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真是大错特错了。幸运也许真是一位天使,但她却是个最不可靠、一闪即逝的天使。奥布雷转身朝谢普里走去。他颇有些羞愧,因为刚才没理睬自己的助手。当然,他仍然没有放弃,眼睛始终盯着应该出现一个光点的那片夭空,就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突然间,闪亮的罗伯星簇①被一片黑色咬去了一部分。有东西……好大!
羞愧之情抛到九霄云外。尼瑟林猛地侧身倒下,四筒望远镜举到他视力较弱的眼睛上。今天晚上,他只能依靠四筒望远镜和弱视眼睛了……他缓缓转动望远镜,在他的预测范围内搜寻着,祈蜘蛛人命名的星群。祷着再次发现他的目标。
“先生?怎么了?
“谢普里,向上看……上面。”
小伙子静了一秒钟,“哎呀!
奥布雷·尼瑟林什么都没听见。四筒望远镜盯上了那个……东西,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它上面了,望着,同时记下自己看见的一切。他所看到的是光的缺位,一个影子,横过星簇。偏移角度接近四分之一度。在星群和星群之间,那东西再次消失……又看到了,看到了一秒钟时间。尼瑟林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形状:一个向下运动的圆柱体,又短又宽,船体中部似乎还伸出一个很复杂的结构。
船体中部。
它的运动轨迹好像穿过星群,一直向南方地平线降落下去。尼瑟林试图追踪它的完整轨迹,但没有成功。要不是因为它穿过罗伯星簇,他说不定根本盯不上它。谢谢你,幸运天使!
他放低四筒望远镜,站起身来。“我们继续观察几分钟。看会不会有其他东西伴着它飞。”
“嗯,我下去把这东西放到网上好吗?求求您!”小伙子恳求道,“高度超过九十哩,大得可以看到它的形状。这东西肯定有半哩长!
“好吧,去吧。”
谢普里消失在楼梯口。三分钟过去了,四分钟。南方地平线附近有个光点一闪,滑了下去。可能是一颗S型低轨道通讯卫星。尼瑟林将四筒望远镜放进口袋,缓缓走下楼梯。防空司令部这一回肯定会好好听听他的发现了。尼瑟林搞的项目,很大一部分经费来自协和国情报局。他知道金德雷国近来不断发射的那种飘浮式卫星。但这东西不是协和国的,也不是金德雷国的。这东西一到,蜘蛛人的所有征战相比之下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纠纷。世界已经到了核大战的边缘,而现在……现在会怎么样?他想起来了,昂德希尔老头不断唠叨所谓“天上的渊数”。但天使应该来自友好的、冷冰冰的地底,空无一物的天空是不会降下天使的①。
谢普里在楼梯下面等着他,“坏消息,先生,我没办法—”
“和大陆的通讯联系中断了?
