你。在这个时候,不要出差错啊。”
“我顺路去处理了点私事。”侠客的笑容消失了:“飞坦的事,还没消息么?”
“没有。”信长深深吐出一口气,“窝金已经闹了几天了,今天晚上,又该开始了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城市中心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他挫败地捂住脸:“天哪,那个大白痴果然又开始了……”
“你怎么不一起去?”印象中,信长也不是什么冷静的人啊。
“发泄了两天,有点累。”信长满不在乎地将日本刀收回鞘中,仔细看去,可以发现那柄淡色的刀身此刻被一层红得发黑的物质包裹着,透出粘稠腥味。
“全团都到了?”侠客走到被信长打飞的手机边上,将那个碎成两半的手机尸体捡起来,“啊啦~坏掉了,不过貌似里面的芯片还可以用呢。唔,这个独特的磁纹,和一般芯片很不一样啊……”
信长看了他一眼:“你是看上对方的手机,才放任他跟踪你的吗?”
侠客微笑着没有回答,他灵巧地将手机芯片拆出来,轻轻扔进口袋:“走吧,大家在等我们呢。”
他就是Ice!
西索已经跑出了很远。
身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但他仍像没有感觉似的,在屋顶跳跃前进。
刚才扔出去的烟雾蛋,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吧。
6岁的时候和卡加一起做来捉弄欧德尔老头的玩具,现在终于全部用完了。
还有那只被抛弃在战斗现场的手机……现在他的身上,卡加做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吧?
那么,终于可以淡忘掉,两年前那个为了保护他而倒下的身影了吗?
他慢慢停下脚步,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始终没有停止?
为什么,为什么,她永不再回来?
西索抬起头,凤眼迷蒙地看向凌晨天际。
城市里传来的阵阵爆破声,火光映照天幕。
“卡加……你看,有烟火哦。”
“你不是说过,热闹的日子里,就应该看烟火吗?”
“卡加,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看烟火呢?”
西索习惯性地伸手,慢慢摸向左胸装手机的口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他想起了躺在钢筋水泥里的,那破裂成两半的手机。那是卡加送他的7岁生日礼物。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狠狠地扭曲起来。未干涸的眼泪浸渍着脸颊上的伤痕,带出两行血色痕迹。
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放流沙女王在他面前夺走她心脏的情景,以及辫子男用日本刀切碎手机的场面,一遍又一遍,最后,两个画面渐渐重叠在一起。
“是你……杀了她吗?”
他又想起站在门柱上的侠客,那微笑着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自己右手的手机。
“是你们……夺走了她吗?”
他变得疯狂了,催长剂的副作用被激动的情绪调动起来,令他大脑里充满了暴虐的情绪,身体上每一丝肌肤都在颤抖纠结。
“她是……我的!”
爬满青筋的手用力一握,将左胸衣服口袋硬生生撕裂下来,□在空气中的胸口布满了长长短短的新旧抓痕,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火光中的城市,阴影中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
不够,还不够……
现在的他,还不够力量将她夺回……
要变强,变强,变得更强——
“嗯哼?~还是要找更多的果实锻炼才可以呢◆~不然,可是不行的哟?~”
黑暗之中,面目狰狞如修罗的恶鬼,一步一步向城市的相反方向迈进,渐渐隐入晨雾里……
“啊啊,火狐真是个变态呢!居然下这么重的手!可恶,他知不知道清理起来很麻烦啊!”我用消毒棉球擦拭着飞坦布满鞭痕的躯体,眉头不忍地跳动着。
可恶!我对处理伤势最没辙啦……每次看到可怕的伤口就会忍不住屁股发麻(艺人:别笑……艺人也是这样的,正确地说是全身发麻、屁股发酸的感觉,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一样?),飞坦身上的鞭伤远远看起来一片黑色,近看才发现伤势居然如此惨烈,纵横交错深陷入肉的痕迹让我连牙齿都酸麻起来。
幸亏被我料理的伤者本人一直昏迷不醒,要是他醒过来了,我就更加不忍心下手消毒了呢。
“伊斯特。”房间大门被推开一条缝,夏特拎着东西闪了进来。
“消毒药品。”夏特将左手的一个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在旁边放了一把钥匙。
“这是?”我停下手边的工作,好奇地望向那把小巧的金色钥匙。
看起来很像是保险柜的钥匙呢。
“房子爆炸前,我把你电脑的硬盘,以及一些重要文件都拿了出来,存在圣玛斯林中央银行的保险柜里,以后你可以去拿。”
“嘎?什么爆炸?”
