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鬼卡西吉要叫我干什么呢?”他对着那些皮箱、包裹喊道,“难道他认为是我把那老妖婆杀了不成!”
一气之下,他就去找卡西吉。卡西吉穿着雨衣站在街上。斯齐姆斯一见,脑袋就耷拉下来,不过还是停了车。卡西吉说秀姬现在很着急,问斯齐姆斯昨天是不是看见了布列波太太。
“我已经告诉过她,我没看见,”斯齐姆斯大声喊了起来,“尽管这个老婆子从来不放过一个白坐车的机会。难道我能把她吃了?”
卡西吉没回答。明摆着的事,没法回答。
这时,一个男人提着两口皮箱朝车里望了望问道:“车子空着吗?”
斯齐姆斯点了点头。只好再拉一趟,此刻拒绝这个人可就太惹人怀疑了。
刚开过两个街区,他就意识到车里的人又不见了,现在他已经能够凭感觉作出判断。他回头一看,乘客确实没有了。座位上放着一个刻着姓名的烟盒,一个打火机,一些硬币,裤子扣,皮鞋上的钢环和金圆珠笔等等。
请诸位出出主意,你们说这个司机该怎么办呢?他不能不出车,那会引起怀疑。可是他也不能一个劲老对要车的人说:“有人,有人呀!”这样做结果也很可怕。看来,斯齐姆斯只好当这些怪事的牺牲品,不过,他一直坚信自己是无罪的,他没干坏事。
说来也怪,斯齐姆斯对不顺心的事,有个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这就是发一通脾气,然后就算了事。他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他还是个“常有理”,出了事准是别人的责任。
现在他又来这一套了。乘客要了车,坐进来,报了地址,随后就像烟雾似的消失了,还留下点纪念品——这,斯齐姆斯有什么责任呢!他的火气愈来愈大,到第二天晚上,他对所有的乘客都恨之入骨了。
“你们不是要耍弄我吗?来吧!看看谁吃亏!”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把箱子包袱什么的往屋里拖,“我还要收保管费呢!早晚你们得把东西领回去。咱们就走着瞧吧!”
斯齐姆斯左思右想得出了一个结论:正义必将胜利,他个人必得好报。
晚上他给秀姬打了个电话,想打听一下她妈妈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不,没回来。好心的未婚夫请她去散步消愁,可引来的却是秀姬的一顿臭骂。他无可奈何,只好又去酒吧间借酒浇愁了。在这里他可以消磨时间,还可以骂骂那些他认为是耍弄了他的乘客,难道他们一个个融化在空气中了吗?
“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吹着啤酒的泡沫自言自语,“要不就不再开这辆怪车了。”想到这里他真的怕了起来。
“你们想让我活活饿死?”也不知道他这是朝谁喊。不,他根本就不愿有这样的下场。
可是出这些怪事的原因,他始终找不出来。关键是他没想起第一个失踪者塔德乌斯·拜因德尔给他留下了一块麂皮,其他乘客“忘”在车里的东西全部都是金属的,而非金属物都是因为放在车底或行李舱才“留”下来的。斯齐姆斯根本没好好琢磨这些情况,不过,即使是琢磨了,他也不可能找到答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拜因德尔进行的那种试验,他甚至连拜因德尔这个人都忘了。因为斯齐姆斯以前是凭对男乘客给多少小费,对女乘客则是看小腿漂亮不漂亮来记忆的,所以他早把拜因德尔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三天过去了,布列波太太还是没回家。秀姬开始对未婚夫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恶感,埋怨他对丈母娘的失踪满不在乎。他确实比别人满不在乎得多,不过他倒也没兴高采烈。现在秀姬正含着泪水和卡西吉商量怎么办。卡西吉与意外事故死亡者管理处联系后大吃一惊,最近几天城里失踪的人数剧增。一股强烈的职业责任感涌上心头,卡西吉认为可以从布列波太太的失踪上找到线索,于是他就开始留心观察。
到了第四天夜晚,这位司机的家简直成了杂品仓库。包裹、电瓶、巴松管盒、食品……皮箱摆满了一面墙,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到了第五天的夜晚,第二面墙也让皮箱挡住了一半,包裹只好放到床底下去。到了第六天,斯齐姆斯终于明白再也无处可放了。
就在这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行大字标题:“魔鬼作怪!五十二人失踪!”