“没有,没中断。但防空司令部根本不理睬我,跟上次报告极光时一样。”
“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了。”
谢普里急躁地一挥手,“也许吧。但我发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流言。最近几天里,这类帖子一个接一个,都快裸到屋顶了。什么世界末日呀,发现雪怪呀。都是些大笑话,嗯,我自己也添了些。可今天晚上,怪帖子一下子涌出一大堆。”谢普里停下来,好像不知怎么描述似的。突然间,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这种事,不……不自然,先生。我发现了两个帖子,描述我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大海上空出现这种怪事,这种帖子肯定少不了。可它们转眼间就淹没在一片胡说八道中了。”
唔。尼瑟林走过房间,在控制台前他那张旧栖架上坐下。谢普里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等待着他的判断。我最初到这个观测站时,这里到处是控制器、仪器、操纵杆,全都是模拟式的,占了足足二面墙。现在的设备大都很小,数字式的,非常精确。有时候他跟谢普里开玩笑,说这些看不到内部元器件的玩意儿到底信不信得过。谢普里从来不理解他为什么不信任计算机自动化控制系统,直到今晚。
“知道吗,谢普里。也许咱们应该打几个电话。”
【 ①蜘蛛人重视地下,看来其神话传说也是这样,而人类传说中的神灵总是生活在天上。】
《天渊》作者:'美' 弗诺·文奇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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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伦克至闯汉前见过一次干燥咫风,那还是上次大战期间的事。但那次是在地面,准确地说,大部分时间龟缩在地下。他记得的只是风不住地刮,细细的雪粉在风中飞旋,落下,堆积,堵塞每一道裂隙,每一个洞口。
这一次,他身在空中,从四万英尺高空向下降落。在黯淡的阳光下,只见咫风的涡流铺展开去,远达数百哩。咫风风速为每小时六十哩,但隔着很远看,它好像静止不动似的。干燥咫风的威力永远比不上光明初期挟带洪流的狂暴咫风,但干燥咫风一刮就是好几年,冰冷的咫风眼越铺越宽。世界的热平衡活动中止了,全球仿佛变成了热量稀缺的高原。水能消失了,水变成了晶体。一旦跨过这个高原,气温就将稳步下滑,进人另一个寒冷得多的水平。到那时,空气就会渐渐消失。
他们的喷气进滑进云层,在看不见的气流摆布下摇晃颠簸。飞行员之一告诉大家,这里的气压比海峡上空五万英尺处还低。伦克纳侧着脑袋靠在舷窗上,差不多可以直视前方。前面的咫风眼里,粉尘似的冰雪吞没了阳光。光还是有的,来自地表之下南国工业所释放的炽热的红色。
前面远处,一座崎岖险峻的山峰刺破云层。自从他和舍坎纳许久以前那次深黑历险以来,他再也没见过这种颜色的山峰。位于南端市的协和国大使馆有自己的机场,在市中心之外,一块八平方哩的地产。只是以前各世代协和国殖民飞地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对协和国和南国来说,这些残留至今的殖民地时而是两国友好关系的障碍,时而是促进两国经济发展的推进器。但在昂纳白看来,这只是一块短得要命、油迹斑斑的冰面而已。经过改装的轰炸机降落了—伦克纳一生中最刺激的一次着陆:滑溜溜的,急速掠过,一连串看不到头的积雪货仓在眼前一晃而过,像一串模模糊糊的影子。
将军的飞行员真棒,或者运气真好。他们终于停下了,前头不到一百英尺处就是跑道尽头之外的一个个雪堆。要是到了那儿,大家可就完蛋大吉了。几分钟内,甲壳虫形状的汽车开了过来,拖着飞机驶向一座机库。在露天活动的人没有一个。跑道之外的地面蒙着一层亮晶晶的二氧化碳冰霜。
机库像一个巨大的洞窟,里面灯火通明。还有,总算见着人了—在大门关闭之后。地勤人员推着舷梯一拥而上,还有几个看样子像大人物的家伙等在舷梯下。很可能是协和国驻南国大使和使馆安全长官。这里是协和国领土,下面应该没有南国的人……但他马上看见其中两个大人物身上佩着议会徽记。有人真是很着急呀,急得顾不上外交策略了。
中舱门打开了,一团团冰冷的空气涌进机舱。史密斯已经收拾好她的计算机,朝身后的舱门走去。伦克纳在自己的栖架上待了一会儿,朝一个情报局的技师招招手。“发生过其他核爆吗?”