“你没看吗?”夏特疑惑地瞥了眼被我放在床单上垫药水瓶的报纸,“我们的房子,就是位于玫瑰花园别墅区的那座,已经被炸平了。”
侠客走后,为了防止他回来找麻烦,或是通过房子里遗留的线索发现伊斯特的事情,他在收拾出重要物品之后,就把别墅炸掉了。
反正被侠客发现就不能在这座城市呆下去了,那座房子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夏特看向我,发现我的脸依旧保持着囧的字样。
“为为为……为什么会被炸掉啊???”我这两年深入简出,好像没有得罪什么恐怖分子吧?凭什么不炸别人的房子光炸我家啊?要知道那幢别墅可是花了我整整270万戒尼啊!!!!
从揍敌客家出来后,为了隐藏身份,我就不再使用自己的银行卡,所以这些钱,可是我在这两年时间里,在拼命研习咒字想办法解救窟卢塔族大危机的情况下,一分一厘赚起来的啊!(从千神让那里= =||)
现在刚背负上贪婪之岛的200亿债务,就遇上了这种事情,我能不囧吗我????
我开始万分后悔,刚才没有向伊耳迷敲诈一点医药费了……
“侠客找上门来了。”夏特扶了扶眼镜,说出一个把我炸得晕头转向的消息,“为防万一,我想还是离开圣玛斯林比较好。”
⊙0⊙!!!!!
侠客!侠客那个狐狸竟然找上门过了?????
不!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既然侠客已经来过了,那为什么夏特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夏特一副对侠客很了解的样子?难道,他认识幻影旅团的人吗?
“他是来找你的,星矢。不过貌似把我误认成你了呢。”夏特用简短的几句话解除了我的困惑,同时把我再次炸向云端,“对了,我就是Ice,请多指教!”
飞坦的目标
天哪……Ice居然是夏特……夏特竟然是Ice……
谁能告诉我,圆桌骑士里究竟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直到满头肿包的金醒过来时,我还在思索这个令人纠结万分的问题。
“原来……”金一边吸着方便面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那个人是你大哥啊。这么说你是在离家出走罗?”
“什么叫离家出走啊!”我不满地瞪他一眼,原本洁白的侠士装已经变成一整块黑布挂在他身上,呜呜,我137万戒尼的置装费啊!我是脑袋长包才会想到让这个邋遢大叔COS中国侠士的!简直就是糟蹋这身衣服嘛!
“我这是离家修行!跟离家出走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嘛。”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这么早被家人发现么我?
手一用力,大滴药水浸入飞坦伤口,使得他的身体反射性地抖动了一下(植物性神经发射,飞坦本人依旧昏迷中)。
“明明瞒着家人……”金充满怨念的嘀咕在我双目喷射出的凶光下慢慢消失,“那个……那你接下来怎么做?要回家么?”
我又不是想自杀,这么早回去找死啊?
“先把蜘蛛的事情解决了,然后再看着办吧。”我收起消毒药剂,满意地看着在药水刺激下明显浮肿了一圈的飞坦,嗯,把鞭痕里的毒素刺激出来,就容易痊愈了。
“这个家伙怎么处理?”金把方便面汤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将空盒抛入墙角垃圾桶,看着飞坦问道。
“杀了他怎么样?”如果不杀他的话,以后恐怕麻烦无穷哩。
“你是说真的吗?”金温和的眼睛直视我,清澈的瞳中看不见一丝杂质。只是那张青肿得有些可笑的脸上明明白白流露出“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啊~真是讨厌!”我烦恼地皱皱鼻子,“被你看穿了呢。我准备把他丢掉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通知蜘蛛来领人。”
假如把他放在城市里的话,恐怕接回同伴后的蜘蛛会忍不住在这里大开杀戒呢。
咒字的封印坚持不了几天了,必须在失效前将这个麻烦弄出去。
“要我帮什么忙么?”金抓抓头发,好心提议。
就在这时,他腰际的手机突然响了,呱呱叫的青蛙铃声把我吓了一跳。
从某个方面来讲,金的恶趣味比起西索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喂?会长???”