报道是这么写的:最近几天五十二名不同年龄的男女不知去向,而且新的失踪报告还在不断报来,受难者的名单已经编制就绪。种种迹象表明,消灭这些人易如反掌……
斯齐姆斯来劲地研究着失踪者的名单。
“我一个也不认识!”他朝着那堆皮箱大声喊道,“他们钻到车里来的时候,我并没问:‘你尊姓大名?’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要我把车锁在车库里,自己活活饿死!”
报界还强调指出,所有失踪者本人方面都没有失踪的导因。有的人是在上午十一点失踪的,有的人在半夜,所有的人都是从城市的这一头到那一头的过程中“钻到地底下去的”。有的失踪者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出租汽车里,因此,有些失踪者的家属在绝望中要求警方对出租汽车司机采取最坚决的措施,比如拘留,传讯等等。
“他们还想干什么?”斯齐姆斯看到报纸这些报道以后非常生气,“就为这个老妖婆,秀姬连理都不理我了。还想怎么样!现在又想吓唬所有的乘客!这都是那些下流记者搞的鬼名堂!”
他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就又到酒吧间去了。他认为喝着酒容易想问题。
几杯下肚,他的火又上来了。他从电话簿里找到了一个报纸编辑部的电话,投入一枚硬币就拨通了。
“你们打算干什么?”他对着话筒吼着,“编印了一篇坐出租汽车失踪的神话,是不是想把所有老实司机的饭碗都给砸碎,逼他们去犯罪,对不对?”
他把话筒一挂,边骂边朝自己的汽车走去,还没开过三个街区,一个上了年纪的胖子就拦住了车。这个人在后座坐稳了以后就打开了昨天的报纸,然后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问道:“我希望您不是那个‘鬼怪司机’吧?”
斯齐姆斯恶狠狠地扳动着变速器的把手,头一百米他开得飞快,就好像憋足了劲的蒸气从管子里冲出来似的,接着就强压着满腔的怒火说了起来。他评论报纸的话是如此尖酸刻薄,指责那些靠舞文弄墨过日子的人侮辱了老实的劳动者,而这些劳动者唯一的罪过就是不得不去干活。他声调越来越高,怨气愈来愈大。当他在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他已经把胸中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了。在两条繁华的街道的会合点上,商店的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我们这位主人公的面孔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一辆警察巡逻车停到了他旁边。“就是他!”卡西吉对巡逻车司机说罢就从车里走了出来,然后朝斯齐姆斯的车里张望。
“你们这些寄生虫,”斯齐姆斯扯着嗓子喊道,“以为只要口袋里有钱就可以侮辱诚实劳动者吗?”
“喂,”卡西吉插了嘴,“你在和谁吵嘴哪?”
斯齐姆斯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这个家伙也在场!真是祸不单行。”不过他的嘴还是挺硬,“就和后座的那个家伙呗。他问我是不是我把人杀死在车里了。都是那些混帐文章引起的……”
“哪个家伙?”卡西吉仔细地查看着汽车,“他在哪儿?在后座?”
斯齐姆斯转过身,座上什么“家伙”也没有。在麂皮上放着一副助听器,一块手表,刻着姓名的自来水笔,几枚银币,三枚裤扣,一条拉链和一个皮带扣。
卡西吉朝警车作了个手势,让其跟在后面,自己坐到了斯齐姆斯的后面,关上了车门。
“到警察局去!”他下了命令,“我已经注意你好几天了,亲爱的。从秀姬的母亲失踪后,你的车里坐过许多人,他们都失踪了。我们现在去警察局,你小子可别想在我身上也搞鬼名堂!”