“没有,长官。什么都没发现。通讯网上各处都发来了确认。只有一次核爆,当量只有一百万吨。”
陆战指挥部的士官俱乐部跟其他部队不太一样。陆战指挥部离可以让人娱乐身心的平民居住区很远,开车要走一天多。另一方面,这里的预算比坐落在偏僻地方的其他军营充裕得多。陆战指挥部的军士一般是技术人员,受过至少四年大学教育,许多人的岗位在地下最深处的指挥与控制中』L',还要爬好几层才到得了俱乐部。所以,除了常见的游戏台、健身房、酒吧,这个俱乐部还有很大一批藏书,一道拱廊下摆着一排可以兼做学习工作站的游戏机。
维多利亚·赖特希尔懒洋洋地坐在阴暗的吧台后,望着远处墙上正在播放商业广告的电视。她居然可以进入这里,这或许是这个俱乐部最不同寻常的地方。赖特希尔是个年轻中尉,而中尉正是许多士官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这里有个传统,如果军官不亮出军衔标志,又是一位士官请来的,那么,其他人也可以容忍他的在场。
容忍,但具体到赖特希尔,并不欢迎。她的小队有突击检查的坏名声,又跟情报局长关系不同寻常,一般人于是对她和小队敬而远之。幸好除她之外,小队其他成员都是军士。这会儿,他们四散在俱乐部内,每人都背着外出工作的背篓,里面盛得满满的。总算有一回,别的士官们肯跟他们说话了,虽说算不上拿朋友。即使不在情报局工作的人都明白,局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随时可以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贯神神秘秘的赖特希尔小队肯定有点内部消息。
“去南端的是史密斯,”吧台边一个年长的军士道,“其他还会有什么人?”他的脑袋朝赖特希尔手下的一位下士一偏,等着对方回答。苏比斯莫下士只耸了耸肩,按传统观点年轻得不体面的脸上一脸噜懂,“我怎么可能知道,军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年长军士的进食肢挥动着,比划出一个冷笑。‘“是吗?真要是不知道,你们这些赖特希尔小爬虫怎么个个背着外出背篓?叫我说,你们肯定等着跳上飞机去什么地方。”一般情况下,遇见这种包打听,维基会当即采取行动,叫苏比斯莫离开那儿,如果有必要,命令那个年长军士闭嘴。可这儿是士官俱乐部,赖特希尔没有半点指挥权。再说,之所以让小队来这里,目的就是让队员们离开当官的视线。好在过了一会儿,年长军士明白不可能从那个年轻下士嘴里掏出任何情报,于是转身回酒吧另一头他那些酒友那儿去了。
维基不出声地吁了口气。她把身体躬下去些,只把眼睛露在吧台之上。这地方人越来越多了,朝痰盂里吐痰的声音咔咔咔地没断过,像背景音乐。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更没什么笑声。不当班的士官们本来应该闹哄哄的,但这些家伙却各想各的心事。众人注意力的中心是电视,士官合作社买了最新型的,图像格式可以改变。吧台后的阴影里,维基不禁偷偷乐了。只要这个世界不完蛋,只要它再撑几年,这种电视肯定能赶上爸爸用于影像魔法的器材。
电视正播送着一家商业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一个视窗的图像很粗糙,来自南端市大使馆机场的一台租赁摄像机。一架飞机正在机场跑道上滑行。和许多东西一样,这种机型既神秘,又过时,连赖特希尔都只见过两次。但节目几乎没理会飞机。主视窗上,评论员正忙于自颂自赞,吹嘘这次新闻播报的方式多么新颖别致,同时猜测谁是那架形如匕首的飞机的乘客。
“……无论我们的竞争对手怎么说,这架飞机上绝对不是国王本人。我们的记者守候在王宫和普林塞顿的所有机场,王室成员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那么,现在到达南端的是谁呢?”评论员顿了顿,围绕在她前半身周围的摄像机拉近了,图像随之扩张,溢出到旁边的视窗内。这一手一下子让观众产生出一种评论员正跟他们促膝谈心的感觉,“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代表团的团长不是别人,正是国王陛下的情报局长,维多利亚·史密斯。”摄像机退后了一点,“我们希望告诉国王陛下的情报官员们:你们不能瞒着新闻界行动。敞开大门,让我们报道,让人民看到史密斯与南国人谈判的进展。”