“唔?是么……好,好的!”
看着金面色凝重地挂上电话,我知道让他帮忙的主意多半要泡汤了:“尼特罗那只老狐狸?他找你什么事?”
“加力佛基亚遗迹附近发生了6,8级地震,目前遗迹出现了坍塌前兆,猎人协会那边需要专家去帮忙解决。”
而眼前这个一提起遗迹就像换了个似的金,就是这一行专家中的专家了。
“哦,那你去好了。”
“不要我帮忙么?”金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担忧。
“没事,丢个人形垃圾而已,小CASE啦!”
假如飞坦这个时候醒来,估计会想杀了我吧?(艺人:他早就已经把杀你作为人生追求之一了= =||)
话说……金那个粗神经的迟钝家伙,果然没有发现自己头上的大包和脸上鞋印呢……
目送金翻窗而出,我回过头来,开始研究飞坦胸口的金色乳环。
唔……这个东西好像直接扣进了肉里,该怎样才能把它取下来呢?
畏畏缩缩地摸上这个金属小环,轻轻一拉,唔,好像不行呢。
再用力点?
还是不行。
可恶……我拧,我敲,我掰……
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做的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么硬T_T我……根本扳不碎它啊……
就在这时,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道灼热视线粘在我脸上,我抬起头,发现飞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眸子此刻正如刀锋般盯住我,里面滚动着遮天蔽日的暴戾。
我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下。
捏在指尖的乳环闪着淫靡的金光,较细的金属末端拉拽着已经硬挺起来的浅褐色□,穿过皮肉的部分渗出几滴血珠。
唰!!!!
我的脸瞬间熟透了!
触电般甩开手中金环,却引起飞坦一声喘息,我满脸通红地把手放在衣角使劲揉搓着,结结巴巴解释道:“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拿掉它……”
看着飞坦更加暴虐的眼神,我几乎想要化身鸵鸟把自己埋进地里。T_T,为什么你早不醒晚不醒偏在这时候醒……虽说我已经做好了被你恨一辈子的准备,但是也不是想要被当成变态女□来记恨啊……老天哪,让我去死好了……
“唔~”
封印减弱了?我顾不得害羞,吃惊地看向他,已经可以发出声音,就说明至多还有5天,封印就会完全解除,必须在这个期限内将他转移出去!
在看清床上人的情状后,我的脸嘭地一声,又一次爆炸了。
飞坦的眼神依旧锋利,只不过里面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他的脸颊像是被染成了粉色,喉头急促地跳动着,发出压抑的呻吟。
“碧螺春?”夏特不知何时回到了房间里,“这种罕见的毒剂可是被卖到了100亿每克呢。据说是专门针对念能力者的外用春药,会通过伤口吸收入体内。如果在24小时内不‘解决’的话,中毒者以后就再也不能使用念力了。”
……
原来火狐那小子泼在飞坦身上的居然是这种东西吗?100亿每克……还真是大手笔呢。不过,他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救他吧……真是异常的恶趣味啊。
还有,为什么这东西会叫碧螺春……这明明应该是茶的名字吧?果然这个世界……不能用常理判断啊……
沉默良久,望着飞坦越来越可怕的神色,我干涩地开口:“夏特,这附近……有情趣用品屋吗?”
“……”夏特皱起眉,露出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扭曲表情,“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比充气娃娃更方便的电动工具?最好是自动运行的那种,帮他弄一个。”我承受着飞坦刮骨剐肉的眼刀,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总不会想要用自己的手帮他解决吧?……”
“……”夏特的脸色顿时像是生吞了一只蟑螂,作为这名7岁女童名义监护人的他,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问题——
伊斯特……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躺在床上演绎着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猎人版的飞坦,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