斯齐姆斯差点没气死过去,这可真是天大的不公平呀!不过他还是顺从地开往警察局,巡逻车紧跟在他后面。
这位司机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大声喊道:“真他妈的活见鬼,我有什么过错呀!”
又没人答话了。
现在,经过一段时间以后,斯齐姆斯又可以向别人讲那些天发生的事情了。警察对他的家进行了搜查,在他的房里、贮藏间里找到了所有乘客留下的东西。乘过这部车的一共有七十二名,其中卡西吉的遗物是:手枪、警笛、证章、手铐、指节防卫具及其它警察用的工具,都作为他因公殉职的纪念品陈列在警察局的专门橱柜里。
斯齐姆斯一下子出了名,全国都知道他就是那个神秘凶手——“鬼怪司机”。他之所以落网,是因为一位不知疲倦的警察爱上了一位受难者的女儿。在爱情的激励下警察废寝忘食地侦察线索,并终于把那个“鬼怪”揪了出来。不幸的是最后他本人也成了“鬼怪”的俘获物,就连警车也爱莫能助。当时,警车是紧紧地跟着的,几乎是后车头贴着前车尾,可是卡西吉还是和其他受难者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斯齐姆斯被指控杀害了七十一个人(其实是七十二个人,哪怕有一个人发现拜因德尔先生失踪也好呀)。被告高声抗议,可还是把他投进了牢房。
在这个美好的国度里,正义总归会胜利的,在事情被大肆渲染的时候更是这样。一位名叫伊尔温梅·卡斯曼的律师被指定为斯齐姆斯的辩护人。他马上请求法庭注意一个事实:到目前为止,全国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因此,可以推断失踪者并没有死亡。这样就产生了一个缺乏犯罪构成的问题,辩护人要求立即释放被拘留者。司法当局提出反诉——被告从事了抢劫,还提出了一份记录,开列了从司机家中搜到的所有物品的清单。卡斯曼律师把这条指控也驳了回去,他反驳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向警察局报告被抢劫,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乘客送给司机的呢!”谁能否定这一点?他坚持要求释放被告。后来警方暗中鼓动群众在监狱墙外聚会,并扬言要施行私刑,这样律师才被迫同意继续拘留斯齐姆斯。
舆论的反应就像雪球,愈滚愈大,愈来愈强烈。记者、采访员、上流社会趣闻的专栏作家,围绕着斯齐姆斯这个人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们把他比作出名的杀人凶手“蓝胡子”,而且说若论杀人数目,他可算独占鳌头了。不少出版商一再提出巨额稿酬,约他提供一份详细的自传:《生活和犯罪史》。那位律师一本正经地劝他接受这个建议,就算是为了支付诉讼费也该如此嘛!甚至有三位心理学家发现被告的犯罪倾向是有着前提条件的,他们认为早在童年时期周围的人就压迫他,不让他自然发展。另一位精神分析专家却说,他的犯罪禀性之所以形成,恰恰是由于童年时期没有受到约束。社会学家断言,坐到被告席上的不应该是斯齐姆斯,而是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正是他们应该负此罪责。本市最大的“贝尔”电话公司甚至保证在开庭那天免费为新闻界提供充足的通讯服务。
秀姬的名字也在报纸的标题中出现了。不,她不是以斯齐姆斯未婚妻的身份,而是以被卡西吉烈士热恋的对象这一身份出现的。现在这一爱情对她来说已经是终身遗憾了。还冒出了三位女性,他们都公开宣布自己早就和斯齐姆斯结过婚;另外还有九位女性写信给被拘留的人,表示愿意把自己的身心全献给他。
突然,情况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有天,卡西吉忽然一跛一拐地走进了警察局。一点不错,就是他,不过可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这位警察说那天他莫名其妙地就飞出了那辆出租汽车,醒过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警察的标志、手铐、手枪、警笛、指节防卫器等等都不翼而飞了。他一抬脚——鞋子就散了,因为鞋上的钉子都不见了。他认为必须把发生的一切写一份报告……