另一台安装在机库内的摄像机拍下的画面:妈妈的座机被一路牵引到使馆机库内,机库的蚌式大门正在关闭。画面很像用小孩子的玩具搭成的立体模型:颇具未来气息的飞机,全封闭牵引车拉着飞机在宽阔的机库里移动,一个人都看不见。他们肯定用不着给机库加压吧?就算在干燥咫风的咫风眼里,气压也不会低到那个地步。片刻以后,士兵们从一辆封闭货车里跳出来,推着一架舷梯朝飞机一侧跑去。士官俱乐部里突然安静了,没有一个人开口。
一名士兵爬上飞机的中舱门,舱门缓缓打开,接着……使馆对外租赁的摄像机的输出信号突然中断,画面变成了皇家徽记。
俱乐部里一片吃惊的哄笑,嘘声喝彩声接踵而至。“将军好样的!”有人大喊起来。虽说这些人跟所有人一样,迫切地想知道南端市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向来讨厌新闻媒体,将媒体公开讨论机密大事视为对他们个人的侮辱。
她望着自己的队员。多数队员也在看电视,但兴趣不是很大。他们知道内幕。另外,包打听军士猜得不错,他们知道自己不久便会亲临现场。可惜电视无法帮助他们熟悉那里的情况。房间后面离酒吧很远的地方,寥寥几个铁杆游戏迷仍在游戏机前奋战,其中包括三名赖特希尔的队员。自从他们开始在这儿打发时间以来,布伦特一直在那儿。她这位哥哥紧张地躬着身体,大半个脑袋扣在游戏头盔下。看着他那副模样,你绝对猜不出世界正在毁灭的边缘摇摇欲坠。
维基滑下栖架,悄悄地朝拱廊的游戏机走去。在酒吧存在的三十五年历史上,这是经营者最辉煌的一刻。但也说不定,或许以后还可以继续经营下去,把它做成一项真正的大生意。这是完全可能的,比这更稀奇的事儿不也照样发生过吗?本尼的酒吧一直是这个奇特的集体在L1的社交中心,用不了多久,这个集体还会增添一个全新的种族,人类迄今为止遇上的惟一一种非人类的高科技智能生命。真是奇妙的混合呀,酒吧完全可以成为这个混合的中心。
本尼·温从一张桌子飘到另一张桌子,指挥着他的助手,迎接新到的客人。忙虽忙,他仍旧不时走神,遐想着奇妙的未来,极力想像怎么替蜘蛛人备办伙食。
“下面廊道没酒了,本尼。”耳朵里响起亨特的声音。
“管冈勒要,爸爸。她保证过,说无论需要什么货,只管告诉她。”他四下瞧瞧,瞥见冯向下飘过一条由花叶藤蔓构成的雨道,朝酒吧东廊去了。
本尼没听到爸爸回话,他自己也忙着招呼朝刚刚备好的桌旁飘落的青河人、易莫金人。“欢迎,欢迎,拉娜!这么多班没见你了。”他心里暖乎乎的,既有和那么多老朋友重逢的喜悦,又有向他们展示酒吧的自豪。
聊了一会儿,他从这张桌边飘开,朝下一张桌子飘去,然后是再一张桌子。与此同时,他始终注意着整个酒吧的运转。虽说爸爸和冈勒都在当值,但客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勉强才使众多助手的活动协调起来。
“她来了,本尼。”耳朵里响起冈勒的声音。
“总算来了!”他回答道,“我到前面桌子那儿迎她去!”他从一张张桌旁飘过,飘向中厅。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全都有招待客人的廊道。统领同意并鼓励他们拆除隔墙,将过去的会议室变成酒吧的一部分。现在的营帐中,酒吧占据了最大的一块。除了湖泊园,它还是L1上最大的一片生活区。今天,青河人和易莫金人加在一块儿,全体人员的四分之三同时在岗,值班人数达到了高峰,为紧急拯救蜘蛛人作准备。最后行动之前这一段短短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本尼酒吧里。气氛热烈极了,既是重逢团聚,又是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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