一个小时以后,一位上了年纪的胖子躺在人行道上不省人事。后来他才说明,他刚和司机开了个玩笑,转眼之间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马路上了。裤子上的扣子也一粒不剩。
不久,其他的受害者也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街头。他们的衣着多少都有点不整齐,所有这些人身上的金属物一个也没剩下。他们谁也不相信别人已经找了自己许多天——“我坐进出租汽车,就被扔了出去,紧接着我就到警察局来报案。”在四小时之内出现了九个人,他们都是五天前“失踪”的;六个小时之后又出现了十五名六、七天以前“失踪”的人;一个昼夜之后七十一名“失踪”者中有五十九人被“找到”了。这些人和斯齐姆斯当面一对质,都认定他就是那个司机。不过,事情还没完。
警察局是有高度洞察力的,他们发现了一条规律:这些人,失踪得越晚,露面就越早。等到布列波太太发疯似的冲进警察局的时候,大伙都明白,戏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位太太大喊大叫,说这可恶的斯齐姆斯偷了她的订婚戒指和皮鞋,又从她的紧身马甲里抽出了衬片,发誓说一定要让女儿和他一刀两断。
戏不光是接近了尾声,而且已经结束了。拜因德尔先生在喧闹繁华的大街上出现了,他正在琢磨自己是怎么从出租汽车里摔出来的。后来他想起五月三日下午五点他去马克发登家,在车里,他欣赏着那块麂皮,然后就跌倒在它上面。可此时却是深夜,既没有出租汽车,也没有那块麂皮,口袋里的怀表、零钱也都不见了,裤子也散了。拜因德尔勉勉强强走回了家,好在不过才两个街区,家门下面塞着一叠报纸,他一看今天已经是五月十四日,不觉大吃一惊,同时他还看到了近来发生的那些怪事。
塔德乌斯·拜因德尔先生煮了一壶浓茶,倒上一杯,然后就全神贯注地思索起来。他想起自己走出家门,坐上出租汽车,打开小包,就开始仔细地观察那块麂皮。正是这块麂皮刚刚向他证实物体的相互透过试验已经成功了,然后他本人就穿过这块麂皮“失踪”了。现在,经过十一天半以后,他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了。
拜因德尔懂技术又亲自搞试验,所以他毫不费力就把原因找到了。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单纯从科学的角度看,它已经涉及到法律了。那七十一个人有权对拜因德尔提出控诉,想到这里拜因德尔发起抖来。真巧他的名字没有列入失踪者的名单,因为他是个单身汉,没有人去报案。斯齐姆斯也没把他的东西留在家里,那块表他已经卖掉了。
拜因德尔对利弊作了一番权衡,最后作出一个明智的决定:闭口为佳。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去找了自己的朋友马克发登。
“我的上帝!你还活得挺好!”主人高兴地喊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也成了‘鬼怪’的牺牲品了呢!这些天你跑到哪儿去啦!”
“让我慢慢给你讲吧,乔治。”
于是塔德乌斯·拜因德尔就给自己的朋友讲了起来,从各方面看,他已经揭破了一个物体向另一物体透过的秘密。拜因德尔说,所有固体的原子都是很小的,但是原子核和电子之间的间距却很大,所以像中微子这样的不带电的基本粒子完全可以自由穿过。但是,原子核和电子相互却是被电磁场牢牢吸住的,它们顽固地占据着一定的空间。如果设法使其中一个的电磁场消失,那么这个固体的结构中就会出现大量的“空白”,这么一来,别的固体就可以自由地穿过它了。这样,两个或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